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芳
開始,他不是一個賊。
開始,他只是去找人,找一個叫張貴的人,這張貴住在一幢八層的樓房里。不過,張貴住在哪一層,他忘了。他走進了那幢樓。但從一樓走到八樓,他沒看見一個人,好像,這幢樓里沒有住人。
他只好從八樓走下來。
走到四樓時,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男人。但男人眼睛都沒抬一下,也就是說,男人根本沒看他,就從他跟前擦身而過了。
很快,他從四樓走了下來。但他沒走,他在樓下待了一會,又上樓了。
他還要去找張貴。
這回,走到六樓時,一個人從房里出來。但這人也沒看他,就從他身邊走了下樓。
他繼續(xù)往上走,很快,走到了八樓。但這趟也白走了,他沒見到張貴或沒找到張貴。
他覺得應該問問人家。
往下走到三樓時,他又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往上走的人。他于是看著這人,還笑著問道:“請問,張貴住在哪樓?”
“不知道?!蹦侨艘矝]看他,匆匆走了。
很快,他又走了下來,這一趟,也是白走。
在樓下又待了一會,他又上樓了。
他還得去找那個張貴。
這回,他分別在四樓和五樓碰見兩個人,他也問了他們,問他們張貴住哪樓。一個人說不知道。另一個人,根本就沒理睬他。
很快,他再次走到了八樓,但那個他要找的張貴,還是沒找到。
從八樓下來,他決定敲門問問人家。
他敲開了七樓一戶人家,他說:“請問,張貴住在哪樓?”
“不知道。”隨著,門咣一聲關(guān)了。
他往下走,敲開了五樓一戶人家,也問:“請問,張貴住哪樓?”
還是那句:“不知道?!闭f著,也咣一聲把門關(guān)了。
仍往下走,他又敲了三樓一戶人家的門,但在這兒,他根本沒把門敲開。
又回到一樓了,他要找的人,還是沒找到。
再往上走時,他沒敲門,也沒碰到一個人,倒是在七樓一家門口,看到幾雙鞋。其中有一雙,嶄新的,他怎么看,怎么覺得自己穿著很合適。
他提起了這雙鞋,往下走。
這回下樓時碰見了兩個人,他有些慌了,也緊張。但他的表情有些浪費,那兩個人,根本沒看他。
他順利地把鞋提了下來。
到此,他變成一個賊了。
第二天,他又去了那幢樓,但他不再去找張貴了。他手里拿了只編織袋,專門去偷東西。在那幢樓里,他把很多看著上眼的鞋子往編織袋里放。放滿了,往下扛。在六樓和四樓,他又碰到人了,但沒人看他一眼。
再去時,他帶了開鎖的工具。他敲了幾戶門,有兩戶開了門,他就說找張貴。有一戶沒開門,他就曉得屋里沒人,于是他便把門撬了。
他成了真正的名副其實的賊了。
出來時,他還搬著一只彩電。
也沒人過問他,但走出樓道時。一個人認識他,這人喊著他說:“東東,你怎么在這里?”
他說:“你是誰?”
那人回答:“我是張貴呀!”
他說:“張貴,哪個張貴?我不認識。”
說著,他搬著彩電走了。
(選自《一只浪漫主義的鳥》)
【賞析】
文章寫出了一個人由普通人變?yōu)橘\的過程,這個過程中,既有個人因素,又有社會因素,個人的貪婪是成為賊的本源,群體的冷漠是助長變化的加速器。文章通過一個好人在群體注視下逐漸變成賊的故事,展現(xiàn)了當下一些人冷漠、自私的群體面貌,這是社會中確實存在的問題,也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文章的敘述很有特點。以他不是賊,尋找張貴起筆,而文章最后,他變成了賊,他不找也不認張貴了,這樣的安排極具戲劇性和諷刺性,引人在驚奇中思考作者的深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