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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窩窩與多早

      2018-03-14 03:08顏先先
      花火A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吊籃窩窩頭窩窩

      作者有話說:大家好,歡迎來到顏先先頻道,我的編輯是條錦鯉,交稿之后蹭了蹭這條錦鯉,大家猜怎么著?我終于在花火冒泡啦!感謝周周——我會繼續(xù)抱緊錦鯉尾巴的!

      夏天替她蓋棉被?天底下哪有人這樣哄女孩子的?盛多早實屬千年難遇的奇葩!

      引子

      齊盛鎮(zhèn)。

      “齊家,每月三錢。每日卯時起、戌時休。”

      “盛家,每月三十兩。每日跟隨少爺?shù)臅r辰起居?!?/p>

      蘇窩窩對比著兩張契約,怎么看都是盛家財大氣粗,伺候少爺?shù)钠腿嗣總€月都能得三十兩了。

      “姑娘,您到底看上哪家了?”老板問她。

      “嗯……”蘇窩窩蹙眉,小心請教,“這盛家的少爺是什么人,竟舍得出這么多銀子?”

      老板搖頭:“主家的事情,我們是不能透露的。”

      三錢……

      三十兩……

      蘇窩窩心一定:“老板,我要去盛家!”

      一、你在心里罵我了?

      蘇窩窩總覺得,自己簽了盛家的租賃契約之后,有種把自己賣了的感覺,尤其是按上手印的那一瞬,她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盛家家大業(yè)大,當家做主的卻只有一位夫人跟一位小少爺,而且,這小少爺是被過繼來的,并不是夫人親生的。

      小少爺叫盛多早,比蘇窩窩還要大三歲。

      他的長相嘛,文文靜靜的,看著像一塊涼玉。六月的天氣,蘇窩窩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第一日開始伺候盛多早的時候,蘇窩窩并不清楚這位少爺何時起,卯時她就起了,推開門準備進來伺候少爺起床。

      然后,她被丟了一個枕頭,砸到腦袋上。她尚在發(fā)蒙中,又一個尿壺砸過來……

      可見,那每月的三十兩,并不是好賺的。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會不知好歹地吵這位少爺睡覺了,最多守在門口等著。

      此后,蘇窩窩就算正式進了盛家,做了盛多早的貼身丫鬟。

      蘇窩窩蹲點摸索了七日,才勉強摸清了盛多早的習性。

      盛多早的起居為巳時起、亥時睡,可謂是晚睡晚起的表率,太陽曬屁股了,他才起,狗睡了,他還不睡。

      他愛睡覺,脾氣不好,還經(jīng)常丟東西。

      而蘇窩窩沒有賴床的壞習慣,每日都是早早起了,去廚房領(lǐng)自己的早飯,然后開始在盛家溜食兒,日子過得挺輕快的,除了對上盛多早的時候,最為煎熬。

      “你叫什么名字?”盛少爺蹺起二郎腿,整個身子就癱在椅子上,腳丫子在桌子上晃來晃去。

      她都來十日了,盛多早才想起來問她的名字,可見有多么無視她……

      “蘇窩窩?!?/p>

      盛少爺柳眉一豎:“哪個窩?”

      蘇窩窩:“……”

      “窩窩頭的窩?!?/p>

      盛少爺哦了一聲,一挑眉:“哪有人會給自己的孩子取這樣一個名字?”

      蘇窩窩:我忍!

      蘇窩窩心里憋氣,面上卻一派平靜,盛多早突然不晃腳了,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盯著她看,慢慢變得凌厲。

      “你在心里罵我了?”

      蘇窩窩虛虛地打了個寒戰(zhàn):“沒……”

      二、你叫窩窩啊,這名字好!

      蘇窩窩覺得,盛家的小少爺很不好伺候。

      可他家的老夫人更難伺候。

      小少爺是拿冷眼瞟得人渾身發(fā)涼,夫人卻是熱情得讓人不寒而栗,譬如,現(xiàn)在。

      盛夫人站在一眾丫鬟前仔細審視著,隨后手指一挑,選中了蘇窩窩:“你過來。”

      這是蘇窩窩第一次見到盛夫人,因為半個月前夫人去廟里許愿了,今日才回來。她回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老嬤嬤將最近新招的丫鬟都召集起來。

      盛夫人花大價錢往府里收丫鬟,并非財大氣粗,唯一的目的是尋個資質(zhì)不錯的丫鬟來盛家。

      然后,盛夫人挑來選去,蘇窩窩正入法眼。

      夫人慈眉善目、溫和親昵地握住蘇窩窩的手,蘇窩窩心里打戰(zhàn),總覺得不太對勁——她只是一個丫鬟,還要仰仗著主家賞銀子花,這夫人沒道理對她這么好啊。

      看看盛多早,那才是主子對奴才該有的模樣啊。

      “你叫窩窩啊,這名字好!”夫人笑得花枝亂顫,拍著蘇窩窩的手,“多子多孫!”

      蘇窩窩嘴角一抽——她這個窩是窩窩頭的窩,可不是老鼠窩一類的啊。

      “唉,我們盛家從祖上開始就是人丁凋零,到我們老爺這一輩呢,就壓根沒人丁了?!笔⒎蛉四笾峙潦脺I,跟蘇窩窩談心,“我不爭氣,沒能為盛家生個一兒半女,偏偏我家老爺又去得早……”

      蘇窩窩對盛家的家事大概知道,可是明明三句話就可以概括出來的,盛夫人非要絮絮叨叨一個下午才說完。

      蘇窩窩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盛夫人還在講。

      由于盛夫人的聲音、抽泣把握得恰到好處,蘇窩窩終于開始眼皮打架、昏昏然。

      “窩窩啊,你在我們盛家做工,是不是真心為我們盛家好?”

      蘇窩窩一臉迷糊著,卻還是重重地點頭:“是啊,夫人?!敝孕氖潜仨氁淼?。

      “那窩窩愿不愿意為我們盛家的子孫后代出一份力?”

      蘇窩窩半昏半睡:“嗯。”出力嘛,都是應(yīng)該的。

      “好!”盛夫人突然拿起她的手指,沾了老嬤嬤手中的印泥按在一張契約紙上,滿意地一笑,“那窩窩,我們家多早就拜托給你了!”

      蘇窩窩猛然驚醒,待看到自己手指上一片醒目的紅色之后,腦中警鈴大作!這是,又簽了什么契約?竟然趁她不注意的時候?

      蘇窩窩欲言又止,卻也知道,她只是盛家的丫鬟,萬萬不能跟主子吵起來的,最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方才盛夫人拿著她的手指簽了什么契約。

      “夫人……”蘇窩窩看著盛夫人,眼睛一片純良。

      盛夫人一抖,那張契約就正正地展在了蘇窩窩的面前。

      “賣身契?!”

      “窩窩,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日后這賣身契,夫人就會還給你?!笔⒎蛉松衩氐匾恍?。

      三、夫人找你干什么了?

      蘇窩窩被盛夫人絮叨了一下午,盛多早找不到她,差人來尋的時候,盛夫人也奸計得逞了。

      被這兩個主子你來我往地叫來叫去,天都擦黑了,蘇窩窩還沒能吃飯,按著時辰,廚房肯定也不會給她留飯了。

      蘇窩窩揉了揉肚子,回去便看到盛多早正坐在桌前啃窩窩頭,很是文雅。

      見她來了,盛多早涼涼地一瞟。

      “愣著干什么,坐下。”

      蘇窩窩訥訥地坐下。

      盛多早放下窩窩頭,盯著她看了半晌:“夫人找你干什么了?”

      “哦?!碧K窩窩看著盛多早,覺得就算把賣身契的那件事告訴他,也沒什么用處,“沒什么,就、就談?wù)勑?。?/p>

      盛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盤,她很清楚。大門戶里多得是正妻進門之前就小妾成群的,盛夫人想讓她變成名副其實的暖房丫頭,若是她能得到盛多早的青睞、有個一兒半女,做個小妾也是未嘗不可的。

      “廚房里沒吃的了,這窩窩頭是本少爺特意讓人給你留的,吃吧?!笔⒍嘣鐚⒛堑C窩頭移到她的眼前,又蹺起了二郎腿。

      蘇窩窩看著窩窩頭,有些呆。

      盛多早怎么想起來吃窩窩頭了,半個月了,她可從沒見過他吃除了粥之外的主食。

      蘇窩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窩窩頭。

      她捏起一個來,嚼碎了咽下肚,只覺得嗓子被噎得疼,她將剩余的窩頭往前一推:“少爺,我吃這一個就夠了?!?/p>

      碟子又被放了回來。

      “這是本少爺?shù)暮眯?,都吃了?!?/p>

      蘇窩窩:這飯吃得真是憋屈。

      ……

      自那日后,蘇窩窩從伺候起居的丫鬟升到了暖床丫鬟,雖不怎么好聽,可待遇要比從前那種好許多。

      她只管吃好、喝好,以及暖床。

      其實,蘇窩窩覺得,這大熱天的,床暖不暖也就那么回事兒。

      所以,她每日就只管吃好、喝好就成了,然而,雖然菜肴美味,可唯獨主食,一直都是窩窩頭!

      四、少爺,你怎么了?

      因為盛多早不愛出門,蘇窩窩做工一個月,才有幸跟著他出府走一遭。

      恰好今日也是府上發(fā)工錢的日子,整整三十兩,將她的腰包都弄得鼓了許多。

      盛多早逛起街來,上到金銀玉器、下至隨手小玩意,就沒有他不感興趣的,這模樣連女子都自愧不如。

      蘇窩窩累得極慘,逛了一圈下來,腿都發(fā)酸了,可主子不發(fā)話,她只得抽空捶一捶腿,依舊繼續(xù)跟著。

      “這個、這個、這個,包起來。”

      小玩意的攤前,盛多早手指輕點,挑了幾樣看著順眼的物件,掌柜包起來之后,盛多早并沒有拿錢的打算,反倒看向了蘇窩窩。

      蘇窩窩一驚,揣測著主子的心思:“我付?”

      “嗯?!?/p>

      蘇窩窩不可置信:“少爺,我是窮人,沒錢……”

      “你不是今兒發(fā)了工錢嗎?!笔⒍嘣绲負u開折扇,“三十兩呢,足夠了。”

      蘇窩窩又試探道:“那您會還嗎?”

      盛多早:“你應(yīng)該感謝我們盛家給了你一份好差事?!?/p>

      掌柜正等著結(jié)賬,蘇窩窩認命地掏了錢,心里暗暗記下盛多早的品性:小氣、吝嗇,還占下人便宜。

      隨即,盛多早悠悠地搖著折扇,直指豪華大酒樓:“本少餓了,去吃些東西。”

      蘇窩窩只看這酒樓的裝潢就知道,吃一頓飯肯定是價錢不菲的!

      她捂住癟了許多的錢袋,欲哭無淚:這哪兒是逛街,明明就是要她的命?。?/p>

      蘇窩窩在酒樓外躊躇,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進。不進?主子在里邊等著呢,她不進,不合適;若是進呢,銀子肯定都要花沒了。而且依著盛多早的意思,他回去后肯定是不會還給她的,那她這一個月豈不是白做工了。

      這究竟是個什么摳門的主子?

      她正想著,肩膀被人撞了一下,隨后便見盛多早從酒樓里跑了出來。

      蘇窩窩驚道:“少爺,你怎么了?”

      盛多早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你的錢袋子被人偷了,就沒察覺到嗎?”

      蘇窩窩低頭一看,腰間的錢袋果真不見了蹤影!

      “在那兒!”

      盛多早在稀稀疏疏的幾個人中一指,蘇窩窩拔腿就奔了出去。

      身后,盛多早搖開折扇扇了幾下,看了眼大太陽,收回腿,進了酒樓避熱。

      五、如果一個女子生氣了,該怎么哄才好?

      那小偷溜得極快,蘇窩窩追到半路便沒了力氣,雙手扶著膝蓋氣喘吁吁。突然,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手中放了錢袋子,蘇窩窩抬頭看去,便見如玉的男子溫潤地一笑。

      “不必追了,這個給你?!彼?。

      身后有人吹哨,道:“齊家公子果真憐香惜玉!”

      蘇窩窩搖頭,沒接:“這不是我的,我不要?!?/p>

      齊家公子揚唇一笑,雖然依舊溫潤,可蘇窩窩看得清楚,他的眼中有一種輕蔑,仿佛在說:不過一個丫鬟,也敢不識好歹。

      蘇窩窩沒有久留,轉(zhuǎn)身的同時,卻想到了盛多早,他跟這位齊家公子不同,齊家公子輕視下人怎么著也會掩飾一番,可盛多早是赤裸裸地直接蔑視——不過,倒也真實。

      黃昏后,蘇窩窩才回到酒樓,不過出來一日,她辛苦了一個月掙下的血汗錢就這么沒了。

      盛多早還在那兒,卻已是酒足飯飽了。

      她看了一眼盛多早,心中不知道是怎樣的感想。她沒說話,盛多早倒是拿了一碟窩窩頭過來。

      “餓了吧,吃點東西?!?/p>

      又是窩窩頭。

      蘇窩窩內(nèi)心幾乎要崩潰。

      然而,她只是搖了搖頭:“少爺,我不餓。”雖然她的肚子已經(jīng)空空如也,可沒什么胃口,尤其是這種噎人的窩窩頭。

      一主一仆相隔三步,夕陽拉長了兩人的影子,前方的主子情緒不明,后方的丫鬟心里惆悵。

      盛多早回府之后,夫人就差人來叫了。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蘇窩窩,可她像個隔夜的窩窩頭一樣,沒有精神、半死不活的。

      盛多早忍不住撇嘴:不過就是幾十兩的銀子,至于嗎。

      盛多早見到盛夫人的時候,盛夫人正看著一張紙。

      那張紙是從京城蘇家寄來的信。

      蘇家原本在齊盛鎮(zhèn)里也是與齊家、盛家齊名的大戶,后來生意做到了京城,舉家遷移,十多年了,與盛家也沒有什么往來。

      盛多早看著信上所寫:“母親要與京城蘇家聯(lián)姻?”

      “不錯,你父親此時升了官職,加上你與蘇家聯(lián)姻,雙方也算互相扶持?!笔⒎蛉藝诟赖?,“日后你若見了蘇臥慈,千萬要好生招待?!?/p>

      蘇家與盛家十多年沒有聯(lián)系了,如今卻為了相互扶持將兩個從未見過面的人綁在一起,盛多早沒應(yīng)聲,畢竟他從最初就知道婚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

      況且,盛夫人一向都是盼著他妻妾成群,日后定是少不了往府里招小妾的??粗切?,他只覺得頭大。

      好好的日子,總是要給他出些幺蛾子,他還不知道這蘇家的小姐是個什么人物,婚事就這樣定了?

      驀地,盛多早不由得看向盛夫人,想起一件事。

      “母親,如果一個女子生氣了,該怎么哄才好?”

      盛夫人疑惑:“誰惹誰生氣了,誰又要哄誰?”

      “……”

      六、盛多,你是不是想悶死我?

      蘇窩窩睡不著。

      她跟了盛多早一個月,他的品性如何,她也約莫有了數(shù)。

      他好吃懶做、脾氣不好,還愛丟東西,口味奇特、愛吃窩窩頭,再有就是吝嗇、小氣、愛占別人的便宜……

      蘇窩窩想了半夜,都沒想出盛多早哪兒好。

      京城蘇家的蘇臥慈,便是她了。

      家里看她到了適婚的年紀,為了能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便決定與盛家聯(lián)姻,盛多早的生父如今坐上了戶部尚書一位,若婚事能成,蘇家的生意便能更上一層樓。

      蘇臥慈見過盛多早的畫像,一副冰冰涼涼的模樣,她日后可不想與這樣涼薄的男子一同生活。然而,蘇家為盛多早打包票,說那是個可人的孩子,好得很。

      蘇臥慈偏偏不信邪,既然都說盛多早好,那她非要揪出他的不好來,她就不信,若他當真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道德敗壞的人,蘇家還要繼續(xù)結(jié)這門親!

      蘇臥慈到了齊盛鎮(zhèn),等了好幾日都未見到盛多早的影子,只好冒險潛入盛府一探究竟——做了個丫鬟,怕被認出來,又改名為蘇窩窩。

      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一個月過去,蘇窩窩連盛多早的缺點、毛病都了然于懷。她就不相信,那么疼愛她的父母會舍得讓她嫁給這種人。

      可若不嫁給盛多早,她日后又要嫁給誰呢?她從前一直想要溫潤如玉的男子做夫君,就如同今日的齊家公子那般——

      但齊家公子,雖萬般皆好,卻不如盛多早來得真實。

      蘇窩窩想了許久,直到后半夜的時候,才勉強有了些睡意。

      巳時。

      蘇窩窩醒了,揉了揉眼,突然頓住。

      盛多早正坐在床邊看著她,此刻微微一笑。

      蘇窩窩打了個哆嗦,卻覺得渾身都熱得出了汗。

      盛多早溫和地探身過來,幫她掖了掖被角,溫聲道:“天還早,再睡一會兒吧。”

      蘇窩窩:“……睡不著?!?/p>

      “為什么?”

      蘇窩窩:“熱?!?/p>

      盛多早又掖了掖被角,繼續(xù)溫聲道:“沒事兒,睡著了就不熱了?!?/p>

      “……”

      蘇窩窩很生氣,把結(jié)結(jié)實實蓋在自己身上的大厚被子甩開,起身坐起來抹了一把汗。

      盛多早沒想到她會這樣粗魯,忍不住皺眉:“你干什么?”

      說著,她又準備把那被子撿起來。

      盛夫人說了,男人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她睡著的時候掖被角,若是此時女人恰好醒來,男子溫柔地一笑,那女子肯定會感動至極,無論多么生氣,都會煙消云散的。

      然而,放到蘇窩窩這里截然不同——盛多早覺得蘇窩窩跟盛夫人說的并不一樣,她不僅不領(lǐng)情,好像還很上火。

      眼見著蘇窩窩穿鞋下床,盛多早不由得皺緊了眉,道:“不識好歹?!?/p>

      聽聞此話,蘇窩窩穿鞋的時候一個不穩(wěn),差點趴到地上。

      她氣極,早就顧不上什么主仆了,沖著盛多早便號叫:“我不識好歹?誰大熱天睡覺蓋厚被子的?盛多早,你是不是想悶死我?”

      蘇窩窩越說越氣,她千里迢迢地跑到這里來做丫鬟、看人眼色,本來就夠憋屈的了,還要伺候盛多早這個要悶死她的……若不是簽了賣身契,她才不會再待在這里!

      盛多早別開臉,哼了一聲,也生氣了。

      不久,蘇窩窩就被盛夫人叫了去,詢問相關(guān)事宜。

      提及盛多早,蘇窩窩就是一肚子的火。

      “夫人,我覺得少爺根本就不喜歡我?!碧K窩窩冷靜地陳述,“就在今天早上,我不過賴了一會兒床,他就拿來厚被子要悶死我?!?/p>

      “幸虧我醒來得及時,不然,就沒命來見夫人了?!?/p>

      盛夫人:“……”

      七、休想打我的主意。

      蘇窩窩坐在桌前,不解。

      作為主食的窩窩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紅豆粥,看著就軟糯香甜。

      盛多早不咸不淡地道:“我看你也不怎么愛吃窩窩頭,就給你換成了粥。”

      蘇窩窩眼睛一亮,謝恩:“少爺英明?!?/p>

      自打主食由窩窩頭換成了粥,蘇窩窩每頓都能喝下兩大碗!而盛多早次次都拿余光若有似無地瞟她。

      只是,從那以后,蘇窩窩的肚子總不怎么舒服,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拉一次肚子,很是準時。蘇窩窩一連拉了七天的肚子,原本圓乎乎的白皙臉蛋變成了有些內(nèi)凹的黃臉婆。

      盛夫人著急地找來大夫,大夫說是蘇窩窩的體質(zhì)引起的,注意一下就好。大夫開了方子,蘇窩窩也吃了,然而還是沒什么改善。

      她每日走路都覺得發(fā)虛,像是在夢境中,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墒牵辉趺聪嘈糯蠓虻脑挘裁大w質(zhì)引起的,她從小到大身體都是很好的,就算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也絕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而且,蘇窩窩總覺得,盛夫人對她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又是一日午膳,蘇窩窩暈乎乎地落了座,此時盛多早還未到,她覺得渾身難受,肚子又空蕩蕩的,就先捧了一碗粥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才覺得好些了,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喝下去的那份其實是盛多早的。

      蘇窩窩稍微清醒了些:盛多早一向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她剛才竟然喝光了他的粥,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就麻煩了。

      想了想,蘇窩窩把自己的那份倒進了盛多早的空碗里,微微晃了晃,讓它勻稱一些。

      她抬眼,盛多早正望著她,一臉怪異道:“你在做什么?為什么坐在我的位置上?”

      蘇窩窩眼一彎,討好地一笑,只覺得干裂的唇快要被扯破了。

      “我喝完了粥,就……”

      盛多早一甩衣袖,坐在原本屬于她的位置上,探身拿過自己的粥碗,淡淡道:“吃完了便自己去盛,休想打我的主意?!?/p>

      蘇窩窩眼一抽:“我不是想打您的主意……”也沒想打您這碗粥的主意。

      “食不言,寢不語?!笔⒍嘣缫桓辈辉敢饴犓f話的模樣。

      蘇窩窩閉了嘴,眼見著盛多早喝光了粥,又吃了許多的菜品,許是被塞了牙,拿了一根小竹簽子開始剔牙。

      蘇窩窩第一次見他剔牙,忍不住多瞧了幾眼,所以很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變化。

      他先是半死不活地、懨懨地剔牙,隨后眼睛一瞪,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最后,俊秀的臉擰到了一塊,只聞得一陣惡臭,他便捂著肚子跑了出去。

      蘇窩窩愣住,隨后望向那個空了的粥碗。

      八、窩窩,你怎么了?

      “姑娘,這殘渣里含有許多的瀉藥,而且這瀉藥成分較為溫和,不會太傷人體的?!?/p>

      蘇窩窩拿著空碗去了盛府外的藥堂子里找了大夫,才發(fā)現(xiàn)這驚天大陰謀。怪不得她每日都拉肚子,原來是有人往她的粥里下瀉藥。

      蘇窩窩覺得自己也沒有得罪什么人,而且盛府里的大夫都沒看出她生病的原因……那就只有一個答案了。

      肯定是盛多早做的,而且他還囑咐了大夫隱瞞真相,讓她自生自滅。

      蘇窩窩一步一步地走回盛家,卻是不敢進門了。她怕自己一旦進去了,就出不來了。盛多早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指不定要怎么害她呢。

      可是,不進去的話,她的賣身契還在里邊……

      唉,她還是進去吧。

      盛多早捂著肚子如廁出來,恰好與正捧著碗的蘇窩窩面面相覷。

      蘇窩窩:“大夫說,這粥里有瀉藥?!?/p>

      盛多早眼神稍稍閃爍:“嗯?是嗎,怪不得我今兒拉肚子了?!?/p>

      “盛少爺,那您覺得我這七日拉肚子是怎么回事?”

      “我、我如何知道?!?/p>

      他才不會說,是因為他娘想要撮合他們兩個圓房,所以他才讓廚娘偷偷給她的粥里下藥呢……

      蘇窩窩瞪得他理虧,他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分了,正準備轉(zhuǎn)移話題的時候,蘇窩窩卻身形不穩(wěn),一頭栽到了地上。

      蘇窩窩醒來已是半夜。

      盛多早正坐在一旁看她,見她醒了,端上來一盤點心:“餓不餓,吃一點?”

      蘇窩窩搖了搖頭,不想吃。

      睡了一覺,意識好歹清醒了不少,她盯著床頂,思量著自己該怎么把賣身契拿到手,然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盛多早見她不理自己,眼珠一轉(zhuǎn),起身拎來了一盆花。

      其實那也不是花,仔細看的話,就能看出來那是紫色的藤蔓生出來的吊籃,上面刻著花作為雕飾,并且散發(fā)出一股奇異的香氣。

      盛多早將紫色吊籃轉(zhuǎn)到床頭:“這是前幾日母親求來的,說是個罕見的好物件,還能讓人延年益壽?!?/p>

      蘇窩窩覺得那股香氣十分熟悉,轉(zhuǎn)臉看去,只覺得越看越熟悉——這是?!

      香氣一縷接著一縷入鼻,蘇窩窩開始覺得喘不上氣來,隨后臉上慢慢發(fā)癢、變紅……

      “蘇窩窩,你怎么了?”

      紫色吊籃的香氣越發(fā)濃郁,蘇窩窩眼睛瞪得溜圓,臉紅著,脖子梗著,卻是說不出話來。

      “你等著,我去叫大夫!”

      伴著那香氣,蘇窩窩腦中僅有的一絲意識也消失殆盡,昏死過去。那一刻她便決定了,若是能有幸離開盛家,她絕不會再理睬賣身契的那一樁事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先逃得遠遠的,離開盛多早這個瘟神!

      九、窩窩眼一閉,覺得自己的命沒指望了。

      “是什么???”

      “回夫人,是……傳染病?!?/p>

      “沒救了?!”

      “夫人……準備后事吧。”

      蘇窩窩的房間被封了,只等著她一死就將這房子燒了。傳染病,是人人懼怕的東西,可是盛夫人信佛,不愿草菅人命,可也不會為了一個丫鬟做什么的,便這么耗著。

      蘇窩窩醒來的時候,紫色吊籃還在旁邊,她覺得自己渾身發(fā)癢,忍不住要伸手去撓。

      她聽到了,大夫說是傳染病,可是,她知道不是,她覺得她的病是因為那盆吊籃。那吊籃她從前在家里也見過,父親說那是異國傳來的寶物,有的人能借著它延年益壽,可有的與它相克,靠近不得。

      吊籃與她相克,最初的時候,她只覺得呼吸艱難、渾身發(fā)紅,父親請了好多大夫,看了很久,也沒能找到她的病癥,大夫便猜測許是吊籃所致。

      可這種癥狀,確實是與傳染病極為相似,她如今在盛家又碰了吊籃,變成什么樣子,她也不知道。

      最要命的是,那吊籃依舊擺在她的床頭,香氣不死不休……

      房里空蕩蕩的,蘇窩窩勉強伸出手去,想打落那盆吊籃。

      不想,她半道上卻被人給截了。

      “你醒了?”盛多早攥著她的手,順便坐到床邊,眼睛因為熬夜而通紅一片,“要不要吃點東西?喝水嗎?”

      蘇窩窩此時已經(jīng)沒辦法搖頭了,只能硬撐著:“丟……”

      “你放心,我會陪著你的?!笔⒍嘣绯兄Z著,“絕不會讓你孤單地死去?!?/p>

      蘇窩窩再也沒能說出話來,眼珠一轉(zhuǎn)看到了吊籃的一處邊角,不由得暗嘆:若是再不拿走這吊籃,那她可就真的死定了。

      “吊籃呢?夫人要呢?!狈客馔蝗挥醒诀邌枴?/p>

      “好像前幾日被少爺帶走了……可是不知道少爺去哪兒了?!?/p>

      “快去找啊,少爺一貫不愛出門的,肯定還在府里!”

      盛多早看了眼吊籃,終于在蘇窩窩的期盼之下拿走了它,他臨走前小聲道:“你等我,我還會來看你的?!?/p>

      蘇窩窩內(nèi)心:來的時候,千萬別帶吊籃了!

      一日一夜。

      蘇窩窩已經(jīng)餓得頭昏腦漲了,然而這里好像已經(jīng)變成了一處死穴,沒有人愿意踏足。門突然響了,蘇窩窩微微轉(zhuǎn)了眼珠看去,是盛多早。

      他的手里提了個食盒,外帶紫色吊籃。

      蘇窩窩眼一閉,覺得自己的命沒指望了。

      盛多早帶來的是兩碗粥,既好喂,又有營養(yǎng)。他耐心地用勺子舀給蘇窩窩,也就約莫喝進去半碗,他只得拿著一塊手絹幫忙擦拭。

      “這盆吊籃還是放你的房里,既然它能延年益壽,肯定也能治好你的?。 笔⒍嘣缡掌鹆送?,“你等著,我有空的時候就來看你。”

      喝下半碗粥,蘇窩窩才覺得肚子里微微有些熱,嗅著那股要命的氣息,她心道:最好來的時候把這吊籃丟掉??!

      十、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喜歡她了。

      因為紫色吊籃,蘇窩窩一直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

      外邊的人隔幾日就來看看她的狀態(tài),見她撐了半個月還沒死,就都有些坐不住了。尋常人不吃不喝,也撐不了這么久的啊,盛夫人派人悄悄觀察,才發(fā)現(xiàn)盛多早時常偷偷溜進去。

      盛夫人請了大夫,確信盛多早沒有被傳染之后,才放了心,隨后氣得拿板子打了盛多早一頓,直打得他皮開肉綻、下不了床。

      盛多早下不了床,可還惦記著蘇窩窩。

      養(yǎng)了兩天,他趁著外人不注意,便捂著屁股去找她。

      彼時蘇窩窩已經(jīng)進氣多、出氣少了,雖然房間里的吊籃被人拿走了,可她沒吃沒喝的,還是受不住。

      盛多早眼看她不行了,拿了筆墨紙硯,微微曲腿便開始作畫。他一邊畫,一邊看她——此時,她的臉上滿是紅斑,盛多早不知為何,流了幾滴清淚出來。

      蘇窩窩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他一邊抹淚、一邊看著她作畫,只覺得悲從中來:這是要給她畫遺像嗎?她還有得救?。?/p>

      盛多早畫好之后卷了起來,看蘇窩窩已經(jīng)睡了,便沒叫她。

      畫上是蘇窩窩初進府的模樣,古靈精怪的,混在一眾丫鬟之間,他第一眼便瞧見了,卻沒想到,相處甚短……

      門外。

      盛夫人:“不過一個丫鬟,這個沒有了,可以再買一個,總歸是救不活了,你何必把自己搭進去?!?/p>

      “母親,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喜歡她了?!?/p>

      盛夫人:“……節(jié)哀?!?/p>

      “……母親,其實,不孝子很早以前就想好了,這輩子只娶一位姑娘,并不想妻妾成群?!?/p>

      盛夫人:“沒有妻妾成群,哪兒來的子孫滿堂?”

      盛多早無意地一笑:“母親,兒子跟您想的并不一樣——對于蘇窩窩,兒子會一直照顧她,直到她病逝。屆時若是兒子也染了病,麻煩母親將我也一起處理了吧?!?/p>

      “你!不孝!”

      盛夫人被氣得上火,派人捆了盛多早關(guān)進了房里。

      可他也開始不吃不喝,以絕食抗議,盛夫人不同意讓他以身犯險,便以高價請了個人去照顧蘇窩窩。

      沒想到,那人剛一進門,就被吊籃的香氣襲擊,暈倒在地上,臉上通紅一片,呼吸不暢。

      蘇窩窩:“真相終于……”

      大夫說:“傳染病不會發(fā)作得如此之快的。或許蘇窩窩患的是其他罕見的病,之前可能是他診治錯了。”

      蘇窩窩:“大白了!”

      大夫又說“唯一的病源可能就是那盆吊籃,最好將它從蘇窩窩的房里移走?!?/p>

      蘇窩窩:“神醫(yī)!”

      五日后,蘇窩窩病愈。那日,京城蘇家二老也來了,蘇、盛兩家重聚,蘇臥慈與盛多早的婚事也終于定了下來。

      尾記

      蘇臥慈婚后的日子。

      盛夫人:“多早啊,再納一房小妾吧!”

      盛多早低垂著頭,剝瓜子:“不納?!?/p>

      蘇臥慈撫著鼓起的小腹,吃著瓜子仁,道:“母親,您若是看我礙眼,不如我去府外住吧?”

      “你敢!”盛夫人眼一瞪,“蘇窩窩,你的賣身契可在我的手里呢!”

      “嗯?!倍水惪谕暋?/p>

      盛夫人終于離開,遠遠地望著那少夫少妻,覺得很是溫馨,曾幾何時,她與他不也是如此?

      不納便不納吧,人還是順其心意為好,更何況,盛家如今有后了,也算能為列祖列宗交差了。

      盛夫人忍不住,又回頭悄悄看了一眼。

      “真好。”她道。

      編輯/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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