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丹
(西北大學外國語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
托馬斯·哈代是英國著名的鄉(xiāng)土小說家,《還鄉(xiāng)》是他創(chuàng)作的一部長篇小說,作品以英國西南部威賽克斯的“埃格頓荒原”為背景,文筆生動,語言優(yōu)美,描寫了五個青年男女的不同命運。書中人物的活動空間就在方圓不過幾里的埃格頓荒原,這里安靜神秘,絢麗多彩。作者在第一章給讀者展現(xiàn)了威賽克斯風情,為小說的氛圍做了很好的烘托和鋪墊。在埃格頓荒原,文恩,是一個紅土販子,他未能得到朵蓀的愛,便在暗中守護她。朵蓀的未婚夫韋狄卻和游苔莎糾纏在一起。朵蓀的堂兄克林從巴黎回來后,想要服務于荒原,但是游苔莎渴望大都市的生活,希望克林能帶她遠走高飛。最后,韋狄娶了朵蓀,游苔莎與克林結(jié)婚后不久,婚姻便出現(xiàn)危機,她與克林母親之間也是沖突不斷,最終一切矛盾激化,游苔莎和韋狄逃離荒原,朵蓀與文恩終成眷屬。眾所周知,哈代的小說以他生活的英格蘭西南部地區(qū)為背景,富有濃郁的地方特色。我國著名翻譯家張谷若先生在1958年和1991年曾兩度出版《還鄉(xiāng)》的中文譯作,王守仁教授也于1998年出版了該書譯作。他們都在不同程度上對原小說進行了再創(chuàng)造。下面作者將以他們兩個人的譯本為例,對文學作品翻譯中的藝術(shù)再創(chuàng)造進行具體分析。
文學翻譯在本質(zhì)上是一個充滿主觀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過程,文學翻譯的創(chuàng)造性是其本質(zhì)屬性之一。“文學譯本的產(chǎn)生不是簡單的復制和再現(xiàn),而是一個充滿創(chuàng)造性的過程。有四個因素決定文學譯本創(chuàng)造的必然性:一是譯者作為讀者解讀原作的主觀性。二是譯者在采取具體翻譯策略時的主觀性。三是語言文化差異導致的創(chuàng)造性。四是文學作品本身的創(chuàng)造”[2]。文學翻譯中的基本要素有作家、原作、譯者和譯作。胡庚申認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處于中樞地位,起著主導作用,但并不意味著譯者就可以高于作者和讀者”[1]。其實,譯者是處于一種中間地位,起到橋梁的作用,譯者在自我地位和作用的定位問題上,必須兼顧作者和讀者的因素,即譯者可以積極地發(fā)揮主動性,但與此同時又要忠實于原作,即有限度地發(fā)揮。原作和譯文應該是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平共生的關(guān)系。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文學翻譯必然與源語和譯入語的文化背景息息相關(guān)。因此,對于文化策略的選擇問題就是歸化與異化的問題。胡庚申認為:“不論是歸化還是異化,也不論是直譯還是意譯,都可以看作是譯者為了適應翻譯生態(tài)環(huán)境所做出的一種翻譯策略的選擇”[1]。對此,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譯者在翻譯時要找到一個平衡點,既要達到一種交流轉(zhuǎn)換的目的,又要保留不同民族文化的獨特性和多樣性?!陡呒壩膶W翻譯》一書中提到,本著和諧共生和藝術(shù)對等的原則,開始進行文學譯本的創(chuàng)作。三個基本方法:“發(fā)揮語言創(chuàng)造力,彌補語言文化的空缺;發(fā)揮文學創(chuàng)造力,創(chuàng)新文學形式;發(fā)揮藝術(shù)想象力,創(chuàng)新文學形象、意境”[2]。
在文學作品翻譯的過程中,譯者多多少少都會進行一些藝術(shù)再創(chuàng)造,但是所謂的這種再創(chuàng)造并不是自由隨意的,它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和制約。首先,譯者在翻譯文學作品時,一定會考慮原作的語言風格和藝術(shù)特色。因此,譯者需要對原作和其作者進行全面的研究,了解其創(chuàng)作的時代背景和社會背景,以及作者本人的具體情況等。著名翻譯家傅雷先生就認為只有對原著進行恰當深入的了解,才有可能進行更好的翻譯。因此,一定要尊重原作。從整體上把握原作的基本風格。其次,除了原作的影響以外,讀者也會影響到譯者翻譯藝術(shù)的再創(chuàng)造。譯者需要滿足讀者的心理期待,讓讀者接受譯作,并且能夠恰當?shù)乩斫庾g著,從而是使譯著獲得生存和發(fā)展的空間。因此,這就需要譯作應該符合讀者的審美和心理需求,要成為大家所喜聞樂見的的作品,然后才能更廣泛地傳播開來。譯者在翻譯作品時,要充分了解讀者所在國家的的語言習慣,用符合譯語習慣的表達方法,既讓讀者與原作作者產(chǎn)生共鳴,又能進一步了解異域文化。可以看出,張谷若和王守仁都考慮了中國讀者的語言運用習慣和接受度,所以他們譯的《還鄉(xiāng)》能夠符合漢語讀者的需要,從而在中國廣泛地流傳,深受大家的喜愛。
譯著的風格是由語言特色集中體現(xiàn)的,《還鄉(xiāng)》中有許多人物對白,非常生動和口語化,與每個人的身份、文化素養(yǎng)以及性格息息相關(guān)。下面以游苔莎的對白為例。
1.How I should chime in with their manners over there![4]
譯文:我要是能到巴黎,那我跟他們的過法可就太能東鐘西應了!
“chime in with”,這個英語短語有“與……協(xié)調(diào)”的意思,張谷若用了“東鐘西應”這個詞,既可以反映游苔莎的文化素養(yǎng),還能體現(xiàn)她對克林的婉言相勸。
2.Ah,well;he was looking for the earth some months afore he went.[4]
譯文:唉,說的是?。灰Σ辖址灰焱纫郧暗念^幾個月,就病得好像土已經(jīng)埋到半截兒了。
3.I don't think fifth-of-Novembers ought to be kept up by night except in towns.It should be by day in outstep,ill accounted places like this![4]
譯文:俺覺得,除去城里頭,別的地方就都不該晚上過十一月五號,像這樣山高皇帝遠、人少兔子多的地方,更應該白天過才是!
從上面兩個例子可以看出,張谷若先生根據(jù)小說中不同的人物性格特征,把當年哈代使用的維塞斯方言轉(zhuǎn)譯成中國北方鄉(xiāng)村土話,從而為小說增添了不少光彩。譯者對這些人物對白進行了口語化和個性化的處理后,把土著村民那種的粗狂豪邁性格刻畫地入木三分、栩栩如生。
4.Here was a Scyllaeo-charybdean position for a poor boy.[4]
譯文:那可憐的孩子,真是前又怕狼,后又怕虎。
作者在此用了加注譯法翻譯a Scyllaeo-charybdean position,在西西里海里,希臘神話中的女神隨拉死后化為礁石??虽J布底斯是海里的一個大漩渦,和隨拉礁石相對。航行者要從它們中間渡過去,絕非易事,張先生用了“前又怕狼,后又怕虎”對此典故進行翻譯是最合適的。
以上是張谷若先生的譯文,下面請看王守仁教授的譯文。
1.A Face on which time makes but little impression[2]
譯文:蒼茫荒原,歲月未曾留下幾多痕跡
2.A SATURDAY afternoon in November was approaching the time of twilight and the vast tract of unenclosed wild known as Egdon Heath embrowned itself moment by moment.Overhead the stretch of whitish cloud shutting out the sky was as a tent which had the whole heath for its floor.[2]
譯文:十一月里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時近傍晚。被稱之為埃格敦荒原的大片還沒有界籬斷隔的空曠野地,逐漸變得黑暗。抬頭看去,白茫茫一片浮云,遮住了青天,像是一座帳篷,把整個荒原當作了它的氈席。[2]
可以看出王守仁教授是從總體上把握原作,逐句翻譯,通過意譯和調(diào)整語序的辦法,再現(xiàn)了原作風格。但是,他的譯文在傳達原作風格的同時,也不失其創(chuàng)造性。這可以體現(xiàn)在第一個例子上,即本章標題的翻譯,王教授意譯為“蒼?;脑瑲q月未曾留下幾多痕跡”。表達了埃格頓荒原在歷史長河里亙古不變而又神秘莫測的特質(zhì)。這是一種藝術(shù)再創(chuàng)造,盡管譯法與原作的語言形式不同。從第二個例子可以看出譯者的語言流暢優(yōu)美,譯風嚴謹,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文學色彩太濃厚,翻譯地太文縐縐了,失去了鄉(xiāng)土文學的氣息。
《還鄉(xiāng)》語言樸實,基調(diào)凝重沉郁,聞名于世界文壇。張谷若先生堅持“地道的譯文”原則,突出了漢語地方方言等歸化特點而為中國讀者所喜愛,也為譯界所稱道。而王守仁教授的譯作語言平易,流暢自然,文學色彩濃厚,是一種不失藝術(shù)的再創(chuàng)造,是需要讀者去細細品味的精品譯作??傮w說來,在《還鄉(xiāng)》的翻譯上,張谷若先生更勝一籌,這尤其體現(xiàn)在對話的翻譯上,張先生根據(jù)英語和漢語表達習慣的不同,靈活地處理語言,可以使目的語讀者和源語讀者產(chǎn)生相似的反應。而王守仁教授則傾向于保留原作的語言形式,弱化了再現(xiàn)原作語言的語氣,以及頻繁使用書面語,使譯文變得有些單調(diào),削弱了語言的表達效果。英國的哈代就如同中國作家賈平凹,他們都是鄉(xiāng)土文學的代表,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在把《還鄉(xiāng)》譯成漢語時,譯者的創(chuàng)造藝術(shù)就在于再現(xiàn)原著的精神實質(zhì)和風格韻味,讓譯語讀者享受到與源語讀者同樣的情趣,即感受到埃格頓荒原的地域特征。文學翻譯的確不是簡單地移植行為,而是一種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張谷若和王守仁都對《還鄉(xiāng)》進行了創(chuàng)造性的翻譯,滲透了自己的審美情趣和精神力量。雖然他們的譯作不同,但是都值得學習,我們應該領(lǐng)會他們獨特優(yōu)美的翻譯風格,學習他們的翻譯方法,從他們的譯著中,尋找和感悟文學翻譯創(chuàng)造性的真諦所在。
[1]胡庚申.從“譯者主體”到“譯者中心”[J].中國翻譯,2004(3).
[2]胡顯耀,李力.高級文學翻譯[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
[3]托馬斯·哈代.還鄉(xiāng)[M].王守仁,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7.
[4]托馬斯·哈代.還鄉(xiāng)[M].張谷若,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