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里下了一場雨

褚家瑋

盼了一兩個月，這場久違的雨姍姍來遲。初來乍到的它仿佛一個匆忙離家的人，什么行李也沒帶就踏上了漫無邊際的旅途。這雨，忘了帶寒風，也忘了帶烏云，孤零零地在陽光中灑落。

雨總是會讓我傷感。

不知為何，不論周圍是安靜，是熱鬧，是壓抑，是奔放，雨一來，卻總讓我覺得，熱鬧披上了一層隔音的薄紗，安靜被壓在了黑色的大山下，壓抑跳入了幽深的谷底，奔放被纏上了一條條清寒的枷鎖。總會有一種既在雨外，又在雨中的錯覺，隨后便是無止境的牽掛、孤獨和思念。

平日在家，下雨時或許會想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傷心事，雖然不會悲痛欲絕，卻也能把自己淋成一只憂郁的落湯雞。而初次住校的我，丟三落四，就像這場久違的雨。來到陌生的環(huán)境后才知道自己的疏忽，自己的一無所有。記得剛開學沒幾天，我就已經(jīng)忍耐不住炎熱的天氣和無法及時換洗的衣物，感覺自己像烈日下的雨水，毫無防備地墜落在熾熱的大地，被陽光時刻灼燒著。臨蒸發(fā)前，卻無比思念萬米之上那團雨云。

很快，風來了，太陽也隱進了云層。

從剛開始毫無征兆的暴雨傾盆，到后來靜謐無聲的細雨斜織，讓人感覺從粗獷豪放的北方一下子到了溫柔細軟的江南。傍晚的天一邊是淡青色，另一邊卻是一片壓抑的灰黃。碩大的雨滴在風中時東時西地飄蕩，搖擺不定，讓人一時看不出，誰會壓過誰，誰會替代誰。

雨一直下，沒完沒了，無休無止。

樓道上站滿了觀雨的人，甚至有些不惜沖到雨中嬉笑打鬧。我合上書，拿起傘，遠離了這片喧囂。

耳邊充斥著雨滴敲打萬物的聲音，傘下的沉悶，樹葉上的清脆，落在地上的，無聲無息，匯聚成流打著轉(zhuǎn)涌進下水道。雨小了一些，天亮了一些——雖然已然接近傍晚，但那股青色卻愈加明媚，像一塊璞玉，被雨水沖刷得漸漸顯露出令人沉醉的光彩。

校園中十分安靜，這本就是雨天該有的安寧。透過地上的積水，能看到底部隨波逐流的砂礫，不停地翻滾著、跳動著。我們，也不過如此，在這世界上只是一顆小小的砂礫，沒有人能跳出時間這攤流動的積水。

遠處傳來陣陣雷聲，起初像是在耳邊呢喃的低語，漸漸地，就像一列火車疾馳而來，載滿白紫色的閃電，使天地為之震動。我把傘壓低了一些，轉(zhuǎn)身往回走去。天色漸漸昏暗，天青色的玉也好像蒙上了一層塵埃，失去了光彩。北方的雨總是變化無常的，每時每刻都可能帶來不一樣的感觸——一片冰雹砸在了我的傘上，身上，砸在了雨上，讓那片積水中的砂礫頓時翻涌起來，混濁不堪。周圍的聲音瞬間被放大了數(shù)倍，無數(shù)的砂礫在我面前跳躍，就像雨中的精靈翩然起舞，卻又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搖了搖頭，甩去發(fā)梢的水珠。這思念，真真切切、實實在在地擺在那里。那一刻，仿佛化作無數(shù)的雨滴融入大地。

樹枝輕輕顫動，抖落了一身的雨水，生機在黑暗中默默醞釀，仿佛一個龐大故事的開頭。而我，只愿做其中那一個靜立雨中，永遠不變的身影。細雨如絲，如線，一頭在我手上；另一頭，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輸送著我欲言又止，強烈深厚的思念。

指導(dǎo)老師/田君 發(fā)稿/趙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