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星
19世紀著名的社會學家加布里埃爾·塔爾德,是歐洲源流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心理學、犯罪學以及傳播技術等領域的研究頗有成就,影響甚遠。塔爾德的技術模仿說對他的公眾理論的提出及發(fā)展產生了重要影響,具有很強的關聯性。模仿是報紙、書籍等傳播媒介的催化劑,公眾的產生、輿論的形成都深受模仿說的影響。塔爾德自幼接受嚴格的教育,具有很強的社會等級觀念。1869年至1894年,塔爾德在小鎮(zhèn)附近當法官,并對犯罪學方面的研究饒有興趣;1890年出版著作《模仿律》《模仿的法則》,成為社會心理學中模仿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塔爾德喜歡散步思考,受早期學者的影響,形成了“模仿說”框架。
塔爾德在其社會理論中也提到,發(fā)明、模仿、創(chuàng)新對社會的影響以及三者間的關系,發(fā)明只能通過重復而產生,而重復是創(chuàng)新的源泉,但這種重復不是一成不變的復制,而是一種模仿,為創(chuàng)新而模仿,為發(fā)展而創(chuàng)新。[1]塔爾德的技術模仿說是社會理論和公眾理論發(fā)展不可或缺的因素,對塔爾德的公眾理論的研究以及其他學者關于公眾理論的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
在傳播學領域,多位學者對公眾下過定義并做深入的研究。古代基本上沒有公眾的概念,直至印刷術的出現產生公眾,從少數分散的手稿讀者到書籍報紙的讀者,到路易十四的統(tǒng)治時代,公眾才有明確的形態(tài),再到18世紀,公眾開始迅速擴大并進行分類。19世紀現代報業(yè)的發(fā)展,促進了新聞信息的傳遞,歐洲和北美的新聞業(yè)得到發(fā)展,吸引了大量觀眾。隨著資本經濟的發(fā)展和模仿創(chuàng)新,社會發(fā)展的需要,傳播技術不斷提高,塔爾德將電報、鐵路、報紙等作為人際間交互交流的重要因素,因此,在對公眾和輿論研究領域中,塔爾德可以說是公眾理論先知。模仿創(chuàng)新使得交通得到了發(fā)展,電報、廣播等通訊的發(fā)展使得信息得到傳播,鐵路的發(fā)展使得信息不再只是局限于某一地方或某一國家內傳播,而是能將信息傳遞到其他地方,得到廣泛傳播。新聞業(yè)的來臨,公眾才真正產生。
1.輿論。1901年塔爾德發(fā)表著作《輿論與群集》,對“輿論”做了深入的研究,包括輿論的定義、輿論的產生、輿論的源頭以及輿論的表達和發(fā)展等。塔爾德給輿論界定范圍,輿論、傳統(tǒng)、理性是公共頭腦的三分支,輿論似乎擔任著傳統(tǒng)和理性的橋梁角色,但不是純粹的連接關系,三者即有沖突又相互影響。傳統(tǒng)極具穩(wěn)定性但也會受到輿論的沖擊,18世紀前后,理性的力量能足以壓制輿論,輿論的力量逐漸變得無窮大,能夠摧毀理性如法律、政治等,因此塔爾德將輿論定義為“輿論是一種評論,是短暫的、或多或少合乎邏輯的成串判斷”或者是說判斷某一問題得到的觀念,同時都被眾人多次重復判斷,這就是輿論。19世紀美國政治學家J·布萊士也曾對輿論做過探討,他認為輿論是民主政治的基礎。20世紀初,另一美國社會學家?guī)炖J為輿論是組織化的群體意識和公共意識。而塔爾德進一步對輿論進行深入的研究,他認為推動輿論發(fā)展的是交談、書籍、報刊,都是輿論形成的媒介。
形成輿論的另一種媒介是交談,雖對這一領域的研究沒有對報紙等領域研究的多,但卻是很重要的媒介。交談雖不是實物,卻無處不在,存在于一切地方,從人們開始交流時,無形之中就產生了交談,對某一觀點、某一事件進行談話討論,起初只是盛行在精英社會中,他們的交談或多或少會對社會產生影響,不管交談的結論是對的還是錯的,只要由中心擴散到四周,就會令人信服。隨著社會的進步,塔爾德也將交談分為舌戰(zhàn)(conversation-lutte)、交互式談話(conversationexchange)、義務性(obligatory)交談、受控與儀式性交談、自愿性(facultatif)交談等類型。[2]240輿論的發(fā)展擴大離不開書籍和報刊的力量,在17-18世紀,書籍占主導力量,新聞業(yè)的來臨更是讓報紙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交談信物,它改變了人們的談話內容、談話方式,對每一位讀者產生著潛移默化的影響,更是促進了輿論的發(fā)展,輿論的力量不可估量,因此,報紙的出現直接導致了公眾的誕生。
2.社會精英論。塔爾德運用社會分層原理論述了精英的起源與功能,貴族即是精英,具有領導性觀念,其存在于各個階級。工業(yè)時代前,“貴族”可以是擁有大量金銀、大量土地和大批牲畜的人,他們主導著當前社會一些重要的思想觀點,他們善于發(fā)現,善于創(chuàng)新,對社會產生影響。工業(yè)時代,貴族擁有更高的威望,是大家認可的天才,擁有絕對的指揮權,當模仿發(fā)明能力越強的人越是能成為這個時代的領袖。精英源于貴族,而貴族的源泉是軍事、經濟、宗教和唯美。[2]194塔爾德的社會精英論與拉扎斯菲爾德的“意見領袖”和“兩級傳播”有些相似之處,在傳播學中,活躍在人際傳播網絡中,為他人提供信息、觀點和建議并能夠產生影響的人就是“意見領袖”,他均勻分布在社會上的任何群體和階層中,每一群體都有自己的意見領袖,通過“媒介—意見領袖—受眾”兩級傳播。但塔爾德的研究更勝一籌,為這些理論研究奠定了基礎,提供理論淵源。
3.公眾與群體。報紙的產生催生了輿論的興起,輿論也使得公眾的定義更加明確,公眾是離不開群體的,而群體包括群眾,是過去最古老的社會群體,若被意見領袖控制,就會瓦解。報紙、輿論、公眾相互影響,報紙的“公眾”可以掌握思想,選擇適合自己的報紙,并能與之產生共鳴;報紙也為了更好的虜獲更多讀者,他們會為公眾選擇相應的內容,公眾也會因報紙?zhí)峁┑牟煌妮浾?、評論而受影響,甚至可以左右他們對某事件的看法,在某種程度上,報紙能夠牽著公眾的鼻子走。因此,塔爾德將公眾定義為“純粹精神上的集體,由分散的個體組成,他們沒有身體上的接觸,他們的組合完全是精神關系上的組合”。
在傳播媒介的時代,社會分為多種公眾,它與群體不同,群體是在同一時間聚集在一起的人,而公眾是與經濟、宗教等群體并存,是有效的疊加在群體之上的,每一群體都想有一份自己的報紙,宣傳他們自己的思想觀點,擁有更多穩(wěn)定的公眾,得到擁護。
塔爾德認為群體是在同一時間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眾區(qū)別于公眾,只要是聚集在同一地方的人都可以稱之為群眾,群眾里面可能會存在出于好奇而參與的或者只是純粹的旁觀者暫時性的參與其中。新聞業(yè)的來臨,群眾也會受報紙等媒介的影響,尤其是宗教團體或政體。群眾可以按照多種特征分類,根據年齡可分為少年群眾,學生團體,以及老年統(tǒng)治。除此之外,還可根據時代、季節(jié)和活動范圍來劃分。群眾也有期待性群眾之分,比如一起在劇院里面等待話劇的開始,對某一件事同時都抱有一種期待的心理,當他們在仔細聆聽某一重大決策的頒發(fā)時也屬于公眾,但群眾的范圍更廣,他們都不是個體獨立的存在,而是一個整體,他們的思想和行為表達都是從整體出發(fā),這與勒龐的群體理論又有所不同。
自塔爾德的《模仿律》問世以來,在塔爾德所有著作中占極其重要的地位,其模仿說對社會產生了重要影響。塔爾德提出泛模仿說,認為人的一切行為都是模仿,模仿是先天的,并對“模仿”賦予精確典型的定義:一個頭腦對隔著一段距離的另一個頭腦的作用,一個大腦上的表象在另一個感光靈敏的大腦皮層上產生類似照相的復寫。[3]這就是一種人際關系的形成,其命令、暗示等都會受到其他人的影響,被他人接受或是服從。塔爾德所謂的模仿就是一種心際之間的照相術,人與人之間都是通過相互的模仿來保持行為上的一致性,而且兩者之間必定會存在某種社會關系。[4]或者是說,兩者間的相互模仿才能具備“共同語言”,以便更好地溝通交流,促進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形成“模仿的雙向流動”。塔爾德也提到,很多模仿都是屬于無意識的,如行為舉止間的模仿、語言口音之間的模仿等。因此,模仿是基本的社會行為,是社會進步的根源,對人類生活具有重要的意義。[5]塔爾德的模仿律對社會產生重要影響,并將其模仿規(guī)律細分成多種模仿。越是與社會生活接近的發(fā)明,越可能成為模仿對象的邏輯模仿律;能夠跟隨社會潮流時尚并符合社會的主導文化的發(fā)明——超邏輯模仿律;先有內里的思想再有外在的行為表達的“從內心到外表”擴散的模仿律;以及根據社會階層間的高低的模仿——“從上到下”和“從下到上”輻射的模仿等,都無時無刻不在引導著人們的社會生活。同時,技術模仿說對塔爾德的“公眾”理論起到一定的作用,用模仿的語境闡釋公眾觀,模仿雖不是公眾的直接產物,但模仿促進了創(chuàng)新,是報紙、廣播等傳播媒介產生的催化劑,因此,技術模仿說與公眾觀存在很大的關聯性。
1.邏輯模仿律。社會學一般原理包含發(fā)明、模仿、對立,在塔爾德的傳播技術觀中,發(fā)明和模仿是基本的社會行為,有發(fā)明才會有模仿,有模仿才會產生新的發(fā)明。塔爾德認為,這種社會行為即被發(fā)明和被模仿的東西是某一個思想、意志,同時也體現了一定的信念(belief)和欲望(desire)即實體(substance)和力量,也稱為心理量(psychological quantities),其處于感知量(sensational quantities)底層并與之結合。當信念和欲望存在于發(fā)明模仿中時,就會成為實在的社會量(social quantities)。[6]105邏輯模仿律是社會生活中基本的模仿律,是范本成為模仿對象的內在邏輯規(guī)律——關于那些比較先進的發(fā)明就可能被模仿,人類根據某些動物的特性進行模仿發(fā)明,如五彩斑斕的蝴蝶,也是人們模仿的對象,根據蝴蝶各種各樣的顏色,發(fā)明迷彩服、布置偽裝,進行軍事防御,在二戰(zhàn)期間被廣泛運用于軍事中,根據蝴蝶的鱗片會變溫的原理,運用于人造衛(wèi)星中;人們利用蝙蝠的超聲定位原理為盲人制作了一種探測器,便捷實用,至今發(fā)明出了類似的“超聲眼鏡”;根據蜻蜓簡單飛行原理發(fā)明了直升機等。除此之外,人們還會根據與傳統(tǒng)相關的事物就越容易被模仿發(fā)明,如古時候的車輪到馬車的發(fā)明,再到如今的汽車、火車的模仿;印刷術的發(fā)明使用到如今的高科技的印刷機、復印機的模仿等,所有的模仿發(fā)明都大大促進了社會的發(fā)展進步。不論是在19世紀的世界還是當今全球化的背景下,人與人的交流傳播,互相模仿,關系越是近的人就越能被模仿,可能是某個手勢,某一觀點,某一目的都會成為被模仿的對象,尤其是社會地位比較高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會被模仿,因此,地位高的人在某種程度上對人們的思想觀念有一定的引導和影響。同樣,為了達到交互式的模仿,高地位的人也有可能會模仿低地位的人,但是在如今的環(huán)境下,汽車不會成為馬車的模仿對象,而馬車也不會成為輪子的模仿對象,這也是一種邏輯決斗[6]111或目的論決斗,存在邏輯上的是與非的對立,因此在塔爾德的傳播技術觀中,也存在兩種發(fā)明:一是只能積累不能替代的其他發(fā)明的發(fā)明,二是可以相互替代交換的發(fā)明。
2.超邏輯模仿律。邏輯模仿律是內在的邏輯規(guī)律,而超邏輯模仿律則是一種外在的社會規(guī)律,塔爾德將其解釋為“越是滿足主導文化的發(fā)明就越可能被模仿”,一個國家的文學、精神、藝術等文化要素被模仿也是一種傳播,而模仿具有不同的方式和特征,但這一超邏輯模仿規(guī)律基本與傳統(tǒng)的文化因素無關,而是一種非技術因素,模仿呈現出越來越精確化的趨勢,如臨摹某一書法家的字體樣式就要求具有很高的相似性;繪畫時也想要求跟攝影圖片那樣精細逼真。隨著社會發(fā)展,對各方面的模仿發(fā)明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可能會按照各種儀式和程序進行模仿傳播。希臘時的各種煩瑣的禮儀,教會里的各種儀式,都無時無刻不體現在一些記者、制造商等人身上,他們似乎就是按照這一統(tǒng)一的模式做事生活。這是一種潛移默化、根深蒂固的影響。這種模仿有利于古代文明文化能夠被傳承傳播至今。
塔爾德的超邏輯模仿律被他細分為三種不同的形式:一是從內心到外表的模仿,他解釋為這類模仿是先有思想觀念上的模仿,再有意識決定行為上的模仿,塔爾德在《模仿律》中列舉了一些事例,如會去跟風購買排著長隊的電影票,而不會因看見了美味的食物立刻去餐廳;會去欣賞畫展里的作品而不會立刻去提筆作畫等,在這模仿過程中,會讓人們先形成一定的意識觀念,再去決定做與不做,思想的傳播永遠都是走在表達的傳播之前,這也說明了“高級感官的功能比低級感官的功能更容易傳播”[6]8,人們也更容易滿足一些感情的需要,而遠遠勝過只是對食物口味的滿足。第二種形式是從社會階層高位到低社會階層的輻射模仿,人們的模仿都具有一定的主觀性,低階層的人對高階層的有一種無意識的崇拜,會模仿高階層的某些思想和行為,如果一個正確的文化意識或者思想、條律在高階層處開始傳播,人們開始模仿,并一定能得到廣泛的傳播,或許還能在一個新的環(huán)境里得到快速的傳播,不斷地模仿傳播,就會出現新的表達方式,更容易讓人接受。當然,還有第三種形式即“從下到上”的輻射模仿,如果某一新穎的觀點在低階層里開始傳播,也會成為高基層人的模仿對象,雖然這類形式不會經常出現,其影響力比“從上到下”的模仿小很多,但塔爾德并沒有完全否定這一形式的影響。
1.模仿說與“公眾”的產生。新聞業(yè)的來臨,是公眾到來的時代,技術模仿說促進了新聞報紙的發(fā)展,對公眾的產生及其發(fā)展具有重要影響,公眾在形成和表達意見時就是一種模仿,有時可能會形成盲目模仿(blind imitation),甚至會發(fā)生在民主選舉之時。在塔爾德早期的犯罪學和法律中,就能體現出公眾概念的萌芽,他提到的公眾是非個人的公眾,也認為公眾能夠作為溝通豐富社會觀念和制度的基本來源。認識到模仿的普遍影響,在19世紀,在美國開展了對消費者營銷的民意調查,都偏向于對富有者的青睞,由于人們的特權和通訊工具,直接影響了大選。[7]因此,模仿會影響公眾的觀念,也會影響輿論導向,公眾的力量不容小覷。
塔爾德將公眾定義為“純粹精神上的集體,由分散的個體組成,他們沒有身體上的接觸,他們的組合完全是精神關系上的組合?!盵2]214因此,新聞業(yè)的發(fā)展使得公眾時代真正的來臨,新聞報紙影響公眾的思想觀念,而公眾的意見表達影響新聞業(yè)的發(fā)展,正由于這種相互影響,才會再進行模仿創(chuàng)新,不斷發(fā)展完善。塔爾德的公眾對后世的研究產生影響,李普曼也對公眾及輿論做過研究,他認為,公眾不是固定不變的組合體,而僅僅是對某事件感興趣的一些人。李普曼認為公眾的形成是個很艱難的過程,而塔爾德認為公眾并不是完全固定不變的,它分為固定的公眾和不穩(wěn)定的公眾,正因為對某一件事感興趣,能夠產生思想的碰撞,產生共鳴,才會形成公眾。除此之外,美國哲學家約翰·杜威也對公眾做過解釋,他認為,如果某一事件對沒有直接參與的人產生影響,那這一活動就具有公共性質,那么這些人也是屬于公眾的范疇,公眾能夠參與民主政治。
2.模仿說與輿論的形成。塔爾德在《輿論與群集》和《傳播與社會影響》兩本著作中都有研究輿論的產生,輿論是如何形成的,技術模仿說對輿論的形成具有催化促進作用。輿論的產生不僅僅是在新聞業(yè)來臨的時代,在野蠻時代也有輿論,但昔日的輿論與現如今我們所談論的輿論也是存在很大的差異的,家族、部落等都是一個相對較小的團體,他們之間的交談和意見表達更容易相互模仿。從人們的意識到國家的存在,在這一過程中,人們的觀點意見的交流只有口頭傳播,經過幾星期或是幾個月后,這個傳信使者到最后所表達的意思與剛開始是絕不相同的,再形成的輿論又是千差萬別。沒有郵件、沒有報紙,對輿論的發(fā)展具有重要影響。技術模仿的創(chuàng)新,在書籍、報刊大量普及的時代,更是為輿論的發(fā)展提供了某種聯系,能夠將不相互認識的人聯系起來,報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靠輿論的發(fā)展而發(fā)展,起初只是某一群體、政體等局部的意見,到后來引導輿論的發(fā)展,并且能夠使報紙上的觀點就是模仿輿論,甚至能夠把一些觀點直接灌輸給公眾。[2]229-236新聞業(yè)的發(fā)展改變著人們的交談方式,輿論的力量和影響力不可估量,塔爾德的傳播技術模仿說對輿論乃至社會產生著重要的影響。
3.交談是一種模仿。塔爾德進一步對輿論進行深入的研究,報紙是形成輿論的媒介,但只是輿論的一個源頭,他認為交談才是形成輿論的一種媒介,因為交談是無處不在的,是經久不衰的,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似細水長流的河。[2]232
交談是一種模仿。從野蠻人到如今人們之間的交流都是一種模仿,雖然原始人不會像精英社會中的交談一樣,但都是為了能夠得到交流和溝通而互相模仿,同樣具有社會意義。交談也是一種傳播技術,雖然是無規(guī)律性的,但其傳播力量是不容忽視的,受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交談可能只是面對面交流,或者通過通訊設備進行交流,然而受模仿創(chuàng)新的影響,傳播技術媒介在不斷發(fā)展完善,由單一向多元發(fā)展,形成傳播流。[8]交談會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包括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交談人的性格、文化背景、城市建設等因素,這些因素的變化會受模仿的影響,比如阿拉伯人說話的語速很慢,一直影響到現在,阿拉伯人為了更好地溝通和交流,只有模仿上一輩人的語言語速。高位人、低位人、居民等不同人之間的交談就不一樣,低位人會模仿高位人之間的談話,觀點才會得到傳播。會話是最大的模仿動因,交談是一種模仿,不論在何時何地,都會因為當地的社會環(huán)境和文化背景的不同,其交談內容也會不同。在某一城市和陌生人之間也有交談,但交談的內容不是各自的理想或是心情等,而只是互相問好,交流天氣狀況、交通狀況等。這是一種普遍的規(guī)律,模仿同交談一樣,也存在于任何地方、任何時間。如果談話者之間的關系很密切,那他們交談的內容又上升了一個層次,不再是對天氣交通的探討,而是與自身相關的話題。因此談話者之間不管是什么樣的關系,都會為了達到一種默契而互相模仿著,交談是最強大的模仿動因。交談雖不是實物,卻無處不在,存在于一切地方,從人們開始交流時,無形之中就在交談,對某一觀點、某一事件進行談話討論,起初只是盛行在精英社會中,他們的交談或多或少會對社會產生影響,不管交談的結論是對的還是錯的,只要由中心擴散到四周,就會令人信服。
4.模仿說影響社會精英的交談。何為“精英”?塔爾德認為精英即貴族,貴族即精英,是被大家所公認的天才,是對社會擁有絕對的指揮權,掌握著主要大權。在上文中提到交談是最強大的模仿動因,不管是哪個時代,都離不開信息的傳達和交流,交談是一種模仿,社會精英間必須要有交談,因此模仿說影響精英貴族之間的會話,精英間的交談影響公眾和輿論的形成,互相作用,相互影響。精英間的交談不像普通人的話語那樣平淡,他們之間的交談不管是好是壞,都會給人以啟迪,都會影響公眾的判斷和思想。貴族精英可以說是來源于模仿,來源于經濟、宗教、軍事等。塔爾德在《傳播與社會影響》一書中列舉了一個例子,闡述了模仿對精英的影響。他以阿拉伯人為例,阿拉伯人之中有伊斯蘭教修道士家族和武士家族,雖然神圣的地位是世襲的,但還是有所區(qū)別,并且能從兩種家族間穿衣風格看出貴族地位的不同,因此介于這兩者之間的貴族的穿著風格就可以看出是在模仿著世襲的修道士家族,似乎是披上了神圣的色彩,雖然有時代的不斷變化,但仍然還是有這種模仿的存在。[2]194模仿的影響力不會因為時代的改變而減弱,模仿對精英的交談也是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這種影響力既是潛移默化的,又是顯而易見的。
塔爾德是第一位用模仿理論來解釋擴散現象,他認為,人們模仿的過程就是一個創(chuàng)新的過程,是對范本的一種發(fā)明模仿,實質上就是一種創(chuàng)新,這種創(chuàng)新對社會生活有重要影響,得到眾多人的擴散傳播。眾多學科的發(fā)展離不開塔爾德的模仿理論,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羅杰斯的創(chuàng)新擴散理論:在一個社會體系中的個人隨著時間推移通過不同渠道傳播關于新事物的信息并接納新事物的過程。[9]他認為,創(chuàng)新是一種被個人或其他采用單位視為新穎的觀念、實踐或事物;而創(chuàng)新擴散就是個基本的社會過程,使信息得到傳播,模仿說與創(chuàng)新擴散理論具有很大的關聯性;在帕克的《群眾與公眾》一文中,批判繼承了塔爾德思想,他認為,群眾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群眾不會像公眾一樣進行有理智的討論,只會是盲從的一個群體,而公眾可能會形成黨派。
塔爾德的公眾理論與其他學者的公眾理論有一定的聯系,但也有很大區(qū)別。勒龐從社會心理層面分析群體理論,認為個人一旦成為群體中的一員,他的個性就會消失,失去了主見。帕克認為報紙新聞業(yè)能夠指引輿論影響輿論,并對這一方面的研究形成框架。[10]同樣,杜威、李普曼等學者的公眾理論也深受塔爾德的技術模仿說的影響。杜威運用其獨特的風格對公眾進行了研究,闡釋了公眾參與民主的重要性,展現了對公眾運用自身智慧處理公共事務的強烈信念。在20世紀,隨著報紙等媒介的發(fā)展,李普曼認為輿論的主體就是“公眾”,公眾輿論就是公眾意見的表達和交流。塔爾德的公眾理論為他們對公眾理論的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不僅是傳播學科發(fā)展的需要,也是社會發(fā)展的需要。
1.形成的時代背景。19世紀的法國經歷了大革命,致使國家政局動蕩,社會矛盾加劇,但文學卻成為19世紀時代的脈搏,并興起了現實主義、浪漫主義等思潮。眾所周知,傳播學的早期學術思想包括歐洲源流和美國源流兩個方面,因美國得天獨厚的條件使現代大眾傳播誕生于此,而在早期的大眾傳播思想深深扎根于歐洲的學術中。多位學者做過傳播學方面的探究,德國社會學家齊美爾認為社會學是“關于人與人之間相互關系的科學”,提出傳播網絡理論,描述為“輿論的廚房”,認為社會上的個人都是由特定的信息渠道相互連接的;政治學家托克維爾的民主理論,以及他的著作《論美國的民主》都提到民意受報紙等媒介的影響。勒龐和塔爾德是同時代的理學家,塔爾德公眾理論與勒龐的群體理論所產生的時代背景具有一定相似性,但也存在一定的差異。勒龐的群體理論是基于對群體社會心理的分析,其理論淵源來自19世紀歐洲的非理性主義思潮,對他的研究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2.勒龐的群體理論。勒龐在《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專著中對群體心理有深入研究,從大眾心理的角度分析群體在社會行為表達上所具有的心理狀態(tài)。群眾時代的到來,受宗教、政治、信仰的影響,也受工業(yè)時代和現代文明等因素的影響。勒龐將群體分為兩類:一是異質性群體,二是同質性群體。異質性群體中的個人與群體之間存在差異,個人的心理與群體不同,甚至會受群體的影響,種族是影響群體最大的因素,各國之間組成的群體都有所不同,異質性群體可以是有名稱的,如陪審團、議會等;還可以是無名稱的,如街頭的團體。同質性群體受階級、派別、身份等因素的影響,在同一個群體里他們有著共同的信仰,群體的觀點代表著自己的觀點,有著相同的社會地位和興趣愛好。[11]133-137
從心理學的角度去分析群體,勒龐認為群體中的個人可能會表現為智力下降和感情的徹底變化,作為一個整體,他們或許會具有英勇無畏的精神,但或許也會因為這種無畏形成犯罪,感情和心理方面易于沖動或被暗示左右,還認為群體的道德或高尚或低劣,與個人的道德會有所不同。此外,勒龐還通過對群體領袖的分析,他認為群體的領袖不一定就是社會上的貴族精英,與塔爾德的社會精英論完全不同,群體領袖起初依然是群體中的一員,他們就是通過強烈的信仰使用一種專制的權威來達到讓群眾服從的目的。
3.塔爾德的公眾理論與勒龐群體理論的差異。勒龐和塔爾德都對“群體”定義為在同一時間聚集在一起的個人,但他們各自所表達的意思存在很大的差異,塔爾德認為只要是聚集在一起的都可以稱之為群體,這些聚集在一起的個體可能就是純粹的出于好奇,或者是作為這一群體的旁觀者在參與其中,如正在等待某一消息的公布,等待某一劇場的開幕等,因這些事件聚集在一起的都可以稱之為群體。勒龐通過對群體心理的研究,分析群體和個體的心理,他認為群體并不是簡單的聚集在一起的個體,個體的思想行為都會直接轉化為群體的思想,并且會受群體的思想的影響。勒龐稱之為這是自覺個性的消失,成為群體的首要特征就是將情感和思想轉向到一個不同的方向。[11]15-16塔爾德的公眾理論與勒龐的群體理論具有很大的差異性,公眾與群眾更多的受新聞業(yè)的影響,引導輿論,其社會精英也會受到影響,而群體的領袖是能夠將具有共同信仰的人組織起來,群體受領袖的領導和專制,針對某一觀點會不斷地對群體進行重復、感染,到最后都能成為群體的思想甚至是群體中個體的觀點。塔爾德所研究的公眾群眾雖然受報紙、精英領袖的影響,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們自愿接受的,并能引導他們的輿論;而勒龐的群體中個人的接受具有一定的強制性,雖然個體不會察覺到這是一種強制性的灌輸,群體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因此能聚集成一個群體時就能夠說明群體中的個體是屬于同一階級或是同一派別,同一民族。
在《公眾及其問題》中,杜威回答了“何為公眾”,界定了公眾的概念,他從社會有機體的角度定義公眾,認為應該要從社會的行為來看是“私人性”的還是“公眾性”的,因為“私人性”的行為只會影響參與者的行為,而“公眾性”的則會對參與者之外的人產生影響。[12]因此,人類的社會行為必定會對他人產生影響,不管是私人的還是公共的,但這也并不代表是個人與社會之間,杜威認為盡管有些是私人性的,但他們的行為也是具有社會性的,他以農民、雜貨商等低階層的人為例,他們收獲的果實最后提供給高階級的人,他們的這種服務并不是為了獲得某種精神稱號,這里面也有這些低階層人的私有利潤,這是他們的私人行為,但是也影響了社會,具有一定的社會性和社會價值[13],這是杜威所謂的“私人性”,這種私人性行為之間也是互相模仿的,若其中一位農民獲得了獲取私人利潤的渠道,那處于同一階層的其他農民也會選擇模仿,這種影響也是相互的。何謂“公眾性”?比如在民主選舉中,每一位參與選舉的人都是個體,但他們代表的是整個公眾,他們的選擇所產生的后果會對沒有參與選舉的其他人產生影響,杜威對公眾持有一種樂觀的態(tài)度,認為公眾能夠促進民主的發(fā)展。公眾在選擇某一行為表達的過程就是模仿的過程,他們不會是孤立的選擇某一行為,而是在相互影響中選擇,模仿說對杜威的公眾的形成具有一定的影響。
李普曼在《公眾輿論》這本書中列舉了一個例子,一個島嶼上住著幾位英、法、德三國的人,20世紀初,那個島嶼還沒有電報等通訊,只有唯一的消息來源——英國郵輪,但每次帶來的消息都是兩個月之前發(fā)生的事,因此,當英法與德國因某一協約之事正在激烈的交戰(zhàn),而這個島嶼上的人仍然還在和睦相處,因為他們不知道外部世界正在發(fā)生著怎樣的變化,他們都在依靠著自己頭腦里對外部世界構想的景象生活著,當接收到報紙上的信息時,他們會根據報紙所帶來的信息來模仿,以適應那個時代的需要,消息的時快時慢,會讓他們以為自己就生活在那個真實的環(huán)境里,從事貿易、進行統(tǒng)治、改革。[14]這就是李普曼所說的“擬態(tài)環(huán)境”,人們在這樣的虛構的一個環(huán)境中所接收到的信息不能斷定為全是虛假的,但能肯定的是這不是完全真實的,他們的信息來源于報紙,報紙加工者會去模仿這些公眾的某些行為和信息,而報紙的讀者或是社會公眾將會對所得知的信息進行加工,各成員之間相互模仿,形成他們自己的觀點意見進行傳播,這是一種“成見”,都會成為他們的一種刻板印象,從而形成輿論。在前文對塔爾德的公眾理論的論述中有提到,公眾是報紙的產物,因此在20世紀初公眾就已經產生并逐漸發(fā)展成熟,塔爾德的公眾理論對李普曼的理論的形成具有很大的影響,其技術模仿說更是對李普曼公眾理論的發(fā)展產生很大的作用。公眾之間的模仿,不管是行為上還是在意見表達上,都是一種互相模仿的過程。
模仿是一種傳播,模仿的過程就是一種傳播的過程。塔爾德的技術模仿說學科的發(fā)展以及社會的發(fā)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與公眾理論具有很大關聯性,為更多學者對公眾理論以及傳播技術的發(fā)展提供了理論基礎。他的模仿說對他自己的公眾觀的發(fā)展也有一定的作用,輿論的形成,公眾的產生都與模仿說具有很大的聯系。塔爾德的公眾理論與其他學者的公眾觀既有聯系又有區(qū)別。雖然與勒龐生活在同一時代,他們用各自獨特的方式分析群體理論,塔爾德從社會學層面分析群眾與公眾的區(qū)別,認為群眾是可以擁有自己的公眾的,群眾的形成都是自愿的;而勒龐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對群體進行研究,認為群體成員表現為智力的下降,自覺個性的消失等。此外,杜威、李普曼等學者的公眾觀也深受塔爾德的公眾理論的影響。傳播技術日益先進,仍然不可否認模仿在這一發(fā)展過程中所起的作用,技術模仿說依然存在于任何時刻、任何地方。新傳播技術網絡的發(fā)展,模仿更是具有影響力,通過模仿不斷創(chuàng)新,美國科學家用菠菜葉造出了心臟組織,對菠菜葉經絡的模仿創(chuàng)新,為器官修復帶來革命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