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奎秀
(華僑大學,福建 泉州 362021)
信息的傳播離不開媒介,網絡與信息技術的發(fā)展促進了新媒體時代的形成。新媒體是指以網絡信息技術為支撐,以電子計算機、手機、數字電視機等為終端,為用戶提供字、音、圖等多種形式服務的媒體形態(tài),如數字雜志、數字電視、數字電影、移動電視、網絡等。相對于報刊、戶外、廣播、電視這四大傳統媒體[1],新媒體具有溝通的交互性、信息的海量性、傳播的即時性、信息的個性化等特點。新媒體實現了信息交流雙方的平等互動,同時,通過網絡每個人都可以將自己的所見、所思、所感以視頻、文字、聲音等方式在網絡上進行傳播,打破了傳統媒體在時間、空間上的限制。多媒體技術的發(fā)展降低了信息生產者的門檻,其可以實現個性化生產,信息的需求者也可以根據自己的需求選擇信息。在新媒體時代,信息由多數人生產與傳播已經成了不可阻擋的趨勢。
隨著新媒體技術的不斷發(fā)展,媒體終端形式逐漸多樣化,人們的生活被各種媒體信息侵入,這對社會生活的各方面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同時也使公民隱私權的侵害成了無法回避的問題之一。新媒體對隱私權制度的影響,主要表現為以下兩方面。其一,隱私侵權方式趨于多樣化。新媒體技術的發(fā)展為隱私侵權提供了技術支持,如個人數據庫在網絡上的建立、服務機構對隱私信息的濫用、公共場所的偷拍跟蹤和直播等方式,侵權方式日趨多樣化。其二,公共場所隱私權的產生和發(fā)展。傳統的隱私權是針對私人領域的尊重,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隱私權的范圍擴大到公共場所,促進了公共場所隱私權思想的發(fā)展。
隱私權的概念在學界尚無統一定論,國外對隱私權的定義有多種學說,在我國也是百家爭鳴。佟柔教授認為:“隱私權,也稱為私生活的秘密權,是指公民以自己的個人私生活秘密和個人生活自由為內容,禁止他人干涉的一種人格權。”[2]王利明教授認為:“隱私權是自然人享有的對其個人的與公共利益無關的個人信息、私人活動和私有領域進行支配的一種人格權?!盵3]張新寶教授則認為:“隱私權是指自然人享有的私生活安寧與私人信息依法受到保護,不被他人非法侵擾、知悉、搜集、利用和公開等的一種人格權?!盵4]雖然學者對隱私權所下的定義不盡相同,但精神實質基本相同,即對人的人格尊嚴及人身自由的保護,是公民私生活安寧和私人信息秘密不受他人非法侵擾、知悉、收集利用和公開的人格權利。隨著經濟的發(fā)展與新媒體技術的進步,隱私權也不斷發(fā)展,其存在范圍逐漸擴展到公共場所。
從法律角度來說,對于公共場所的界定有著不同的觀點。宋占生教授將公共場所定義為公眾可以任意逗留、集會、游覽或利用的場所,并將公共場所分為九大類[5];張新寶教授認為:“公共場所是根據場所的所有者或者占有者的意愿,將公共場所用于公眾進行活動的空間?!盵6]盡管有多種不同的觀點,但歸結起來看,公共場所這一概念的核心是經所有者授權給公眾使用和進行活動的、室內或者室外的整個空間。其實可以根據場所的用途來判斷,公共場所就是能由公眾來使用的公共空間。同時,根據公共場所的開放程度不同可分為:封閉的公共場所,如私人會所,在特定時間具有較高的私密性;半封閉的公共場所,如教室、學生宿舍等,僅向特定的人群開放;還有開放的公共場所,如公園、公共道路等,向不特定的人開放。不論是何種類型的公共場所,都具有公共場所開放性、共享性、對象的不特定性、秩序性等特點。
公共場所隱私權概念的產生到認可經歷了一個曲折的過程。隨著傳媒技術和信息化進程的不斷發(fā)展,隱私被傳播后造成的侵害也逐漸增大,諸多涉及公共場所隱私權的侵權案件不斷產生,公共場所隱私權思想也在討論與爭議中逐步發(fā)展。我們可以理解“公共場所隱私權”是突破了傳統隱私權對空間的限制,其是對傳統隱私權的新發(fā)展。公共場所隱私權這一概念,學界尚未給出明確的定義,借助于對隱私權概念的理解,公共場所隱私權其實可以理解為公民的隱私利益在公共場所也受到保護的權利。同時,公共場所隱私權是從傳統隱私權發(fā)展而來的,因而具有傳統隱私權的一般特征,但與傳統隱私權相比,公共場所隱私權也有其特點,主要表現為以下兩方面。其一,地點具有特殊性。傳統隱私權側重保護私密場所的隱私利益,公共場所隱私權則注重保護人們在公共場所之下的隱私權利益。其二,保護的側重點不同。傳統隱私權注重保護隱私信息不被公開,而公共場所隱私權保護的訴求是以合法的目的在公共場所利用公民的圖像采集等隱私信息,以保護公民的公共場所隱私權。
對公共場所隱私利益進行保護有一定的合理性,具體體現在以下三方面。其一,公共場所存在需要保護的隱私利益。隨著新媒體技術的進步,傳統隱私權存在的社會背景已經變化,在公共場所中隱私信息也更易傳播,存在大量侵犯隱私權的行為,因而公共場所也存在隱私保護的利益訴求。其二,保護公共場所隱私權滿足公民的合理隱私期待。1967年“合理隱私期望”在美國被提出,這一原理成為判斷隱私權保護界限的重要標準。[7]基于公共場所隱私侵權行為的多發(fā),這種公共場所隱私期待也被社會普遍認為是一種合理的期待。其三,人格尊嚴的價值不因場所而改變。隱私權最本質的價值是人格尊嚴,人格尊嚴是一種人權,其價值不因存在的場所而改變,國家有義務保障每個公民的生活尊嚴。
1.“公共”與“隱私”的沖突分析
對于公共場所隱私權這一概念,“公共”與“隱私”似存沖突?!肮病本邆滹@現性、公開性,“隱私”意味著隱蔽和非公開,“公共”與“隱私”的沖突主要表現為以下兩方面。其一,在隱私權利人與第三人之間表現為隱私權與知情權的沖突。知情權是指個人有權利獲取相關信息的權利[8],知情權要求的是將信息公開,而隱私權則要求隱秘、非公開。以新聞報道來說,公眾有權知曉社會上一些有影響力的事件,而同時在報道中也可能侵犯到個人隱私,兩者之間發(fā)生沖突在所難免。其二,在公共管理者與隱私權利人之間表現為公權力與私權利的沖突。公共管理者為改善治安、提高管理效率、維護公共場所的秩序,在公共場安裝監(jiān)控設施對公眾的行為進行監(jiān)督管理,而拍攝到的信息在一定情況下亦有可能侵犯公民的個人隱私。
2.公共場所隱私權的必要限制
在根據一定原則協調公共場所隱私權涉及的沖突過程中,一定程度上也會對公共場所隱私權產生限制,但這些限制是必要的。一方面是考慮公共利益以維護公共秩序,另一方面則可以防止權利的濫用。具體表現為以下兩方面。其一,公眾知情權對隱私權的限制,以及國家公權力對公共場所隱私權的限制。基于利益衡量的對比和公共利益的考量,其他利益的合理性大于個人隱私利益時,對公共場所隱私權進行限制是必要的。其二,公眾人物身份對隱私權的限制。公眾人物具有特殊的身份,或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且與公共利益聯系緊密,同時其職業(yè)本身就是通過吸引公眾關注而獲得物質與精神上的利益,在獲利的同時也應對其產生的消極后果具有容忍義務,因而公眾人物的隱私權受到的限制較普通人高。
我國公共場所隱私權侵權的主要表現形態(tài)有:在公共場所不當拍攝、錄音、監(jiān)控、檢查及不適當的跟蹤等行為。新興產生的侵權形態(tài)主要是公共場所的網絡直播行為。近年來,網絡直播成為一種新型的交流娛樂方式,但一些直播平臺以公共場所直播來謀取利益。如直播校園、健身館、連鎖餐廳、游樂園等公共場所視頻監(jiān)控的畫面,監(jiān)控設施是出于公共利益或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目的而設置,而將這些監(jiān)控圖像上傳直播平臺進行娛樂獲利,違背了原本公共場所設置監(jiān)控的初衷,會給公民的隱私帶來安全隱患。
就各部門法來看,行政法在公共場所隱私權保護中肩負著重要使命,各地也有出臺關于公共場所安檢及監(jiān)控管理的規(guī)章制度,但各規(guī)章制度之間往往存在重疊甚至沖突的問題,缺乏協調性,也存在不嚴謹性。刑法是保護隱私權的有力武器之一,我國刑法中對于隱私權保護有出售、非法提供公民個人信息罪和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罪等,但事實上并不能滿足新媒體時代隱私權保護的需求,公共場所隱私權保護則更加沒有體現。在我國頒布的《民法總則》中雖確立了隱私權,同時在侵權責任法中隱私權也被確立為一項獨立人格權利,但我國在人格權的立法方面存在歷史的先天不足、尚未明確具體的人格權體系及制度容量等問題。
總而言之,我國對公民隱私權的立法保護尚存諸多不足,而對于公共場所隱私權的法律保護則更加稀缺。首先,我國隱私權的立法保護具有分散性、不全面的特點。雖然對隱私權保護的精神在我國各部門法中都有體現,但各法律法規(guī)間的規(guī)定是分散的,在內容上沒有進行銜接,沒有形成體系。其次,法律規(guī)定趨于原則化,缺乏實踐性。我國法律法規(guī)中對隱私權沒有做出明確界定,關于隱私權侵權行為和侵權責任的規(guī)定也趨于籠統,缺乏實踐性,無法讓公民進行實際的維權操作。最后,對公共場所隱私權保護的法規(guī)層次偏低,適用范圍有限。對于公共場所隱私權保護的規(guī)定主要集中在一些層次較低的地方性法規(guī)中,往往適用的領域較為狹窄,且各區(qū)域規(guī)定各有不同,難以實現統一的約束。因此,我國對隱私權法律保護的研究還不太成熟,對應時而生的公共場所隱私權的研究也較為滯后,需要做出進一步的努力。
公共場所隱私權的保護具有一定的社會價值和現實意義,在立法時要根據其特殊性加以保護。一方面,要完善民法、刑法、行政法等對隱私權的保護;另一方面,可以出臺專門的關于隱私權保護的法律法規(guī),構建一個以民法、專門保護法保護為重點,刑法、行政法等其他法律法規(guī)保護為子法的隱私權法律保護體系。第一,在民法和侵權責任法中明確隱私權侵權責任。我國的《民法總則》將隱私權確認為公民的一項獨立人格權,明確其與其他人格權的并存狀態(tài),有利于增強我國的隱私觀念。第二,有限度地在刑法中明確對公共場所隱私權的保護。在當事人隱私利益受到損害,無法在私法領域或者行政法的范圍內實現救濟時,就需要刑法來進行保護。第三,完善行政法對隱私權的立法保護,防止公權力對隱私權的過度限制。行政法規(guī)具有對公權力的制約功能,行政法律法規(guī)是防止各種公共場所監(jiān)視器無限制監(jiān)視的第一道防線。第四,制定關于隱私權的特別保護法,其是保護公共場所隱私權的一種可行方式,如《個人信息保護法》等。需要注意的是,在專門立法中既要完成對分散在各種法律法規(guī)中有關隱私權保護條款的梳理,也要針對侵犯公共場所隱私權的重點領域制定具體可操作的規(guī)定。第五,司法解釋對司法實務具有快速指導的功能,針對一些新型而又普遍的公共場所隱私權保護問題,可通過最高人民法院出臺相關的司法解釋,對存在爭議的問題做出解釋和規(guī)定,但必須認識到司法解釋并不是解決該問題的最佳手段,要理性地看待司法解釋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