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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煌古靈寶經(jīng)《洞玄本行經(jīng)》版本結(jié)構(gòu)論考

      2018-01-23 13:24:42王承文
      敦煌學(xué)輯刊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老君帝君靈寶

      王承文

      (中山大學(xué) 歷史系,廣東 廣州 510275)

      敦煌寫本P.3022V號首題“《太上洞玄靈寶真文度人本行妙經(jīng)》第八”,屬于東晉末年古靈寶經(jīng)“元始舊經(jīng)”之一。在敦煌本陸修靜《靈寶經(jīng)目》中,著錄為《太上洞〈玄〉靈寶真文度人本行妙經(jīng)》一卷[注]?fuchi Ninji(大淵忍爾),On Ku Ling-Pao Ching, Acta Asiatica 27, 1974.譯文見劉波譯,王承文校《論古靈寶經(jīng)》,載陳鼓應(yīng)主編《道家文化研究》第13輯“敦煌道教文獻專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8年,第490頁。為行文方便,本文將《太上洞玄靈寶真文度人本行妙經(jīng)》簡稱為《洞玄本行經(jīng)》。。明代《正統(tǒng)道藏》缺載。該經(jīng)雖然屬于一部已佚古靈寶經(jīng)的殘卷,然而在古靈寶經(jīng)經(jīng)教體系的研究中卻有十分重要而特殊的意義[注]參見王承文《靈寶“天文”信仰と古靈寶經(jīng)教義の展開——敦煌本〈太上洞玄靈寶真文度人本行妙經(jīng)〉を中心に—》,載日本京都大學(xué)人文科學(xué)研究所編《中國宗教文獻研究》,京都:臨川書店,2007年,第293-336頁;氏著《古靈寶經(jīng)“五老帝君”與中古道教經(jīng)教學(xué)說的建構(gòu)》,載《2006年臺灣道文化國際學(xué)術(shù)討論會論文集》,臺北:昶景文化出版社,2006年,第233-260頁。。近年來,劉屹博士提出該經(jīng)絕大部分經(jīng)文并非古靈寶經(jīng)原有的內(nèi)容,而是由南朝中后期道教中人續(xù)寫而成的[注]劉屹《敦煌道經(jīng)與中古道教》,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212-123頁。。其核心論點不但比較徹底地改寫了國內(nèi)外學(xué)術(shù)界業(yè)已形成的結(jié)論,而且也直接影響了對古靈寶經(jīng)經(jīng)教思想的研究。本文重新考察了該經(jīng)的版本結(jié)構(gòu)及其流傳,認為歷史上并不存在“晉宋時代舊本”和“南朝中后期本子”的分別。至于敦煌寫本以及南北朝至唐宋時期多種典籍所作的征引,均應(yīng)看成是該經(jīng)在東晉末年創(chuàng)作之初就有的內(nèi)容。

      一、敦煌本《洞玄本行經(jīng)》的版本結(jié)構(gòu)以及重要佚文

      (一)敦煌本《洞玄本行經(jīng)》的版本結(jié)構(gòu)

      敦煌寫本P.3022V號寫本存70余行,其后部已殘闕。至于經(jīng)題中的“第八”,大淵忍爾認為是指該經(jīng)在整個洞玄靈寶經(jīng)的第八部分[注][日]大淵忍爾《道教とその經(jīng)典》,東京:創(chuàng)文社,1997年,第511頁。。該經(jīng)開頭部分是太上大道君在西那天郁察山浮羅之岳,為眾神真解說自己的“本行”事跡特別是與《靈寶赤書五篇真文》的因緣關(guān)系,然后敘述作為“靈寶五老帝君”之一的“東方安寶華林青靈始老帝君”的本行因緣,其事跡已接近完整。其后緊接著的應(yīng)是其他“靈寶五老帝君”以及幾位靈寶尊神本行事跡等內(nèi)容,然而已經(jīng)殘闕。

      大淵忍爾指出,北周甄鸞《笑道論》和唐初釋法琳《辯正論》均征引了《度人本行經(jīng)》和《真文度人本行經(jīng)》,其太上道君事跡與敦煌文書相同。又指出北周道教類書《無上秘要》卷15《眾圣本跡品中》有關(guān)“東方青靈始老君”的記載與敦煌文書有關(guān)。但是又強調(diào)因文書殘缺,不能肯定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注][日]大淵忍爾撰,劉波譯,王承文校《論古靈寶經(jīng)》,載陳鼓應(yīng)主編《道家文化研究》第13輯“敦煌道教文獻專輯”,第500頁。。

      《無上秘要》卷15《眾圣本跡品中》雖然未如其它各卷一樣注明出處,但是卻可以肯定整卷均出自《洞玄本行經(jīng)》。其中除了“東方安寶華林青靈始老帝君”的內(nèi)容與文書相同之外,《無上秘要》卷15的全部內(nèi)容,其實也出現(xiàn)在宋代張君房編纂的《云笈七簽》中?!对企牌吆灐肪?01《青靈始老君紀》《丹靈真老君紀》《金門皓靈皇老君紀》《五靈玄老君紀》,卷102《中天玉寶元靈元老君紀》《南極尊神紀》《赤明天帝紀》等,其相關(guān)內(nèi)容均與《無上秘要》相同。而《云笈七簽》在每一《紀》的開頭,均明確說明是出自《洞玄本行經(jīng)》。例如《云笈七簽》卷101《太上道君紀》敘述太上大道君的本行因緣,其開首即稱“《洞玄本行經(jīng)》云”,其內(nèi)容與敦煌本《洞玄本行經(jīng)》完全相同[注]筆者最早對敦煌本佚經(jīng)《洞玄行妙經(jīng)》的考證和研究,見王承文《靈寶“天文”信仰與古靈寶經(jīng)教義的展開》,載日本京都大學(xué)人文科學(xué)研究所編《中國宗教文獻研究國際シンポジウム報告書》,2004年,第293-316頁;另見王承文《靈寶“天文”信仰と古靈寶經(jīng)教義の展開——敦煌本〈太上洞玄靈寶真文度人本行妙經(jīng)〉を中心に—》。按近年王卡先生《敦煌道教文獻研究》一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4年,第97-98頁)對該文書亦有一定考證。為避免掠美之嫌,特此說明。。

      至于《無上秘要》缺少“太上道君”本行事跡的原因,緣于該書相關(guān)內(nèi)容本身已經(jīng)殘闕?!稛o上秘要》卷15《眾圣本跡品中》,其原注有:“十六同卷,原缺第十至十四(卷)。”[注]《無上秘要》卷15《眾圣本跡品中》,《道藏》,第25冊,第30頁。敦煌P.2861號《無上秘要目錄》反映該書原為100卷,共288品,又為“義類品例卌九科”。其中《眾圣本跡品》所述眾圣本跡,應(yīng)包括元始天王、青要帝君、太上道君、玉晨大道君、中央黃老君、總真主錄、總仙大司、青靈始老君、丹靈真老君、元靈元老君、皓靈皇老君、五靈玄老君、赤明天帝、卅六天王、卅二天帝、卅六土皇。其中“太上道君”即與此有關(guān)。而《云笈七簽》卷101、102的《紀》,就是在《無上秘要》之《眾圣本跡品》的基礎(chǔ)上設(shè)置的,因此《無上秘要》的原本應(yīng)有“太上道君”的內(nèi)容。

      宋文明是南朝中后期注疏古靈寶經(jīng)的重要學(xué)者,他在敦煌P.2256號《通門論》中專門闡釋道教十二部義類,其釋第五部“譜錄”之義為:“一條有二義:一者,序譜錄之體。譜者,記其源之所出,如《生神章》前三寶君章及《本業(yè)》[道]君自序宿命根[本]之例是也?!彼^“《生神章》前三寶君章”,是指古靈寶經(jīng)《洞玄靈寶自然九天生神章經(jīng)》前面有關(guān)天寶君、靈寶君、神寶君等“三寶君”身世的敘述[注]《洞玄靈寶自然九天生神章經(jīng)》,《道藏》,第5冊,第843頁。;而其“《本業(yè)》[道]君自序宿命根[本]”,則是指《洞玄本行經(jīng)》開頭太上道君自述宿緣命根之事。隋代成書的《洞玄靈寶玄門大義》有關(guān)道教“十二部”義,直接依據(jù)了宋文明《通門論》。該書之“釋譜錄第五”稱:“如《生神章》前三寶君及《本業(yè)》道君自序宿世根本之例是也?!庇址Q:“譜錄者,如《生神》所述三君,《本行》所陳五帝,其例是也。譜,緒也;錄,記也。謂緒記圣人,以為教法,亦是緒其源起,使物錄持也?!盵注]《洞玄靈寶玄門大義》,《道藏》,第24冊,734頁。唐孟安排《道教義樞》卷2《十二部》與此相同。以上所謂“《本行》所陳五帝,其例是也”,都是指《洞玄本行經(jīng)》中有關(guān)“靈寶五老帝君”事跡,同時也進一步證明了該經(jīng)的性質(zhì)及其主要內(nèi)容。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宋文明《通門論》征引《洞玄本行經(jīng)》提到“道君自序宿命根本”,而《洞玄靈寶玄門大義》和《道教義樞》在復(fù)述《通門論》相關(guān)內(nèi)容之后,又稱“《本業(yè)》所陳五帝”,并不能由此來證明《洞玄本行經(jīng)》中“靈寶五老帝君”的本生故事,就是在《通門論》撰成后新出現(xiàn)的內(nèi)容。對此,我們將在后面作進一步討論。

      日本龍谷大學(xué)所藏吐魯番出土的大谷文書第2卷第3289號、第3卷5790號,也征引了《洞玄本行經(jīng)》。其文字與《云笈七簽》卷101、102所征引相同。從我們對該經(jīng)的整理情況來看,其經(jīng)名還有《靈寶真文度人本行經(jīng)》《真文度人本行經(jīng)》《洞玄本行妙經(jīng)》《度人本行經(jīng)》《本行經(jīng)》《本行》等等。從南北朝至唐宋大量教內(nèi)外典籍都有對該經(jīng)的征引,也從一個具體方面證明了該經(jīng)在中古道教中的重要影響。敦煌寫本S.809《三洞奉道科誡儀范》卷4《靈寶中盟經(jīng)目》,著錄有《太上靈寶本業(yè)上品》1卷,應(yīng)指該經(jīng)。南宋蔣叔輿編纂的《無上黃箓大齋立成儀》卷1《齋壇安鎮(zhèn)經(jīng)目》,著錄有《洞玄靈寶金真法輪誡業(yè)本行上品妙經(jīng)》,則是指《正統(tǒng)道藏》所收《太上洞玄靈寶誡業(yè)本行上品妙經(jīng)》。該經(jīng)是一部在南朝時期問世并且與古靈寶經(jīng)關(guān)系密切的經(jīng)典[注]Kristofer Schipper and Franciscus Verellen (Ed.), The Taoist Canon: A Historical Companion to the Daozang,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4, pp. 242-243.。明代《道藏闕經(jīng)目錄》卷上著錄有《太上洞玄靈寶真文度人本行妙經(jīng)》和《真文本行經(jīng)》[注]《道藏闕經(jīng)目錄》卷上,《道藏》,第34冊,第503、504頁。。說明直到至元十八年(1281)元世祖下令焚毀道經(jīng)之前,這部古靈寶經(jīng)一直作為一部完整的經(jīng)典在道教內(nèi)部流傳[注]參見陳垣《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之《藏經(jīng)之刊行第五》,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5-28頁;陳國符《道藏源流考》,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第166頁。。

      在古靈寶經(jīng)“元始舊經(jīng)”系列中,《洞玄本行經(jīng)》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創(chuàng)造了“太上大道君”和“五老帝君”等一系列天神傳記。而這種天神傳記可以追溯到4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上清經(jīng)。與漢晉時代的《列仙傳》和《神仙傳》等專門記載人間神仙不同,早期上清經(jīng)的作者創(chuàng)作了“上清后圣道君”“上清高圣太上玉晨大道君”“太微天帝君”等一系列天神傳記[注]參見[日]神冢淑子《六朝道教思想の研究》,東京:創(chuàng)文社,1999年,第171-182頁。。這些天神都堪稱是修習(xí)上清經(jīng)法的典范。至于本文所討論的古靈寶經(jīng)《太上洞玄靈寶真文度人本行妙經(jīng)》,則更充分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其經(jīng)名中的“靈寶真文”,是指作為古靈寶經(jīng)最核心信仰的《靈寶赤書五篇真文》。而“本行”這一概念直接來源于佛教。佛教“本行”是指佛祖釋迦牟尼成佛以前尚在菩薩位(因位)時的行跡,是作為成佛之因的根本行法。隋代慧遠稱:“菩薩所修,能為佛因,故名本行?!盵注][隋]慧遠《維摩義記》卷1,《大正藏》,第38冊,第427頁。而《洞玄本行經(jīng)》則試圖通過創(chuàng)作一系列具有佛教本生故事性質(zhì)的天神傳記,以塑造一批尊奉《靈寶五篇真文》并得以成道的典范。

      《洞玄本行經(jīng)》中的這種天神傳記在道教內(nèi)部也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如前所述,《無上秘要》為此專門設(shè)置了《眾圣本跡品》?!对企牌吆灐肪?00至卷102也設(shè)有專門的《紀》,除了輯錄《洞玄本行經(jīng)》中的天神傳記之外,也輯錄了早期上清經(jīng)中多位神真的傳記。在《紀》之后,則又大量輯錄歷代神仙的《傳》。而《云笈七簽》仿照正史體裁用《紀》和《傳》對天神和神仙加以區(qū)分,也反映了道教內(nèi)部試圖構(gòu)建道教本身歷史的傾向。

      (二)敦煌本《洞玄本行經(jīng)》重要佚文釋讀

      在近年出版的《中華道藏》中,王卡先生依據(jù)敦煌寫本P.3022V號和《無上秘要》卷15《眾神本跡品中》,對該經(jīng)作了錄文和“輯補”,其整理之功值得肯定[注]《中華道藏》,第3冊,北京:華夏出版社,2004年,第308-312頁。。不過,該經(jīng)實際上還有不少非常值得重視的內(nèi)容未被輯錄進來。我們試舉其中幾種最重要的佚文來說明。

      1.唐代史崇所編《一切道經(jīng)音義妙門由起》之《明經(jīng)法第六》引《本行經(jīng)》稱:

      靈寶真文十部妙經(jīng),太上所秘,不盡傳世。五岳所藏,亦多不具。龜山西室、王屋南洞,天經(jīng)備足,皆萬劫一開。將來故有可期之冀,但當(dāng)勤心于祈請長齋,以期真至。大運之周,克得備其天儀。[注][唐]史崇玄《一切道經(jīng)音義妙門由起》,《道藏》,24冊,第733頁。

      以上是古靈寶經(jīng)創(chuàng)作者對“元始舊經(jīng)”出世情況的重要說明,是說《元始舊經(jīng)紫微金格目》所著錄的“元始舊經(jīng)”10部妙經(jīng)36卷并未全部出世,需要等到合適的劫運時期才能完全出世。也可以作這樣的理解,“元始舊經(jīng)”的創(chuàng)作者從一開始就未計劃要等全部“元始舊經(jīng)”都完成后才將它們披露于世。而這種表述的真實目的,是為“元始舊經(jīng)”在未來的繼續(xù)創(chuàng)作以及出世埋下伏筆。

      2.唐代道教學(xué)者李少微注解《度人經(jīng)》征引《本行經(jīng)》即《太上洞玄靈寶真文度人本行妙經(jīng)》云:

      東方安寶華林青靈始老,號曰青帝,姓閻,諱開〔明〕,字靈威仰,服色尚青,駕蒼龍,建翠旗,從群神九十萬人,和春氣、生萬物。南方梵寶昌陽丹靈真老號曰赤帝,姓洞浮,諱極炎,字赤熛弩,服色尚赤,駕赤龍,建朱旗,從群神三十萬人,和夏氣、長萬物。中央玉寶元靈元老號曰黃帝,姓通班,諱元氏,字含樞紐。服色尚黃,駕黃龍,建黃旗,從群神十二萬人,和土氣、上載九天。西方七寶金門皓靈皇老號曰白帝,姓上金,諱昌開,字耀魄寶,服色尚白,駕白龍,建素旗,從群神七十萬人,和秋氣,成萬物。北方洞陰朔單郁絕五靈玄老,號曰黑帝,姓黑節(jié),諱靈會,字隱侯局,服色尚黑,駕黑龍,建玄旗,從群神五十萬人,和冬氣,藏萬物。五老帝君皆天真自然之神,故曰元始五老,非后學(xué)而成真者,自受符命,各治一方,大劫交周,其位仍易也。[注]《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四注》卷2李少微注引《本行經(jīng)》,《道藏》,第2冊,第207-208頁。宋代金允中編《上清靈寶大法》卷40《散壇設(shè)醮品下》稱“李少微注中引《本行經(jīng)》”(《道藏》,第31冊,第617頁)引用較略。

      以上內(nèi)容對于研究古靈寶經(jīng)的神靈體系具有重要意義。因為迄今為止,國內(nèi)外研究者都只注意到《太上靈寶五符序》和《元始五老赤書玉篇真文天書經(jīng)》中有源自漢代讖緯的“靈寶五帝官將號”和“元始五老靈寶官號”系統(tǒng)[注]《太上靈寶五符序》卷下,《道藏》,第6冊,第319頁;《元始五老赤書玉篇真文天書經(jīng)》卷上,《道藏》,第1冊,第799頁。。然而以上佚文則說明《洞玄本行經(jīng)》也有一套“靈寶五老帝君”系統(tǒng)。三部經(jīng)書“五老帝君”的基本內(nèi)容相同,但是其具體表述卻各有差別。特別是《洞玄本行經(jīng)》強調(diào)“五老帝君皆天真自然之神,故曰元始五老,非后學(xué)而成真者,自受符命,各治一方,大劫交周,其位仍易也”,這是對“靈寶五老帝君”的性質(zhì)及其神圣來源的重要說明。另外,學(xué)術(shù)界關(guān)注比較多的是《洞玄本行經(jīng)》中“五老帝君”具有佛教色彩的本生故事。而以上內(nèi)容卻證明,古靈寶經(jīng)所特有的“五老帝君”和“佛教化”的五老帝君本生故事在《洞玄本行經(jīng)》中可以同時存在,而且二者相輔相成,互為補充。因此,不能因為該經(jīng)出現(xiàn)了與《太上靈寶五符序》和《元始五老赤書玉篇真文天書經(jīng)》不同的“五老帝君的本生故事”,就直接判定這些內(nèi)容均是后人補寫而成的。對此,我們將在后面作進一步討論。

      3.《一切道經(jīng)音義妙門由起》之《明經(jīng)法第六》所引《靈寶真文度人本行經(jīng)》云:

      元始五老非以后學(xué)而成真者也。所以寄胎托孕,生于人中,或因水火而練化者。為欲隨世改運,輪轉(zhuǎn)因緣,經(jīng)粗入妙,以勸戒學(xué)者,令勤為用心也。凡后圣、四極真人、仙公、仙王及五岳九宮飛仙、神仙、地仙無億之?dāng)?shù),皆是后學(xué),積業(yè)所致。或生而篤好,身建大功,施惠布德,修奉經(jīng)戒,勛名徹天,以成真人。或先身有慶,福流今生,因緣宿命,以得神仙,諸是學(xué)者,大受經(jīng)業(yè),供養(yǎng)三寶?;蛞娛里w騰,周旋空虛;或在來生,而獲其報?;蛳砀毁F國王之家,或為尸解,輾轉(zhuǎn)成仙。隨功輕重,豪(毫)分不失,皆以修學(xué)之所致也。[注][唐]史崇玄《一切道經(jīng)音義妙門由起》,《道藏》,第24冊,第731-732頁。

      將以上引文與李少微注解《度人經(jīng)》所作的征引相比較,二者征引方式有所區(qū)別,但是可以肯定以上兩段佚文均屬于《洞玄本行經(jīng)》原有的內(nèi)容。《洞玄本行經(jīng)》所記載的“五老帝君”等神靈,一般都經(jīng)歷了“寄胎托孕,生于人中”的過程,其修道過程亦經(jīng)歷了各種磨難。然而該經(jīng)卻又強調(diào)這些天神的得道并非緣于其勤苦修煉,即“非以后學(xué)而成真者”,而是緣于其先天本來就是得道的神真。這些天神之所以要經(jīng)歷“寄胎托孕,生于人中”以及各種磨難,僅僅是為了給世人樹立修道的樣板,即“以勸戒學(xué)者,令勤為用心也”?!抖葱拘薪?jīng)》的這種思想直接源于西晉竺法護所譯《正法華經(jīng)》?!墩ㄈA經(jīng)》的佛本行觀念與此前的佛教本生故事有很大的不同,認為釋迦牟尼并非經(jīng)過無數(shù)次輪回才得以修證得道,而是強調(diào)佛早在億萬年前就已經(jīng)成道。至于其輪轉(zhuǎn)修證事跡,僅僅是為了“每行權(quán)便,示現(xiàn)教化,發(fā)起群生”。對此,我們已有專門討論[注]王承文《敦煌本〈靈寶經(jīng)目〉與古靈寶經(jīng)分類時間邏輯論考》,武漢大學(xué)中國三至九世紀研究所編《魏晉南北朝隋唐史資料》第33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177-210頁;氏著《漢晉道教儀式與古靈寶經(jīng)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17年,第528-539頁。?!抖葱拘薪?jīng)》將“元始五老帝君”等先天神靈與通過后天修煉而得以成仙的神靈區(qū)別開來,是古靈寶經(jīng)的一種重要神學(xué)思想。

      4.《無上秘要》卷47《齋戒品》所引《洞玄本行妙經(jīng)》用較大的篇幅,借助“道言”即太上道君所言,講述了一個道士持齋誦經(jīng)終成神仙的長篇故事[注]《無上秘要》卷47《齋戒品》,《道藏》,第25冊,第167頁;按唐代《齋戒箓》之“持齋”條引《無上秘要》與此相同(《道藏》,第6冊,第1007頁);《云笈七簽》卷37《持齋》所引與此相同(見[北宋]張君房編,李永晟點?!对企牌吆灐肪?7,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第820-821頁)。。其文云:

      道言:昔有道士,持齋誦經(jīng)。有一凡人為賃,作治除(廚)[注]唐代《齋戒箓》作“廚”,《道藏》,第6冊,第1007頁。齋堂。道士見其用意,至日中持齋,因喚與同食。食竟,為其說法,語此賃人:今隨吾持齋,功德甚大,可至明日中時復(fù)食,勿壞爾齋,徒勞無益,能如此者,將可得免見世窮厄。此人稽首,受戒而去。暮還家,其婦一日待壻還食,壻具以道士戒言喻婦。其婦不解,遂致嗔怒。賃人不能免其婦意,遂壞其齋,與婦共食。其后命過,天使其主蜀山千歲樹精,恒給其中食,其樹茂盛。暑夏之月,有精進賢者三人經(jīng)過,依樹而息。賢者嘆曰:此樹雖涼,日已向中,何由得食?此人于樹空中曰:當(dāng)為賢者供設(shè)中食,無所為憂。須臾,食至,賢者共食。食竟言曰:我今覓道,在何許?即自然豈非道也。因問樹曰:不審大神,可得暫降形見與不?此人于樹空中答曰:我非能使人得道者也,具說姓字處所,昔常為道士,勸使持齋,為婦人所壞,功德不全,致令使我守此樹精,不能得出。天以我昔經(jīng)齋中食,今每至中,給我齋食,口腹之饒,無緣得遷,欲屈賢者,為至我舍,道我如此,能為我建三日齋戒,我身便升。賢者感此人意,為尋其家,具以其言語家人如此。家人即為建齋,請諸道士,燒香誦經(jīng),三日謝過。此人即得飛行,升入云中,于景霄之上,受書為游散仙人。故齋之功德甚重,不可不修。此人半日持齋,死經(jīng)一日,即得出身,不拘一年,而得為仙。故天計功過,明知不虧也。夫為學(xué)者,可勤持齋戒,以期冥感。能修之者,必獲升騰之舉。

      據(jù)此可見,該經(jīng)除了太上大道君和五老帝君等神靈本行事跡之外,其后面還有勸人守持齋戒的內(nèi)容。其中所稱“天使其主蜀山千歲樹精”,這里的“蜀山”應(yīng)為人間世界的巴蜀名山。而所謂“精進賢者三人”也屬于人間修道之士。這條資料也說明“元始舊經(jīng)”雖然將其經(jīng)典內(nèi)容都追溯到極其遙遠的“劫運”時代,但是卻并不排斥將人間事物也融入其經(jīng)典敘述中[注]王承文《漢晉道教儀式與古靈寶經(jīng)研究》,第522頁。。

      5.唐代朱法滿編《要修科儀戒律鈔》卷2《受持鈔》所引《本行經(jīng)》云:

      昔有女人,奉受是經(jīng),晨夕誦習(xí),夫恒供給香火,婦遂升天,受號今為梵行元君。夫后命過,經(jīng)入大山,具陳供給之功,婦即來,授夫是經(jīng),即升南宮,百年得生國王之家,大受經(jīng)法,令為九宮真人。又有賢士,受持此經(jīng),婦意悋惜,不與夫同,夫得升天,婦后化為餓鷹。夫以化度,還為女身,受持經(jīng)法,今為南極元君皇妃。當(dāng)知持經(jīng)奉法,明明不虛,誹謗慢黷,自招其考。[注][唐]朱法滿編《要修科儀戒律鈔》卷2《受持鈔》,《道藏》,第6冊,第931頁。

      以上講述一對夫婦奉持《本行經(jīng)》,婦升天受號為梵行元君,其夫為九宮真人。又有一賢士受持此經(jīng),然其妻“悋惜”,“不與夫同”。其夫得以升天,其妻則化為餓鷹。其夫為之“化度”,使其妻還為女身,并受持經(jīng)法,最后成為南極元君皇妃。這部古靈寶經(jīng)列舉這些例證的目的,就是要說明敬奉靈寶道法的重要性。這些內(nèi)容對于我們完整地理解這部古靈寶經(jīng)的思想也比較重要。

      從以上這些佚文來看,《洞玄本行經(jīng)》作為一部“元始舊經(jīng)”,除了“太上大道君”“五老帝君”“南極尊神”“赤明天帝”等天神的本生故事之外,還包括對古靈寶經(jīng)神靈觀念以及齋戒和福報等思想的闡述。以上這些都是《洞玄本行經(jīng)》在東晉末年出世之初就有的內(nèi)容。

      二、關(guān)于敦煌本《洞玄本行經(jīng)》開頭是否殘缺的問題

      討論《洞玄本行經(jīng)》的版本結(jié)構(gòu),首先就要牽涉到敦煌寫本開頭是否完整的問題。劉屹博士提出:“此寫本在首題之后第一句就是:‘如是,靈寶真文始明’,這明顯應(yīng)該是承續(xù)前面的內(nèi)容而說的一句話?!盵注]劉屹《敦煌道經(jīng)與中古道教》,第212頁。也就是說,敦煌寫本的開頭其實并非該經(jīng)的真正開頭,該經(jīng)開頭已經(jīng)缺損。對于這一問題我們有必要作進一步討論。

      敦煌寫本P.3022V號的前面非常完整,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闕損,因此我們認為就是該經(jīng)的正式開頭。這部古靈寶經(jīng)的開頭,其實是直接模仿了漢晉漢譯佛經(jīng)最常見的一種開頭形式。因為這一時期大量漢譯佛經(jīng),都是以“如是我聞”、“我聞如是”、“聞如是”等作為整部經(jīng)典或者經(jīng)典內(nèi)部各卷的開頭的[注]東漢安世高所譯《長阿含十報法經(jīng)》、《佛說人本欲生經(jīng)》,西晉法立和法炬所譯《大樓炭經(jīng)》、西晉白法祖所譯《佛般泥洹經(jīng)》,等等,均以“聞如是”作為開篇。東晉法顯所譯《大般涅槃經(jīng)》、后秦佛陀耶舍和竺佛念所譯《佛說長阿含經(jīng)》,其中大量篇卷均以“如是我聞”作為開篇。。佛經(jīng)記載佛陀在其入滅之際對其弟子阿難稱,其所說經(jīng)藏均須在卷首加上“如是我聞”、“我聞如是”,或“聞如是”等。而這一概念本身是對梵語evam mayā srutam、巴利語evam me sutam 的漢譯。佛陀的目的是使其教法與外道經(jīng)書區(qū)分開來。所謂“如是”,就是表示深信此經(jīng)所記載的內(nèi)容,均為佛陀親口所說教法。如此也是為了突出佛陀至高無上的地位。而“我聞”則表示堅持其信之人。

      我們試以東漢西域三藏竺大力與康孟詳翻譯的《修行本起經(jīng)》來說明。該經(jīng)卷上《現(xiàn)變品第一》開篇即稱:

      聞如是:一時佛在迦維羅衛(wèi)國釋氏精舍尼拘陀樹下,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阿羅漢……爾時佛放身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光明,普照三千世界,如月盛滿星中特明,威神堂堂。眾圣中王一切眾會,咸有疑心,各自念言:“太子生迦維羅衛(wèi)長白凈王家,棄國行學(xué),道成號佛,為于樹下六年得道耶?十二年得乎?”或復(fù)念言:“本行何術(shù),致斯巍???所事何師,今得特尊?始修何法,得成為佛?”佛知一切皆有疑意,便告摩訶目揵連:“汝能為怛薩阿竭說本起乎?”于是目揵連即從座起,前整衣服,長跪叉手,白佛言:“唯然世尊!今當(dāng)承佛威神,持佛神力,為一切故,當(dāng)廣說之?!盵注][東漢]竺大力共、康孟詳譯《修行本起經(jīng)》卷上《現(xiàn)變品第一》,《大正藏》,第3冊,第461頁。

      而敦煌寫本P.3022號《洞玄本行經(jīng)》的開篇曰:

      如是:《靈寶真文》始明。太上道君于西那天鬰察山浮羅之岳,坐七寶騫木之下,長齋空山,靜思神真,合慶冥樞,蕭朗自然,雍觀萬化,俯和眾生。是時,十方大圣至真尊神,詣座燒香,稽首〔道〕前,上白道言:不審靈寶出法,從何劫而來?至于今日,凡度幾人,為盡如是?復(fù)有轉(zhuǎn)輪天尊,是何劫生,值遇真文,得今太上之任,故是得度,何獨如之?巍巍德宗,高不可勝。愿垂賜告本行因緣,解說要言,開悟后生……于是道言:……今為可粗明真正之綱維,標得道者之遐跡耳。今聊以開示于后來,領(lǐng)會于靈文之妙也。

      比較以上兩部經(jīng)典,可以發(fā)現(xiàn)《洞玄本行經(jīng)》明顯模仿了《修行本起經(jīng)》:一是兩經(jīng)的說法均是在某一特定地點和某一特定樹下。《修行本起經(jīng)》是在迦維羅衛(wèi)國釋氏精舍尼拘陀樹下。而《洞玄本行經(jīng)》則是在西那天郁察山浮羅之岳七寶騫木之下;二是《修行本起經(jīng)》開篇即大力突出佛陀至高無上的威儀。而《洞玄本行經(jīng)》開篇則稱“《靈寶真文》始明”,這里就是強調(diào)《靈寶赤書五篇真文》至高無上的地位。《靈寶赤書五篇真文》是所有古靈寶經(jīng)包括這部經(jīng)書最神圣的信仰。在古靈寶經(jīng)中,無論是“元始天尊”還是“太上大道君”等,都不具有最高的神圣性。而這部由太上大道君所宣講的經(jīng)典,其所有內(nèi)容都是圍繞《靈寶赤書五篇真文》而展開的;三是兩部經(jīng)書中聽法者的設(shè)問,均是從“佛”或“太上大道君”的尊崇地位,詢問其之所以能夠成為“佛”或“太上大道君”的“本行因緣”。而這種“本行因緣”,均屬于佛教本生故事性質(zhì)的敘述。正因為如此,敦煌寫本P.3022V寫本的開頭就是《洞玄本行經(jīng)》的正式開頭。這部古靈寶經(jīng)的開頭并未缺佚。

      三、《洞玄本行經(jīng)》中“五老帝君”等內(nèi)容的年代問題

      劉屹博士認為歷史上《洞玄本行經(jīng)》存在“晉宋時代舊本”和“南朝中后期本子”兩種不同的版本,而“敦煌本所據(jù)至少是南朝中后期的本子,而非晉宋時代舊本”[注]劉屹《敦煌道經(jīng)與中古道教》,第212-123頁。。其核心論點包含兩個方面:一是認為《洞玄本行經(jīng)》最初的版本實際上只有“太上大道君”的本生故事。而敦煌本因為已經(jīng)包含了作為“五老帝君”之一的“東方安寶華林青靈始老帝君”的傳記,所以敦煌本所依據(jù)的必然是“發(fā)展和增益了南朝中后期的本子”;二是《洞玄本行經(jīng)》中“五老帝君”等天神事跡,是“取用了先出的兩部靈寶經(jīng)的部分素材,又有所發(fā)展和增益”而成的。而其所說的“先出的兩部靈寶經(jīng)”,是指作為“元始舊經(jīng)”的《太上洞玄靈寶赤書玉訣妙經(jīng)》和《太上洞玄靈寶滅度五煉生尸妙經(jīng)》。

      探究劉屹博士提出以上論點的主要理由,首先是前引南朝中后期宋文明《通門論》征引《本業(yè)》(即《洞玄本行經(jīng)》)時,只提到“道君自序宿命根本”。而隋唐時期成書的《洞玄靈寶玄門大義》和《道教義樞》除了復(fù)述《通門論》以上內(nèi)容之外,又稱“《本業(yè)》所陳五帝”,因此他判定《洞玄本行經(jīng)》的原本只有太上大道君一位神靈的本生故事,而“五老帝君”等天神的本生故事,都是《通門論》撰成之后新添加的內(nèi)容。我們認為《通門論》對《洞玄本行經(jīng)》的征引,只能說明“太上大道君”的本生故事在這部古靈寶經(jīng)中占有最重要的地位,并不意味著其他內(nèi)容都是后來添加的。至于《洞玄靈寶玄門大義》和《道教義樞》所稱“《本業(yè)》所陳五帝”,也不意味著除了“太上大道君”和“五老帝君”之外,該經(jīng)中的“南極尊神”和“赤明天帝”等內(nèi)容都是隋唐以后的人添加進來的。因為《洞玄本行經(jīng)》作為一部完整的“元始舊經(jīng)”,如果僅有“太上大道君”本生故事的話,那么其篇幅就只有570字左右。很顯然,東晉末年不應(yīng)該存在篇幅和格局均如此狹小的古靈寶經(jīng)。

      其次是劉屹博士認為《洞玄本行經(jīng)》“關(guān)于五老帝君的本生故事,頗有可與其它元始舊經(jīng)相對照的內(nèi)容”[注]劉屹《敦煌道經(jīng)與中古道教》,第212頁。?!抖葱拘薪?jīng)》中一些天神的事跡的確在《太上洞玄靈寶赤書玉訣妙經(jīng)》和《太上洞玄靈寶滅度五煉生尸經(jīng)》中出現(xiàn)過。然而根據(jù)我們的研究,“元始舊經(jīng)”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在其他“元始舊經(jīng)”中重復(fù)出現(xiàn),其實是一種普遍也很正常的現(xiàn)象[注]例如,《太上洞玄靈寶智慧罪根上品大戒經(jīng)》和《太上諸天靈書度命妙經(jīng)有關(guān)“劫運”的論述基本相同。又如《太上洞真(玄)智慧上品大誡》的第二段,從“天尊告太上道君曰”開始,到“太上道君不勝喜懼,稽首奉命”(《道藏》,第3冊,第391-392頁),共33行,亦見于《太上洞玄靈寶金箓簡文三元威儀自然真一經(jīng)》(《無上秘要》卷48《靈寶齋宿啟儀品》,《道藏》,第25冊,第171-172頁)中。相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而且《洞玄本行經(jīng)》有關(guān)“五老帝君”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在其他古靈寶經(jīng)中已有提及。例如,“元始舊經(jīng)”《太上諸天靈書度命妙經(jīng)》對于“五老帝君”與《靈寶赤書五篇真文》關(guān)系有專門闡述,其文稱:

      天尊告太上道君曰:五老帝君與靈寶因緣,生死億劫,世世相值,教化不絕?!墩嫖摹芳扰c五老帝君,各受一通真經(jīng)妙訣,安鎮(zhèn)五方。[注]《太上諸天靈書度命妙經(jīng)》,《道藏》,第1冊,第802頁。

      以上論述其實就是指《洞玄本行經(jīng)》中“五老帝君”本生故事貫穿了與《靈寶赤書五篇真文》的因緣關(guān)系,包括“五老帝君”最終受元始天尊之命掌管《靈寶赤書五篇真文》的經(jīng)歷?!靶陆?jīng)”《太上洞玄靈寶真文要解上經(jīng)》亦稱:“夫《靈寶五文》,皆天地之根,化生五老?!盵注]《太上洞真玄靈寶真文要解上經(jīng)》,《道藏》,第5冊,第904頁。所謂“化生五老”,就是說《靈寶赤書五篇真文》創(chuàng)造亦成就了“五老帝君”。

      還要指出的是,古靈寶經(jīng)在創(chuàng)作之初就包含一系列靈寶尊神的“本生故事”。例如,多部“元始舊經(jīng)”共同塑造了元始天尊作為道教教主的神格以及“開劫度人”的經(jīng)歷,而《太上洞玄靈寶智慧定志通微經(jīng)》就專門創(chuàng)作了元始天尊作為道士“樂凈信”修道以及輪回轉(zhuǎn)世的本生故事,甚至包括“或賣身供法,或身投餓虎,或割肉飴禽,或殺身施蟲,或質(zhì)致妻子,或以頭施人。諸如此例”[注]《太上洞玄靈寶智慧定志通微經(jīng)》,《道藏》,第5冊,第890-892頁。?!疤煺婊嗜恕笔窃继熳鹬聦iT解讀《靈寶五篇真文》和“大梵隱語自然天書”的特殊神真,而《太上靈寶諸天內(nèi)音自然玉字》就專門敘述了天真皇人的本生故事[注]《太上靈寶諸天內(nèi)音自然玉字》卷4,《道藏》,第2冊,第561-563頁。。古靈寶經(jīng)對作為“太極左仙公”的葛玄有大量記載,而“新經(jīng)”《太上洞玄靈寶本行因緣經(jīng)》即對葛玄的“本行因緣”有專門記載[注]《太上洞玄靈寶本行因緣經(jīng)》,《道藏》,第24冊,第671-673頁。參見王承文《漢晉道教儀式與古靈寶經(jīng)研究》,第528-538頁。。至于源自本土宗教傳統(tǒng)的“靈寶五老帝君”為何向具有佛教色彩的天神轉(zhuǎn)化,前引《靈寶真文度人本行經(jīng)》也有專門論述:

      元始五老非以后學(xué)而成真者也。所以寄胎托孕,生于人中,或因水火而練化者。為欲隨世改運,輪轉(zhuǎn)因緣,經(jīng)麤入妙,以勸戒學(xué)者,令勤為用心也。[注][唐]史崇玄《一切道經(jīng)音義妙門由起》,《道藏》,第24冊,第731-732頁。

      我們試以敦煌寫本P.3022V號寫本中的“東方青靈始老帝”來加以說明。其本生故事可以概括為:該神靈早在遠古“金劫”之中,“暫生”在郁悅金映云臺那林之天西婁無量玉國浩明玄岳,初名元慶。元慶在生之世大建功德,供養(yǎng)道士,以致天界朱陵火宮將其姓名登錄在“赤簡”之上,其追求的“仙道”也即將成功。然而,由于元慶的內(nèi)心仍為色欲所累,結(jié)果功敗垂成,朱陵火宮也取消了他的名字。又經(jīng)過三次劫運,“中值火劫改運,元慶又受炁寄胎于洪氏之胞。上天上(以)其先身好色,故轉(zhuǎn)為女子,以遂其先好色之愿。以朱靈元年,歲在丙午,誕于丹童龍羅衛(wèi)天洞明玉國朱霍之阿,改姓洪,諱那臺”。洪那臺自幼即貞潔自固,敬好道法,大作功德,以致南極上靈紫虛元君假托為平常人,下世為其傳授《靈寶赤書南方真文》一篇。然而洪那臺因身為女身,無法得道,因此思念轉(zhuǎn)身為男,并為此長齋持戒,最后感通上真下降。元始天尊因檢視《靈寶真文》,整個世界也呈現(xiàn)出祥瑞光芒,洪那臺身處齋堂也感知神異,她看見數(shù)百里外的東方桑林下有神異的光芒,兩地之間雖然滄海相隔數(shù)百里,然而洪那臺為了轉(zhuǎn)身為男,早得道真,毅然投身于海。而水帝神王卻以五色飛龍捧接其身,并使之立刻轉(zhuǎn)身為男。元始天尊于是為其封賜帝號,至火劫受命,讓其專門輔助《靈寶青帝玉篇》。七百年中,火劫數(shù)極,青氣運行,隨元始滅度。至開光元年,元始又正式封其安寶華林青靈始老帝君號。以上本生故事非常具體而形象地體現(xiàn)了前引《洞玄本行經(jīng)》所謂“靈寶五老帝君”等“寄胎托孕,生于人中,或因水火而練化者。為欲隨世改運,輪轉(zhuǎn)因緣,經(jīng)粗入妙,以勸戒學(xué)者,令勤為用心”等內(nèi)容。

      總之,從現(xiàn)存古靈寶經(jīng)相關(guān)記載來看,“靈寶五老帝君”等天神具有佛教色彩的本生故事,應(yīng)該是《洞玄本行經(jīng)》在創(chuàng)作之初就有的內(nèi)容。至于《洞玄本行經(jīng)》中某些天神傳記與《太上洞玄靈寶赤書玉訣妙經(jīng)》和《太上洞玄靈寶五煉生尸妙經(jīng)》的關(guān)系,我們還需要作更加專門的討論。

      四、《洞玄本行經(jīng)》中天神“本生故事”與其他經(jīng)典的關(guān)系

      1.《洞玄本行經(jīng)》之“赤明天帝”與《佛說龍施女經(jīng)》和《赤書玉訣妙經(jīng)》的關(guān)系

      《洞玄本行經(jīng)》和《太上洞玄靈寶赤書玉訣妙經(jīng)》(以下簡稱《赤書玉訣妙經(jīng)》)都專門記載了天神“赤明天帝”的事跡[注]《無上秘要》卷15《眾圣本跡品中》有《赤明天帝》;《太上洞玄靈寶赤書玉訣妙經(jīng)》卷下,《道藏》,第6冊,第194-195頁。?!俺嗝魈斓邸钡脑推鋵嵍寂c三國孫吳時期支謙翻譯的《佛說龍施女經(jīng)》關(guān)系密切[注][吳]支謙譯《佛說龍施女經(jīng)》,《大正藏》,第14冊,第909-910頁。?!斗鹫f龍施女經(jīng)》就是一個簡短而完整的故事。該經(jīng)記載佛陀游維耶離奈氏樹園,有須福長者之女名叫龍施,年十四歲,遙見佛之相好,因發(fā)菩提心,修菩薩行。而魔于是化為其父形象,勸誘其修小乘羅漢,然而龍施不為所動。魔復(fù)教云:菩薩行者,當(dāng)不貪世間、不惜壽命,若能從樓上自投于地者,后可成佛。而龍施于是縱身自投樓下,然而未及至地,旋變?yōu)槟凶由?。其后得到父母允許,隨佛出家修行。

      《洞玄本行經(jīng)》將“赤明天帝”事跡記載為:禪黎世界隊王有女字絓音,至年十四,因不能言,被國王拋棄在南浮長桑之阿空山之中,天神派遣朱宮靈童下教絓音治身之術(shù),授之以《靈寶赤書真文》中的真文,絓音便獲得了逆知吉兇、役使百靈、坐命十方的神力。絓音回到國中并拯救旱災(zāi),后來化形隱景而去,“仍更寄形洪氏之胞,運未應(yīng)轉(zhuǎn),方又受生,還為女身。父字福慶,名女曰阿丘曾”。阿丘曾十六歲之年在“幽室”中長齋時,得知元始天尊等神靈在數(shù)十里外的地方聚會,阿丘曾即準備前往,而魔就化作五帝老人,以阿丘曾父親已經(jīng)將她許配他人的理由來阻止。然而阿丘曾不為所動,感慨自己“前生不幸,致作女身”,于是“聚柴登壇,焚燒身形,冀我形骸,得成飛塵。隨風(fēng)自舉,飛至道前。于是火然,丘曾投身,紛爾無著,身如蹈空,俄頃之間,已見丘曾化成男子,立在道前”。元始天尊于是命南極尊神為阿丘曾之師,授予其《十誡》和《靈寶真文》,并將阿丘曾擢升為赤明天帝?!冻鄷裨E妙經(jīng)》中的記載有很多語句與《洞玄本行經(jīng)》完全相同。那些不完全相同的語句,其意思也基本相同。

      《佛說龍施女經(jīng)》《洞玄本行經(jīng)》和《赤書玉訣妙經(jīng)》三者之間關(guān)系明顯。例如:(1)女主人公?!斗鹫f龍施女經(jīng)》的女主人公龍施14歲?!抖葱拘薪?jīng)》最初的女主人公絓音也是14歲。后來的女主人公阿丘曾為16歲;(2)感遇“佛”或“道真”的地點?!斗鹫f龍施女經(jīng)》稱龍施“時在浴室澡浴,涂香著好衣”,而“遙見佛之相好”;《洞玄本行經(jīng)》則稱阿丘曾“長齋幽室,丹誠積感,道為之降”。而《赤書玉訣妙經(jīng)》則記載為“時在浴室中,浴香湯自洗,見金光明曲照,疑有不常,出宇登墻,南向望見道真”??梢?,《赤書玉訣妙經(jīng)》更接近《佛說龍施女經(jīng)》;(3)修道者都受到了“魔”的阻礙。在《佛說龍施女經(jīng)》中,“魔”化作龍施父親來阻礙其隨佛陀修道。而《洞玄本行經(jīng)》和《赤書玉訣妙經(jīng)》均記載魔化作“五帝老人”,并以其父已經(jīng)將她許配給他人來勸阻;(4)均有生死考驗?!斗鹫f龍施女經(jīng)》記載魔對龍施稱:“作菩薩行者當(dāng)不貪于世間,不惜于壽命。今汝精進,能從樓上自投于地者,后可得佛?!辈贿^,兩部古靈寶經(jīng)均沒有魔要求阿丘曾以自殺方式證明學(xué)道決心的環(huán)節(jié),反倒是阿丘曾主動以自焚的方式證明學(xué)道的意志。《洞玄本行經(jīng)》記載阿丘曾“聚柴登壇,焚燒身形,冀我形骸,得成飛塵。隨風(fēng)自舉,飛至道前”。而《赤書玉訣妙經(jīng)》記載為“聚柴登墻,焚燒我身,冀我形骸,得成飛塵,隨風(fēng)自降,往至道前”。(5)轉(zhuǎn)女為男的結(jié)果?!斗鹫f龍施女經(jīng)》記載龍施“縱身自投樓下,于空中未及至地女身則化成男子”。而《洞玄本行經(jīng)》記載為:“于是火然,丘曾投身,紛爾無著,身如蹈空,俄頃之間,已見丘曾化成男子,立在道前。”《赤書玉訣妙經(jīng)》記載為:“便投身火中,焚爾無著,身如蹈空,俄頃之間,已見女身化成男子,徑至道前。”可見,三部經(jīng)典的女主人公都把完成轉(zhuǎn)身為男作為最重要的目標之一。

      《洞玄本行經(jīng)》與《赤書玉訣妙經(jīng)》在某些細節(jié)上也存在差別:一是《赤書玉訣妙經(jīng)》的敘述是從阿丘曾偶遇神真而發(fā)誓學(xué)道開始。而《洞玄本行經(jīng)》則還包括阿丘曾的前身絓音的經(jīng)歷;二是阿丘曾在轉(zhuǎn)女為男之后,《赤書玉訣妙經(jīng)》記載“元始即命南極尊神為女之師,授女《真文》”。而《洞玄本行經(jīng)》則稱“元始即命南極尊神為丘曾之師,授丘曾《十誡》《靈寶真文》”??梢?,除了傳授《靈寶真文》之外,還有《十誡》。古靈寶經(jīng)“元始舊經(jīng)”的所謂“《十誡》”有多種。這樣的敘述差異顯示《洞玄本行經(jīng)》的成書可能要比《赤書玉訣妙經(jīng)》稍晚。

      2.《洞玄本行經(jīng)》之“南極尊神”與《赤書玉訣妙經(jīng)》的關(guān)系

      根據(jù)《洞玄本行經(jīng)》記載,“南極尊神”的原名是皇度明,是閻浮黎國宛王之女,生于禪黎世界赤明天中。皇度明自幼即不喜歡王室富貴奢華的生活,而是一心奉道。其父王于是在宮內(nèi)為她建造了專門用于修道的尋真玉臺?;识让髟谑q時,終于感動了上天,天帝君遣朱宮玉女下迎皇度明,將其安置在陽丘之岳。其后“大劫數(shù)交,天地易位,度明應(yīng)在棄蕩之例,南上感其丹至,朱宮書其紫名,化其形骸于無始之胞,一劫而生,得為男身,于南丹洞陽上館,明珠七色寶林,赤帝梵寶昌陽丹靈真老君錫度明南極上真之號”。比較《洞玄本行經(jīng)》與《赤書玉訣妙經(jīng)》,二者的部分語句完全相同,其因襲關(guān)系明顯。然而二者的敘述方式又有較大不同:一是《赤書玉訣妙經(jīng)》是太上大道君對阿丘曾講述“南極尊神”的“本行因緣”。其文稱:“南極尊神,昔往亦為女子,生于禪黎世界赤明天中,大作功德,諸天所稱。道業(yè)未成,乃值火劫數(shù)交,天地易位,其在棄蕩之例。南上感其丹至,朱官書其紫名,化其形骸于元君之胞,一劫乃生,得為男身,于南丹洞陽上館明珠七色寶林,師赤帝梵寶昌陽丹靈真老君,赤書道成,位登南極。汝前生與南極同在禪黎世界,于丹陽栢林舍下同發(fā)道意?!痹摻?jīng)還詳細記載了皇度明和阿丘曾共同在丹陽栢林舍下發(fā)愿的經(jīng)歷。然而《洞玄本行經(jīng)》卻直接記載太上大道君說法,其中完全未出現(xiàn)“阿丘曾”其人;二是《赤書玉訣妙經(jīng)》記載“南極尊神”師從赤帝梵寶昌陽丹靈真老君,即“五老帝君”中的南方帝君。最后又同阿丘曾一起被授予《靈寶赤書玉訣》二卷。而《洞玄本行經(jīng)》卻缺少這些內(nèi)容,只是以“赤帝梵寶昌陽丹靈真老君錫度明南極上真之號”作為結(jié)束。如果從“南極尊神”本生故事的情節(jié)來看,《赤書玉訣妙經(jīng)》的記載顯然要比《洞玄本行經(jīng)》復(fù)雜曲折得多。因此,無法由此判定《赤書玉訣妙經(jīng)》一定要比《洞玄本行經(jīng)》更早出世。也無法得出《洞玄本行經(jīng)》與《赤書玉訣妙經(jīng)》等經(jīng)典之間存在“晉宋時代舊本”和“南朝中后期本子”分別的結(jié)論。

      3.《洞玄本行經(jīng)》之“五老帝君”事跡與《五煉生尸妙經(jīng)》的關(guān)系

      劉屹博士認為《洞玄本行經(jīng)》中的“五老帝君”亦“取用了”《太上洞玄靈寶五煉生尸妙經(jīng)》(以下簡稱《五煉生尸妙經(jīng)》)的“部分素材”,“又有所發(fā)展和增益”?!墩y(tǒng)道藏》所收《五煉生尸妙經(jīng)》)并不完整[注]《正統(tǒng)道藏》正一部所收《靈寶煉度五仙安靈鎮(zhèn)神黃繒章法》,原為“元始舊經(jīng)”《太上洞玄靈寶五煉生尸妙經(jīng)》(以下簡稱《五煉生尸妙經(jīng)》)的后半部分,《道藏》,第32冊,第733-734頁;P.2865、S.298抄本基本相同。。而敦煌寫本P.2865號《五煉生尸妙經(jīng)》版本中提到的四位神靈與《洞玄本行經(jīng)》有關(guān)。其文曰:

      天真皇人曰:昔赤明天中有道士姓鄭,字仁安,功德未滿,死于長(常)山北戎之阿。其子仲明,師玄和先生,以此文鎮(zhèn)仁安尸形宮宅卅年,仁安被度,應(yīng)還人中,而為獦(獵)人所燒,形骸郁然而起,今為上宮南帝老君。得道之跡,今題太極上宮南軒,甚有分明也。

      天真皇人曰:昔善忍國有道士姓王晃,字信然,師無常童子,受靈寶滅度升天之傳。功德未足,死于青元天中,埋尸于流生之州。無常童子以此文鎮(zhèn)其尸形百年,而遇洪水所蕩,于此化生。今受號為元靈老君,南宮書其道跡,在紫微之館。

      天真皇人曰:昔棄賢世界有道士姓浩,字敷明。少好山水,棄家遠學(xué)。功德未滿,死于地鏡山下。其子少信,就北郭先生受此文,鎮(zhèn)敷明尸形七百年,被水火練度,而得還生人中。后師黑文子,受升天之傳,今為玄老之帝。南宮今書其道跡,在北元玄窻。

      天真皇人曰:中元天中南浮黎世界,有道士姓王,字度明。少出游學(xué),從屠真公受《五篇文》,升仙之傳。功德未足,死于東山廣靈之阿。其子景秀詣戴仲君,受此文以鎮(zhèn)尸形九十年,遭東山大荒,人民掘土覓食,發(fā)其死尸,而即化生,后道成升天,為景霄真人。[注]敦煌寫本P.2865抄本基本相同,然闕開頭一句。又見《靈寶煉度五仙安靈鎮(zhèn)神黃繒章法》,《道藏》,第32冊,第734頁。

      以上四位神靈的記載均非常簡短。而《洞玄本行經(jīng)》對“五老帝君”的記載卻非常完整而且復(fù)雜。然而,我們卻又不能簡單地以故事情節(jié)的簡繁程度作為判定這兩部經(jīng)典出世先后的依據(jù)。

      我們可以將《洞玄本行經(jīng)》中“五老帝君”事跡可以概括為:(1)東方安寶華林青靈始老帝君,暫生欎悅金映云夫(臺)那林之天西婁無量玉國浩明玄岳,厥名元慶。其后轉(zhuǎn)世改姓洪,字那臺,年十四,南極紫虛元君授予其《靈寶赤書南方真文》。經(jīng)過修煉,元始天尊為之加帝號,使其“輔于《靈寶青帝玉篇》”,最后“又賜安寶華林青靈始老帝君號”;(2)南方梵寶昌陽丹靈真老君者,本姓鄭,字仁安,大炎之胤,生于禪黎世界赤明天中。經(jīng)過長期的輪回修煉,改姓洞浮,諱極炎。受賜南丹梵寶昌陽丹靈真老君(其與《靈寶真文》的關(guān)系從略);(3)中天玉寶元靈元老君者,本姓王晃,字信然,蓋洞元之胤,中和之胄,生于善忍世界青元天中流生之丘,經(jīng)過輪廻修煉,改姓通班,諱曰元氏。受賜元氏玉寶元靈元老君號;(4)西方七寶金門皓靈皇老君者,本乃靈鳳之子。靈鳳以阿羅天中生于衛(wèi)羅大堂世界。靈鳳之子名曰皇妃。經(jīng)過輪轉(zhuǎn)修煉,化身男子,改姓上金,諱日昌,元始天尊賜以西方七寶金門皓靈皇老君號;(5)北方洞陰朔單欝絕五靈玄老君者,本姓浩,字敷明,蓋玄皇之胤,太清之胄,生于元福棄賢世界始青天中。死后其尸體有金翅鳥護衛(wèi)。后改姓黑節(jié),諱靈會,元始天尊賜以靈會洞陰朔單欝絕五靈玄老君號。

      對比《五煉生尸妙經(jīng)》與《洞玄本行經(jīng)》兩部古靈寶經(jīng),可以發(fā)現(xiàn)在“五老帝君”中真正有關(guān)系的僅為“南帝老君”鄭仁安、“元靈老君”王晃信然、“玄老之帝”浩敷明三位帝君。而《五練生尸妙經(jīng)》缺少“東方青靈始老帝君”和“西方金門皓靈皇老君”的記載。至于所謂“景宵真人”王度明,在《洞玄本行經(jīng)》和《赤書玉訣妙經(jīng)》中唯有“南極尊神”稱“皇度明”,然而二者事跡完全不同,亦看不出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洞玄本行經(jīng)》均為“道”即太上大道君所說,該經(jīng)的宗旨是通過一系列天神本生故事,強調(diào)《靈寶赤書五篇真文》至高無上的神圣地位。而《五煉生尸妙經(jīng)》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均為“天真皇人”所說,其宗旨卻是強調(diào)“此文”即作為“靈寶滅度五煉生尸之法”的“天文”的重要性。這些“天文”主要是由“大梵隱語自然天書”等構(gòu)成的[注]參見王承文《敦煌古靈寶經(jīng)與晉唐道教》,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第725-739頁。。特別是《五煉生尸妙經(jīng)》記載王度明早年從屠真公受《五篇文》,即《靈寶赤書五篇真文》,得以“升仙之傳”,然而卻因為“功德未足,死于東山廣靈之阿”。其子王景秀“詣戴仲君,受此文以鎮(zhèn)尸形九十年”,即最后使用“靈寶滅度五煉生尸之法”,才使其得以“化生”升天,成為景霄真人。因此,這兩部古靈寶經(jīng)論述相關(guān)神靈事跡的宗旨存在很大的差別。

      我們試以《洞玄本行經(jīng)》中“南方丹靈真老君”來進一步說明。其本行事跡概括為:其本姓鄭,字仁安,為大炎之胤,生于禪黎世界赤明天中。其出生后有朱鳥鼓翮覆其身,十二歲時,即棄世離俗,遠游山林。于寒靈洞宮遇見玄和先生,被授予《靈寶赤書五氣玄天黑帝真文》一篇、《智慧上品十誡》。鄭仁安從此奉誡長齋,大作功德。因為胄那國遭遇大洪災(zāi),鄭仁安即書寫《黑帝真文》投于水中,百獸因此得救。他又用所佩《真文》救度國王,然而其《真文》卻飛入云中。鄭仁安因為失去《真文》,其命運注定要滅度,最后死在北戎之阿,其尸體在北戎長林之下暴露三十多年,卻不腐朽,與其生時沒有什么差別。國王于此游獵并放火燒山,唯有鄭仁安死尸周圍百步之內(nèi),火不得然。國王又下令焚燒死尸,其尸體就在火中欎起成人,并得以成神。至赤明二年,鄭仁安在加摩坦婁于翳天中洞廖之岳,改姓洞浮,諱曰極炎,受錫南單梵寶昌陽丹靈真老帝君號。并被元始天尊命令掌管《五篇真文》中的南方真文?!抖葱拘薪?jīng)》以“南方梵寶昌陽丹靈真老”本行經(jīng)歷,證明了《靈寶赤書五篇真文》至高無上的地位。

      然而《五煉生尸妙經(jīng)》卻在《洞玄本行經(jīng)》基礎(chǔ)上特別突出了兩點:一是記載鄭仁安的兒子鄭仲明師從玄和先生;二是將鄭仁安的尸體在北戎長林暴露三十多年卻不腐朽的原因,完全歸功于鄭仁安的兒子鄭仲明“以此文鎮(zhèn)仁安尸形”的結(jié)果,即因為有“靈寶五煉生尸之法”對鄭仁安尸體的安鎮(zhèn)庇護,所以才有神奇異象的發(fā)生,包括鄭仁安得以轉(zhuǎn)生。這兩點是《洞玄本行經(jīng)》原本就沒有的內(nèi)容,然而恰恰就是《五煉生尸妙經(jīng)》最核心的思想。至于“元靈老君”王晃信然、“玄老之帝”浩敷明、“景宵真人”王度明的事跡,也都是強調(diào)“靈寶五煉生尸之法”的宗教功能。

      值得深究的是,《五煉生尸妙經(jīng)》為什么只有“五老帝君”中的南方“南帝老君”鄭仁安、中央“元靈老君”王晃信然和北方“玄老之帝”浩敷明三位帝君,卻缺少“東方青靈始老帝君”和“西方皓靈黃老君”呢?其原因就在于《洞玄本行經(jīng)》中的“五老帝君”,僅有這三位天神的本行事跡才有死亡的經(jīng)歷,而“東方青靈始老帝君”和“西方皓靈黃老君”則如同“南極尊神”和“赤明天帝”一樣,均無死亡經(jīng)歷,也就是說無法用以說明“靈寶五煉生尸之法”的功能。古靈寶經(jīng)“元始舊經(jīng)”絕大部分經(jīng)文都論述遠古“劫運”以前的內(nèi)容,極少涉及人間事務(wù)。然而《五煉生尸妙經(jīng)》在借用遠古“劫運”時期的天神“天真皇人”來敘述四位天神“五煉生尸”的經(jīng)歷后,又稱:

      此諸君皆積學(xué)滅度,道業(yè)垂成,而得受此文,以還生人中。皆超虛步空,上升金闕,受號自然也。其并悠遠世人所不能明??计浣?,衍門子師夜光,高丘子師石公,洪崖先生師金母,并受靈寶滅度五練之法,升天之傳。衍門子死于漁陽洛縣長丘山,高丘子死于中山聞喜縣高附山,洪崖先生死于武威姑臧縣浪山中,并受此文以鎮(zhèn)其墓。衍門子卌年墓崩而形化,后入蒙山大洞黃金之庭,受書為仙卿。高丘子七十二年墓[崩],為人所發(fā),捬棺而形飛,今為中岳真人。洪崖先生百廿年墓開,尸形飛騰,受書為青城真人。此之諸賢,并受滅度之法,升天之傳,鎮(zhèn)靈之道,而得崇虛陵清,策空高霞,游晏紫微,受號真人也。此之近事,非復(fù)悠遠之傳。

      該經(jīng)稱“其并悠遠世人所不能明”,意即天神事跡可能太過悠久和遙遠,世人難以明白信服,因此又特地列舉現(xiàn)實人間奉道者事跡來加以證明。其稱“衍門子死于漁陽洛縣長丘山,高丘子死于中山聞喜縣高附山,洪崖先生死于武威姑臧縣浪山中,并受此文以鎮(zhèn)其墓”,這些人物都是現(xiàn)實世界的歷史人物。至于漁陽洛縣、中山聞喜縣、武威姑臧縣等,也是古靈寶經(jīng)創(chuàng)作時代的人間地名。而且這些內(nèi)容都是直接在《抱樸子內(nèi)篇》《真誥》等前代道書的基礎(chǔ)上形成的[注]關(guān)于《五煉生尸妙經(jīng)》所列舉人物與葛洪《抱樸子內(nèi)篇》和陶弘景所編《真誥》等資料“尸解”神仙的關(guān)系,參見王承文《漢晉道教儀式與古靈寶經(jīng)研究》,第519-521頁。?!侗阕觾?nèi)篇》《真誥》等都記載這些人都是依靠“金丹”而尸解成仙的,然而《五煉生尸妙經(jīng)》卻強調(diào)他們是依靠“靈寶五煉生尸之法”而尸解成仙的。也就是說《五煉生尸妙經(jīng)》創(chuàng)作者為了論證“靈寶五煉生尸之法”的神異功能,不惜添加在《洞玄本行經(jīng)》和《抱樸子內(nèi)篇》《真誥》等書所沒有的內(nèi)容。可見,《洞玄本行經(jīng)》與《五煉生尸妙經(jīng)》兩經(jīng)中某些內(nèi)容的相同,既不能以相關(guān)情節(jié)的簡繁程度來判定其出世的先后,也不能看成是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簡單重復(fù),因為這兩部古靈寶經(jīng)明顯是在闡述不同的宗教命題。

      根據(jù)以上討論,應(yīng)該是《五煉生尸妙經(jīng)》“取用了”《洞玄本行經(jīng)》的“部分素材”“又有所發(fā)展和增益”而成的。而不是相反。近來出版的《道藏通考》將《五煉生尸妙經(jīng)》的出世年代確定在比一般“元始舊經(jīng)”都要晚的“六朝”(實為“南朝”),其理由也應(yīng)在于此。[注]Kristofer Schipper and Franciscus Verellen (Ed.), The Taoist Canon: A Historical Companion to the Daozang, p.230.

      五、結(jié)語

      以上我們討論了敦煌本《洞玄本行經(jīng)》原有的版本結(jié)構(gòu)、主要內(nèi)容及其與其他古靈寶經(jīng)的關(guān)系。在“元始舊經(jīng)”系列中,該經(jīng)最突出的特點是創(chuàng)作了“太上大道君”“靈寶五老帝君”“南極尊神”“赤明天帝”等具有佛教本生故事性質(zhì)的天神傳記,從而塑造了一批尊奉《靈寶五篇真文》并得以成道的典范。該經(jīng)亦有對古靈寶經(jīng)的神靈觀念以及齋戒和福報思想的論述。本文的討論也證明了《洞玄本行經(jīng)》在歷史上并不存在“晉宋時代舊本”和“南朝中后期本子”的分別。而該經(jīng)的敦煌寫本以及南北朝至唐宋時期多種典籍所作的征引,包括其中對古靈寶經(jīng)經(jīng)教思想的重要論述,均應(yīng)看成是該經(jīng)在東晉末年創(chuàng)作之初就有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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