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怡
樹上的葉子漸漸變黃了呢。
秋杏想。
看著窗外的落葉簌簌飄落,秋杏忍不住向往起來:她多想像落葉一般飄蕩在風(fēng)中,又寧靜地歸于塵土啊。
“秋杏,你又把面紗摘下了?誰允許你摘下的!”門“砰”的一聲被老板踹開。
秋杏抬頭盯著老板,手緩緩摸索著面紗。
“啪!”
秋杏捂住了自己的臉。
“媽的,還給臉了不成!養(yǎng)你什么用?狗娘養(yǎng)的……我呸!”
陰森潮濕的地下,中間突兀地擺著一張破床。霉爛了的床單被規(guī)整地折好,安靜地呆在床角邊。樓板上隱約聽到老鼠窸窸窣窣的“吱吱”聲,不安的分子在空氣中躁動著。
秋杏像個去了殼的蝦蜷縮在陰影里。
她輕輕地擦拭著自己的臉龐,感受著自己那浮腫的臉頰,那猙獰得如樹根般交錯的血管。
血透過疤痕不斷地流下來,帶給她錐心似的痛。
簡單地冷敷了一下,止住了血。秋杏戴上面紗,走進了大廳。
大廳里金碧輝煌,悠揚的音樂穿梭在人們變幻的身影中,還不時傳來女孩兒們曖昧的笑聲,秋杏的雙眼逐漸模糊。
“那孩子,真是可惜了……上天賜予她曼妙的身姿,用以跳舞,卻又給予她不幸,若不是那場大火,唉……”
秋杏默默地聽著別人的議論,耳畔響起了“呼呼”的火聲。就是那場意外的大火,讓她沒了家!讓她身上一半肌膚盡毀!讓她只得在這兒謀生,受盡恥辱!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留下她這個弱小的孤獨的生命?她,她真的……
“秋杏,你來啦?該你跳舞啦!”老板親切地拉過秋杏,把她送到大廳中央。
“你看,老板對秋杏真好啊,女孩兒也真幸運,遇到了這么好的一個人……”旁人竊竊私語道。
窗外,金黃的銀杏迎風(fēng)簌簌地落下,不一會兒就鋪滿了厚厚的一層。但風(fēng)又把一層又一層的落葉卷起,旋轉(zhuǎn)、上升、又落下。杏葉在風(fēng)中飛舞著、旋轉(zhuǎn)著、跳躍著、燦爛著!傾盡了畢生的心力,演繹著凋零前最絕美的一幕。
秋杏突然扔掉了面紗,開始瘋狂地旋轉(zhuǎn)跳躍。她閉著眼睛,在射燈溫暖的懷抱里回旋,在紅酒華美的親吻下瘋狂,就像那一片片黃葉,毫無顧忌地在空中吟唱著屬于它們自己的樂章,最后又寂靜地歸于塵土。
秋杏聽到他們越發(fā)笑得大聲了;她看到他們尖叫著沖進了舞池,又瘋狂地沖上了舞臺;他看見了老板那張陰沉的臉,此刻比哭還難看。秋杏也想哭,但這一刻,她更想放聲大笑。
秋杏感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那撕裂的傷口下,血不斷地向外流淌著。但她已經(jīng)顧不了這些了,她歡呼著、大笑著、奔跑著、跳躍著、釋放著……
窗外,風(fēng)終于停了。最后一片葉子也優(yōu)雅地落在了地上。
旁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剛才那瘋狂的女孩也如一片落葉般地凋零了。
她蜷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里,手里握著一只高腳酒杯,酒和血瘋狂四溢。她已經(jīng)暈過去了。
“她這種情況是不能劇烈運動的啊!手術(shù)不久,她的皮膚很脆弱的!”鬧嚷嚷的人群中,有人在大聲呼叫,“趕快打120!遲了就來不及了!”
但秋杏已經(jīng)聽不到了,她靜靜地坐在那里,臉上帶著一絲微笑。
(作者系成都棠湖外國語學(xué)校高2017級8班學(xué)生)(責(zé)任編輯 宋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