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明
三刻拍案“京”奇
畢明
我自小生長在陜西省南部的一個大山溝里,20歲前只出過兩次遠門。第一次是初二暑假去了趟陜西省省會西安市,第二次是快19周歲時考上大學來到了偉大祖國的首都北京。進京前我以為中國人只說兩種方言:東北話和陜西話。我的父母是隨單位從東北搬遷到陜西的,所以我們那圪土達的人都說東北話,當?shù)厝苏f陜南話。在北京上學后才知道原來天安門前的長安街是那樣的寬闊,寬闊得就像陜西老家的大河灘。
一刻“京腔”奇:雖然普通話是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但大學同宿舍的一位北京同學的語音還是讓我大吃一驚,剛開始的時候總是不能全聽明白,我很納悶:哥們兒,你說話時舌頭能不能打個彎,為啥老是跟大舌頭似的,含混聽不清呢?后來才知敢情此君家住東四前炒面胡同,有老宅,乃標準的胡同串子一枚,人家可是地道的北京人和北京音!好吧,您就是我的第一任北京話老師。
同宿舍還有一位黑臉矮個小老弟來自湖北省某縣城,地方口音極為濃重,北方同學跟他說話費勁。小老弟也喜入鄉(xiāng)隨俗,一日酒桌閑聊,那位北京同學勸這位湖北小老弟喝酒: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你別?;^,趕緊一口悶了!小老弟頗顯大度:我、我今天就一口悶了,夠意思吧!
在座同學開懷大笑,那位北京同學站起大聲說著:你別給我們北京話丟份兒,哪天再教教你北京“兒化音”,絕對讓你找不著北。
于是,大家提議為小湖北佬干杯。
二刻“京味”奇:上大學來到北京后陸陸續(xù)續(xù)吃了不少北京吃食,像北京烤鴨、炸醬面在我這兒均能稱為人間美味。鄙人尤喜吃甜食,所以特別鐘情于驢打滾、艾窩窩、油炸糕、豌豆黃等北京小吃,但有些極具北京地方特色的小吃實在不敢恭維。
一日下班回家,進得屋來,忽聞一股異樣氣味撲面而來,原來是俺的北京媳婦在吃臭豆腐,當然是王致和老字號的。我立刻深表抗議,媳婦妥協(xié),表示以后不再當我面吃臭豆腐。我于是暗自慶幸娶了個通情達理的好媳婦,但她還是告訴我,其實臭豆腐只是聞著臭,吃起來挺香的,于是我試了一筷子尖,差點兒嘔了,最終我堅持這種“臭香”實在無法消受。
后來還嘗試了老北京人,尤其是大多老年人特別喜愛的豆汁兒,是用綠豆做完粉條后濾出的殘渣經(jīng)發(fā)酵而得的去暑佳飲,據(jù)說有300多年的歷史??晌壹幢隳笾亲雍认氯?,那股泔水味依然從頭頂竄到鼻尖兒,直到口腔,本人依然無法接受??磥硪环剿琉B(yǎng)一方人的老理兒的確千真萬確。
三刻“侃味”奇:北京出租車司機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知曉早已成為來京客的共識,這說明北京人的善侃,但也有人詬病北京人這種“侃大山”是“眼高手低”,光說不練,但這大多也是一面之詞,不可深信。如今的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讓任何一個平民百姓時時都處在飽和新聞的“轟炸”之下,人人都可成為“包打聽”。身處首都大都市,眼界自然高,如果肯俯下身來彌補手低其實也不是什么難事。
老北京人待人接物講究個“有里兒有面兒”,您敬我一尺,我敬您一丈。對之認可者贊揚其懂禮節(jié)有分寸,不認可者指其油滑死要面子。但北京人不管那個,“爺”生來如此。北京“老炮兒”更是凡事得有禮數(shù)——你不懂我就教你,就像電影《老炮兒》里馮小剛飾演的頑主六爺那樣,遇事講道理,講規(guī)矩,草民也必須活得硬氣——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的意思,現(xiàn)在叫有尊嚴。
今日的北京已經(jīng)成為全球頗具影響力的國際化大都市,交流融合后的現(xiàn)代北京“京味兒”似乎有些淡了,但用心去體味這淡了的味道反倒變得更加彌足珍貴。作為一個在這里學習生活了近30年的新北京人,“京味兒”也慢慢變成了自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