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天喜
順喜年逾花甲,在西昌工作生活50余年,距離故鄉(xiāng)宜賓千里之外。與他一家三代人同城工作生活的八個侄子及小家成員,平日里相互尊重,和睦相處,相聚快樂,把西昌這座城市視作第二故鄉(xiāng)。
順喜在弟兄五人中排行三,其大哥順福、二哥順綠、四弟順華、五弟順友,兄弟除順華都是單位的人,與兒孫生活在城里。
2016年春節(jié)前的一次,順喜的兒子說,爸媽,你們的小孫兒快四歲了還沒回過老家,今年我們一家三代回老家過年好嗎?
母親接過話,說,老家沒人只剩下老宅,回去吃住咋辦,再說氣候又寒冷,我和你爸不想走。
順喜心想,父母在世那些年月,特別是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前交通不便的歲月,回老家下了火車后還要走三個多小時的山路。由于老房子年舊失修,瓦楞間已有小草葉片,黃泥巴墻裂開縫隙,有的裂縫拉出一條長縫,歪歪斜斜很刺眼。寒冬天氣床上仍在墊席子,就是這樣,每當自己說回老家老伴從不反對,后來父親去世了也沒停止回老家的腳步,直到2008年8月8日母親走了才沒回老家的,因為同母親吃住的四弟順華也進城在兒女家養(yǎng)老,家鄉(xiāng)的老宅沒人居住。
順喜聽了母子倆的對話,以為都在情在理。
新的一天上午,順喜夫婦在一起閑談,順喜說:從我的角度,出生在故鄉(xiāng),少年以前成長在故鄉(xiāng),對故鄉(xiāng)的情深得多,從兒子的角度,既不出生也沒成長在故鄉(xiāng),他說回老家是回根的地方,再說他主動提出帶孫兒回故鄉(xiāng)是件好事,如果我們不陪同回去他會放棄,因為他對故鄉(xiāng)很不熟悉。
“嫁給你40多年了,對老家同樣有感情也想回去,眼下要考慮吃的用的怎么解決,吃的可以回當?shù)厝ベI,用的以前置了兩個床上用品但不夠,因為冬天冷得多,兒子小家四個人,一個床是擠不下的,要考慮增加一個床的用品,要考慮煮飯的鍋和燒開水的熟水器,要……。”
順喜插斷話,說,還是老伴考慮得細。
兩天后,順喜家里增加了五個行李包,特別是兩個超大編制袋包很打眼,里面裝的被褥毛毯枕頭之類東西雖然不算沉重但體積大,兒子見了,說,那么大的包你們坐火車怎么帶呀,還是我開車帶走吧。
“不要開車,因為極端氣候增多,高速路都實行了冬季交通管制三個月”。
“那么多包包咋辦”?
“你只管送上火車就是了?!?/p>
父子對話后兒子走出了家門。
順喜看見眼下這堆包包也暗暗發(fā)愁,之所以要阻止兒子駕車帶走,還是擔心兒子小家四口的安全。
新的一天中午,順喜夫婦準備睡午覺,偶然間,老伴對他說:街邊不是有快遞點嗎,去試試看?
一般來說,生活在當下花甲以上的老人,對郵政投遞記憶深刻。當老伴提到快遞時,順喜恍然大悟,說,要得,我們?nèi)ピ囋嚒?/p>
順喜杠起一個編制袋,另一只手又提一個編制袋急匆匆朝門外走去,老伴跟在后面喊:你拿不起那么多。
可能是有些累了,順喜半路小息,眼看老伴跟上,又肩杠手提編制袋急匆匆朝前走,對身后傳來的“你拿不起那么多”的話聲置若罔聞。
順喜夫婦到了一家快遞點,對方說:快遞人員已放假回家過年,不辦理快遞業(yè)務了。
順喜夫婦有些不甘心,又朝視線里的“中通快遞”走去,經(jīng)辦員說:今天是春節(jié)前辦快遞最后一天,只辦理省內(nèi)的。
聽了這話,順喜夫婦懸念的心鎮(zhèn)定了許多。
經(jīng)辦員見順喜填寫投遞單手在顫抖,說,老人家,我來幫你填寫。
手續(xù)辦畢,順喜夫婦對視笑了笑,又看了手機,見手機顯現(xiàn)的時間是2016年1月30日17時35分,隔春節(jié)大年三十還有一周。
就在辦理快遞中,有一女性走近,說,走了幾個快遞點都不接收了,還辦理不?
經(jīng)辦員回答:我們公司辦理截止時間是今晚12點前。
女士又問:你們上門收快遞不?
“收”。
接下來雙方在銜接取包裹的時間、街名、門牌號碼。
順喜牽著老伴的手走在路上,老伴說,中通快遞服務好,還能送取包裹服務上門。
鄉(xiāng)愁是離開了還想去的地方。
生活在同座城市的親人們知道順喜夫婦要回老家過年,都欣然表示也要回去,順喜說,回去當然高興,但要自備床上用品,把生活上的困難想得多些。
生活在另座城市的妹妹電話里說:準備了5張被褥和烤火器、熱水器各一個。
生活在宜賓家鄉(xiāng)的順友電話里說,今年是女兒女婿結(jié)婚第一年,也準備和我們倆口一起回老家過年,裝了四麻袋吃的用的,電磁爐烤火器也買了。
一時間,微信家族QQ群打出了“回老家過年哆”的字幅,點贊的、點歌的、載歌載舞的圖案競相登場。
“……回家是我夢中的淚花,回家耶回家,回家是我永遠的牽掛,回家耶回家 回家是我堅定的步伐”的歌聲在微信群里競相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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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喜夫婦回到了闊別8年的故鄉(xiāng)老宅。其他親人在先后啟程。
汽車緩緩??吭诶霞艺海従蛹胰吮阌松蟻?,又是招呼又是取行李,又是招呼請坐又是端茶遞水。順喜夫婦忙于應付,嘴里連連說別客氣,我們自己來。
鄰居男主人叫世清,40歲出頭,個頭在170米左右,長方形臉,是本社(生產(chǎn)隊)社長,女主人姓蘭名貴秀,倆口膝下1男2女,大兒子和大女兒是貴秀和前夫名下的,世清名下是小女兒在讀小學五年級。世清一家是2014年搬來的。從鄰居的角度,順喜夫婦是第一次與對方相見。
這些年老宅沒人居住,里里外外都是灰塵垃圾,庭院水泥壩也長出了青苔,加上冬天氣候寒冷多毛毛雨,雖然毛毛雨不形成雨點,但一天到晚都在飄飄灑灑,走在院壩青苔上易摔跤,一次小孫兒摔倒在青苔上哇哇大哭,順喜家人從鄰居世清家找來工具鏟除青苔清掃灰塵,世清見了丟下手上活計,換上雨鞋取出膠管,開啟自家電閘抽水一起除苔清淤,相互間有說有笑。順喜見世清身上濺的水點,說,不要受涼整病了。
“這點水算不了啥子,”對方回答。
觸景生情,順喜想起了往昔鄰居的軼事:
那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以前,本院子住了三戶人家,另外兩戶是劉曾兩家,劉家是解放初土改搬來的,曾家是富農(nóng)成份,父親建國前教過私塾,人稱順老師。
按當?shù)亓曀?,劉家老倆口自己叫劉表叔、劉表嬸,這老兩口常吵鬧。每次吵鬧先是對罵,接下來是邊罵邊向?qū)Ψ剿ご驏|西,再下來是撕打,常見的是男方扭住女方頭發(fā)往下按,女方則拳腳相加直指男方下身,扭打中夾雜嘶叫聲、慘叫聲、罵咧聲,同院的大人聽到這些恐怖聲音,便上前勸架拉架,結(jié)尾是兩口吵吵嚷嚷找時任卜生產(chǎn)隊長的父親調(diào)解。
劉表嬸在撕打中吃了幾次虧后,當見劉表叔大罵臟話,彎腰拿東西剎那間,便拔腿往屋外跑,她頭發(fā)蓬亂,衣不蔽體,邊跑邊嚎叫:打死人啰,老狗日的打死人啰,老子不活了…。她這是向百米外的連二塘水庫跑去,她的家人和鄰里擔心發(fā)生意外,紛紛火燎火急跑上前拉的拉、勸的勸,小孩們則緊追其后看熱鬧。
起初,可能是拉勸的人動了真情,她覺得被人拉勸是一種沮喪的補償,后來她動輒就向水庫跑去。她家里人和鄰里也見怪不怪了。一次她真的跳迸水庫,可能是嗆了幾口水受不了又爬上岸,她坐在岸邊,先是嚎啕大哭,哭泣中夾雜咒罵:全家都死絕了,個個都是狼心狗肺……
咒罵一陣也沒人上前勸導,她干脆脫下衣褲曬在草叢上,蹲在庫岸邊洗起了澡。一次她跳進水庫,劉表叔抓住漂在水上的頭發(fā)邊往水下按邊重復罵:老子讓你喝個夠……
生產(chǎn)隊食堂化后期,每人每天供應半斤米,在蒸飯罐上帖上姓名統(tǒng)一蒸飯,一次,劉表嬸的幺兒劉五偷蒸飯罐里米被當場抓住,幾個社員把他按倒在地,正在捆綁。
父親上前勸阻,說,他人還小,批評教育算了。
社員們看在父親面上給他松了綁。
接下來父親對劉五說:人要養(yǎng)成好的品行?,F(xiàn)在大家都指望那點米救命,你偷了別人的米就等于要別人的命。年青青的要走正道,千萬不要染上小偷小摸邪氣。
當天,她領著劉五上門,向父親邊叩頭邊說,今天如果不是你順老師勸阻,肯定我那幺兒要被他們整個半死。
一個月后,一天清晨,她在院壩里罵:他憑啥子罵老子的幺兒、教育老子的幺兒,要給老子的幺兒恢復名義……
她不指名罵了一陣,見父親沒接話,便氣沖沖的提起凳子坐在我家門口喊叫:順老師,你誣陷我的幺兒,壞了他的名身,要跟他平反。她說完這話,拖長聲調(diào)哭喊:兒啦兒啊,你年紀青青的就受這么大誣陷呀,你被整得好慘哦。哭喊聲哀哀切切,不知者以為她的幺兒死了。
哭喊了一陣,見沒人理她。猛然間,她脫去上衣,捶胸蹬足,嘴里重復喊叫:姓順的欺負人啰。
父親見狀,沖著她罵了句“不要臉”。
她沖著父親接連叫嚷:不要臉你又敢咋啦。
母親實在忍不過了,說,你那幺兒偷人家蒸飯罐的米,是當場抓住的,人贓俱獲,你憑啥子說是誣陷?
她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接下來是大喊大叫:順家兩口子欺負人啰。她邊喊叫邊跺腳。
折騰一陣,見沒人搭理她,吼道,老子不活了,要死在你們順家門口,是你們把我整死的。
話音一落,只見她順勢倒地,在地上打起滾來,嘴里長聲吆吆哭喊:打死人啰、順家打死人啰。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鼻涕、塵埃交錯在臉上,連蓬亂的頭發(fā)間都能看見邋遢惡心的斑跡,眼前的她象似瘋子。
這時,父親對母親說,等她在這里潑。便鎖上門下地干活去了。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以前院子房屋是三家人墻連墻、房連房,房前屋后互通,共用一個敞壩(曬場)。鄰里的雞到劉表嬸房前屋后覓食,她要生出無名火氣,不僅嘴上大罵而且要拿東西去追打,狗見了便發(fā)出汪汪叫也去攆雞,一時間整個院子鬧得雞飛狗叫人在吼。一次她把砍柴刀向雞打去,一只公雞發(fā)出呱、呱慘叫,拖起受傷的腳連跳帶飛逃之。
曾家女主人見自家的雞被打,說,雞不會說人話,何必跟雞過不去嗎。
她接過話,罵道,現(xiàn)在是共產(chǎn)黨的天下,沒得你富農(nóng)份子說話的……
罵了一陣,見對方?jīng)]吭聲才閉嘴。
雨后的一天,她拿起一根長竹竿追攆雞時不慎摔了跤,這下便不依不饒,硬要曾家賠藥費。
曾家女主人說,是你自己摔倒的,憑啥子叫別人賠藥費?
她大吼:老子今天就要你賠。
曾家女主人罵:不要臉,都是女人憑啥子給我充老子?
只見她雙手叉腰,步步逼近對方重復喊叫“老子今天不要臉你又敢咋啦、給你充了老子又敢咋樣”?眼看她就要向?qū)Ψ匠鍪帧?/p>
“不許胡來”。只見父親邊吼邊朝兩人走近。
“都是一個院子的鄰居,相互多一點寬容少一點計較嗎。雞是長腳的,吆喝開就算了嗎,去追打干啥子,啥子賠藥費哦?”
她聽了父親這番話,火冒三丈,大吼大叫道:你這個啥子逑隊長,幫富農(nóng)份子說話。
父親說,這不能和成份扯在一起。
她吼道,我管逑你那些,賠我藥費就是了。
父親也吼道,你還講不講理?
她反詰:老子不講理你敢把我怎樣?
此時,見父親也來了氣,他提高嗓子大吼:再敢胡鬧把你捆起來送到公社。按當時慣例,公社對生產(chǎn)隊送去的人在趕場天要進行游街懲罰。
聽了這話,只見她邊轉(zhuǎn)身邊喃喃自語“老子不得怕你”走開了。
一年暑假,9歲的表妹和7歲的表弟來家耍,一天,姐弟倆在稻田里撿谷穗。她見了大喊大叫:不準撿,田是我的。語氣間流露出生氣。
姐弟倆回答“田是生產(chǎn)隊的,憑啥子不準撿”。
她怒責,嘿,兩個小雜種嘴還硬嗦。說著,順手拿起一根竹竿邊罵邊朝姐弟倆跑去。
姐弟倆邊逃邊頂嘴“田是生產(chǎn)隊的嗎”。
她邊追邊罵:老子今天非打死你們兩個小狗日的。她氣足勁足,眼看就要追上姐弟倆,只見她舉起竹竿就打過去,剎那間:
表弟驚呼“姐姐,快救我”。
姐姐轉(zhuǎn)身拉起倒地的弟弟,跟跟蹌蹌繼續(xù)逃跑。
隨之她驚叫“哎喲,痛死老子啰”。
原來,表弟見竹竿打來,慌腳沒踩穩(wěn)摔了跤,她急于打人,用力過猛身子失去平衡也摔了跤,打出的竹竿偏離了方位。
接下來,她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心存憤恨,怒視對方,斷斷續(xù)續(xù)罵道:你們兩個小狗日的,不得好死,槍打五雷轟……
姐弟倆也坐在不遠處喘著粗氣,心存余悸,盯住對方,時不時重復“田是生產(chǎn)隊的嗎,憑啥子不準撿”。
不知啥原因,她一聽到“田是生產(chǎn)隊的,憑啥子不準撿”的話,就氣得暴跳如雷,喊破嗓子的咒罵,恨不得抓住姐弟倆痛打一頓,于是她又接著追攆。
姐弟倆見她追攆又接著逃跑。
追攆出不遠,她又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只得坐地邊喘粗氣邊咒罵,咒罵聲中夾雜咳嗽、吐痰聲。
這樣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她帶著憤怒,憤怒中夾雜幾分委屈找到父親,說姐弟倆如何如何欺負自己。
父親向她道了歉,又叫姐弟倆向她賠了禮。
她走后,父親對姐弟倆說,莫去惹她,她是個潑婦。
表妹問,舅舅,啥子叫潑婦?
頓了頓,父親說:潑婦就是兇悍、蠻橫、不講道理的女人。
在這個年代期間,九孃、大哥、二哥和我從農(nóng)村走上了工作崗位,被當?shù)厝苏f成罕事,有的說是祖墳埋到了風水寶地。劉五信以為真,打主意把房子修到我家祖墳上端,揚言“粘靈氣,壓死人整活人,”動工那天上午,父親、大哥、二哥和我趕到現(xiàn)場阻止,雙方先是吵鬧,接下來是搶奪工具發(fā)生身體碰撞,眼前是一場惡斗前湊,在這關鍵時刻,父親氣得滿臉通紅喊走了我們兄弟。
1970年劉表嬸一家搬出了本院子,也帶走了對鄰居的煩擾,不過,家里人不忘金家是曾經(jīng)鄰居。
1973年的一天上午,劉表嬸哭哭啼啼找到父親,說,有人看見劉五和曾二娃(鄰居曾家獨兒子)兩個跳火車摔在過路見的鐵路邊上,從頭到腳都是血,是死是活都難說,求……
父親大聲說,還在這里哭啥子,快去找人救撒。在心里說,平時處處逞強又不講理,生產(chǎn)隊的人也得罪完了,鄰里又處得不好,遇到困難別人不說報應就算好了,還有那個愿意幫哦。
這時,父親又想起三年前她家修房子在祖墳上兩家人對抗那一幕,覺得眼前這女人可惡可恨,甚至也以為是報應,轉(zhuǎn)念又想,好歹鄰居一場,在說眼下是人命關天,救人要緊。
接下來,父親找生產(chǎn)隊的何坤明、張運華、劉福貴幫忙,他們都不干。
父親改口說,你們就算幫我的忙嘛。
這幾個壯男聽了這話,說“那差不多”,便砍了幾根硬頭黃竹竿,向社員家借了兩把竹躺椅,急沖沖趕到出事現(xiàn)場,見劉五趟在一塊苞谷地里,一只手一只腳摔斷(嚴重骨折),滿身是血跡,口里“哎喲、哎喲”叫喊,叫喊聲斷斷續(xù)續(xù)很微弱。曾二娃趟在鐵路涵洞里,腦漿也流了出來,不省人事,像死人一般。
父親俯下身子,臉貼近曾娃鼻孔,感覺還有微弱的呼吸,說,還有點氣。
父親和幾個壯男把竹竿躺椅綁成臨時擔架,抬著往50多里的縣醫(yī)院走去。
走出不遠,見曾二娃腳蹬了蹬,死了,他是個孤兒,其家人“鬧糧食荒年月都死了”。
父親組織生產(chǎn)隊人員安埋了曾娃。
事情原來是兩天前,劉五約曾娃到縣城去耍,回家需坐兩站火車路程下車走20來里路才能到家,如果火車行駛到過路見(地名)地段下車便可少走10來里路但這里沒有火車站,為此兩人預先說定火車行駛到過路見地段即從車窗往外跳。
由于搶救及時,經(jīng)過一個多月治療,劉五保住了性命,也沒有留下后遺癥。
時間到了1984年,一次,父子對家人說:劉五把房子修到祖墳上頭也沒見他有啥子好,也沒見我們家倒霉,看在曾經(jīng)鄰居分上,不和這種不三不四的人計較就是了。
時間到了1992年夏天,劉表叔在女兒家被雷擊死了。
當?shù)孛耖g信仰祟拜天象,把雷擊與天怒結(jié)合起來,認為雷擊死劉表叔聲是天罰,是惡報的感應。
一時間,社會上沸沸揚揚傳言,有的說,他父親死在女兒家,女兒家有災難,有的說,虧心事做多了,所以老天爺都不放過。
劉表叔的遺體從十多里外抬回劉五家,就在把遺體放在堂屋瞬息,晴朗的天空突然一聲悶雷作響,只見堂屋房頂撕開一個口子,遺體噴出膠臭,在場的人驚慌失色,有人小聲說,又被雷擊了。
劉五親眼見到雷擊場面,他從驚愕中招呼家人跪拜在遺體前,乞求上天對父親的寬恕。
劉家人先是聽到各種議論,心里揣揣不安,也覺得父親死得不光彩,之后又親眼見雷擊遺體,心里惶惶不安,認為需要化災免災,于是請了6個道人做了5天道場法事。
放下做道場找“風水寶地”、家人扯費用分擔吵架動手不說。單說出殯的事。
在當?shù)?,農(nóng)戶家辦紅白喜村民都有主動上門幫忙的習慣,可輪到金五辦喪事,主動上門的人少了,少得找八個人抬棺木的都湊不夠,無奈,他叫老婆回娘家找舅子。
起初,娘家三兄弟都不愿意出力,大兄長生氣的說:平時他從不上門,如今他父親死了沒人抬棺材也不上門下話,不去。
劉五老婆邊落淚邊說:沒人抬出不了喪咋個辦嘛,求求你們看在我們姊妹情份上……
最后,兄弟仨也只有兩個到了劉五家。
劉五見了沖著老婆發(fā)氣,罵道,別人看老子笑話,媽賣B娘家人也抽老子底火。
眼下還差一人。
按當?shù)亓晳T死者親人又不能抬棺,急得金五大罵臟話。
無奈,他找到四弟順華,低著頭哭喪著臉,說,實在找不夠抬棺材的,請你幫個忙。
“要得,我們兩家過去同住一個院子,現(xiàn)在兩家也挨得近,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都嘛,”順華爽陜答應。
私下,有一年青人問王表叔:人家娘家舅子都不成全,順華為啥要去成全?
這王表叔年逾七旬,當?shù)厝硕家詾樗〞允露嘤置魇吕?,當聽了年青人問話,頓了頓,他說,這叫遠親不如近鄰。
出殯那一刻雨過天晴。
劉表叔是雷擊死的,遺體抬回家又遭雷擊,加上又停放了五天,尸體腐水從棺木里滲出讓人惡心嘔吐,抬棺木的都用手捂住鼻子。
就在棺木下穴瞬間太陽出來了,這是雨后的太陽,太陽曬在大地上,劉家人特別是劉五臉上露出了驚喜,送葬人群有的小聲說,太陽象征添福天壽,風水師還有些功夫。
就在棺木下穴瞬間,五弟順華正在解抬棺材的繩索,剎那,天空一聲霹靂,伴隨這一巨響,見一道電光從墓穴風馳般閃過。
就在電光閃過棺木剎那,送葬人群驚呼愕躲避,躲避中隱約聽到有人說,完了、完了,順華完了。
就在電光閃過棺木剎那,順華跳下棺木。
當人群用驚恐未定的眼神朝他看時,見他安然的站在一旁沒事,人群似信非信走近凝視,問,你真是沒事哇?
“沒事,我不是好好的嘛?!?/p>
這時,人群里有小聲議論,說,墳墓被雷公猖了。
有人問王表叔,猖了是啥意思?
王表叔說,從風水的角度講,地穴是福地,但老天爺認為他不該享用,所以雷公把風水連同死人的靈魂都徹底毀了,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有人又問,為啥雷公要打他三次?
王表叔說,天意,這叫惡有惡報。
有人再問,雷公為啥又不打順華?
王表叔說,天意,這叫善有善報。
此時,王表叔有些感慨,說,常言說得好,福地福人居?天下任何一塊風水福地都是有福氣之人才能享用的,沒有福氣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占有的。
一年輕人問,福氣是咋來的?
王表叔說:福氣靠命,這命靠修德,修德就是多做善事好事,否則,既使埋到了風水寶地也享用不了。劉家把房子修在順家祖墳上頭這叫缺德,劉五偷砍生產(chǎn)隊林木、偷農(nóng)家蔬菜瓜果同樣是缺德,歷以他的大兒子遇車鍋死了,小兒子販毒進了監(jiān)獄,父親被雷公霹了三次,這叫報應。
時間到了2006年新年初二上午,母親走近了劉表嬸住宅院壩,喊道:劉表嬸、劉表嬸。
她坐在院壩一端曬太陽,隱約聽見有人喊自己,心里嘀咕道,自己一個人獨住,平日沒有人上門,誰會喊自己?
遲疑間,母親一手柱著拐杖,一手提著一個包包走了近她。
“唉呀,是順表嬸都嗎,”她很驚訝說道。
時年母親已是88歲的高齡。
她問,你來做莫個(啥子)?
母親回答“來看你撒?!?/p>
“來看我呀”?她露出驚訝意外的表情。時年她是89歲的高齡。
母親遞過包包,說,給你的,是從我兒子那里帶回來的。
她接過包包,見里面有糖果糕點,說,這些東西從來沒見過。
兩個耄耋老人挨近坐下。
她充滿著驚喜和感動,說,你現(xiàn)在好了,吃得好,耍得好,穿得好,就象城里富人樣,剛才沒把你認出來。
說到這里,她伸手摸了摸母親的衣服,說,這衣服怕要花好多錢哦?
母親說,不曉得,是三兒媳婦買回來的。
她說:人的一身,哪個說得清楚哦,你們家過去好窮哦,娃兒又多呀,誰會想到你一家人現(xiàn)在那么好,五個娃兒四個在單位當官做事,你是官太婆了,說著便哈哈大笑。
母親接過話,說:你莫(不要)說這個。托你的福,娃兒們都有孝心,爭著接我去耍,就是耍不住,一年出去耍一兩個月就想回來,再多耍身上就這兒不對勁那兒不對勁的,還要耍出病來,回到農(nóng)村身體還好些。就象穿的,娃兒買起穿都穿不完,你不穿還不高興,那權啟芳有時還估到(硬要)你穿,里面穿啥外面穿啥,從頭到腳給你穿上,—樣—樣理好。
她問,權啟芳是那個哦?
母親說,嘿,就是我那三兒媳婦都嗎。
她哦了聲,說:那些年我們住一個院子,給你和順老師惹了好多麻煩哦,我那個幺兒劉五缺德,把房子修在你們家老祖墳上頭,說是壓死人整活人,你們不但沒記仇,還來看我。
母親插話,說,過去的事莫說了。
她嘆了嘆氣,接著說:那些年我那么潑、那么橫,逞強惹事,耍潑耍橫,你們讓著我,還以為你們是怕我。你的娃兒都有孝心,我的娃兒六親不認,那個迕逆子(幺兒)從小拿給我慣壞了,從不讓那個,耍潑耍橫兇得很,跟我說話從不輕言細語,開口閉口稱老子,只有聽他吼叫的,他老漢被雷打死,一家人扯費用承擔,他說老漢死在妹家,妹該承擔主要費用,妹說老漢死是他虐侍造成的,我想起自己遭的虐待,一氣之下一巴掌打過去,沒想到他一掌把我推倒在地,腦殼碰出血,住了十多天醫(yī)院,一條腿殘廢了,柱拐杖走動都很老火,出院后我跟四兒吃住,前年四兒死了就一個人吃住,單家獨戶的,白天清靜得說句話的人都沒得,晚上擦黑就上床,睡也睡不著,太難熬了,村上調(diào)解叫迕逆子一年給230斤米60元錢,他從來沒給過錢,糧食也拖著,這種日子生不如死。說到這里,她氣得語不成句,眼淚婆娑。
母親勸道,莫說這些煩心事了,好好活。
想到這里,順喜自言自語說,父母待鄰居的言行值得學習倡導。概括說是包容、大度、吃虧、謙讓八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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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清在順家五兄弟中為小弟。
起初,從禮貌角度,順喜使用打掃衛(wèi)生工具要先向世清或貴秀打招呼,對方總是說,三哥,你盡管拿去用就是了,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氣。
后來,順喜用打掃衛(wèi)生工具像自家一樣直接取來。
起初,順喜清掃院壩衛(wèi)生一般先從鄰居門前開始,對方見了總要說,三哥,你來掃真不好意思,邊說邊放下手中活計一同參與清掃。順喜說,你們忙手上的活,都是一家人不別客氣。
后來,對方見順喜在門前清掃也不客氣了。
當?shù)剞r(nóng)戶飲用水都是一戶一井,井水從山巖涓涓流出。一時間順喜家回去了20多人,井水供不應求,用水有了困難,世清見了拿起塑料管,開起自家電閘,從自家井里抽水送到順喜家水缸里。
閑時,院宅幾個男士便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一次,順華問,兩年前電費是上門逐戶收取,現(xiàn)在也是嗎?
世清說,現(xiàn)在農(nóng)村用電每家每戶一個電表,實行刷卡用電,自己隨時曉得用電情況,電費分時段計算,晚上十點后一角錢一度,在卡上印有監(jiān)督電話,如有疑問可以隨時查詢,也從不停電。
順華說:家鄉(xiāng)大概是1987年左右用上電的,當時大隊動員村民集資修了個小型水電發(fā)電站,發(fā)電量不大,剛開始電燈亮度比煤油好不了多少,而且經(jīng)常停電,線路有一兩公里路程經(jīng)過一段荒山,電線桿在兩山峰之間跨度很大,當時我是大隊民兵連長,為了預防偷線偷電和擔心冬天結(jié)冰壓斷電線,每晚都要派“基干民兵”守護,夏天守護山蚊子叮咬不能睡,冬天守護冷得睡不著,電線結(jié)冰了要及時排除,深夜能聽到荒山里異常響動和野獸嘶叫,開始派一人守護都說害怕便改成兩人,有幾次我去了另一個沒來確實有些害怕但還得堅守,一天深夜,我聽見有狼叫,我手拿棒棒嚇得躲進臨時搭建的樹枝棚里并燒起柴火,因為狼怕火光。
順福插話:你說那一帶是嚇人,生活困難時期是我讀中學的年份,學校隔家50來里,一個周六下課已是下午四點左右,餓得連生紅苕都沒得啃了,唯一的辦法是回家。走在路上,肚子餓得全身無神無力,見路邊有井水或河水就拔下咕嚕咕嚕喝水充饑。
天色黑盡時候又下起了雨,走到你說的那段荒坡,走啊走,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圈,也不知走了多少回頭路,一失腳跌下坎來,神志猛然清醒,原來在一片墳地里瞎轉(zhuǎn)。我失魂似的走到了家,有氣無力邊喊“媽”邊敲門,媽在里屋端著油燈邊走來開門邊說,我們都睡醒一覺了,那么夜深了你還回來哇?
順喜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盡管電燈不算明亮,但總比煤油燈好,記得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家里窮得沒錢買煤油,晚上家頭一般只點一盞煤油燈,這盞煤油燈一般放在灶臺上做飯用,吃飯時又把煤油燈端到飯桌,二哥(順綠)當兵走的第二天母親病重起不了床,晚上秋風習習吹拂,灶臺上的煤油燈忽閃忽閃著,鍋里是燒了洗腳水仍冒著絲絲熱氣,煮啥吃還燒著鍋在等。煤油燈芯燃起淡淡光亮,微風輕輕撲來,燈芯火苗飄搖不定,讓突然冷清的家里湊然失趣,父親慢步走到灶臺,一只手端起煤油燈,另一只手心遮擋忽閃忽閃的火苗以防風吹滅光亮,又慢步回到飯桌上方凳子坐下,見他神情木納。
頓了頓,他說“倒點酒來”
家里沒有專用酒懷,像往常那樣,我用吃飯碗倒了一兩多酒放在父親面前,平日愛酒的他沒有立馬端酒碗。
又頓了頓,見他從凳子上拿起一個包裹放在桌子上,說:你們二哥當兵走了,話語低沉,木納的神情仍不見絲毫笑意。
接著他打開包裹,包裹里是二哥穿軍裝后換回的衣褲,每翻看一件他總要理理褶皺,摸摸衣兜,呆呆盯視。伴隨這些舉動,剛開始,見淚珠在他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他試圖用酒抑制淚珠流出,先后幾次顫抖著端起酒碗?yún)s又一次次不飲而放下,最終淚珠還是奪眶而出,流淌在臉上。20天后一個傍晚,母親在灶上做飯,父親又走到灶臺一只手端起煤油燈,仍用另一只手心遮擋燈芯火以訪風吹滅光亮,不同的是這次步子沒有上次那樣沉重,表情沒有上次那樣木納,當他慢步回到飯桌上方凳子坐下,說,你們二哥來信了。這話好像是對在家姊妹說的,又好像是對家里所有人說的,見他邊說邊打開信嗆了起來。
順綠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當?shù)匕衙河徒醒笥?,好多人家沒錢買不起洋油照明,普遍是晚上打黑摸不用燈,晚飯一般在天色沒完全黑盡就吃。
這個年代初的一天早晨,村長找到父親,說,明天上頭要來人檢查掃盲工作,聽說是縣長帶隊,村上準備扎個牌坊寫幾個
父親問,寫啥子內(nèi)容?
村長說,歡迎上級領導來檢查指導工作。
扎牌坊是當?shù)亓曀?,逢年過節(jié)特別是過年要扎牌坊,用樹干樹枝樹葉扎成牌坊,牌坊上有字幅,有時還掛上燈龍。
新的一天上午,上頭來了幾個干部模樣的走到牌坊前駐足,一個戴眼鏡,身著中山裝的中年人指了指牌坊上的字,說,這毛筆字很有功底,字體間有名家書貼的韻律,在這樣的山村很難得,應給予獎勵,
問村長,獎勵點什么?
村長回答:村民都很窮,連照明用的洋油都買不起,用“銅光亮”代替照明。
對方問,什么叫“銅光亮?”
村長回答:就是干松樹塊含有松油的,擗成筷子條形點燃代替照明。
順喜說,現(xiàn)在家鄉(xiāng)農(nóng)村能做到不停電、用電透明、分段計費、監(jiān)督公開實屬不易,連城里好些地方也趕不上。
說話間,貴秀(世清媳婦)端來豆?jié){,說,天氣冷了,喝點熱豆?jié){。
順喜問,是磨子磨的?
世清說,現(xiàn)在沒人家用磨子了,現(xiàn)在用電方便,用豆?jié){機打的,家庭生活加工都用電器,就連農(nóng)田使用的栽秧機打谷機全是用電。過去一人一天栽半畝田秧子整得腰酸背痛,現(xiàn)在栽秧機一天栽兩三畝秧子人還不累。
3
順家?guī)仔值芑氐嚼霞遥瑢O子輩10歲以下的就有五六個娃兒,平日娃兒們喜歡追雞攆狗放火炮,大人們見了肯定要制止,世清倆口見了同樣要制止,彼此間都以為應該,一次發(fā)現(xiàn)看家狗不見了,后來從院落山邊草叢里找到時見狗顫顫抖抖,可能是放火炮被嚇的。
日常生活里鄰里兩家同樂。
世清家有一臺麻將機而且配有電爐取暖。春節(jié)期間近鄰兩家喜歡打麻將的便聚在一起同樂,天氣冷時在屋內(nèi)開電爐取暖打麻將,暖陽天氣把便麻將桌搬到院壩娛樂打麻將,世清倆口總是笑呵呵一起搬進搬出一起娛樂,也不說因搬動損傷麻將機的事,夜間世清倆口仍一起娛樂,也不計較電費之事。麻將機壞了一時維修不好,世清從弟家又搬來一臺。
日常生活里鄰里兩家同餐。
起初,順喜在鄰居世清家吃飯有些礙于情面,貴秀察覺后,說,三哥,我們同住一個院子,能請到你吃飯是給我們的面子,再說你們家那么久沒開伙了,沒準備好之前就在我們家吃飯就是了。
順喜心想,這幾年之所以沒回老家,覺得最不好辦的是做飯問題,因為回家停留時間短也不經(jīng)常,準備起來免不了要左顧又慮。聽了貴秀這番話,打消了之前的顧慮。
從那以后,順喜在世清家吃飯像在自家一樣自然。
幾天后,順喜家起灶開伙了同樣也請世清家人一起進餐,一次兩家人正在吃飯,世清外出回來,順華向前招呼,說,沒等你,快來吃飯。
“不好意思,回來遲了”,世清邊說邊拿碗舀飯也像自家一樣自然。
當?shù)剜l(xiāng)村是三天趕一次場,趕場天鄉(xiāng)場鎮(zhèn)街上才有蔬菜賣。
起初,順喜家人趁趕場天盡量多買些蔬菜備用,可生活里免不了有調(diào)節(jié)之需,這時候拿錢也買不到想吃的蔬菜,貴秀看在眼里記上心頭,趕忙到自家地里弄菜回家送給順喜家人,說:地里啥子蔬菜都有,要吃那樣去弄就是了。
順喜說,這樣多不好。
“有啥子不好哦”,四哥(順華)到城里和娃兒生活去了,把兩畝多茶山、幾十畝承包山和田土無償送給我們家,就說門口這塊大田他占五畝張家占三畝,我們家租來養(yǎng)魚,他分文不要,交張家每年租金是三百元。
一天清晨,順華背著背蔸到地里弄菜路過一塊油菜地時,見一只野雞臥在不遠的油菜叢中,他躡手躡腳朝野雞走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背蔸扣壓過去。可能是天氣尚早,也可能是他的腳步太輕,也可能是他的動作迅捷,野雞成了翁中之鱉,見野雞窩里還有幾個蛋,原來捕到的是一只孵蛋野雞。
鄰里兩家人見了有喜有詫,有的說能活捉野雞不簡單,是個好兆頭,不升官都要發(fā)財,有的說不吉利,要防摔跟斗。
“不管那些,”順華邊說邊取刀準備宰殺野雞。
順喜說,不要殺,放生算了,把野雞蛋給母雞孵看能孵出野雞不。
貴秀說,正好有母雞在孵蛋,她邊說邊拿上蛋朝雞窩走去。
突然,看家狗汪汪叫了起來。
見一老婦人衣衫不整,頭發(fā)蓬亂,面帶愁容,柱著拐杖彎腰駝背朝院子走來。順華世清立馬迎上去,招呼道,王大媽,您早。
王大媽邊走邊說,你們兩個是水牛的好朋友,眼看就是大年三十了,我那水牛出去幾年了都沒回家過年,頭兩年時不時還打個電話回來,這兩年連電話都沒得,人是死是活都不曉得,麻煩你兩個打個電話給他,告訴他掙不掙到錢都回來過年,當娘的是過一天算一天的人了,老人邊說邊抹淚。
緩了緩氣,王大媽接著說,人老了不中用,今天早上天還沒大亮就出門,這么點路也走了這么久。
在場的下意識到對方還沒吃早飯,便攙扶上了桌。
在一旁,順世兩家兄弟閑聊王大媽的事。
順綠問,她是那個社的?
順華說,石包社的,單家獨戶住在大崖彎,前不挨村后不挨店,離我們這個院子兩里多算是近鄰了。她已八十多歲,三十來歲就守寡,一個人含辛菇苦拉扯三個兒子,兒子三個都沒讀啥子書,思維也簡單,生產(chǎn)隊那會靠隊長安排干啥就干啥,生產(chǎn)隊撤銷田土下戶后,連自家田土都種不好還缺糧吃。因為窮,大兒黃牛30多歲才好不容易找到對象,到40多里外當了上門女婿,上門后就沒回來看過她,連個電話也不打,二兒耕牛外出打工,頭幾年偶爾打個電話回來,近兩三年連個電話都沒得,人是死是活都不曉得,三兒水牛五年前也外出打工,前兩年時不時跟她打個電話,和我也有電話聯(lián)系,近一年來他的電話打不通了,有人說他在做傳銷,前不久我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是檢察院的,叫打兩萬元過去就放他,估計他陷進傳銷被非法軟禁了。
“非法軟禁是犯法的,怕不會吧,”順喜插話。
世清接過話,說,三哥,我們村有人做傳銷挨整過,傳銷一般都宣稱是某公司某產(chǎn)品,鼓吹宣傳其產(chǎn)品如何如何好,是保健產(chǎn)品也吹噓防百病,吹噓一天就可以賺大錢,一夜之間就可以成為老板等等,當加入進去想退出來就不容易了,要么,服軟繼續(xù)推銷產(chǎn)品欺騙他人,要么,掏錢放人,不掏錢就變相軟禁還派人看守,吪錢放人。
順綠說,他們兄弟名字有些特別。
順華說,我問過水牛,他說解放前父母兩邊家里都是窮人,靠租田土種為生,也沒有人上過學,解放時分到了田地分到了房子,對毛主席感情特別深厚,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當?shù)剞r(nóng)家正堂屋供的是家神,他家掛的是毛主席像,六十年代中期他父母成親拜高堂拜是拜毛主席像,老倆口對生產(chǎn)隊很有感情,把生產(chǎn)隊視為家,大兒出世,一次倆口在說到取名的事,丈夫說牛是生產(chǎn)隊的主要生產(chǎn)工具,干脆大兒就叫耕牛吧。
“要得”,妻子答應。
隨后便叫二兒水牛三兒黃牛。
一次丈夫?qū)ιa(chǎn)隊長說,我給生產(chǎn)隊增加了三條牛。
對方笑了笑,什么也說。
當?shù)厝税锤?、水牛、黃稱呼兄弟仨,久而久之,稱呼的覺得自然被稱呼的也覺得自然。
弟兄仨長大了,向他人也這樣自我介紹,久而久之,以為兄弟仨姓牛其實是姓郭。
他們家堂屋從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以來一直掛毛主席像,過年了要在毛主席像前燒香叩拜,當聽到毛主席逝世消息,老倆口還披麻帶孝在毛主席像前守靈。
世清說,聽老人們說,一九四九年六七月間,鄉(xiāng)民們總是聽見離自己不遠地方傳來“哦一一昂、哦一一昂”的聲音,這聲音像牛叫,起初,鄉(xiāng)民以為是誰家的牛出事了,時間長了,鄉(xiāng)民們說是地叫。地叫是從地層下面發(fā)出的,同年十二月當?shù)亟夥帕恕R痪牌吡晟习肽?,當?shù)赜殖霈F(xiàn)“哦一一昂、哦一一昂”的叫聲,我好奇順著叫聲追了幾里路想看個究竟,結(jié)果什么也沒看見,只感覺叫聲離自己不遠,而且這叫聲基本上都是在太陽塊落山的時候出現(xiàn),叫聲持續(xù)了一個多月,沒隔多久毛主席去逝了。
這時,見一旁的王大媽在落淚,順華問,你是不是想水牛了?
“不是,是聽到你們說毛主席掉的淚”。
世清說,眼看就要過年了,她又沒得去處,干脆留下一起過年。
這話好像是在征求在場人的意見,又好像是結(jié)論,只是讓大家知道。
頓了頓,世清說,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以前當?shù)卮迕穸际峭壕幼?,少則兩三戶,多則七八戶,可能是鄰里關系難處,后來都紛紛搬出院子單家獨戶居住,現(xiàn)在兩家人住個院子都少,前些年來農(nóng)民紛紛外出打工,普遍是房門鎖上房門見房不見人房門緊鎖,劉表嬸是個七十多歲老人,她兒子媳婦外出打工,她和兩歲多的孫子留守在家相依為命,與她家相處鄰居是彭表叔家,兩家相距二三百米,一次彭表叔來告訴我,說有七八天劉表嬸家的門都關著。
我問,是不是走親戚了?
“不會,平時她離家一兩天都要跟我打招呼說幫忙照看一下”。
我聽了這話有些不放心,說,走,我們?nèi)タ纯础?/p>
到了她家院子,見門緊關著,連喊了幾聲劉表嬸也沒有回聲也不見門開,于是走近推了推門,感覺門上了內(nèi)閂,我心生懷疑,說,祖孫倆不會有事吧,這話好像是在問彭表叔又好像在問自己。
隔了一會,我對彭表叔說:我搭凳子從圍墻上看看,見房內(nèi)也靜悄悄的,隱約間聞到一股異味。
接下來把這一情況報告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同志來了強行打開房門,剎那間,在場的人被眼前一幕吃驚不小,見小孩死在地上卷縮著,一只手伸向關閉的門,劉表嬸死在廚房地上,地上散落幾片白菜葉。
經(jīng)現(xiàn)場勘查,派出所的同志說,可能是老太太在廚房弄菜突發(fā)心臟病卒死,小孩是因打不開房門活活餓死的。
再說孵野雞蛋的事,十多天后小野雞出蛋殼與其他小雞沒有多大區(qū)別,一起伴隨在母雞左右覓食,不同的是小野雞愛吃蟲子不吃飼料。隔了一些天,小野雞同樣伴隨母雞四處覓食,不同是小野雞比其他小雞愛飛行,警覺性比其他小雞高,當覺察響動或人影即會驚慌飛出幾米外。
世清兩口擔心小野雞飛走,趕緊搭了十多米寬的網(wǎng)罩,母雞在網(wǎng)外“咯咯咯”呼喚小野雞,小野雞好像知道在呼喚自己,也不停在網(wǎng)內(nèi)飛行。
不到一年光景,世清家養(yǎng)的野雞發(fā)展到二十多只,一只售價150元。
隔了一些日子,其他小雞漸長也不跟隨母雞而自個覓食了,天色黃昏雞群便朝房后山里走去;
隔了一些日子,一次無意間,貴秀發(fā)現(xiàn)母雞不見了,家人在房前屋后尋找,嘴里發(fā)出“咯咯咯”呼喚仍不見母雞蹤影,以為是野貓刁走了;
隔了一些日子,仍是一次無意間,貴秀發(fā)現(xiàn)母雞在院壩里覓食,便留意其動向,見母雞沖忙覓食喝水后往房后山里走去,她尾隨其后來到雜草叢里,見一個窩里有好幾個雞蛋,她下意識明白了什么;
隔了一些日子,仍是一次無意間,貴秀發(fā)現(xiàn)母雞又帶著一群小雞在院壩里覓食,天色黃昏母雞帶上小雞往房后山里走去。
貴秀有些不放心,對世清說,把雞逮回家,萬一遇上野貓吃了。
世清說,順其自然,不怕得。
隔了一些日子,雞群白天在房前屋后田邊地角覓食,夜宿草叢樹枝,
一年后,見張家院公路旁一塊“世清林下野雞家雞場”牌子特別吸引眼球。
4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順世兩家依舊仍親如一家人。
一次,世清與順家弟兄在路過家門前的公路閑步。
這是一條8米寬瀝青公路,凡是靠水塘、邊坡都有防護欄、岔道口、村與村分界處都有路牌標志,說是一條旅游公路一點不過份。
世清問,三哥,你離開老家有50年了吧?
“今年整整50年了?!?/p>
“也就是說當?shù)?0歲以下的是你離開家鄉(xiāng)才出生的,但家鄉(xiāng)的老的年輕的都恭維你,因為你為這條村道改造立了功。以前這條村道是泥巴路面,晴天勉強通車,雨天摩托車行駛都難,我聽人說,2005年那次你回家,在車上和當時的村長第一次相識就提出改造這條村道,對方說沒錢,你提出動員村里在外工作的捐款,對方說沒人干,你當即表示愿意捐一萬元,是你這一萬元鋪上了路面道碴,村民出行方便了,2008年你那次回家,新上任的村長上門找到你說村道改造,你又表態(tài)捐一萬元,你讓村長增強了信心看到了希望,于是動員全村捐款,還專門印發(fā)了倡議書,記得在倡議書中寫道:本村塘坎至長坡這條公跨彎多路陡,路面狹窄且坑洼不平,給廣大村民生產(chǎn)生活帶來極大不便。遠在涼山州工作的本村人順喜,心系家鄉(xiāng),情系本村,2005年捐資一萬元支持本村公路改造,這次又表態(tài)再捐資一萬元改造村公路,希望本村的村民以主人翁的姿態(tài)慷慨捐資…。
據(jù)說你要求家族成員在外工作的人人要捐款,這次全村共捐資五萬八千多元中你們家捐款占了大半。
順華插話,說,三哥要求家頭人員一定要積極捐款,記得當時我一時拿不出錢,在電話里對三哥說,家頭喂的兩條肥豬再等一個月左右出槽賣了就捐款,三哥說,不要拖后腿,一時拿不出錢由我來負責。當時媽和我小家共5人,是三哥及時寄回來一千元捐的。
順喜說,說到給媽捐款,我就想到2003年春節(jié)那次回家,86歲高齡的媽上年11月一天深夜患腦梗塞住院,一月后出院在城里大哥(順福)家恢復,媽覺得離家久了,曾多次提出要回家。大年三十我和妻子下車直奔大哥家,母子相見格外親熱,妻子握住老人的手,問,媽,我是那個?
媽握住妻子的手笑而不答。
我下意識覺得媽對妻子有些搞不清楚了,在一旁說,她是權啟芳。
剎那間,媽興奮的說,你是權啟芳呀,變年輕了,認不倒了。
媽的話逗樂了在場親人。
笑聲中,我在想,半年前我和妻子才回來過,相隔短短幾個月媽就記不清了,此時,心里感受到“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酸楚。
此時,門鈴響了。
四弟順華進門,媽急切問,你來了,車子來了沒有?
“租的三陵微型車,師傅說車子只能開到燕壩那一截,您就不走了嗎。
燕壩是地名,離家還有5里左右。
頓了頓,媽說,要得,天又在下雨,我也走不起,天晴了你們就來接我嗎。
媽應道“要得”,語氣很勉強,表情里折射出無奈。
順華順友和我們倆口到了燕壩,見一輛三陵微型車翻在水塘里,路邊人群里傳出哭聲。
剎那,我們驚愕失色,
當走近人群見一男子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女人在哭泣,其他人默默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人大聲喊,順友醫(yī)生來了。
剎那,現(xiàn)場靜寂,目光投向我們一行,就在這同一時間,一中年婦女赴了過來,大聲哭喊:順醫(yī)生陜救救我的老公。
順友快步走到躺在地上那人前,俯下身子,用手貼近那人鼻孔,沒感覺到氣息,又用手翻了翻了眼角,見瞳孔增大,下意識生命特征兇多吉少,但沒有聲張,只是表情比先前嚴肅起來。
隨之是做人工呼吸。
大約過了兩分鐘,他用手貼近那人鼻孔,說,有微弱氣息了,在場的人臉上露出放松表情。
大約又過了兩分鐘,見那人嘴里噴出水來,隨之眼睛微微睜開,在場的人臉上露出驚喜,說,好了,活過來了。
哭泣女人邊向順友深深叩禮邊說,今天如不遇到你我老公就死定了。
順友說,我是醫(yī)生應該的。
原來,說話的女人姓蔣,躺在地上的里她老公姓吳,是臨近社的。
順友問,你們是咋個掉進水庫的?
蔣女士說: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和老公開車去趕場,車子到水庫岸邊公路陷進了泥坑,開足馬力車輪就在原地打滑反復碾壓,不輕意間,可能是老公把油門轟大了,瞬間車子掉進了水庫。
我不會游泳,下水先是嗆了幾口水,在水里亂舞了幾下便往下沉,老公水性也不好,情急之下跳進水里救我,后頭的事就不知道了。
這時,有一男人插話,說,我今天也是去趕場,到了水庫岸邊,見水庫里有輛車子,水淹得只現(xiàn)車頂,見他(她)倆在水里掙扎,便一下子跳進水庫…,
沒等對方繼續(xù)往下說,蔣女士走近對方,邊叩禮邊說:謝謝王大哥救了我們。
原來這王大哥是蔣女士夫婦的鄰居。
這時,聽見有人大聲喊:醫(yī)生來了,一輛摩托開了過來。
原來,騎車的是本村跑摩的小伙子,他見現(xiàn)場無人會救溺水者,便駕車到鄉(xiāng)醫(yī)院接來了醫(yī)生。
在場人群漸漸散去。
我們兄弟妯娌一行人在泥濘道上艱難的朝家走去。
過年了,親人相聚依舊團年,依舊放火炮辭舊迎新。可我總感覺沒有母親在家過年少了什么,喜悅的心情達不到極致,同時又苦于找不到高底盤大馬力越野車,因為當時只有少數(shù)機關單位有類似車型,社會上特別是鄉(xiāng)村是沒有的,心里無計可施。
無奈,新年初二清晨,我再也控制不住這種無奈,只好打通一朋的電話,在興文縣當縣長,當天在縣上值班,是他幫忙落實了車子,是他朋友開的私家車。
從朋友角度,任何時候我都要記這個情。
沒過多久,這一朋友調(diào)到我們翠屏區(qū)先后任區(qū)長區(qū)委書記。
世清問,三哥,聽說2008年村上第二次動員捐款,你還為去逝的老母親也捐了款?
順喜說:是的,之前我聽順華說那次捐款是以人頭占有土地為準,當時母親去逝了半年多,按照“生不補死不退”的政策,母親那份田土仍由家里人耕種,還有一點是母親生前也想修好這條路,如果她在天有靈也會高興,對我們活著的后人也是一種緬懷和慰藉。
順喜兄弟與世清邊路走邊路聊,這時,見路邊立有一塊石碑,世清說,這塊石碑記載著那兩次捐款人的姓名及數(shù)額。
見石碑眉頭刻印著“萬民頌”三個字特別顯眼,順喜排在若干捐款人之首,他母親的名字也刻印在上面。
這時世清示意腳下村道,說:寬寬的瀝青路面,靠水域邊坡都有防護欄,岔道口、村與村分界處都有路牌標志,公路兩邊是郁郁蔥蔥的植被。路修好了,三哥你又把張平領導請下來調(diào)研,隨后便有了開發(fā)荒山種早茶的變化,現(xiàn)在是兩萬余苗茶山帶動當?shù)剞r(nóng)戶增收脫貧,而且形成一道獨特觀光風景,游人有增無減,僅鄉(xiāng)政府每月帶來觀光的就有十多批次。長坡是觀光最佳地帶,走,我們?nèi)ツ抢锟纯础?/p>
長坡是地名,在周圍遠近群山中視線最開闊,是當?shù)卮迕褡匀患⒅行?,也是順喜老家那個社社名。
極目四顧遠眺,群山溝坡崖峰盡是層層疊疊茶樹,修剪整齊,錯落有致,特別是遠近的“人造霧茶”像是仙境若隱若現(xiàn)。
“人造霧茶”是水管連接龍頭開閘砰出的水蒸氣,形態(tài)極向霧狀。
世清說,這片早茶立春前便可掏茶尖,比其他地方早二十多天,茶商在農(nóng)戶手里收價為每斤六七十元,茶商說這期間的占一年利率百分之六十以上。
有感于此。
順福說:解放前這帶人煙稀少,野獸常出沒,一年盛夏一天夜晚,月光下家人在家門敞壩(曬場)乘涼,突然狗邊叫邊往對門山林跑去,與山林相連是一條直徑六七十米長的田埂,那野獸并不怕狗,也朝狗撲來,狗怕了,邊叫邊退,那野獸離家人近了,只有三四十米了,這時都看清楚是老虎,大人小孩一起大聲吼,那老虎才退回了山林。這是我近距離第一次見到老虎。事后想起那一幕真有些后怕,假如那老虎撲過來家人肯定遭不幸。
順綠說:解放初這帶土匪猖獗,征糧工作隊都得時常提防土匪襲擊,運送糧食要經(jīng)過“過路見”原始森林帶,山路曲曲折折順溪延伸,兩邊的山勢陡峭成交鎖狀,密林陰森白天行人都要約伴同行,送糧人員見狀也警覺三分,征糧工作隊高隊長見了也叫大家放下?lián)?,說,同志們,不要怕,提高警惕就是了,慎防土匪埋伏,把子彈都上堂,三五人成組,每組拉開10來米距離前行,王副隊長帶隊打頭陣,我負責壓后。
說完這段話,高隊長走到王副隊長跟前,貼近對方耳邊又說了幾句,由于說話聲很小,只見對方點了點頭。
不出所料,在兩山交鎖地形的密林里埋伏了小股土匪,大概有20來人,當王副隊長一行進入土匪視線,一土匪問咋辦?
匪首說,是探情況的,放走。
土匪見后面送糧的都是三五人一行,而且又相隔距離,接連放走了幾組送糧人員,這時,一土匪按捺不住,說,再不打一粒糧也撈不了。
匪首聽了這話,惡狠狠的說,你懂個庇,打中間我們兩頭受敵。
又過了一會,高隊長一行送糧人員進入了土匪埋伏視線,匪首見狀,喊“打”。
高隊長一行迅速舉槍還擊。
就在土匪槍響的不遠密林里,同時響起槍聲,子彈向土匪方向飛來,土匪見勢不妙,擔心腹背受襲,便悄悄溜走了。
原來,王副隊長一行五人經(jīng)過土匪埋伏點后,按照高隊長的要求,迅速把糧食藏在路邊草叢里,埋伏在兩山交鎖地形一側(cè)。當聽到不遠林間土匪的槍聲,便迅速開槍還擊,以掩護送糧人員通過。
沒隔幾天,征糧工作隊的同志與解放軍一道參加“過路見”剿匪戰(zhàn)斗,戰(zhàn)斗很激烈,在打垮土匪清掃戰(zhàn)場的時候,有個受傷的土匪向高隊長放冷槍。
在送往縣城路上高隊長犧牲了,安葬在宜賓縣烈士陵園里。
聽到這里,世清說,二哥(順綠)說這些,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前輩在這片土地流血犧牲,我們更有責任建設發(fā)展好自己的家園。
頓了頓,順喜說: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這帶山坡仍是原始森林,秋收的一天早飯后,父親叫一同去送征購糧,生產(chǎn)隊保管室就在我們腳站這個位置,當時我12歲,送征購糧到糧店單邊里程有20來里。
我跟著父親來到生產(chǎn)隊保管室,見保管室人群進進出出、忙里忙外,裝籮筐的過秤的說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其中要數(shù)保管員喊過秤聲最大,生怕記錄聽不清似的。
這是我第一次送征購糧,第一次接觸這樣場面,搞不清頭緒便站在一旁看熱鬧。
突然,父親喊,你快過來把口袋牽開。
我牽開口袋,父親邊往口袋里裝谷子邊說,你人小挑“甩口袋”以免打倒。
我想問啥子叫“甩口袋”,又怕父親不高興,只得納悶的應到“嗯”。
接著,父親用繩扎緊袋口,在扎袋口處系上繩子,繩子一端系在扁擔上,這就是當?shù)亟械奶簟八诖??!?/p>
送征購糧一般都是男人,因天氣炎熱都裸露上身。
父親和我挑著征購糧走在送糧人群中,父親緊跟其后。
山路兩旁是草叢樹木,草叢密密實實高矮不等,特別是一種叫蕨芨草的草本植物,長得又密又高,可稱得上水泄不通,就像一堵堵天然屏障。我扁擔兩端的甩口袋時不時與它們碰撞“接吻”使肩上擔子失衡,這時,身后傳來“擔子稍打直些?!?/p>
我按照父親說的做,甩口袋沒有與植物“接吻”了,擔子在肩上也平穩(wěn)了。
山路凹凸不平,上坡下坡溝溝坎坎是很自然的。在走一段下坡路時,我感覺身子在前傾,重心在失衡,這時,身后傳來“擔子稍打橫些,用手穩(wěn)住口袋繩?!?/p>
我按父親說的做,穩(wěn)穩(wěn)當當下了坡。這時,我在心里說,今天好在父親指點才免了摔跟斗之災。
走著走著,覺得擔子壓在肩上有些痛,扁擔在肩上換過來磨過去勤了,走起路來也不如先前精神了,想放下?lián)酉⑾?,這時,身后又傳來“堅持一下,到跳墩子休息”。
平日里我知道“過路見”,不知道跳墩子在什么地方,于是有意識朝前看了看,見眼前崎嶇蜿蜒的山路上,送糧人群就像一條長長的巨龍,視線里有座石墩子橋若隱若現(xiàn)。
我受眼前情景的鼓舞,喚起心中的勇氣,跟著送糧人群朝前走。
到了石墩子橋,這時,身后傳來“休息一下?!?/p>
我按父親說的,放下?lián)?,不像大人們那樣坐在兩個籮筐搭起的扁擔上,而是坐在旁邊幽綠的草地上喘著粗氣,也像大人那樣取下毛巾擦漢水,見眼前的石墩子橋,是用一個個大約60公分左右見方的石墩子組成;墩子之間間隔大約50公分左右橫貫于河床;河中心少了兩個石墩子,是用兩根不粗的圓木塔在兩個石墩子之間,激流碰撞在石墩子上,濺起高高的浪花。
我在心里想,原來過路見、跳墩子、石墩子橋是一個地名,或許是河岸兩端石墩子橋直觀而取名過路見。
順華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前這帶山林被砍光,只乘下雜草叢生的荒坡,荒坡承包到戶都不在乎,到了九十年代有老板來承包荒坡,農(nóng)戶求老板承包,老板挑肥揀瘦,每年一畝才15元。
正在興頭上,順喜見一行五六人像是游客由遠走近,一位白發(fā)老人問,這里有個張家院嗎?問話聲明顯代有浙江浙口音。
順喜邊回答邊說“我們都是張家院的”,同時用手示意身邊一行人。
白發(fā)老人說,我們是來尋根的。
話音剛落,見對方一行人一下子圍著白發(fā)老人跳起來,大聲喊道:老祖宗,我們找到老家了。
接下來:
兩路人有說有笑向張家院走去;
世順兩家人忙著準備飯菜;
順喜兄弟同白發(fā)老人一行人喝茶交談;
順喜問,一路尋根走來還容易嗎?
白發(fā)老人說:小時候聽爺爺說老家祖籍在四川宜賓青崗坪鄉(xiāng)下,住地叫張家院,是高祖十四歲那年拜師學彈綿花隨師傅到的浙江浦江,至今一百二十多年,爺爺80歲那年一次對爸和我說,“這些年一直想帶你們回川宜賓尋根問祖,一來經(jīng)濟不寬裕,二來交通不便,現(xiàn)在老了也走不動了,不過,你們千萬不要忘記祖宗是從那里來的,有條件的時候一定要去找找祖脈”,五年后爺爺走了。
時間到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爸在彌留之際又把祖孫三代人叫在身邊重復爺爺生前講述的話。今年我78歲,趁現(xiàn)在還走得起,交通方便,便帶著兒子孫子坐飛機到了宣賓,在市區(qū)問路人都不知道青崗坪在叫么地方,住在賓館無計可施,還是孫兒在電腦上查看翠屏區(qū)所轄鄉(xiāng)鎮(zhèn),在一個叫明威鄉(xiāng)括弧里見到了青崗坪三個字,當即“打的”到了明威場鎮(zhèn)見路邊一老者,我問,這里叫青崗坪嗎?
對方看了看我,說,現(xiàn)在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地名了,你們有什么事?
“我們是來尋根的?!?/p>
對方聽說是尋根的,立馬說,這里就是青崗坪。
“這里有個張家院嗎”?兒子搶先問道。
頓了頓,對方說,有,隔長坡早茶基地不遠,沒想到在長坡問到了你們,原來是張家院的,真是緣份哦。
聽了這話,在場的人都笑了。
順喜說,從記事起就知道住宅院子叫張家院,這些年來當?shù)剡h近張姓人也沒提及此院過往,隨著時光流逝,知道張家院這個地名的也少了,這次你們來尋根問祖,讓我們見到這個院子之初的張氏后人,是緣份,是近鄰的另類。
剎那間,近鄰這個詞語跨越時空感覺尤為親切。
這時,順喜示意白發(fā)老人,說,在我們這群人里,你年齡最大,我們叫你張大哥吧。
對方連說“好、好”。
說話間相互又是握手又是擁抱。
接下來,陪張大哥一行人在庭院轉(zhuǎn)悠。
眼前庭院宅屋宇雙檐,頂層檐是金黃色大琉璃瓦,下層檐是金黃色小琉璃瓦;樓層涼臺外沿欄桿是陶瓷花瓶柱,窗戶是鋁合金和楂色玻璃,醬色木質(zhì)板,墻面貼的是小方塊淺黃色磁磚。
張大哥邊看邊說“院宅修得莊嚴、喜慶,有檔次”。
說到這里,張大哥頓了頓,說,聽高祖在世曾說,老家院宅像個撮箕形,是高大的瓦房,板壁墻,粗大的圓柱。
順福接過話,說,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初我爺爺賣田地在這里便舉家從幾十里外搬進這個院子,當時這一帶很荒涼,老虎出沒,土匪打家竊舍,院子房子象撮箕形,可能有兩層樓高,是瓦房板壁墻圓木柱但很破爛,風大一點就會掉瓦礫下來,板壁墻就發(fā)出吱裂聲,內(nèi)墻壁多數(shù)已是籬笆墻,可能是院子好久沒座家戶了,剛來時見一個叫花子住在院子一角,一年多后才往別處。
“哦”,張大哥應道。
頓了頓,張大哥問,聽老祖宗說院子后側(cè)有棵銀杏樹還在嗎?
順喜說,在,便起身陪同朝銀杏樹走去。
見眼前這棵銀杏地面裸露出的根盤根錯節(jié),樹干粗大有兩三米圍徑,樹干離地面幾米高后分出兩根技干,是明顯的連理枝形狀,干枝彼此交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樹冠呈寶塔形,樹葉灑落在地面呈金黃色厚厚鋪了—層。
張大哥一行人見了銀杏樹,情不自盡抱著樹干,臉上留下激動的淚花,喊道,老祖宗我們回來了。
話說張大哥一行人在張家院短暫停留三天擬啟程返回,世順兩家人和張大哥一行人團年聚會,有趣的是張大哥之孫張明亮與世清之閨女世雪兩個年輕人好像一見如故,相見恨晚,臨別時依依不舍,相互還留下聯(lián)系電話。
世雪20歲,是一名應屆大學畢業(yè)生,婷婷玉立,張明亮23歲,經(jīng)營海產(chǎn)品商人,離別半年后他再次來到張家院向世清家提親,與世雪確立正式戀人關系。
5
立春第3天,正月初二清辰,大霧彌漫大地,修剪有序的大片茶山被大霧攏罩得若隱若現(xiàn)。
觸景生情,順喜說,霧茶有清熱解毒、生津止渴、消除疲勞、護膚養(yǎng)顏作用,常飲用,可提高人體免疫力,
世清說,三哥說了那么多霧茶好處,走,咱們到山上采摘拿回來自己治茶品茶喝茶。
順喜說,早茶一般在清明前后,前兩天才立春,有早茶嗎?
世清說,我們這個地方早茶比其他地方早一個月左右,聽茶商老扳說,這一個月的營銷賺錢占一年利率百分之六到七十。
順喜問,加工茶是一項技術活喲,言下之意是你行嗎。
世清聽出是不放心,說,去年我專門參加了縣上治茶培訓。
走在采茶路上,世清說,采茶很講究,要求采茶不得掐茶芽,如是掐的,制出的茶在掐那點是黃色,要用母指與食指夾住茶芽輕輕往上拉,制出的茶葉才會是一個顏色。
順喜插話,說,書上記載,古時候講究十八九歲沒出嫁的姑娘采茶,姑娘胸前掛一個茶袋,采茶時用上下嘴唇一顆一顆摘下叼到茶袋里,通過姑娘體溫和汗水慢慢滲透到茶里。品飲過“碧螺春”的人都會贊賞茶嫩綠隱翠,葉底柔勻,清香幽雅,鮮爽生津的絕妙韻味,之所以有這般韻味,說是從前一年采茶者采多了筐裝不下便放在衣褸里,沒想到茶受到體內(nèi)熱氣蒸熏,突然散發(fā)出濃烈的異香,采茶者驚叫“嚇煞人香”,這話的意思是香極了,從那以后這茶名曰“嚇煞人香”??滴趸实垡淮文涎瞾淼教赐|山碧螺峰,巡撫宋犖進獻“嚇煞人香”,康熙皇帝品茶后說,茶是佳品,但名稱不登大雅之堂,朕以為此茶既出自碧螺峰,茶又卷曲似螺,叫“碧螺春”吧。
說話間,世清見采摘的茶葉差不多了,說,走,我們回家治茶去。
約半小時左右,順世弟兄圍坐在方桌旁品茶聊天。
順喜說,沒有霧的時候看這片茶山是高低凹凸奇特景觀,有霧的時候看這片茶山是仙景這般,過去這片荒山荒坡是農(nóng)戶承包山,如今變成萬畝茶山,政府農(nóng)戶間投入各占多大比例?
世清說,由政府出錢、承包商負責挖山,打造完畢歸還農(nóng)戶的原則,具體操作是挖荒山,按山形砌石坎子呈梯土,修水泥棧道,在山坡高點修蓄水池,安裝澆水管道,在山溝修水庫解決灌溉用水,這一切整好后將山還給各家農(nóng)戶,再接下來由政府免費送茶苗肥料到各家農(nóng)戶,派農(nóng)技員現(xiàn)場傳授栽種培育技術,承包商與農(nóng)戶本著雙向自愿的原則鑒定茶山承包,據(jù)說整個工程政府花了九千多萬元農(nóng)戶沒出分文。
順喜問,這樣一個由政府出錢、開發(fā)商照圖施工、農(nóng)戶分錢不出開發(fā)模式恐怕就沒有扯皮的事了?
世清說,按理應該這樣想,可施工中照樣有這樣或那樣的扯皮事。接下來,他講了八年前為此本社鄰里間發(fā)生的兩件事。
第一件事,挑油風波:
一天上午,開發(fā)商帶著四臺挖掘機到了現(xiàn)場,經(jīng)村主任介紹,開發(fā)商與鄧六正在恰談,開發(fā)商提出,吃住每人每天80元費用,每天給四臺挖掘機送4挑柴油,每挑運費10元。
開發(fā)商可能覺得這個價有點低,頓了頓又補道,這個費用還可以商量,言下之意是說費用還可以增加。
鄧六接過話,說,就按你說的意見辦。
事隔一天,金五找到開發(fā)商,滿臉堆笑的他,先是熱情的遞過一支香煙,接著說,老板,把挑油的事讓給我干嗎,說話的語氣帶著懇求。
開發(fā)商見對方是個60多歲的老頭,說,一擔油有一百四五十斤,你挑得起嗎?
金五爽快的回應“沒問題”。
鄧六與金五兩家是相距不足兩百米的近鄰。
開發(fā)商見對方回答得十分肯定,說,下來我給鄧六說說,你也找他說說。
金五表情有些為難,說:我不便找他。
開發(fā)商有些不解,問,你們都是同社的,有啥不便?
金五沉默了片刻,說:七十年代初,我把房子修在他家祖墳山上頭,我去說他肯定不答應。
開發(fā)商思忖半晌,說,我去和他商量,明天你來聽回話。
隔了一天,見金五挑著油走在路上。
何二與金五兩家相距不足華里。
過了10來天,挖掘機進入何二的承包山,何二擋住不讓挖,說,挖自家的承包山不需要其他人送油。
金五也不甘心,說,攬?zhí)粲偷氖拢笆俏腋习逭f好的,再說之前挖鄧六的承包山,他也沒說各家的承包山由各家送油。
兩人扯皮不相退讓,挖掘機只得停了下來。
開發(fā)商在中間調(diào)停,說:挑油掙的是體力錢,再說一天挑4擔油加起來也就40元,相互都退一步嗎。
不論他人如何相勸,雙方就是不讓步。
最后,村主任出面協(xié)調(diào),達成每天各負責兩臺挖掘機用油。
事后,何二說:對金五這種人不能跟他客氣,去年我的鴨子進他的冬水田,他邊撿石塊打邊罵。
張三與金五是同院子的鄰居,
又過了10來天,一次,金五走到開發(fā)商跟前,說:現(xiàn)在挖的是張三的承包山,你們吃住在他家可以少走些路,說話的聲音很小,好像是有意不讓第三者聽見。
隔了兩天,開發(fā)商一行5人住進了張三家。
金五私下對人說,就是不能讓鄧六撿便宜。
一天,張三家人趕場去了,金五找到開發(fā)商,說,我早上發(fā)現(xiàn)油桶的油少了些,可能是張三的哥偷的,昨天晚上我見他來過,他是個貫偷,坐過牢。
第二天早上,金五剛走近張三家院垻,張二猛撲上前,一只手拽住金五的衣襟,一只手掮金五的耳光嘴巴,問,你憑啥子說老子偷油?
金五好不容易掙脫,氣不過,到鄉(xiāng)上村上告了張二,要求領導為他申冤,賠償醫(yī)藥費。他接連跑了幾天,就是不見上頭來人。
事后,開發(fā)商對人說,金五是自己討打。
這樣一來,金五和張三的鄰里關系徹底鬧僵了。
又過了10多天,挖掘機作業(yè)場地離張三家遠了。開發(fā)商把四個師傅喊在一起商量,說,接下來是挖練四的承包山,你們看,是繼續(xù)住在張三……
沒等開發(fā)商往下說完,一師傅便打斷了話,說,在鄧六家吃住每天有葷菜,天天有熱水洗澡,床上用品也干凈,環(huán)境又衛(wèi)生。搬到張三家來就是兩碼事了,大熱天連洗澡熱水都不提供,弄得天天洗冷水澡。
開發(fā)商說:這些我都明白,如果搬回去又傷了張三家人,我想,練四一家人外出打工去了,房子空著,干脆租他的房子住,自己做飯。
因練四住宅不通公路,挖掘機用油仍放在張三家,這樣,運油的路程遠了些。
一天,金五找到開發(fā)商,說:不想干了,請另找人挑油。
開發(fā)商氣得臉紅筋脹,吼道:你不能吃了肉就把骨頭甩出來,不挑也得挑。
過了兩天,金五找到鄧六,說:最近支氣管病又發(fā)了,挑油實在支持不了,求你幫幫我。
鄧六聽了,一聲不吭的看著對方,過了好一會,便說,我?guī)湍憧梢?,但要送你一句話:做人做鄰居一定要厚道?/p>
半年后一天深夜,一陣咚咚敲門聲驚醒了夢中的張三,吼道:那個敲門?聲言中明顯帶著驚恐。
“是我,金五不行了”。
張三聽出是金五老婆說話聲,驚愕中來到金五床前,只聽他兩眼眠閉,嘴里發(fā)出霍霍喉聲,呼叫他也沒有反應,說:病得不輕,趕快打“120”,張三邊說邊在撥打電話。
半小時候后“120”來了,醫(yī)生又是量心壓又是輸液。
金五上了“120”。
張三對金五老婆說,你上了年紀,我同車去。
金五進了醫(yī)院急診室。
“金五家屬來簽字”,醫(yī)生喊道。
張三聽到這話,先是愣了愣,心想,我又不是他家屬,簽了這字萬一有個好歹我是要承擔責任的。
猶豫間,又傳來“金五家屬來簽字”喊聲,喊聲比上次大。
這時,見張三大步向喊聲方向走去。
約過了十多分鐘,金五被推出檢查室,醫(yī)生對張三說:為腦梗塞,好在搶救及時。
一個月后金五治愈出院,請鄰里吃飯酬謝,他舉起酒杯,說:如不是張三我可能活不到現(xiàn)在,過去我對不起左鄰右舍一定改過,請大家原諒,邊說邊與鄧六、何二、張三碰杯暢懷。
第二件事,洞子溝邊坡之爭:
洞子溝是個地名,溝壁兩邊坡沿相視不足五十米,郭表叔與陸表叔兩家隔溝相住。溝的兩邊田土是陸家解放前買下的,解放初家庭成份定為地主,郭家是解放初分田分地搬來的,家庭成份為貧農(nóng),幾十年來兩家近鄰相安無事,兩年前郭家的女兒與陸家兒子談上了戀愛,婚期定了客也請了,沒想到兩家人為爭洞子溝開墾出的邊坡土地鬧得冤冤不解。
先是各持己見說這個溝是自家的承包山,郭表叔拿出了承包荒山合同書上寫有“以溝邊坡為界”的憑證。
陸表叔不識字,沒想到對方會拿出這東西出來,一急之下粗聲粗氣吼道:你那個東西算個逑,我家老祖人買下這片田土時你還沒出世。他口頭上這么說,心里卻在想,人家畢竟拿得出憑證出來,自己是空口無憑呀。
于是他怒氣沖沖回到家找承包荒山合同書,因不識字便憑對方出示憑證紙的顏色印象在屋里翻箱倒柜找,結(jié)果什么也沒找到,便氣沖沖向妻子吼道:你把承包荒山合同書整到那里去了?
之前,妻子見他怒氣沖沖把家里翻得亂七八遭已心存不悅,當聽到吼聲便沒好臉色回道:我曉得你那個啥子雞巴合同書呀。
接下來老倆口爭吵起來。
事隔一天,郭表叔妻子趕場與陸表叔妻子相遇,陸表叔妻子面帶慍色罵“不要臉”。
“那個不要臉你跟我說清楚”,郭表叔妻子回話表情同樣面帶慍色。
“你這個窮光蛋婆娘有啥子了逑不得”;
“你這個地主婆娘有啥子了逑不得”;
兩人相互罵罵咧咧,越罵情緒越激烈;
兩人嘴上在罵手上在比劃一步步逼近對方,眼看—場打斗不可避免;
正當時,圍觀人群趕緊上前拉開。
一氣之下,郭表叔妻子打電話在外打工的女兒,說鄰居陸家如何如何欺負咱家,強行要求女兒解除與陸家兒子婚約,女兒說,你們上輩吵鬧和我們下輩婚姻有啥子關系嗎?
電話另一頭卻傳來“必須解除婚約,否則從此不認你這個女兒”,啪,電話掛斷了。
女兒無奈,便給陸家兒子說了,兩個年青人只得急忙往家趕。
就在這期間,郭陸兩個表叔找到我,我見兩個火氣都大,心想,這么大火氣不宜事情解決,便說,眼下正是栽秧農(nóng)忙,過幾天才和你們解決。
就在這期間,本社村民王綠華一次遇到陸表叔,說,眼下就要栽秧了,挖你們上邊山坡滾到我田頭石頭請幫我清理干凈,語氣間沒有惡意。
可能是陸表叔怒氣未消,當對方話音剛落,便粗聲粗氣大聲說道,你不要找我,去找郭老頭。
王綠華受到頂撞,心里有些不安逸,邊轉(zhuǎn)身邊大聲吼道,你吃了火藥哇,那么大火氣。
王綠華找到我,怒氣沖沖講述了陸表叔如何如何不是。
這期間,陸表叔的兒子帶著怨氣回到家,見父親就吼道,抱著好好日子不好好過非要惹事生非,現(xiàn)在把我婚姻鬧脫了你安逸了。
兒子邊吼邊向屋里瞟,見柜子面上有個白顏色的小冊子,拿起一看上面印有荒山承包合同書字樣,不見則己,見了火氣更大,一下子把小冊子扔向父親,吼道:你說找不到合同書,不是在這兒好好的嗎。
“郭老頭給我看的紙是黃色的”,陸老頭說這話時面帶疑惑。
兒子合上合同書,臉上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陸表叔瞟了一眼兒子合上的合同書是黃色的,低下頭什么也沒說。
隔了幾天,我把郭陸兩個表叔和王綠華叫到一起,先是看了看雙方荒山合同書上都有以邊坡為界字樣,頓了頓,說:你們都曉得,1985年劃荒山承包到戶時誰都不在乎,因為那些年荒山荒坡樹木不生更說不上種糧食了,就說你們洞子溝從溝床到溝壁都是亂石堆,當初誰也沒去在乎,所以合同書上明確你們兩家以邊坡為界,如果按合同書上明確的洞子溝溝床就屬社里的,我的意見你們兩家以溝床中線為界,如同意這個意見你們兩家人一起負責請理滾落在農(nóng)田里的石頭,如果不同意……。
沒讓我往下說,郭表叔插話,表示愿意以溝床為界,愿意清理滾落在農(nóng)田里的石頭。
跟著,陸表叔也附和,說“要得”。
兩個月后一天黃昏,陸表叔在家門口隱約見有個人在翻爬郭家的圍墻,他下意識到小偷,便大聲喊“有小偷哦”。
他這一喊,爬墻的跑得不見蹤影。
半年后一天,郭家女兒與陸家兒子結(jié)婚了。
聽到這里,順喜說,鄰居以和為貴。
(責任編輯: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