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凌雁

進入學校課程視野的“研學旅行”，不僅僅是學生“學有余力”之后增長見識、豐富知識的戶外學科課堂，也不僅僅是學生“走出去看一看，放松一下”的閑暇活動，而是將校外實踐活動和校內(nèi)課程有機整合，書本知識和經(jīng)驗深度融合的課程化路徑。為此，設計和實施符合學生身心發(fā)展特點的研學旅行課程，將之作為學校加強活動育人，培養(yǎng)中小學生社會責任感、創(chuàng)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重要載體，構(gòu)建一種研究性學習和旅行體驗相結(jié)合的實踐性學習的課程體系和機制是關鍵所在。

一、歷史沿革：研學旅行課程化的可能性分析

2013年2月，國務院發(fā)布的《國民旅游休閑綱要(2013—2020年)》首次以政府文件的形式使用“研學旅行”的概念，提出了“逐步推行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設想。但追本溯源，研學旅行并不是一項新生事物，從中國古代的“知行合一”到近代的“修學旅行”，研學旅行體現(xiàn)了我國傳統(tǒng)游學的教育理念和人文精神，也吸納了國際上一些國家的研學實踐的精華。2017年，教育部印發(fā)《中小學綜合實踐活動課程指導綱要》，從課程規(guī)劃、活動目標、實施方式角度提出了“研學旅行”進入綜合實踐活動課程領域的方向和要求，為課程設計與實施提供了具體落腳點。

（一）倡導“知行合一”的游學體驗：古代的研學旅行

中國古代文人所倡導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游學之風，與歐洲17世紀，英國、德國、法國和意大利等地的貴族階層崇尚“漫游式修學旅行”“大游學”運動都可被看作研學旅行的源頭。在中國，有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孔子周游列國、明代徐霞客的游記、宋代沈括的《夢溪筆談》；在英國，有17世紀英國王室子弟周游各國的先例，18、19世紀，這種游學普及到英國上流階層，是成功貴族青年學子的必要經(jīng)歷。這一階段的游學，并不刻意強調(diào)旅行的教育意義，體現(xiàn)的是人們對實踐學習教育理念和人文情懷的樸素理解。但研學旅行在當時的精英教育時代，還未被普及，僅僅是少數(shù)人的探索和行動。

（二）體現(xiàn)課程特征的“修學旅行”：近代的研學旅行

提及近代意義的研學旅行，日本政府所倡導的“修學旅行”值得關注。1946年被正式納入教育體系的“修學旅行”是日本學校最具特色的教育活動之一，其要求小學生每年要在本市做n次為期數(shù)天的社會學習，初中生每年要在全國做一次為期數(shù)天的社會學習，高中生每年則要在世界范圍做一次為期數(shù)天的社會學習。我國近代可查詢到陶行知先生在抗戰(zhàn)期間組織新安小學的“新安旅行團”做長途修學旅行。在修學過程中，學生觀察、學習沿途的地理、風俗、民情，了解近代工業(yè)文明，參觀英法日等占領的上海租界、淞滬抗日戰(zhàn)場，了解愛國軍民奮起抗戰(zhàn)的英勇事跡。近代的修學旅行，已經(jīng)體現(xiàn)了學和游、知和行之間的關系，并被納入教育計劃的范疇，開始有了體系化的設計和實施。其要求和做法基本接近我國當代意義的研學旅行。

（三）體現(xiàn)教育理念的研學線路：現(xiàn)代的研學旅行

我國現(xiàn)代意義的研學旅行出現(xiàn)在改革開放后。隨著與世界各國的文化教育交往日益增加，許多“修學旅游團”來華修學旅游。有關旅行社紛紛成立“修學旅游”接待部門，推出許多具有文化資源特色的線路產(chǎn)品，接待外國修學旅行者。國內(nèi)的一些先行學校也開始效仿，嘗試推行研學旅行活動。許多學校組織的各種勤工儉學、愛國主義教育、革命傳統(tǒng)教育、歷史文化探源、地質(zhì)生物考察等活動，也多帶有研學性質(zhì)，但尚未達到課程化。究其原因：一是活動僅有少數(shù)學校、少數(shù)精英學生參與。二是高額的經(jīng)費需要學生自己承擔。三是多半依托旅行社，更多的是旅行產(chǎn)品，缺乏學校教育的介入。

（四）作為綜合實踐活動課程重要組成部分的研學課程：未來走向的研學旅行

真正進入教育計劃的當代研學旅行的發(fā)展來自于各地教育行政部門的推動，如2008年廣東省率先把研學旅行寫進教學大綱，列為中小學必修課，安徽省合肥市中小學將研學旅行的成績納入學分管理。2016年，《教育部等11部門關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提出“把研學旅行納入學校教育教學計劃，與綜合實踐活動課程統(tǒng)籌考慮，促進研學旅行和學校課程有機融合”。2017年，教育部印發(fā)《中小學綜合實踐活動課程指導綱要》，進一步從課程規(guī)劃、活動目標、實施方式角度提出了“研學旅行”進入綜合實踐活動課程領域的方向和要求。綜合實踐活動課程與研學旅行接軌體現(xiàn)了兩方面的意義。

其一，將研學旅行的課程化發(fā)展納入國家課程的范疇。作為綜合實踐活動課程組成部分的研學旅行不再是少數(shù)學校學有余力開展的活動，而應該成為培養(yǎng)學生綜合素質(zhì)的跨學科實踐性課程的組成部分，是每個學生都應有的課程經(jīng)歷。

其二，研學旅行與綜合實踐活動課程聯(lián)姻，為綜合實踐活動課程提供了更為豐富的資源及有力的支撐保障。多部門的聯(lián)合發(fā)文，再次體現(xiàn)為學生提供廣袤的實踐空間的理念得到了更多教育系統(tǒng)外的社會機構(gòu)和部門的鼎力支持。社會大課堂的建立有了制度和機制的支撐與保障。

二、活動育人：研學旅行課程化的價值分析

明晰的教育目標和價值導向，是研學旅行和普通旅行的本質(zhì)差別。研學旅行的目的在于立德樹人，體現(xiàn)了活動育人的基本理念，是學校育人模式轉(zhuǎn)換的重要載體之一。

（一）價值體認，增進核心價值觀的內(nèi)化學習

研學旅行，旨在引導學生“學天下、行天下、成天下”，學生在“行走家鄉(xiāng)、覽勝祖國、放眼世界”的旅行中，更深入地理解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增進價值體認。學生在各類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的研學旅行中接受革命傳統(tǒng)教育樹立的家國意識。在各類文化場館和名人場館中感悟大師的風范、精神和道德情操。這有助于學生融入并重塑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

（二）責任擔當，增進社會文化參與的責任意識

研學旅行需要融入社會服務的目標和要求。在研學過程中，為學生設置一些力所能及的社會義務，有利于其進一步增強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被譽為我國近代研學旅行的先河——“新安旅行團”在長途修學旅行中，學生通過唱歌、勞動、賣書賣報、愛國演講等辦法自籌經(jīng)費，并積極宣傳抗日。長途修學旅行成為增強學生國家和民族責任感的重要路徑。一些國外設計的研學旅行課程項目，會要求學生帶上自己家鄉(xiāng)和學校的資料，大膽地向外國友人介紹和宣傳自己的國家、城市及學校，其目的也是一致的。

（三）著眼創(chuàng)新實踐，提高問題解決能力

面對真實具體、復雜多樣的世界，不僅要引導學生努力將學科中所學到的東西遷移到具體情境中去，還要“看清弄懂”這紛繁蕪雜的世界。與傳統(tǒng)學科課堂不同的是，研學旅行不再聚焦于某一學科的程序性學習，而是采用“做著學”的實踐學習方式，遵循在真實情境中解決問題的思路，鼓勵學生跨學科整合和應用知識。研學旅行不僅要引導學生探究知識從哪里來和到哪里去的問題，更要通過對知識的綜合運用來分析問題、解決問題。通過研究性學習鏈接生活和社會，在真實情境和實踐經(jīng)驗的轉(zhuǎn)化中產(chǎn)生新的經(jīng)驗，促進綜合素養(yǎng)提升。

三、研旅合一：研學旅行課程實施的實踐路徑

綜合實踐活動課程是對我國學校推進學習方式變革的重要依托。研學旅行接軌綜合實踐活動，就需要將研究性學習融入學生的旅行活動，真正做到“立意高遠、目的明確、活動生動、學習有效，避免‘只旅不學’或‘只學不旅’現(xiàn)象”①《浙江省教育廳浙江省旅游局等10部門關于推進中小學研學旅行的實施意見》，浙教基【2018】67號。。

（一）堅持“帶著課題去旅行”

“帶著課題去旅行”和“帶著問題去秋游”是教育部《綜合實踐活動課程指導綱要》中所推薦和倡導的活動方式?！督逃筷P于印發(fā)〈中小學綜合實踐活動課程指導綱要〉的通知》提出“圍繞尋訪紅色足跡、中華文化尋根、自然生態(tài)考察等主題，收集研學旅行目的地等資料，尋找自己感興趣的問題作為研究課題，帶著課題參加研學旅行。通過實地考察和調(diào)查，完成課題研究和旅行活動，在活動中激發(fā)愛國熱情，培育民族精神，增強保護自然的意識”②教育部文件：《教育部關于印發(fā)〈中小學綜合實踐活動課程指導綱要〉的通知》，教材【2017】4號。。學?？梢愿鶕?jù)旅行線路資源的匹配性，按照主題類別，圍繞主題開展課題研究。

1.自然景觀類研學課題

自然景觀是研學旅行課題很好的切入口。如浙江省的一些學校多年堅持開展“浙東唐詩之路”研學旅行，設計了從紹興鏡湖，到蘭亭、曹娥江、剡溪口、天姥山，圍繞“一詩一景一主題”來進行研學。學校引導學生開展關于人文與自然交融的課題研究，自己選擇并確定課題內(nèi)容，如“李白詩中的天姥山地名研究”“曹娥江的文化考證”“蘭亭與文人游戲”等。

2.人文景觀類研學課題

人文景觀也為研學旅行課題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如溫嶺市石橋小學的研學旅行課程是以“石橋?qū)ろ崱薄笆瘶驎尺\”“石橋探蘊”為研學點，強調(diào)傳承身邊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開展“尋找父輩的優(yōu)秀傳統(tǒng)”“石橋鎮(zhèn)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探尋”“石橋鎮(zhèn)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等課題研究。

3.愛國主義教育類研學課題

紅色教育基地成為研學旅行課題的又一亮點。如以“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為主題的研學課題，圍繞嘉興南湖紅船、上海市中共一大遺址設計研學線路，引導學生開展中國共產(chǎn)黨黨史的研究，帶著“中共一大代表的生平研究”“中共一大時期的毛澤東”等課題進行有針對性的研究，進而牢固樹立愛黨愛國的情懷。

4.國際理解類研學課題

走出國門、放眼世界的研學旅行，旨在通過國際交流和學習，進一步開闊學生視野，建立友好聯(lián)系。國際理解類的研學課題有助于學生在對比分析中增強文化自覺、文化自信、文化自強的意識。如通過中外博物館的對比研究，了解中外歷史、文明發(fā)展史、政治體制等，尋求大國崛起之路。

（二）建立學為中心的課程學習機制

帶著研究課題進行深度學習，需要建立起以學生為主體的研學活動機制，遵循課題選定、計劃制訂、課題研究、成果梳理和展示評價的研究過程和規(guī)律，引導學生自主選題、自主管理、自主調(diào)控、自主研究和自主展示。教師在其間只是支持者、引導者和組織者的角色。

1.行前：選定項目主題，做好行前準備

在確定研學線路和研究方向后，學生可以根據(jù)自己的興趣愛好選擇并明確研究課題，對研究課題進行前期的資料收集，這將有助于課題的實施。如某校組織學生開展以“杭州與南京”為主題的課題研究，有學生查看了從杭州到南京沿途經(jīng)過的地區(qū)，就交通線路的發(fā)展走向及影響因素，提出“杭州到南京旅行線路的現(xiàn)狀和未來方向”的課題，亦有學生依據(jù)兩座城市皆為古都，提出“金陵文化與杭州文化的比較研究”課題，在行前收集并閱讀有關南京的《登梅崗望金陵》《石頭城》《金陵懷古》等古詩文，朱自清的《南京》、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五城記》等現(xiàn)代文，為課題研究做好準備。

2.行中：明確研究主題，實地開展研究

在旅行中，學生通過研究性學習來完成對真實情境的任務體驗，從而推進課題研究。這就需要為學生預留更多個性化研究的時間和空間，讓學生能聚焦自己選擇的課題，主動將考察、體驗、質(zhì)疑、探究、交流、討論等多種研究方法運用其中，從而解決問題。如某校開展“絲綢之路”的主題研學旅行，選擇“絲路沿線景觀研究”的學生仔細考察了從丹霞地貌到沙漠綠洲的地質(zhì)變化。這不再僅僅是根據(jù)課本游絲綢之路，對歷史和社會學科中的知識進行印證，而是通過地域考察、歷史分析、數(shù)據(jù)統(tǒng)計、文本閱讀等維度，將多學科知識融會貫通后進行的綜合性研究。

3.梳理研究成果，展示交流

在旅行結(jié)束后，學校要引導學生及時進行梳理總結(jié)，完成研究報告，并進行展示交流。學生梳理、提煉自己的研學成果，借助演說、論壇、報告、成果展示等手段來匯報自己的成果。這樣反復梳理、修改、提升的過程正是學生的創(chuàng)新思維、表達能力、合作能力得到鍛煉和提高的重要路徑。

（三）加強研學活動的資源支撐

研學旅行的有效推行，需要一些資源作為支撐，如借助社會力量開發(fā)一些適合研學的旅行線路，提供研學活動手冊以指導學生有效開展研學等。

1.合作開發(fā)研學活動手冊

研學活動手冊是根據(jù)研學線路的特點，給出基本簡介，結(jié)合旅行線路的相關點提供圖文介紹及資料鏈接，也可以推薦一些參考課題及開展課題研究的方法和策略指導。如關于杭州的研學活動，其活動手冊提供了“西湖景點的碑文研究”“岳廟和于謙祠景點熱度的對比研究”等參考課題，也提供了“跟著詩歌走西湖”的資料鏈接。

2.促進研學場館的共建

研學旅行是以社會資源為學習場所，需要社會提供良性支撐，但目前能提供研究性學習的場館和專業(yè)指導的人才都比較匱乏。對于一些已經(jīng)納入研學點的場館要與教育部門加強合作，可以根據(jù)學校提供研學活動信息，增設可供集體學習或展示的室內(nèi)場地和設施設備；邀請有專業(yè)知識的工作人員或志愿者開展專業(yè)講解和指導；充分利用場館優(yōu)勢，結(jié)合研學要求和學生身心特征，提供一些集知識性、趣味性于一體的信息資源和活動資源，為學生有效開展研學活動提供支持，從而真正實現(xiàn)場校共建課程的思路。

研學旅行,倡導的是研究性學習和旅行經(jīng)歷的結(jié)合，為學生提供一種走出學校小課堂，走向社會大課堂的“行走的課程”。近幾年來，納入綜合實踐活動課程體系的研學旅行課程已經(jīng)成為學校變革學習方式、推進社會實踐學習的有效載體，為新時代轉(zhuǎn)變育人模式創(chuàng)造了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