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曉晨,邵錦楓(中國海洋大學圖書館)
1897年,朝鮮國王高宗在俄羅斯支持下宣布獨立,脫離日本控制,改國號為韓國。1945年,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失敗之后,同盟國以三八線為界分割了朝鮮。北半部以金日成為首的共產黨建立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朝鮮),南半部是以李承晚為首的大韓民國(韓國)。
在已有的涉及朝鮮或韓國的圖書中,很多直接冠以“朝鮮”、“韓國”之名,從一些圖書館及聯(lián)合目錄的數(shù)據(jù)來看,分類標引一大誤區(qū)便是望文生義,直接根據(jù)《中國圖書館分類法》(以下簡稱《中圖法》)(第五版)中通用復分表“世界地區(qū)表”的312.5和312.6來復分。此類圖書要通過分析圖書內容和寫作時間以區(qū)分題名中的“韓國”與“朝鮮”的含義,即指整個朝鮮半島還是1945年南北分裂后的大韓民國與朝鮮人民民主主義共和國。若講述南北朝鮮分裂之前即1945年之前的內容,則地區(qū)表不宜往下細分,而應該取其上位類312。如,《韓國古典詩學批評研究》(978-7-5117-2980-4)中提到,書名中的“韓國”實際是指整個朝鮮半島,所以分類號不應入I312.607.2。分類標引人物傳記時,同樣要留意被傳人的生卒年代,尤其是近代人物,以1945年為界,分清其屬于韓國還是朝鮮,還是分裂前的朝鮮。
在《中圖法》的“世界地區(qū)表”中,唯朝鮮與韓國的代碼是四位數(shù)字,與其他國家皆不同,更與同樣曾經分裂的東西德(聯(lián)邦德國和民主德國)不同。因我國政府直到1992年才與韓國建交,1975和1982年出版的《中圖法》第一、二版僅有312朝鮮,1990年第三版將其修訂為“312.5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312.6南朝鮮”,自此“朝鮮”由單一類目擴展加細為有上下位類之別的3個類目。這也是迄今為止的世界地區(qū)表中,由一個統(tǒng)一國家分裂為兩個國家后,直接采用上下位類顯示彼此之間存在著類目等級差別的惟一特例,也是國家層面之間采用層累制編號的惟一特例。[1]到1999年《中圖法》第四版中,“南朝鮮”又改為了“韓國”。
在日常分編中,涉及某一具體國家的圖書在“依世界地區(qū)表分”時,編目員往往習慣取完3位數(shù)字的國家代碼后直接按中圖法的注釋繼續(xù)仿分,而國家代碼312朝鮮有下位類,并不是一個國家,所以必須要加“0”,就因為“朝鮮”這個在中圖法中的特例,對涉及論述朝鮮半島的圖書進行分類標引時,這個加0問題被忽視的情況比比皆是。如,《朝鮮文學通史》,國家圖書館和一些高校館都將其歸入了I312.09,而實際應為I312.009;同理,上述的《韓國古典詩學批評研究》應入 I312.007.2;安重根(1879-1910) 的生平傳記應入K833.120.7=43,而不是K833.127=43。
作為一種跨境民族語言,“朝鮮語”在我國既可以指朝鮮族的民族語言,亦可指朝鮮和韓國人所說
的官方語言。由于我國與韓國的交流日漸頻繁深入,近年來“韓國語”這一稱呼更為人熟知,甚至漸有取“朝鮮語”而代之的趨勢。作為民族語言的朝鮮語和作為外語的韓國語、朝鮮語本就屬同一種語言,除了方言和新詞術語的差別外基本相同,并無本質上的區(qū)別。但是在分類時卻不能等同視之?!吨袌D法》(第五版)中H2類目注釋規(guī)定:“我國出版的少數(shù)民族文字的語言著作入此。外國出版的與我國少數(shù)民族文字相同的語文著作入各語系的具體語言、文字”。[2]因此,類分朝鮮語語言類圖書時,應注意區(qū)分出是朝鮮民族語言還是外語,以確定入H219或是H55類,并在此基礎上分別給予不同的規(guī)范主題詞——“朝鮮語”和“朝鮮語(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如,朝鮮族的語言教材(朝鮮語和朝鮮文字)入G633.39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文,但是2011.)這種韓國出版的、給韓國學生學習本國語文的初等教材,不能歸入G633.39,而應歸入外語(漢語以外的語言)教材,即G634.49。而題名相近的(朝鮮語小詞典)1980)和《朝鮮語小辭典》(東京:大學書林,1960)也因各自內容不同而應分別歸入H219.6和H556。
國內出版、朝鮮/韓國出版圖書的不同入庫處理,見《CALIS小語種編目教材》附錄7,CALIS聯(lián)合目錄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獻編目原則(2010年3月)中規(guī)定:“朝鮮民族文,與韓文(韓國)、朝鮮文(朝鮮)雖然屬于同一個語言文字體系,但是韓國和朝鮮出版的文獻資源,以及韓國和朝鮮授權在中國重印版的文獻資源,都屬于小語種編目范疇,應入CALIS外文庫,而我國出版的朝鮮族的民族語言文獻屬于中文民族文獻編目范疇,入CALIS中文庫?!比胫形膸斓奈覈r族的朝鮮語文獻,用CNMARC編目,入外文庫的韓國語文獻,用MARC 21編目。
但在編目實踐中,仍有很多特殊問題不易區(qū)分。如,朝鮮民族語言還是朝鮮語或韓國語難以分辨,而且由于語言互通,不僅朝鮮或韓國人所著文學作品常被國內直接引進出版,我國朝鮮族作者用朝鮮語寫成的著作也經常在國內出版后又在韓國出版,甚至直接在韓國出版。因此,雖然在圖書分編中可以將出版地作為入庫的參考因素,但單憑出版地并不一定能判斷出一部作品為民族文獻還是外語文獻,還是要在本館已有數(shù)據(jù)的作者查重的基礎上,通過各種信息源甄別并參考作者的身份來判斷。如,我校朝鮮族教師黃大華所著在韓國出版的(1960年代六鎮(zhèn)方言研究),應作為民族文獻入CALIS中文庫,但因其研究的是韓國語而不是朝鮮族語,分類應入H557。另外,還要考慮作者國籍變更的情況,以已入籍日本的作家金文學為例,其(韓國人·中國人·日本人)直接用朝鮮語撰寫,因其原為生長于中國的朝鮮族,無論在中國或韓國等其他國家以朝鮮語出版,都應視作民族文獻,入中文庫。
古代朝鮮沒有文字,一直使用漢字,到了1446年,名曰“諺文”(即現(xiàn)在通行的朝鮮文)的朝鮮文字才創(chuàng)造出來。在此之后,漢字長期以來依舊是朝鮮的官方文字,史書、檔案、著作皆用漢字。如,近年來韓國古典翻譯院編輯出版的“韓國文集叢書”“韓國文集??睒它c叢書”等,正文純是漢字且遵循古漢語語法,僅版權頁、前言是韓國語,筆者意見以入CALIS中文庫按中文圖書著錄為宜。再如,朝鮮最大的一部歷史編年史《李朝實錄》,中國、朝鮮、韓國、日本都曾出版過,一部分圖書館將中國影印出版的放入中文庫,在朝鮮或韓國出版的放入外文庫,導致同一種書分散兩處,而按其文種統(tǒng)一放入中文庫更合適。
朝韓相關文獻分編中的很多問題,多與中國和近鄰朝鮮自西周起至今千絲萬縷的歷史關系有關。從傳說中周初武王封箕子于朝鮮的“箕氏朝鮮”,到秦末漢初的“衛(wèi)氏朝鮮”,再到漢武帝在朝鮮半島北部設立“漢四郡”和之后的“三韓”時代,以及新羅、百濟和高句麗的三國時代和被新羅統(tǒng)一后的新羅時代、9世紀的后三國時代。926年高麗統(tǒng)一朝鮮半島,又相繼成為遼和金的屬國,再到1280年成為元的一個省,“李氏朝鮮”又成為明清屬國。直至清末日本在甲午戰(zhàn)爭中獲勝,成為朝鮮新的保護國,其間十八世紀中葉至二十世紀初陸續(xù)從朝鮮大批遷入中國東北定居的朝鮮人形成了朝鮮民族。數(shù)千年來,有戰(zhàn)有和,有吞并有附屬。而且,直至今日,仍有一些爭議問題與中國尚未達成統(tǒng)一,對涉及這些問題的圖書文獻進行分類標引時要尤為注意。
高句麗是公元前一世紀至公元七世紀在我國東北地區(qū)和朝鮮半島存在的一個民族政權,由源于中國東北貊族的高句麗族建立。高句麗曾在朝鮮半島與新羅、百濟形成三國鼎立局面,668年為唐和新羅聯(lián)軍所滅。唐在其地設安東都護府,其族眾大部分遷居中原、靺鞨、突厥地區(qū),后逐漸融入漢等民族,少部分則與朝鮮半島原有民族融合。[3]目前,我國學界一般認為高句麗是我國古代民族,而朝鮮韓國則將高句麗視為自己國家歷史的一部分,并曾經因“東北歷史與現(xiàn)狀系列研究”(簡稱“東北工程”)引發(fā)了文化沖突。
在過去的很長時期里,由于中國學術界對高句麗的歷史缺乏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而將高句麗與三韓人王建公元918年建立的高麗王朝混淆,使高句麗被不少中國學者誤認為是古代朝鮮國家,一些與高句麗相關圖書被作為朝鮮歷史進行了分類標引。國家圖書館的數(shù)據(jù)中有一部分論及高句麗的圖書是作為朝鮮政權來分類的,如,《韓國高句麗史研究論文集》《唐征高句麗史》入 K312.310.7,《高句麗中央官制研究》 入D731.233,《高句麗壁畫研究》入K883.120.941。
在《中圖法》里,高句麗一般入K289古代民族史志,而高句麗又與百濟,新羅合稱朝鮮三國時代,《中圖法》上對應K312.31三國。鑒于中國歷史和朝鮮歷史中都有高句麗,在歸屬上仍存在爭議,還是要根據(jù)文獻主題的側重選擇歸類。論述高句麗民族自身的歷史、政治、文化等方面內容的圖書,或者從中國史角度論述高句麗的圖書,應歸入中國古代民族史或中國政治文化類目;將高句麗作為朝鮮半島歷史發(fā)展的一部分來論述時可歸入朝鮮歷史類,若主題同時涉及可在朝鮮相關類互見。如,《唐征高句麗史》《高句麗中央官制研究》《高句麗壁畫研究》就應入中國歷史、政治、考古各類。
除高句麗問題之外,中國同朝鮮、韓國還有歷史起源、人種等許多爭議問題。類分韓國原版圖書時,可參考利用韓國國會圖書館書目數(shù)據(jù)的韓國十進制分類法、分類號和主題詞,但參考不是照搬,尤其是這種爭議問題,還要注意國情和立場的不同,在工作中維護國家主權和立場。
朝鮮族是中國少數(shù)民族之一,是從朝鮮半島遷入我國的朝鮮人,其中一部分早在明末清初就已定居于東北,其余大部分是十八世紀中葉至二十世紀初陸續(xù)從朝鮮大批遷入中國東北定居的。[4]朝鮮族文化因地理和歷史的原因,形成自己的特色。一方面,朝鮮族同朝鮮半島的文化有著較深的淵源關系,另一方面,
尹東柱、金學鐵都是朝鮮民族的知名作家,在朝鮮語圖書中相關的作品集和研究專著更為常見。詩人尹東柱(,1917-1945),祖籍朝鮮半島,生于中國吉林省,求學于朝鮮和日本,死于日本,最后葬于中國。其身份是中國人還是朝鮮人,一直備受爭議。在已查到的各大圖書館書目數(shù)據(jù)中,其詩歌集有入朝鮮族詩歌I291.92的,也有入韓國詩歌I312.625的。分類標引中文學作品按作者國籍確定屬于哪國文學,無法確定國籍的情況下,應按文學作品的主要創(chuàng)作活動地和時間來確定,其大部分作品創(chuàng)作在朝韓分裂前的朝鮮,創(chuàng)作語言是朝鮮語,因此宜作為朝鮮人進行分類標引,其詩集應入I312.025,傳記入K831.205.6。
金學鐵(1916-2001),中國朝鮮族代表作家,生于朝鮮元山,1985年獲得中國國籍?!丁粗袊鴪D書館分類法〉第五版使用手冊》中規(guī)定,“當遇有改變國籍的作家時,應以作品發(fā)表時作者的國籍(國家)作為分類的依據(jù)。”①“跨時代的個人作品集,均按后一時代歸類”。[6]寫于其入中國籍之前的《軍功章》《泛濫》等作品入朝鮮文學作品I312.545,去世后出版的《吸收了漢族等其他民族的文化,因而又同漢族等其他民族的文化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5]》(金學鐵文集)入中國文學作品別集I217.62或I291.9,金學鐵的個人傳記應入K825.6。而韓國多將金學鐵作為韓國人,如,韓國國會圖書館將1988年漢城出版的《》(《激情時代》②)分入韓國小說類,這是錯誤的,在參考其書目數(shù)據(jù)時應當留意。
朝鮮民族與朝鮮或韓國人還有許多共有的東西,如,圖書分編中經常遇到的盤索里藝術,約產生于十八世紀,表演者一人多角,以唱為主,說中有唱,唱中帶說,以演唱故事為己任。它既是我國朝鮮族藝術,也是朝鮮、韓國的藝術形式,類分圖書時根據(jù)圖書具體內容來判斷,朝鮮或韓國的盤索里藝術入J837,類號J837(312);朝鮮族的盤索里藝術入J826.2。相應的,論述朝鮮民族與朝鮮或韓國人其他方面共有共通的圖書,如,風俗習慣等,都應依據(jù)論述重點或宗旨,選擇歸入中國民族還是朝鮮韓國。
綜上,要做好韓文圖書及涉及朝鮮韓國內容的中文圖書的分編工作,既要嫻熟掌握朝鮮語、編目規(guī)則、中圖法及圖書分類標引規(guī)則,還要對朝韓歷史、民族、語言、文字各種特殊問題了然于心,從文獻內容入手,正確認識并區(qū)別朝鮮韓國相關文獻中的南北之分、內外之分等易被忽略的特殊問題,方能從容應對并采用適當方法解決實際工作中遇到的各種情況。
[注釋]
① 與《〈中國圖書館分類法〉第4版使用手冊》中“應以改變后的國籍為分類依據(jù)”的說法不同。
② 最早發(fā)表于1986年,金學鐵獲中國國籍之后。
[參考文獻]
[1]薛殿霞,劉少武.也談《〈中圖法〉(第4版)傳記類的不足》之不足——與劉盛華先生商榷[J].圖書館理論與實踐,2007(3):71-73.
[2]國家圖書館《中國圖書館分類法》編輯委員會.中國圖書館分類法(第五版)[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159.
[3]戴均良,等.中國古今地名大詞典(下)[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2480.
[4]李鑫生,蔣寶德.人類學辭典[M].北京:北京華藝出版社,1990:813.
[5]王云坤.吉林省百科全書(下)[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1470-1471.
[6]國家圖書館《中國圖書館分類法》編輯委員會.《中國圖書館分類法》第五版使用手冊[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174-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