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媒介公器論認為,公共性是媒介的本質屬性,可能處于“應然”猶存、“實然”缺失的離散狀態(tài)。這種神秘主義理論無視事物屬性的客觀存在。實際上,公共性是新聞媒介的一般屬性,有其特定含義。新聞媒介的本質則是意識形態(tài)性,是指媒介性質的規(guī)定性。
【關鍵詞】媒介公器論;媒介屬性;媒介的本質;媒介的意識形態(tài)
“媒介公器論”一直是我國新聞學探討的熱門話題,主要觀點大體可歸納為“傳媒體制規(guī)訓下傳媒實踐公開性、批判性和公益性理念所產(chǎn)生的社會公器屬性”“基本內涵包括獨立、開放、客觀、公正、多樣”,服務于公共利益,構成民主的要件;西方媒介的公共性多于中國媒體,因為“黨管媒體”“國有媒體”“黨有媒體”等體制原則都與傳媒的公共性沒有必然的邏輯關聯(lián)。由此,“媒介公器論”提出神秘主義的判斷:公共性是新聞媒介的本質屬性,它可能存續(xù)也可能缺失,它既是應然又非實然;媒介的公共性既是烏托邦理想,又有現(xiàn)實的指導、規(guī)范意義,它可能違背事實,又并不必然違背事實……這種“墨彎理論”①更給人一種神秘感。
“媒介公器論”一直是我國新聞學探討的熱門話題,主要觀點大體可歸納為“傳媒體制規(guī)訓下傳媒實踐公開性、批判性和公益性理念所產(chǎn)生的社會公器屬性”“基本內涵包括獨立、開放、客觀、公正、多樣”,服務于公共利益,構成民主的要件;西方媒介的公共性多于中國媒體,因為“黨管媒體”“國有媒體”“黨有媒體”等體制原則都與傳媒的公共性沒有必然的邏輯關聯(lián)。由此,“媒介公器論”提出神秘主義的判斷:公共性是新聞媒介的本質屬性,它可能存續(xù)也可能缺失,它既是應然又非實然;媒介的公共性既是烏托邦理想,又有現(xiàn)實的指導、規(guī)范意義,它可能違背事實,又并不必然違背事實……這種“墨彎理論”①更給人一種神秘感。
一、媒介的公共性難以掩蓋其意識形態(tài)性
實際上,新聞媒介的本質是它的意識形態(tài)性,各國新聞界都是特殊的意識形態(tài)部門[1],自封建官報、廣播電視和網(wǎng)絡媒體創(chuàng)辦以來莫不如此。公共性與意識形態(tài)性共存于媒體,前者無法代替和掩蓋后者,后者則產(chǎn)生于前者的實踐??疾煳鞣矫浇榈膶嵺`不難發(fā)現(xiàn),主流媒體不是傾向于某個政黨,就是代表不同的利益集團,意識形態(tài)傾向十分明顯,難以發(fā)揮“社會公器”的職能。
爆發(fā)于2011年的美國十多個城市、有幾百萬人參加的“占領華爾街”運動持續(xù)3個多月,“代表社會99%的人”的示威者,對社會財富聚集在1%的巨富手里憤憤不平,抗議窮人越窮、富人越富。但美國各大主流媒體卻不予報道,少數(shù)報道的媒體把抗議人群描述為“烏合之眾”。一位美國記者說,媒體之所以不報,是因為一些示威者思想太“左”,他們的游行也沒有明確的目標,無法肯定他們是否受到左翼組織的影響,但他們的日程表上有討論《共產(chǎn)黨宣言》和西班牙革命的內容。②簡單幾句話,就把美國媒體意識形態(tài)的面孔須眉畢現(xiàn),看不出有“社會公器”的姿態(tài)。
同樣,2014年英國數(shù)百名反政府示威者在倫敦議會廣場集會,抗議英國政府的腐敗和選舉制度,有近40人遭拘捕,英美主流媒體也大多保持沉默。與中國香港發(fā)生的“占中”事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西方媒體把香港“占中”都視為“民主運動”而大唱贊歌。倫敦這次抗議活動的組織者聲稱:“所謂民主并不是每4年或5年的選舉,而是民眾的聲音能夠被傾聽。一個將利益置于民眾之上的政府無民主可言。”親歷這次抗議活動的大衛(wèi)·格拉貝爾在《衛(wèi)報》上撰文說,從沖突性上看,倫敦的民主抗議明顯有重大報道價值,但英國廣播公司BBC和英國的主流大報卻認為此事無關緊要,一起失聰失聲。③
西方主流媒體歷來是不同政治集團的追隨者,對民生、民主問題,不是從公共利益出發(fā)反映各方訴求,而是經(jīng)常站在不同利益集團一邊爭吵不休。奧巴馬的醫(yī)改法案讓2000萬民眾直接受益,但由于要提高保險公司、藥企、醫(yī)療器械商的稅率,對年收入超過20萬至25萬美元的家庭加稅,法案一出臺就遭到共和黨的阻撓。支持共和黨的《華爾街日報》撰文批評此項醫(yī)改鼓勵民眾投機,使所有人的利益受損。另一家傾向共和黨的報紙《華盛頓郵報》則稱,奧巴馬的醫(yī)改理由是2013年美國政界的“十大謊言”。《政治真相》網(wǎng)站把奧巴馬因醫(yī)改導致數(shù)百萬美國人的醫(yī)保被取消而做出的道歉,評為“年度謊言”。當特朗普提出新的醫(yī)療法案時,追隨民主黨的《洛杉磯時報》則譴責共和黨的方案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欺騙”,“該方案看上去很美好,實際是以犧牲低收入群體的財政補助,給富人輸送專屬福利”。美國兩黨和兩派媒體爭執(zhí)不下,至今美國醫(yī)改仍懸在空中,媒體對這一公共事務的改善沒有發(fā)揮任何公器作用,而其意識形態(tài)立場卻十分鮮明。
西方主流媒體對公共議題的爭論總是演變?yōu)榧ち业目谒?,成為不同利益集團相互較量的工具。大型商業(yè)媒體作為社會與市場的有機部分,都依附于資本或政治勢力,難以保持獨立和中立。有的學者指出:“有的研究常常將傳媒從社會大系統(tǒng)中抽離出來加以孤立地研究,產(chǎn)生傳媒中心主義,將公共性當作傳媒與生俱來的本質屬性,夸大新媒體技術的革命意義而忽視對社會結構的具體分析?!盵2]刻意用“社會公器”揭示新聞媒介的性質,有意繞開“意識形態(tài)”這個媒介的真正本質,使媒介性質的研究誤入迷途。
二、西方對媒介公共性的追求與挫折
早在150多年前,西方一些報人就意識到,媒體掌握在私人和國家手里,不可能成為社會公器。1794年創(chuàng)辦、1854年由倫敦小酒店互助會接管的《廣告人晨報》,曾力圖擺脫國家、政黨和商業(yè)資本的控制,辦成一家言論開放的公共報紙。該報在各小酒店里銷售,主要讀者是下層民眾,刊登各種新聞和政見,像是個辯論俱樂部。每個讀者都可以在上邊發(fā)表意見,除給自己的讀者外,有時也給那些不投靠任何黨派的較著名的作家騰出一些篇幅。④可惜,這份公共報紙受到資產(chǎn)階級報刊的排擠,1860年后便被激進的資產(chǎn)階級報人所控制。
西方許多新聞從業(yè)者一直為實現(xiàn)媒體的公共性深思極慮,追求創(chuàng)辦獨立的公共媒體。1922年英國的約翰·瑞斯等人在倫敦籌劃成立BBC廣播公司,力求擺脫私有媒體的過度自由和蘇聯(lián)媒體對言論的極端控制。自1927年BBC正式播出,在工人罷工、政黨糾紛等國內重大事件報道中大多堅持中立立場,反映民眾呼聲,但也多次受到政府的警告和威脅,先后有四任總裁被迫離職。撒切爾夫人擔任首相期間,政府指控BBC報道愛爾蘭共和軍和馬島戰(zhàn)爭“充滿叛國色彩,為恐怖主義制造氧氣”,裁撤了BBC的部分管理人員。2003年BBC大肆渲染“薩達姆擁有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此后又在節(jié)目中多次造假,發(fā)表種族歧視言論,丑聞不斷,引起民眾的抗議。今天,無論是英國的BBC,還是美國的CPB或法國的RF公共廣播,都難以擺脫政府的操縱。盡管雙方摩擦不斷,但重大問題的報道不得不順從政府?!段覀兡芟嘈臖BC嗎?》一書的著者羅賓·艾特肯(Robin〓Aitken)指出:“就是這樣一家媒體,在內部存在著偏見和觀點立場,媒體公共性的價值被侵蝕?!雹荼A_·利文森(Paul
Levinson)也寫道:“即使在民主的英聯(lián)邦,廣播也處在BBC的控制之中,而BBC作為政府代理機構遠比FCC⑥在美國更具權力,它可以輕易地控制廣播的信息以迎合政府權力的需要?!盵3]
西方的公共廣播一旦播出批評政府和資本寡頭的節(jié)目,無一不遭遇干涉,困境或危機隨之而來。美國學者羅伯特·邁克切斯尼(Robert W.McChesney)斷言:“在資本主義社會,總是存在著這樣一些人,他們從骨子里就反對民主性質的公共廣播。政治右派和親資本主義勢力也總是懷疑任何形式的非商業(yè)媒體或非營利性活動?!盵4]公共廣播的主持者和編輯記者,也常認為許多公共議題缺乏價值,抵制報道民眾的呼聲,熱衷播出名人活動、沖突事件和趣聞,公共廣播已經(jīng)走進公私兩便、趨權附勢的胡同。
1992年美國新聞界和新聞學者曾掀起一場公共新聞運動,先后在北卡羅來納州的夏洛特市、堪薩斯州的威奇托市、加利福尼亞州的圣何塞市等地的媒體進行“公共討論式報道”。“記者到公眾中組織對話、進行民意測驗、建構公共論壇,通過互動尋找解決社會問題的方法”。公共新聞運動很快擴展到“從緬因州到俄勒岡州的社區(qū)公共生活,出現(xiàn)于新聞編輯室、會議室、飯店舞廳甚至是酒吧里”?!白鳛橐粓觥\動,公共新聞事業(yè)不僅通過美國新聞界,還通過各種基金會、公民活動家和社群主導者、全國公民聯(lián)盟之類的組織報道新聞”。[5]但是,這場公共新聞運動很快就遭到一些媒體的反對,他們說:“記者從‘局外人變成局內人?!薄坝浾邞搱蟮烙涡校粦搮⒓佑涡??!盵6]
美國新聞學者西奧多·格拉瑟(Theodore L. Glasser)引用麥迪遜⑦的話說:“如果政府中參與者過多,我們只能收獲‘多數(shù)的混亂;如果太少,我們就會受難于‘少數(shù)的陰謀。民主理論的局限甚至是悲劇性的缺點在于,人們不能同時聽多種聲音。政黨的嘮叨、群眾的怒號或是一個唱詩班的歌聲可能同時混在一起……把民主政治的夢想看成是所有公民或公民團體間的盛大對話,而不嚴格限制對話的內容,那是有缺陷的。”“允許最喧鬧的人在媒體上獲得發(fā)言權,讓那些匆忙而有很重要事情要說的人失去發(fā)言的機會,必然延誤緊急問題的解決。”[7]基于這種認識,美國多數(shù)新聞媒體漸漸退出公共新聞運動?!都~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的高級編輯說:“公共新聞模糊了觀點評論和新聞采集的界限,支持它的人越來越少,為公民新聞提供資金的基金會,例如皮尤(Pew)、奈特(Knight)和凱特林(Kettering)因為試圖影響和控制媒介議程而受到嚴厲批評,它們陸續(xù)撤走了資金,不再理睬公共新聞活動。”[8]
美國的公共新聞運動在20世紀90年代末消退,是西方多黨制民主的宿命,也是利益集團抵制的結果,媒體私有化和商業(yè)化就是它的掘墓人。正如邁克切斯尼指出的:“美國媒體和傳播的發(fā)展必將導致更加集中、更加唯利是圖。除了利潤之外,媒體公共服務的觀念及動機即使沒有完全崩潰,也在迅速倒退。公眾不再被看作是民主政治的一部分,而是被當作一群消費者?!盵9]
自21世紀初美國先后出現(xiàn)新聞網(wǎng)站,公共新聞在新媒體上再度活躍。2005年創(chuàng)辦的《赫芬頓郵報》(The Huffington Post)網(wǎng)站有3000多名投稿者和12000名公民記者,每個月有多達200萬條來稿。它有一個個活躍的社區(qū),每個角落都有它的“眼睛和耳朵”?!逗辗翌D郵報》網(wǎng)站的創(chuàng)建人之一喬納·佩雷蒂(Jonah Peretti)認為,新聞模式再也不是媒體向受眾傳播信息的單向關系,而是“內容制作者和消費者之間的共享事業(yè)”。[10]但它仍然受到限制,《赫芬頓郵報》網(wǎng)站2015年推出的中文版不準報道新聞,只限于發(fā)表娛樂和生活內容;只因某些人的強烈指責,它不得不多次刪除討論公共問題的博文;2017年4月,它的南非英語版因發(fā)表歧視性言論而公開道歉。新媒體訴諸公共討論不斷遇到坎坷,它的報道也是有門檻、有約束的。
今天,像倫敦的新聞調查所(Bureau〓of〓Investigative〓Journalism)、美國的《國民支持者》(ProPublica)新聞編輯室和英國《衛(wèi)報》等由公共基金會或慈善機構資助的極少數(shù)獨立媒體,不以盈利為目的,只為維護社會公共利益而拼搏,成為西方公共媒體的典范。但這類媒體的數(shù)量太少,規(guī)模不大,資金匱乏,干預生活的范圍和作用微乎其微。與此相反,西方大量主流媒體被權勢階層所控制,左右市場和公眾輿論的能力都很強悍,對反映公眾呼聲常常設置障礙,而不是充當社會“公器”。
三、新聞媒介公共性的含義
實際上,所有大眾傳播媒介都有公共性,但不是指“應然”的一套空洞道理,而是指新聞媒介公眾化和公用性的實踐表現(xiàn)。把它劃分為“理念層面的公共性、體制層面的公共性和實踐層面的公共性”,不過是把應有的“公共性”同媒介的“公共性”實踐混為一談。采取“既‘……是……和‘……應該是……”的敘述格式,用“是與不是”的方式論證這個問題,不足體現(xiàn)認識的全部內容。[11]這種神秘的推理,恰恰把媒介公共性的真正含義遮蓋了起來。本文認為,媒介公共性的含義,主要是指媒介反映公共生活,提供公共信息,促進社會交流,達成社會共識的特性。
由此探索,新聞媒介公共性的第一個表征是,它以反映社會的公共生活為己任,大量報道公共事件,充當公共生活的一面鏡子。只要某個生活現(xiàn)象(事件)有報道價值,媒介都盡量披露并盡可能作出解釋。這種公共性存在于一切媒體的傳播內容,滿足公眾認識社會變動、參與公共事務的需要。由于意識形態(tài)的支配,媒體可能拒絕報道某些公共事務,但它報道的其他內容也一定是另一些公共事務。這種不容置疑的選擇,完全來自“人類生存就是一個不可缺少的相互依存、相互支持的契合”。今天“世界上沒有單獨一個階級工作的工廠,也不存在只有某個階級進出的商店,更不存在只允許本階級飲用的自來水廠。人類的許多活動都是共同的、互利的,失去一方,另一方就無法存在”。[12]立足于并竭力報道人們的公共生活,是大眾媒介公共性的主要體現(xiàn),成為它的天然屬性。
媒介公共性的第二個表征是,它為大眾提供的信息是公共產(chǎn)品,是多數(shù)大眾想知、須知的消息和意見,讓受眾分享社會信息。媒介滿足民眾的求知欲和公共興趣,公開面向大眾提供信息服務,使人們閱讀報刊、看電視、聽廣播和上網(wǎng),成為一種公共活動。媒體提供的信息價值越大,其公共性就越強,傳播內容就會產(chǎn)生最大的“共享性”。媒介的公共產(chǎn)品還有萬眾“公用”的特點,即一條新聞、一個觀點可被無數(shù)人分別獲取,每個受眾得到的信息都是相等的。羅伯特·皮卡德(Robert〓G.Picard)之所以把媒介信息稱作“公共產(chǎn)品”,正是基于這一視角。他寫道:“一個人對電視產(chǎn)品的消費不會減少其他人的消費機會,在其信號覆蓋范圍內,電視臺向所有觀眾提供服務,與只向部分觀眾提供服務相比,不會增加很多成本?!盵13]就是說,同一條新聞被許多人分享,無須增加備份,物質產(chǎn)品就沒有這種公用性。
媒介公共性的第三個表征是,作為社會的公共教化系統(tǒng),大量傳播內容能引導民眾對國家和公共道德產(chǎn)生共識。媒介對公共現(xiàn)狀最先做出反應與闡釋,向全體民眾傳授同一種觀念,讓更多的民眾形成整體,促進國家意識的確立和鞏固。文字媒介一出現(xiàn),從封建官報開始,就向臣民不斷發(fā)布政令,灌輸信仰,把他們融合為一個集合體,創(chuàng)造了民族國家。[14]“一個公共廣播公司可以成為太平洋鐵路一樣的交通網(wǎng)絡,可以利用最先進的技術,將整個國家連接在一起”。[15]我國央視每晚的《新聞聯(lián)播》將全國觀眾吸引到一起,對公共事務構筑一致的觀念,全國觀眾就形成一個龐大的集合體。不管什么樣的新聞媒介,只要它們連續(xù)運轉,使用人們能夠理解的公共話語,大眾相互聯(lián)系的公共紐帶就會不斷增強。越是在危機時刻,媒介培育民眾的公共意識就越迅速,越能形成社會的凝聚力。
媒介公共性的第四個表征是,它每時每刻為社會提供公共話題,引發(fā)民眾廣泛的公共討論。一個重大事件的發(fā)生,新聞至少在某一時間內能吸引大眾的注意,成為民眾共同關注的問題。新聞刺激人們的感知,依賴媒體為人們提供發(fā)表意見的機會,盡管這種機會不夠均等,多少也大不相同,卻導致公眾輿論遍及媒體內外,公共領域被放大。正如英國學者布萊恩·麥克奈爾所說,大眾傳媒必須對所有公民開放,信息必須公開,對于那些可能被信息左右的人而言,必須在制度上保障“公共領域”的存在。[16]
本文沒有把服務于公共利益列入媒介的公共性,不是貶低它的公共價值,而是它并非媒體的一般屬性。媒體“為誰服務”“為什么生存”恰恰是意識形態(tài)問題,西方私有媒體服務于資本利益,難以成為維護大眾利益的公共講壇。微博和微信的崛起,讓每個公民都可以參與公共討論,但其公器本色也可能被泯滅。新媒體上時常出現(xiàn)的忿懟以至無聊的攻擊、歇斯底里的謾罵或瘋傳的謠言,屠戮了媒體公共性的品質;即使發(fā)表正當、嚴肅的公共話題,也常被網(wǎng)站拒載或刪帖。自媒體公共性的斧破斨缺,或許使其徒有虛名?!笆挛锱c屬性是不可分的”⑧,二者都有客觀實在性,當媒體公共性時有時無、時斷時續(xù)時,就需要反思媒介公共性的真正含義是否被抽離了。
四、意識形態(tài)是新聞媒介的本質屬性
由此看來,把公共性視為媒介的本質屬性,更是離本趨末之論。事物特有的、決定其性質的規(guī)定性,才能稱其為本質。媒介的公共性、輿論性、信息性與企業(yè)性,都是新聞媒介的一般屬性。剝去這些特性,新聞媒介的本質則是它的意識形態(tài)性,即新聞媒介的根本性質。
從實踐看,世界不存在沒有意識形態(tài)的媒介,媒體報道的一切重要新聞都或明或暗地體現(xiàn)出意識形態(tài)立場。任何媒體都在重要報道中反映它的主張、思想傾向和是非觀念,說明它支持和反對什么,它為誰服務。美國學者漢斯·恩曾斯伯格(Hans〓Magnus〓Enzensberger)把媒介稱為“意識產(chǎn)業(yè)”,認為其“主要工作是向消費者兜售現(xiàn)存的社會等級制度”。[17]蘭斯·班尼特(W.Lance Bennett)則強調:“新聞中包含很強的意識形態(tài)傾向,有觀點的人一眼就能察覺出報道的傾向,他們依舊堅持自己的傾向,毫不動搖?!盵18]媒介是為人民(公共利益)服務,還是為資本勢力服務;是為多黨民主制還是為人民民主制服務,反映的是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
任何記者在報道新聞時,都用特定的思想圈定新聞主題、處理新聞框架、分析新聞事件,而不是無所用心地選擇和陳述事實。正如詹姆斯·埃特瑪(James Ettema)所言:“歸根結底,新聞天然就是意識形態(tài)的,盡力使用實際的證據(jù)對事實作出判斷?!盵19]記者陳述事件,總是滲透媒體對事實的理解,引導受眾按照媒體的意圖認識事實。斯圖亞特·艾倫(Stuart
Allan)指出:“新聞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構建,意味著新聞報道遠不是單純地‘反映事件,而是把描述事件的真實加以程式化,規(guī)定了如何去描述事件。這種媒介化現(xiàn)象是一個持續(xù)而富有變化的過程,人們應從意識形態(tài)角度判斷該過程是否完成?!盵20]
這意味著,新聞媒介是特殊意識形態(tài)機構,同政府、司法部門或理論、文學刊物不同,它是以披露新鮮、重要的事實,揭示世界真相為使命的。媒體或對重要事件發(fā)表言論,或披露典型、震撼的事實暗示主張,促進某種思想對社會的影響。新聞媒介最貼近政治,反映政治生活的頻率最高,一切政治和利益集團都利用它影響公眾和事變。由于新聞媒介提供的公共信息真實及時、連續(xù)不斷,且有動態(tài)性和視覺性,能夠吸引廣大受眾積極思考,從而達成共識。新聞媒介的意識形態(tài)正是以這種公共性為基礎,轉化為廣泛的意識力量,甚至產(chǎn)生某種政治動力。對此,美國新聞學者邁克爾·舒德森(Michael Schudson)寫道:“新聞與意識形態(tài)相關,但并不等同于意識形態(tài);新聞與信息相關,也不完全等同于信息。新聞是在事實中潛伏著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力量,本身就是政治行動的一種形式。”[21]
不容回避的是,媒體許多歪曲事實的報道,造成了一些人對意識形態(tài)的曲解,把它一律視為虛假的觀點、騙人的說教和扭曲現(xiàn)實的信念。馬克思主義認為,意識形態(tài)是一種“系統(tǒng)地、自覺地、直接地反映社會經(jīng)濟形態(tài)和政治制度的思想體系,是社會意識諸形式中構成觀念上層建筑的部分”。⑨意識形態(tài)不僅僅是政治領域的問題,主要是指認識現(xiàn)實生活的出發(fā)點及方法。任何國家和社會的生存及發(fā)展離不開意識形態(tài)的指導,尋求一個快速發(fā)展、造福人民而有序的社會,更需要正確意識形態(tài)的掌舵。運用唯物史觀和方法論指導新聞報道,真實、客觀、全面地反映社會的變動和趨勢,服務于民族振興、國家富強和人民幸福的政治目標,是我國新聞媒介必須遵循的意識形態(tài)方向。
習近平同志指出:“新聞媒體具有鮮明的意識形態(tài)性質,要確保黨和人民喉舌的性質不能變。”[22]“要創(chuàng)新新聞輿論工作,不斷提高輿論引導的權威性、公信力、影響力和話語權,基本前提是要正確認識和牢牢把握新聞輿論的意識形態(tài)屬性。”⑩我國各類媒體切實探索和反映民眾的共同訴求,真實表達人民的意志和主張,才能滿足人民對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貫徹這種公共意識形態(tài)?輥?輯?訛,始終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工作導向,這是提升我國媒體公共性和堅持正確的意識形態(tài)性的根本保證。
注 釋:
①《大眾傳媒的公共性——新聞傳播研究的一種視角》,百度文庫,2013-04-13。
②見《新聞封鎖華爾街抗議潮是美國媒體的恥辱》,《中國日報》,2011-09-30。
③見鞏玲、林曼:《英國民眾街頭抗議民主失效〓英美媒體竟集體失聲》,國際在線,2014-10-30。
④《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1965版,第658-659頁。參見第30-40卷《晨報》條目注釋。
⑤Robin Aitken,(2007)Can We Trust the BBC?Bloomsbury Academic.參見《BBC“墮落”令西方媒體唏噓》,《環(huán)球時報》,2012-11-15。
⑥FCC(Federal Communications Commission),美國聯(lián)邦通訊委員會的英文縮寫,獨立的政府機構,直接對美國國會負責,管理美國廣播、電視、電信、衛(wèi)星和電纜的協(xié)調與運營。
⑦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ison,1751—1836),美國第四任總統(tǒng)。
⑧見“屬性”辭條,百度百科、互動百科。
⑨引自《中國大百科全書·哲學卷》,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5版,第1097頁。
⑩習近平:《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2016-02-19。
?輥?輯?訛按意識形態(tài)的主體劃分,意識形態(tài)有國家意識形態(tài)、階級意識形態(tài)、社團意識形態(tài)和大眾意識形態(tài)四種類型。大眾意識形態(tài)又稱公共意識形態(tài),即按廣大公眾的意志和主張認識社會現(xiàn)象,維護社會公共利益。見劉建明等:《新聞學概論》(第2版)中國傳媒大學,2017版,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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