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潔茹

人只要在這神州大地上行走，無論去到何處，總有魂牽夢縈的味道，將你帶回故鄉(xiāng)。

鄉(xiāng)愁一動，心便定下了歸計。趁著年假，我回了一趟老家，走向那個熟悉的小巷，青石板被換成了硬邦邦的水泥地，再也踏不出和諧的聲響。走過這條小路，便是一家面店，清晨老板娘便會開始熬制面湯，喚醒沉睡中的人們。這家店沒有招牌，只需循著香味便能找到它。老板娘總是帶著和煦的笑容招呼人，她的丈夫?qū)㈠伬餆釟怛v騰的面撈出，她則淋上一層由鱔魚骨熬出的湯頭，最后再加上一筷子炸過的鱔魚絲，那味道，我至今難忘?！岸橇俊贝蟮?，同老板說一聲，保準(zhǔn)給你盛上滿滿一碗面。

再去，店仍是原來的位置，不過翻新一遍，未踏進店門，沒被濃濃的香味吸引，反倒被墻上的字抓了眼球：“吃涼面想喝面湯的加一元”。我愣了一會，腦子里想著現(xiàn)在人家做點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加點價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心里卻忍不住嘀咕：“不就是點湯嗎，從前不吃面的人來要口湯就著包子，餅子吃，一碗熱湯下肚，熱了腸胃，暖了胸腔。老板也毫不介意，反而說著這湯不喝留著也是浪費”。

我瞥了瞥價格表，“怎么這么貴？”一不小心，心里的想法便順著喉嚨溜了出來。老板娘換成了一個年輕姑娘，她上下掃視我一番，皺起眉頭：“沒法兒，大過年的，我們漲的都是辛苦費?！币娢臆P躇不定，又忍不住催促：“小姑娘，你還吃嗎？后面的人還等著呢。”我有些窘迫，攏了攏耳鬢前的碎發(fā)，輕聲說道：“一碗鱔魚面?！?/p>

她夾起一筷子鱔魚絲，抖著抖著便只剩下了三根，她見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碗，便又向我碗里多勻了一根。

這幾年物價漲的飛快，風(fēng)土人情竟也老得飛快。我擦了擦嘴，從店子里快速走了出去，裝了空調(diào)的店，配上這熱氣騰騰的面，真悶得人不舒服。

店面在不斷推陳出新，而熟悉的味道卻在老去。我在這街上繼續(xù)漫無目的地走著，我看到一個老人，在昏暗的小店里坐著。這個老爺爺我再熟悉不過了，小時候找他買鍋盔，只要脆脆甜甜地叫上一聲“爺爺”，他便會將鍋盔做得雙倍厚，并且撒上滿滿的一層芝麻。

我響亮地喊了一聲“爺爺”。不知為何，鼻子腫腫澀澀的，眼前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他驚地一下從椅子上起來，揉了揉眼睛說：“丫頭，回來了？鍋盔保證厚厚實實?！?。

他嘴里嘀咕了一句：“你都長這么大了，我怕是已經(jīng)很老了?！蔽覜]太聽清。他開始熟練地貼鍋盔，我仿佛見到了小時候那個健碩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