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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扎營的孫主任

      2018-01-22 23:58:10劉強
      時代文學(xué)·上半月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濟南方言妹妹

      劉強

      撕巴撕巴喂小雞

      “洋活(濟南方言:臭美)洋活?。戏窖裕盒∧泻ⅲ?,洋活洋活妮兒,撕巴撕巴喂小雞。”

      五十多年前,我追著王春麗在官扎營大街上唱著這首濟南兒歌,王春麗不躲不閃回身就打,情急中我轉(zhuǎn)身就跑。五十多年后,我在官扎營的大街上看見王春麗,王春麗居然沒有認(rèn)出我來,于是我沖著她的背影喊:“洋活洋活小,洋活洋活妮兒,撕巴撕巴喂小雞。”王春麗愣了,猛然站住,轉(zhuǎn)過身,沖著我撲了過來……

      我的這種行為在五十年前得到過懲罰。我沖王春麗喊,王春麗打不著我,就一溜煙跑到我家,拉著我母親的衣襟說:“孫大姨你不管小胖胖嗎?他罵我?!?/p>

      母親把卷子(濟南方言:花卷)放進鍋里,用圍裙擦了擦手,扶著王春麗的頭問:“他罵你什么了?”

      “他要把我撕巴撕巴喂小雞?!?/p>

      母親笑了:“這怎么是罵你???這是早晚的事啊。不過,你先把這個卷子撕巴了?!?/p>

      王春麗不會因為我要撕巴她繼續(xù)哭鬧下去,因為她看到母親手里的卷子了。

      卷子是白面做的,母親把面搟成面皮,然后在面皮上面撒上蔥花,那時基本上是在面皮上抹一層豬大油,后來日子好了,把調(diào)好的肉餡放在面皮上,再把面皮卷起來整個的放在鍋里蒸。熟了,打開鍋蓋,香噴噴的。母親用刀把卷子切成一塊塊的,拿了一塊遞給站在鍋旁邊眼睛死死盯著卷子的王春麗。

      王春麗說,她媽有時候也蒸卷子,一層白面夾著一層黑面,那黑面是用地瓜面做的,白面的那一層她撕著吃了,黑面的那一層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咽不進去。王春麗一邊撕巴我母親給她的卷子一邊抱怨說,她媽做的白加黑的卷子不如孫大姨的卷子好吃。即使不好吃,也不是經(jīng)常吃。撕巴完了卷子,她一邊擦著嘴邊的豬大油,一邊還問我母親,小胖胖要把我撕巴撕巴喂小雞怎么是早晚的事呢?

      我和王春麗家是街坊,兩家近在咫尺,都住在官扎營。打開王春麗家的窗戶,隔著一條馬路就能看到我的家。王春麗嘴里撕巴著卷子,敲敲她家的窗戶,不管窗戶里面有沒有人答應(yīng),她扯著嗓子喊:“我在孫大姨家吃卷子了!”

      窗戶里面有人回應(yīng):“吃吧吃吧,你早晚被小胖胖撕巴了。”

      “我愿意?!蓖醮蝴惡啊?/p>

      窗戶里面的人又說:“你不愿意行嗎?你的小命都是孫大姨撿的。”

      王春麗是早產(chǎn)兒,先天營養(yǎng)不良,經(jīng)常生病。王春麗兄弟姐妹一大群,一家人的生活靠著當(dāng)鍋爐工的父親維持。她母親屁股后面一大群孩子,這個哭了那個鬧了,顧了這個顧不了那個。

      有一年王春麗又病了,她媽抱著她去醫(yī)院,不一會兒她媽自己回來了。母親在街上碰到她媽,問臭妮呢?她媽面無表情地回答,在挺尸床上。母親驚愕,臭妮死了?跟死了差不多,醫(yī)生說救不活了。母親一巴掌打過去,說哪有你這樣當(dāng)媽的!孩子還沒有咽氣你倒是回來了。母親撒腿就往醫(yī)院跑,王春麗還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母親過去摸了摸,孩子還在喘氣兒。母親把王春麗抱在懷里,一把抓拽住一個醫(yī)生,說:“你今天你要是救不活這個丫頭,我能把醫(yī)院拆了你信不信?”

      醫(yī)生質(zhì)問:“你是誰啊?”

      母親說:“我是孫主任?!?/p>

      不知道是母親氣勢洶洶的樣子還是孫主任的頭銜讓醫(yī)生緊張起來,他跑出去叫來好幾個醫(yī)生,一陣搶救過后,一個醫(yī)生把幾張單子交給母親,對母親說:“交錢去吧。”

      母親交錢回來,那個醫(yī)生又交給母親一張單子,單子上除了要吃的藥,還有今后需要加強營養(yǎng)的食品。醫(yī)生對母親說,孩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這個孩子需要營養(yǎng),今后營養(yǎng)跟不上,再上醫(yī)院也是瞎耽誤工夫。

      母親抱著王春麗走出醫(yī)院大門,醫(yī)生之間相互打聽:“哪來的孫主任?”

      有認(rèn)識母親的人驚訝,孫主任你都不認(rèn)識?她在官扎營老有名了。

      當(dāng)時,母親有很多稱呼:孫大姐、孫大姨,到了后來增加了一個孫奶奶。但是最響亮的還是孫主任。

      母親抱著王春麗從醫(yī)院回到家,敲敲她家的窗戶,說:“臭妮給你抱回來了?!?/p>

      王春麗的媽媽隔著窗戶喊:“放你那兒吧?!?/p>

      母親急了,喊道:“你太刺毛(濟南方言:差勁)了!孩子在醫(yī)院挺著,你躥(濟南方言:跑)了,臭妮可是你的閨女?。 ?/p>

      王春麗她媽隔著窗戶喊:“我家里還有七狼八虎鬧癥候(濟南方言:鬧毛?。┠兀卉f回來這個家我還要嗎?”

      “臭妮沒事了,今后多給她吃點好的,臭妮缺營養(yǎng),”母親朝對面的窗戶大聲說,“醫(yī)生說了,再這樣下去,她的小命就沒了,醫(yī)生給她開營養(yǎng)單子了?!?/p>

      “營養(yǎng)?上哪兒給她弄營養(yǎng)?讓她把我吃了吧。”

      “你這個媽啊,怎么和沒事人兒(濟南方言:沒有關(guān)系)似的,拿你一點兒辦法也沒有?!?/p>

      沒有辦法,母親只好把臭妮放在自己的床上,

      “臭妮我不要了,給你家當(dāng)媳婦了。”王春麗她媽繼續(xù)說。

      “真膩歪(濟南方言:糾纏耍賴)人啊?!蹦赣H搖搖頭,顯得很無奈。

      說歸說,母親從籃子里拿出一個雞蛋,打開爐子準(zhǔn)備給王春麗做荷包蛋,扭頭看了一眼病歪歪的王春麗,又從籃子里拿出了一個。兩個雞蛋一碰,自言自語地說,但愿小胖胖這會兒別回來,他回來你只能吃一個了。

      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我多了一個“媳婦”。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討厭這個“媳婦”,因為這個“媳婦”簡直就是在跟我搶食啊。

      我父親作為一個大企業(yè)的干部,工資待遇稍好一些,加上我們家的孩子又少,所以生活算是富裕的了。即便是這樣,當(dāng)時糧食、肉、蛋,還有其他食品都很匱乏,尤其是細(xì)糧(白面),每個人每個月只有幾斤,卷子肯定是母親給上班的父親做的,父親吃剩下我們才能吃。這可好,王春麗因為我一句“把她撕巴撕巴喂小雞”,就把一個卷子撕巴了。

      我看見過王春麗一家吃飯的情景,一口大鐵鍋蒸玉米面窩頭,男孩每個人手里拿倆,女孩拿一個,一鍋窩頭瞬間被四男三女拿個精光。男孩狼吞虎咽兩個窩頭下肚,然后再去搶姐姐妹妹的,姐姐妹妹不給,就打成一團。endprint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別說姐姐,就連妹妹也讓我三分。家里只要有好吃的,父親吃完了就是我的,我吃完了才是妹妹、姐姐和母親的。這倒好,天下掉下一個“媳婦”和我搶食,我自然心存怨氣。

      我的不滿母親當(dāng)然知道,但條件有限,她也沒有辦法。比如煮雞蛋,以前是父親吃一個,另外一個母親用刀把雞蛋切開,我一半,姐姐和妹妹分另一半?!跋眿D”來了,改成她吃一半,姐姐不吃,妹妹和我分一半。四分之一的雞蛋還不夠我塞牙縫的,趁著母親不注意,我伸手要拿二分之一的雞蛋,母親的眼睛比現(xiàn)在的監(jiān)控器都敏感,轉(zhuǎn)身就給我一巴掌,雞蛋沒有吃上,往往還要忍受皮肉之苦。最可氣的是吃餃子,平常母親包餃子,給父親包肉餡的,我們是素餡的,父親有意留下幾個肉餡的不吃,我和妹妹你一個我一個的就把父親留下的肉餡餃子分吃了?!跋眿D”來了,父親吃完,照舊留下幾個肉餡的,母親對我和妹妹說,你們別吃了,給臭妮。我氣不打一處來,但母親的話是圣旨,不敢違抗。我靈機一動,對臭妮說,你去倒點醋。臭妮拿著碗去倒醋,趁她和媽媽不注意,我飛快地把她那份肉餡的換過來,臭妮吃餃子時,覺得奇怪,怎么還是素的?母親也發(fā)現(xiàn)不對勁,找我算賬,我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把嘴里的餃子咽下去。

      街坊鄰居和王春麗的媽媽開玩笑:“臭妮媽,你燒的哪門子高香,和孫主任攀親家,有吃有喝的,你看臭妮現(xiàn)在的臉色白里透紅?!?/p>

      王春麗她媽回應(yīng):“你還別刺撓(濟南方言:指諷刺挖苦人)我,這是俺臭妮有福?!?/p>

      街坊鄰居和母親開玩笑:“他孫大姨,臭妮是不是也腚大腰圓啊?生孫子不愁了。”

      母親回答:“你不要咯吱(濟南方言:開涮)我,只要孩子好,說不定呢?!?/p>

      開玩笑的人以為母親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把話說得更直接:“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臭妮媽以前是干什么的嗎?”

      剛開始母親沒有接茬,想用玩笑的話把話題岔開,但這話讓母親把臉立馬拉下了來:“你把嘴給我閉上。”

      說這種話的人往往剎不住,繼續(xù)說:“他孫大姨,我是為你好,誰不嫌活(濟南方言:嫌棄)???”

      母親厲聲厲色訓(xùn)斥:“你聽著,別怪我沒有警告你,我再聽見你說閑話,我把你的嘴給你縫上?!?/p>

      “別介(濟南方言:不要)啊孫大姐,我就是開個玩笑?!?/p>

      母親絲毫不讓步:“開玩笑也不行!你那是往臭妮媽的傷口上撒鹽。以前是舊社會,窮苦百姓不得已,現(xiàn)在是新社會,不能歧視。你懂嗎?你要不知好歹再到處亂說,我治不了你,我告訴你男人大張,他可是一個明白人,讓他抽你大嘴巴子?!?/p>

      “孫大姐,我聽你的還不行嗎?我對天發(fā)誓,這種話就是爛在我肚子里我也絕對不說了。”

      母親笑了,說:“這還差不多,告訴你身邊的姊妹,咱們都是姊妹,你不能把姊妹往泥巴坑里推。走,到我家去,我戰(zhàn)友給我送了幾斤小米,去拿一點兒?!?/p>

      我和臭妮不但有“媳婦”這種關(guān)系,我們還是同學(xué),從小學(xué)一直到中學(xué)。那時的我們不像現(xiàn)在的孩子,恨不能初中就開始談戀愛,享受情感世界的百感交集。我初中沒有畢業(yè)就去當(dāng)兵了,雖說也知道臭妮是我的“媳婦”,內(nèi)心世界里有那么一點男女觀念,卻沒有一絲的雜念。我經(jīng)常去臭妮家,有的時候從大街上繞過去,有的時候直接從窗戶翻進去。從窗戶里翻進去是一張雙層的用鐵焊接起來的大床,大床幾乎把整個房間占滿了,大床睡著臭妮的大哥、二哥、姐姐、四哥、臭妮、六弟和臭妮最小的妹妹。不過,臭妮的姐姐、臭妮和她妹妹睡在床的上層,上層用窗簾擋著。她家簡直就像個鳥籠子,臭妮的爸爸媽媽睡在另外一間房子里,房間里除了一張床一個櫥子外幾乎再也插不進腳。

      我記得有一次我對母親說,臭妮的家就是一個雞窩。然后我被母親狠狠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讓我從此不敢再說類似的話了。

      我從部隊復(fù)員回來后,在一次和母親的閑聊中,我才明白那句話是最能傷害王春麗一家人的。我對母親說,當(dāng)年你打我那一巴掌是用了力氣的,是真打。

      王春麗祖輩是沿著津浦線逃難過來的。那時津浦線剛剛修好,王春麗的老家鬧蝗災(zāi),種的莊稼顆粒無收,加上連年戰(zhàn)亂,于是她爺爺挑著擔(dān)子,一頭是王春麗的父親,一頭是王春麗的老奶奶,從徐州一直走到了官扎營。王春麗的奶奶在逃難中走散了,后來有人告訴我母親,王春麗的奶奶其實是跑了,一個當(dāng)兵的給了她一個饅頭,她就跟著那個當(dāng)兵的走了,后來有人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大街上逢人便要饅頭。這些都是他們一家在官扎營安家以后,從王春麗的老奶奶嘴里不斷叨叨出來的。

      王春麗的奶奶去哪兒了無從查考,因為王春麗的爺爺活著的時候只字不提,他不說誰也不知道,知道的也只是傳說。但王春麗的媽媽是王春麗的爸爸從濟南八卦樓救出來的卻是事實。

      濟南的八卦樓在民國初年開始建造,建成后在濟南可是赫赫有名的第一樓。它位于濟南經(jīng)三路緯七緯八路間,為回字形二層建筑。八卦樓雖說是商業(yè)樓,但濟南人都知道,八卦樓里燈紅酒綠,是遠(yuǎn)近馳名的紅燈區(qū)。

      如今八卦樓已經(jīng)不在了,但它的歷史卻永遠(yuǎn)是濟南人的一個話題。

      抗戰(zhàn)勝利前,王春麗媽媽的爸爸賭博輸了,把王春麗的媽媽賣到八卦樓。那時,王春麗的爸爸在八卦樓的一家澡堂子燒爐子,按理說燒爐子的爸爸不會和花枝招展的媽媽發(fā)生任何糾葛,燒爐子的爸爸雖然年輕力壯,但他只能每天隔著煤灰看著達官貴人和有錢人在八卦樓里進進出出,看著王春麗的媽媽和她的姐妹們在大街上和那些人打情罵俏。

      王春麗的媽媽有一次和我母親聊天時說,如果不是打仗,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嫁給一個燒爐子的。

      我母親不愿意了,很嚴(yán)厲地批評她,說燒爐子的怎么了?那是工人階級,你嫁給工人階級是你的福分,要不是解放,說不定你早就被老鴇和嫖客折磨死了,哪能有今天?

      “說明我的命好。”王春麗的媽媽趕緊改口。

      王春麗的媽媽告訴我母親,王春麗的爸爸早就注意到自己了。因為王春麗媽媽的爸爸把她帶到八卦樓的時候,八卦樓的老鴇帶她去洗澡,她跟在老鴇的身后急匆匆地從爐子旁經(jīng)過,盡管王春麗的爸爸對這種場景見得多了,但他那被煤灰包圍的眼睛還是被她吸引了。他站在爐子旁,對工友說這個女孩子可惜了。工友說,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到這里來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再說,比她俊的也有的是,怎么還心疼了呢?王春麗的爸爸回答,我是心疼,我心疼她可惜了,你沒瞧見,這個女孩子雖然不俊,但她腚大腰圓,娶回家生孩子肯定是一窩一窩的。endprint

      沒多久,燒爐子的王春麗的爸爸也很快忘記了腚大腰圓的王春麗的媽媽,雖然都在八卦樓,但一個涂脂抹粉,一個抹煤灰,八卦樓不大,但他們是兩個天下。

      是戰(zhàn)爭讓抹煤灰的王春麗的爸爸第一次接觸了涂脂抹粉的王春麗的媽媽。

      1948年中秋前,解放軍包圍了濟南,國民黨的守軍在濟南亂作一團。部隊亂,人心亂,社會亂,就有人想在亂中撈好處。那些撈錢財?shù)氖且恍┯械匚坏?,也有沒有地位的,他們像蒼蠅一樣亂叮。用王春麗爸爸的話說,那時,有背景的老鴇早就帶著錢財跑了,剩下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待在八卦樓里不知所措。這時就有幾個“街痞”(濟南方言:地痞)跑到八卦樓來占便宜,妓女們沒有靠山,只能任其欺辱。有一天傍晚,王春麗的爸爸從鍋爐房往外倒煤渣,看見兩個“街痞”拽著王春麗媽媽的胳膊從八卦樓里往外拉,王春麗的媽媽大聲呼救,別說八卦樓里面的人沒有人響應(yīng),大街上也沒有人去阻止。這時,王春麗的爸爸沖上前,把街痞打跑了。王春麗的媽媽不認(rèn)識燒爐子的王春麗的爸爸,只是簡單地感謝,但王春麗的爸爸認(rèn)出來他救的人正是那個腚大腰圓的女子。當(dāng)時,王春麗的爸爸以為那只是一場英雄救美而已,沒想到?jīng)]多久,解放軍攻城的炮聲響起,八卦樓別說做生意了,魂都嚇沒了。王春麗的爸爸突然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魂的王春麗媽媽的面前,拉著她就跑,一邊跑一邊說,你跟我跑吧,這個時候你再不跑,要么在這里等死,要么老了也沒人要了。

      王春麗的爸爸拉著她一口氣兒跑到官扎營。官扎營離八卦樓不算遠(yuǎn),豎著走三條馬路橫著走五條馬路穿過天橋就到了,王春麗的爸爸對王春麗的媽媽說,咱們就在這里安家吧。

      他沒有看走眼,王春麗的媽媽一口氣為他生了七個孩子。

      埋藏在官扎營里面的故事很多,現(xiàn)在官扎營沒了,許多故事也慢慢地消失了。

      在官扎營即將消失的時候,我再次看見王春麗,她撲向我,又摟又抱。她旁邊的人雖然我不認(rèn)識,但根據(jù)我對她的了解,估計和她的關(guān)系不一般。

      那個男的不自然地站在一邊笑,問:“他是誰???”

      王春麗摟著我的脖子不撒手,回答:“我是他‘媳婦?!?/p>

      我不敢問站在王春麗身邊的男人是不是她的丈夫?第幾任丈夫?她已經(jīng)不是從我嘴里搶食吃的“媳婦”了,臭妮不是臭妮了,變成了許多男人追逐的花蝴蝶,甚至為了這只花蝴蝶男人們?yōu)樗蟠虺鍪帧?/p>

      記得1975年我從部隊回濟南探親,提著行李剛走進官扎營大街,就看見一個男的騎著自行車帶著王春麗在官扎營大街上飛奔。回到家我和母親開玩笑,說王春麗如今被另外一個男人“撕巴”了,當(dāng)年你老是想讓我把她“撕巴”了,還讓她當(dāng)我的媳婦,寧愿給她好吃的也不給你的兒子,現(xiàn)在虧了吧。

      母親看都不看我,說:“虧什么?我高興,當(dāng)年她要不是來咱家,她早就被老天爺撕巴了?!蹦赣H接著問我:“剛才和臭妮在一起的小伙子什么打扮?”

      我回答:“小白鞋不系帶,大翻領(lǐng)帶拉鏈,大鏈盒的自行車倒倒鏈?!?/p>

      這是那個年代形容街痞打扮的流行詞。母親當(dāng)然明白。母親再問:“你沒有看錯?”

      “測繪兵的眼睛錯不了?!蔽易院赖鼗卮?。

      母親陷入了沉思。我問母親,臭妮有麻煩?母親說是大麻煩,臭妮高中畢業(yè)以后就是不下鄉(xiāng),動員了幾次不但不走,跑了好幾天不見人影。有人看見她和這個男的在一起,據(jù)說在當(dāng)?shù)厥怯忻摹敖制Α?,臭妮的媽媽嚇得要死,我跑到章丘專門做了調(diào)查,果不其然,這小子剛從監(jiān)獄放出來。

      我趕緊問:“你去章丘調(diào)查?怎么去的?”

      “騎自行車啊,你爸爸又不給我派車,還能怎么去?”母親回答得很輕松。

      我嚇了一跳:“章丘離咱家上百公里,你騎自行車?累死?。 ?/p>

      母親拍拍我的頭:“誰讓她是你媳婦呢,當(dāng)年不是你唱著要把人家“撕巴”了嗎?”

      我苦笑,我沒有把她“撕巴”了,她也沒有被老天爺“撕巴”了,不知道會不會被這個街痞“撕巴”了。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我家的大門被人敲得震天響,打開門,王春麗的媽媽衣襟都沒來得及系好,露著內(nèi)衣,披頭散發(fā)闖進來,一把拉住母親的手有氣無力地喊:“孫大姐,要出人命了,快……快!”

      母親絲毫沒有緊張,問:“怎么了?”

      王春麗母親氣喘吁吁:“為了臭妮,他們那幾個死孩子打……打?!蓖醮蝴悑寢尵o張得結(jié)巴起來。

      “打架趕快找公安啊?!蔽艺f,“派出所就在……”

      王春麗的媽媽打斷我的話:“這事就得找她孫大姨,孫主任,臭妮的事,找誰也解決不了?!?/p>

      雖然已經(jīng)是大半夜了,但大街上很快圍滿了人,我看到人群當(dāng)中有人揮舞著拳頭,有人揮舞著棍子朝著一個方向奔去。呻吟聲、罵聲、哭聲回響在原本寂靜的官扎營街道上。我聽見王春麗的姐姐喊:“二哥,你怎么罵臭妮???你操她媽,她媽是誰的媽???”

      在黑暗里,我看見王春麗的二哥掄起一根棍子朝一個人身上打去,只聽見咔嚓一聲,棍子折了,那個人也趴在地上了。

      我在人群里仔細(xì)尋找王春麗,看見她雙手保護著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嘴里哭喊:“你們打吧,要打死他先把我打死?!?/p>

      王春麗的媽媽大喊一聲:“孫主任來了?!?/p>

      包圍圈立刻閃開了一個口子,幾乎所有的人都停下各自的行動,各種聲音戛然而止。

      母親徑直走到圈子中央,左右環(huán)顧,把王春麗二哥手底下的一個小伙子拉了出來,問:“你是誰?他為什么打你?”

      那個小伙子盡管被打得鼻青臉腫,但還是一臉的不服氣,不屑一顧地看看母親,那表情好像在說你一個中年婦女能有多大能耐。小伙子不回答,王春麗二哥掄起拳頭就要去打,母親站著沒有動,只是嗯了一聲,王春麗二哥的拳頭沒有落下來。

      “孫大姨問你話呢!”王春麗的幾個哥哥朝著那個小伙子吼。

      小伙子有點不服,問:“你是誰?”

      母親語氣堅定:“我是孫主任?!眅ndprint

      “孫主任?”小伙子雖然不知道孫主任是多大的官,干什么的,但母親的氣勢讓他老實了許多。他指著王春麗的家人說:“歪門(濟南方言:罵人的口頭語)的,他們仗著人多欺負(fù)我?!?/p>

      “你說話不要帶口頭語,”母親問,“他們?yōu)槭裁雌圬?fù)你?你和臭妮是什么關(guān)系?”

      小伙子一把把臭妮拽到他身邊,說:“她是我的馬子妮兒?!?/p>

      母親看了一眼小伙子:“你再說一遍,她是你什么人?”

      “我的馬子妮兒?!毙』镒硬患偎妓鞯鼗卮?。

      母親又指著另外兩個人:“他們呢?”

      小伙子回答:“他們跟我來搶人的?!?/p>

      母親看了一眼臭妮,轉(zhuǎn)過頭來繼續(xù)問:“你為什么要搶呢?不能好好說嗎?”

      “和這種家庭的人有什么好商量的,她只配做我的馬子妮兒?!毙』镒拥恼Z氣更加強硬。

      母親把王春麗叫到一邊,聲音很小,但有一句話我聽見了。母親說:“你聽見了,他瞧不起你,你只能做馬子妮兒。”

      母親和王春麗說完話轉(zhuǎn)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說:“那你就繼續(xù)搶吧,你能把臭妮搶走,她就是你的了。”

      母親一邊走一邊對圍觀的人說:“你們半夜不睡覺,湊什么熱鬧?都走,都走,不怕你們的閨女被搶去當(dāng)馬子妮兒的就留下。”

      母親真走了。我心想她這哪是來勸架的,分明是鼓動打架的。王春麗一時蒙了,沖著母親高喊:“孫大姨你不能不管啊,你走了,他們會把他們‘撕巴了?!?/p>

      母親頭都沒有回,一邊走一邊說:“‘撕巴了更好,你就不用去當(dāng)人家的馬子妮兒了?!?/p>

      王春麗的媽媽追上母親,拉住母親的手問:“出人命了怎么辦?”

      母親把王春麗的媽媽叫到一邊悄悄地說:“放心吧,不會的,我已經(jīng)囑咐你家老大老二了,狠狠教訓(xùn)這幾個街痞,但不能打壞了。”

      王春麗的媽媽還在焦慮:“那臭妮怎么辦?”

      母親拉著她的手繼續(xù)向前走,笑著說:“雖說臭妮成不了我的兒媳婦,但我還要管,今天就是做個了斷,你放心,我敢保證,她明天就會下鄉(xiāng)。”

      “俺還是想讓臭妮做你的兒媳婦。”王春麗的媽媽喃喃地說。

      我把王春麗的手從我的脖子上拽下來,佯嗔:“嚴(yán)肅點兒,那個是你老公吧?什么時候換的?”

      “你看你小胖胖隔窩(濟南方言:別扭)吧,人家多少年沒見你了,親熱親熱不行?。俊彼母觳灿謸г谖业难?。

      正和臭妮打鬧,一個姑娘從一輛轎車上下來走到我身邊,一聲舅舅嚇了我一跳。仔細(xì)一看,是王春麗和第一任丈夫的女兒香香。

      我驚奇地喊道:“香香都這么大了?”

      王春麗手指著自己的頭發(fā)說:“你看看,我都有白頭發(fā)了,孩子能不大嗎?”

      我推開她摟著我的手說:“香香都這么大了,你還這么沒正經(jīng),性格一點兒沒變。但臭妮的后代改成香香了?!?/p>

      香香笑笑說:“我媽就是見了你才這樣,在公司一本正經(jīng),周吳鄭王,員工都害怕她?!?/p>

      “你有公司?還員工?”我有點吃驚。

      香香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說:“這是我媽媽的名片?!?/p>

      我掃了一眼,兒時的親情又在作祟:“董事長?你‘懂事了?”

      王春麗眼睛瞪得溜圓:“你這話說得離吧(濟南方言:不靠譜)吧,你能當(dāng)教授,我就不能當(dāng)董事長???我不是跟你吹,我這可是上市公司,一年給國家交稅好幾百萬呢。”

      王春麗和我在這里沒正經(jīng),香香悄悄地對一旁的男人說:“媽媽見了舅舅像變了一個人,濟南話說得那個艮啊,語氣和這條街道一樣又老又土?!?/p>

      分別時,王春麗突然改成普通話了:“孫大姨最近身體怎么樣?很想她,我太忙了,好長時間沒有看她去了,當(dāng)年要不是她挽救我,把我趕到鄉(xiāng)下當(dāng)了知青,說不定我就完了?!?/p>

      “濟普”話讓我很不適應(yīng),但我沒有和她開玩笑,聽她繼續(xù)說:“我經(jīng)常對香香說,四十年前下鄉(xiāng)當(dāng)知青,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對別人是個口號,但對我可是實實在在的,要沒有那時的吃苦磨練,別說現(xiàn)在的董事長了,人也早就廢了?!?/p>

      和王春麗在一起正經(jīng)說話也就那么一會兒的工夫,她的嚴(yán)肅反而讓我不適應(yīng),我情不自禁地又開始了:“你這個馬子妮兒說不定就被那個街痞給‘撕巴了?!?/p>

      王春麗馬上轉(zhuǎn)成濟南話:“你這個人真腚眼(濟南方言:討厭),哪壺不開提哪壺,當(dāng)著我老公和孩子的面呢!”

      下雨了,下雪了,草帽子底下蓋鱉了

      “下雨了,下雪了,草帽子底下蓋鱉了?!?/p>

      我始終認(rèn)為,我之所以十四歲就被母親送去當(dāng)兵,是因為這首兒歌引起的。因為這首兒歌引發(fā)了一場血戰(zhàn),這場血戰(zhàn)讓我自豪了半個世紀(jì)。

      這一次我和大嘴巴子打架,把大嘴巴子的兩只眼睛都揍腫了,大嘴巴子從地上拾了一塊磚頭,他拿著磚頭把我的肩膀打得鮮血直流……母親趕到,戰(zhàn)斗結(jié)束。母親看了看我負(fù)傷的胳膊,說:“你回家吧?!?/p>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打架的次數(shù)與日俱增,母親害怕我打架惹事,專門給我準(zhǔn)備了一個尺子和一塊搓板,只要我在外面打架,回到家母親就會胖揍我一次。所以,和大嘴巴子打架后我膽戰(zhàn)心驚,回到家走路都像貓一樣,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受半點懲罰。過了一會兒,母親突然拿起兩個包子對我說,這是給你的,不給你爸爸留了,這個肉多,你吃吧。

      天啊,我打架還有功了。

      那一天我是去做好事的。我剛放學(xué)回來,進了大門就跑到水池子旁邊,擰開水管子(那時,我們濟南的孩子把水龍頭都叫水管子),嘴對著水管子一勁兒猛灌。那個時候濟南人嘴巴不對著水管子喝水的人不多,因為水管子流出來的是泉水,喝了絕對不會竄?。戏窖裕豪亲樱?。不像現(xiàn)在,為了喝水不竄稀,還要在水管子上加一個誰知是真的還是假的化學(xué)的或者物理的凈水器。

      正在往肚子里灌涼水,忽然一股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我的嘴立刻離開水管子。香味是從我們家廚房里飄出來的,我的眼睛頓時一亮,有好吃的了。endprint

      果不其然,母親彎著腰正從鍋里往外拾包子,母親一邊把手伸進鍋里拾包子,一邊不停地用嘴吹一吹被包子燙著的手指。等包子放進一個籃子里,母親對我說:“這里面有八個包子,你給宋奶奶宋爺爺兩個,王爺爺兩個,徐嬸兩個,戴大娘兩個,快去快回?!?/p>

      “我餓了,我吃了再去?!蔽乙呀?jīng)嗅出來,包子里面有肉。

      “不行,回來再吃。”母親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回來就沒有了?!蔽胰匀徊粍由怼?/p>

      “去不去?不去,一個包子也沒有你的?!?/p>

      我了解母親,母親很強硬,說到做到。我提起籃子,不情愿地離開,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醒母親:“給我看住那個饞嘴的妹妹,別讓她都吃了?!?/p>

      對我來說,給這個大娘那個奶奶還有什么爺爺送包子、饅頭、卷子等等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就是母親的通訊員,整個官扎營的街道住著什么人家,我不比母親了解得少。

      我挎著籃子準(zhǔn)備飛速跑向目標(biāo),母親叫住了我,說下雨了,打傘。

      那個年代,雨傘都是油布做的,而且很少,我滿屋找了一圈沒有看見雨傘,順手抓起一頂草帽扣在頭上。

      官扎營很大,縱橫交錯的街道起碼有幾百條,我們家住在官扎營的最北面,我需要選擇最佳路線跑完四家,然后才能回家吃上透過毛巾發(fā)出香味的肉包子,否則我要是晚回去一會兒,肉包子就會被貪吃的妹妹一掃而光。

      我一邊走,一邊后悔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心軟,代替妹妹把這個工作接了下來。我已經(jīng)后悔很長時間了,很多次完成任務(wù)回到家的時候,等待我的是殘羹剩飯。每到這個時候,憤怒的我就拼命追趕往嘴里塞飯的妹妹,妹妹四處逃竄,因為她知道,塞到她嘴里的每一口都是我的。而這個時候,母親已經(jīng)不在家了,她不是被這家大娘叫去,就是被那家大爺叫去。母親在吃飯的時候被叫走,基本都不是好事。

      以前這個工作是妹妹的,不知道為什么有一次妹妹突然造反了。當(dāng)母親讓她妹妹送飯時,妹妹斜著眼睛,脖子恨不能扭轉(zhuǎn)了九十度,她看著母親,義正詞言地和母親辯論我們家的好吃的為什么要給人家,自己的孩子還沒有吃一口,就給別人送,不是朝吧(濟南方言:傻瓜)嘛。母親手里拿著一把竹子做的尺子,一邊抽一邊喊:“你還敢犟嘴,我打死你這個不懂事的妮子?!泵妹脤幩啦磺?,一不躲,二不哭,只是大叫:“我就是不去!”

      無奈,我站了出來,我對強硬的母親和倔強的妹妹說:“我去吧?!?/p>

      其實,那一次我絕對不是心疼妹妹為妹妹解圍,而是鍋里煮的豬下貨讓我難以忍饞。

      40、50、60后可能都有這樣的記憶,那個年代,雞蛋、豬肉、牛肉、羊肉少得可憐,發(fā)的肉食票都不夠過年過節(jié)吃的。但副食店經(jīng)常賣一些豬下貨,像豬肺、豬尾巴、豬大腸等等,不要副食票,母親每每得到這樣的消息,就派我去排隊買回家來。

      從那個時候起,我有了吃豬下貨的嗜好,盡管現(xiàn)在那些披著各種各樣營養(yǎng)師外衣的人大肆宣揚吃豬下貨讓人這高那高,對人的身體這不好那不好,我不知道他們那些理論是怎么來的,但我卻根本不理會。雖然我有吃豬下貨的喜好,但現(xiàn)在我買豬下貨還是有一點兒忌憚,一是害怕豬下貨不是死豬就是病豬的,還有我擔(dān)心他們豬下貨洗不干凈,尤其是豬肺和大腸。那時,母親把豬肺和豬大腸用食用堿來回揉搓,在水管子上反復(fù)洗,一點邪味也沒有。

      豬下貨煮熟了,就像我們家做的很多好吃的一樣,我和姐姐妹妹永遠(yuǎn)吃不上第一口,母親讓我拿著飯盒給這家分一點,那家送一點。

      就是那一次,讓我套上了枷鎖,不但跑腿受累,回到家,一旦母親不在家,貪吃的妹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會把母親留給我的那份也給吃掉。所以,每次看到母親身邊有個籃子,我盡管習(xí)以為常,但還是不情愿。

      送的第一家自然是宋奶奶。

      四十多年以后,當(dāng)官扎營這條街道即將在我眼前消失的時候,我辦完了拆遷手續(xù),最后一次站在官扎營的街道上,面對的就是宋奶奶家的大門口。院子里的人都搬走了,整個院子殘垣斷壁,只有石榴樹上被紅色花瓣包著的黃色花蕊布滿了樹枝。

      我想起來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給宋奶奶送吃的,一進大門我就喊:“宋奶奶,給你送大包子來了?!?/p>

      沒想到,出來迎接我的不是宋奶奶,而是大嘴巴子。

      大嘴巴子從宋奶奶屋里出來,哈喇子都流出來了:“肉餡的???”

      以往,我會立刻聽到宋奶奶的小腳發(fā)出噔噔的聲音,接著宋奶奶會高聲喊:“小胖胖,你來了?!?/p>

      我就會站在宋奶奶的門口等著宋奶奶,一會兒的工夫她拿著碗或者盤子讓我把吃的東西放在上面,然后她轉(zhuǎn)身回屋把東西放下,這個時候我不能走,要等著宋奶奶給我一點兒她珍藏的東西。一把爆米花,一把山楂片,一塊糖,幾個無花果,一包“無事忙”或者一籃子槐花……還有石榴。宋奶奶拉著我走到石榴樹下,踮著腳給我摘石榴,一邊把石榴放進我的籃子里,一邊說:“這石榴,稀甜(濟南方言:很甜)?!?/p>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經(jīng)常光顧宋奶奶院子里的石榴,但都是在晚上,那個時候?qū)W生根本沒有作業(yè),天一黑,幾個兒時伙伴就像貓頭鷹一樣來到街上胡撒目(濟南方言:無目的四下里看),宋奶奶院子里的石榴是我們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宋奶奶小腳,晚上不敢出門,我們就會安排一兩個伙伴在宋奶奶院子里學(xué)貓叫。叫得最像的是大嘴巴子,叫起來不像一般的貓叫,像小孩子在哭。他叫的時候嘴張得很大,我笑話他,你看你的大嘴巴子啊。從那以后,便慢慢記不住他的名字,只叫他大嘴巴子了。大嘴巴子和我是同學(xué),我們從小學(xué)一年級到四年級都是形影不離的伙伴。他家在官扎營五路巷,雖說離我們家比較遠(yuǎn),但是嘴大吃四方,只要我們家有什么好吃的,他就像鬣狗一樣一路狂奔過來。

      現(xiàn)在知道那像是貓在叫春。宋奶奶開始在屋里罵:“滾!死孩子(濟南罵人的方言)貓,現(xiàn)在什么季節(jié)啊你就發(fā)騷?!绷R一會兒,宋奶奶從屋里突然扔出一只鞋來,這個時候大嘴巴子要立刻停止叫聲,否則宋奶奶會起疑心。隨著宋奶奶的罵聲,屋里還會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哈哈,是一只小野貓吧?!眅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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