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秦(浙江)
靜。以及不斷走失的光陰,駐留的青苔和霧氣。
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在夜色中晃動枝條,垂下星光,鳥鳴,月光如水灑在石徑上,幽深的山谷,萬物靜默
我有安靜的心,卻沒有一座自己的茅屋
除了在風中聽到真言,在水中預感到死亡的包圍
一切都如此遙遠
從沿岸走來的暮色,有些陳舊,有些哀傷,以風吹野草的弧度彎下來
眾多灰色的建筑隱入幕后
夜的邊緣如此清晰,我看到一點點撤退的光
融入樹叢,融入葉尖的細絨毛。走失的曠野正在回返,這古老的,滄桑的時刻,我對萬物保持著恭敬。
在深夜熬制一盅月光,這微毒的琥珀色的液體,藏起了背后的風。
我試用各種器皿去盛裝,唯有記憶可容納多年來未曾泛黃的畫面,生命的池塘里,萬物向我發(fā)出召喚。
只是凌亂了時光
我再找不回當初走失的心
繼續(xù)熬制吧,再加入一點星辰和晚風,如果真有神靈,我就是自己的上帝和撒旦。
在死亡前,晃動這杯熬制經年的液體,世界是否還有另一扇門
容許我短暫停留
等待一個不可能的人。
是松果讓風有了裂痕。
一棵松樹,站在遠離懸崖的地方,根須卻始終沒有喪失警惕。
緊緊抓住白天和黑夜,泥土和花香。
簌簌落下來的何止松針,月光,山泉,一只松鼠跳躍在時間的弦上,萬物彼此誘惑。
秋天是從一陣風開始的。
凌亂是種錯覺,風的秩序由內而外一點點呈現,而邊緣卻最先模糊了。
像是火,像是命運。
太多被遺忘的事物,淤積在記憶深處,唯有風
時刻提醒我,還有未盡的事,還有不曾愛過的人,還有彼岸飄搖的燈火里,父母扶墻而望。
風,就這樣在骨子里鳴響。
回聲
漸渺……
真正消逝的不是時光,是內心不再有堅守的理由。紛亂塵世在一場燈光的盛宴里無聲流動著,水面是平靜的,隱藏了白天的波紋夜晚的深淺。
蟲子在草叢里繼續(xù)著未盡的事
彈奏是奢侈的,鼓翅是放蕩的,夜晚就該有種靜到骨子里的安謐。
這是一座燈光之塔,色彩就是時間,就是電流由內而外釋放的夢想。人的憧憬多么簡單,仰望,或者俯視,一條現成的路向遠處延伸。
在塔頂畫一個月亮,沿著飛檐灑落的光芒融入更絢麗的孤獨之中。
唯有黑暗依然真實。
樹叢背后,池塘對岸,一些看不見的事物安于自己的小罪惡,將觸角完美收攏。
站著。沉思。
那么多身披月光的人從塔下走過,他們是否知道那枚月亮已經病了,不再遵守時間的指令。
制造這場錯覺的人,躲在暗處,將夜晚的金幣收入囊中。
從屋檐落下來的雨絲,穿針引線般縫合了曠野和炊煙。二月正在坍塌的時間之墻露出一些新綠,怯生生地立在虛實的中間地帶。
世界以聲音和色彩的形式勾勒黃昏,以至于有人不再區(qū)分真相和謊言。
邊界是存在的。
那么多走失的人隱藏在邊界之外,對吹拂著夜色的人世依然懷念。
駐守在夢的邊境線上,遙遠是個可有可無的詞。
霧氣越過柵欄,一些待開的,凋敝的花在凝結夜露的時刻合而為一。
它們靜靜地安臥,風不來,整個世界剛剛誕生。
我喜歡靜極時,那種無法描述的深邃,遼遠,仿佛所有的光都消失了,放棄飛翔的愛終于回到身邊。一杯清茶,一本經書,我在夜色里打坐,你在燈光下看劇,我們彼此互為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