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帖中兼刻法書題跋問題初探

張多強

摘要：刻帖兼刻帖跋究竟源自何時？明清之際為何刊刻題跋表現(xiàn)如此突出？最早在北宋年間《蘭亭續(xù)帖》中發(fā)現(xiàn)刻帖的同時刻了題跋，后來的刻帖也有類似情況，但不夠明顯?？烫瑫r又刻題跋的現(xiàn)象在明代和清代比較常見?？烫烫献鳛榭烫囊环N形式，在一定范圍內(nèi)保留了書跡歷代流傳的原貌，為研究工作提供一定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刻帖 《蘭亭續(xù)帖》 題跋

中圖分類號：J2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21-0108-02

法帖刊刻由來已久，而刻帖中同時刊刻法書題跋的相關問題，目前并未引起學界的關注，人們寧愿在刻帖版本的優(yōu)劣、所刻書跡的真贗等方面加以研究考述，對于刻帖中的法書題跋卻少有問及，此舉為傳統(tǒng)碑帖研究的慣性使然?？烫型虝E題跋的現(xiàn)象在宋元之時并不多見，究其原因或許與刻帖的草創(chuàng)階段有直接關系，宋元之際刻帖的刊刻者更多地關注于書跡本身，如是否為晉唐名家書法遺跡，或歷代帝王及歷代名臣書跡等，至于書跡后的歷代題跋及鑒藏印章等問題尚無暇顧及。

法帖中兼刻帖跋的這種現(xiàn)象雖在宋元之時絕少體現(xiàn)，但明清時期的刻帖卻兼刻了許多法書題跋。刻帖兼刻帖跋究竟源自何時？明清之際為何刊刻題跋表現(xiàn)如此突出？筆者以為有必要對其進一步的分析研究?？烫烫献鳛榭烫囊环N形式，在一定范圍內(nèi)保留了書跡歷代流傳的原貌，可以向我們提供一些歷代收藏著錄的線索，為我們的研究工作提供了一定的參考價值，同時題跋者的書跡也能夠由此流傳于世，若其題跋墨跡后代散佚，則刻帖的留存便顯得彌足珍貴。因此有必要對刻帖兼刻題跋的情況進行歷史的考察，不僅要溯其源而且要觀其流。

依筆者所見，在上海博物館藏宋拓《蘭亭續(xù)帖》中蕭子云《出師頌》后有款為蔡襄的章草題跋。其跋文稱：“章草法人世少傳，此書尤精勁，而完篇殊可愛，借臨一本，然眼力已昏，多亦失真，他日或移石本可分遺也。治平二年六月十三日，端明殿學士知杭州軍州事蔡襄題。”蔡跋后另有題跋：“嘗于法帖石本中見章草，今得觀此墨跡，書函中最為妙絕。陶題。”關于《蘭亭續(xù)帖》前人記述甚少，拓本極為罕見。其中蔡襄章草題跋及君謨后面的題跋在目前僅見的上海博物館藏本及孟憲章藏本中均有刊刻，且二跋內(nèi)容及書體相同。關于《蘭亭續(xù)帖》的記述見于陳思的《寶刻叢編》卷十三越州條。其稱“《蘭亭續(xù)帖》六卷，在州學”。陳氏所舉《蘭亭續(xù)帖》六卷，今僅存殘本。上海博物館藏有殘本《蘭亭續(xù)帖》共分卷上及卷下兩冊，其中下冊拓本首頁尚存“蘭亭續(xù)帖卷第三”的卷冊標題。對于《蘭亭續(xù)帖》究竟刻于何時的相關問題，徐森玉在關于此帖的相關研究文章中有這樣的推測“此帖刻石年代不詳，假使黃伯思所指確為《蘭亭續(xù)帖》的話，那么當在北宋政和初年”。黃伯思《東觀余論》上卷稱“汝州新刻諸帖本，又刻之”。此外，王靖憲在關于此刻帖的學術論文中對于該帖的刊刻年代也有細致的分析與探究。綜上所述，我們認為《蘭亭續(xù)帖》在北宋政和年間已經(jīng)有拓本傳世。

在廓清《蘭亭續(xù)帖》刊刻的年代后，我們再來分析一下帖中蕭子云的《出師頌》以及蔡襄的題跋。蕭子云善書，見《梁書》卷三十五《蕭子恪傳附蕭子云》稱其：“子云善草隸書，為世楷法，自云善效鐘元常、王逸少而微變字體?！苯裼^此《出師頌》章草書確有鐘、張遺意可尋。對于蕭子云所書《出師頌》宋人也多有記述。黃伯思認為蕭子云章草書《出師頌》得古雅之趣。米芾認為《出師頌》為史孝山所作，此蕭子云所書章草《出師頌》筆意古意奇拙，絕非唐人所為?！度~夢得《石林燕語》亦稱“章草自唐以來無能工者，其法蓋僅存世傳。獨吳越所傳錢氏蕭子云《出師頌》最為近古，他如索靖《月儀》等未必近真”。由此可見，以上諸家對蕭子云的《出師頌》不僅確信無疑，而且好評有嘉，以其傳承鐘、王古法，再現(xiàn)魏、晉草法之精絕，大為時人所稱賞。通過以上分析，我們認為刻于北宋政和年間的《蘭亭續(xù)帖》中的蕭子云《出師頌》及蔡襄題跋的真實可信。

從刊刻《淳化閣帖》的北宋淳化三年到《蘭亭續(xù)帖》問世的政和年間，依傳世的刻帖看，均無刊刻法書題跋的情況。筆者以為，這一時段的刻帖流傳至今的并不多，且多為殘本，今人已無法窺其全貌?，F(xiàn)以《淳化閣帖》《大觀帖》為例加以說明：《淳化閣帖》流傳至今，僅存殘卷第四卷，第六卷、第七卷、第八卷，第九卷，此五卷尚無帖跋留存?！洞笥^帖》依據(jù)文物出版社的《大觀太清樓帖南宋真本》載此帖王世貞藏本卷二、四、五，南京大學藏卷六，中國歷史博物館藏本卷七，以上數(shù)卷均無法書題跋刊刻。另有卷二、四、六、八、十別本，此數(shù)卷也無帖跋刊刻。此外，由尚書郎潘師旦輯刻于皇祐、嘉祐年間的《絳帖》作為北宋著名的民間私刻帖，雖 多依據(jù)《淳化閣帖》而成，但亦有改動，共二十卷，該帖中也無帖跋刊刻。容庚《叢帖目》卷一《淳化閣帖十卷》《絳帖二十卷》，卷二《大觀法帖十卷》三帖帖目中均無法書題跋記載。

在傳世的宋代的刻帖中，除《蘭亭續(xù)帖》刻有法書題跋外，刻于乾道四年的《東坡蘇公帖》也有題跋刊刻。其跋稱“東坡道人少日學蘭亭，故其書姿媚似徐浩?！境茣咦援斖茷榈谝蝗?，數(shù)百年后必有知余此論者。紹圣五年五月已酉，渝州覺林寺下舟中，書遺維昉上人”。依此跋的書體特征來看，確為黃山谷的風格體貌。該題跋的前段，即“紹圣五年五月已酉”之前的內(nèi)容見于《山谷題跋》，這段題跋是對蘇軾書法宏觀的稱賞品評。這與《蘭亭續(xù)帖》中蔡襄跋蕭子云章草略有不同。在其后的南宋的刻帖《寶晉齋法帖》中有米友仁題跋，宋拓《松桂堂帖》《鳳墅帖》亦刻有書跡題跋。刻帖中同刻帖跋的現(xiàn)象在北宋時出現(xiàn)較少的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傳世的北宋時期的刻帖多為殘卷，客觀上限定了我們?nèi)嫜芯窟@一時段刻帖的范圍，不能呈現(xiàn)北宋刻帖全貌，這樣就不能妄下結(jié)論，只能是進行比較客觀的探究。其次，這一時期的刻帖除個人刻帖（蘇公帖）外，多數(shù)刻帖的刊刻形式沿用《淳化》《大觀》，且只關注書跡本身，而不顧及所刻書跡的其他方面，因此少有題跋出現(xiàn)在刻帖中。再次，題跋雖興于北宋，但從當時學術研究到刻帖中刊刻題跋還需要一個逐漸發(fā)展的過程。因此，北宋時期刻帖中少見法書題跋。

刻帖的發(fā)展時至明代，同刻書跡及其題跋的情況卻屢見不鮮，無論是官刻帖還是私刻帖，均有充分的體現(xiàn)。如刻于嘉靖元年的《真賞齋帖》其卷上所刻鐘繇《薦季直表》后并刻有元、明多人題跋。此帖后諸家題跋在明人著錄中多有記述?！墩尜p齋帖》在刊刻鐘繇《薦季直表》后陸、鄭、袁、李、吳諸家的題跋均刊刻其中?？烫锌谭〞}跋在這一時段的其他刻帖，如《停云館帖》《快雪堂帖》《秋碧堂帖》等刻帖中，也編刻較多題跋?？烫婵填}跋在《三希堂石渠寶笈法帖》中體現(xiàn)得尤為突出，是帖刊刻書跡135件，題跋竟多達200余條，真可謂泱泱大觀?！度Ｌ梅ㄌ匪諘E題跋中除乾隆皇帝的法書題跋外，還包括歷代書家的題跋、鑒藏家的題跋，所選題跋的時間跨度也比較大，從唐宋到明清均有體現(xiàn)。如王大令《送梨帖》后刻有柳公權題跋，歐陽詢《張翰帖》后刻有一段無名款印記的瘦金體跋語，范仲淹《道服贊》后刻有文同題跋。在《三希堂法帖》中南宋諸家題跋屢見不鮮，而元、明、清諸家題跋更達上百條之多。若僅從題跋的角度看，《三希堂法帖》幾乎囊括了宋、元、明、清諸代名家書跡。我們認為，刻帖兼刻法書題跋的意義在于以刻帖形式呈現(xiàn)書跡刊刻時的真實存在狀態(tài)，刊刻題跋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證明其歷代流傳有緒。此外，在書法家、鑒藏家的刻帖中刊刻題跋的現(xiàn)象尤為明顯，此舉也能夠更大限度地展現(xiàn)書法藝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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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歷代書法論文選續(xù)編[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67.

責任編輯：趙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