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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責政治的邏輯:在問責與避責之間

      2018-04-01 05:27:53谷志軍
      思想戰(zhàn)線 2018年6期
      關鍵詞:問責維度責任

      谷志軍

      在現(xiàn)代政治生活中,問責(accountability)作為促使政府官員對其行為負責的重要制度保障,不管是相關的政治實踐還是理論研究都非常豐富。而就在問責理論與實踐持續(xù)推進的同時,與之相對的另一個重要現(xiàn)象也引起了決策者和研究者的關注,那就是作為應對責罰行為的避責(blame avoidance)。非常巧合的是,基于對已有文獻的梳理,國內外關于問責和避責的研究幾乎同時興起。相關研究側重于兩個方面:一是聚焦于對公職人員失責行為的責任追究;二是聚焦于失責人員應對問責的避責策略。從字面上看,問責與避責看似相對立,但事實上,兩者在現(xiàn)實政治場域中處于共存狀態(tài),問責與避責相伴而生?;诖?,本文要回答的核心問題是:問責與避責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及其背后反映出怎樣的問責政治邏輯?

      一、問責政治與避責行為的產生

      在政治學語境中,問責通常被認為是民主治理的標志,從廣義上講,問責所涉范圍廣泛,幾乎政府治理中的所有問題都與問責相關。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就認為,“良好的政治秩序”的三個基本要素就是“強大的國家”“法治”“負責制政府”。[注][美]弗朗西斯·福山:《政治秩序的起源》,毛俊杰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在此意義上可以說,“建立一個對人民負責的政府是現(xiàn)代國家治理的核心問題”[注]馬 駿:《實現(xiàn)政治問責的三條道路》,《中國社會科學》2010年第5期。,而對于如何實現(xiàn)這個目標,學者們的普遍共識是建立有效的權力制約監(jiān)督機制。隨著現(xiàn)代民主國家的紛紛建立,盡管權力制約監(jiān)督仍然是政治理論家們思考的核心問題,但是這一理論關切以更加具體的形式被重新表述為問責問題。[注]Andreas Schedler, “Conceptualizing Accountability”, in A. Schedler, L. J. Diamond and M. F. Plattner (eds), The Self-restraining State, Boulder: Lynne Rienner, 1999, pp.13~28.然而,學術界明確地研究問責問題的歷史卻不長,問責研究還是一個新興的研究領域。一般認為, 20世紀40年代弗里德里希(Friedrich)與芬納(Finer)就現(xiàn)代民主政府中的行政責任問題所引發(fā)的著名爭論,奠定了問責研究的基本思路;隨后,20世紀80年代羅美澤克和達布尼克(Romzek & Dubnick)基于對“挑戰(zhàn)者號”航天飛機事件的剖析,提出了問責期望管理范式和問責四維分析框架,成為系統(tǒng)性研究問責問題的開端。[注]Barbara S. Romzek and Melvin J. Dubnick, “Accountability in the Public Sector: Lessons from the Challenger Tragedy”,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vol.47, no.3 (May 1987), pp.227~238;谷志軍:《當代西方問責研究:理論框架、熱點主題及其啟示》,《中國行政管理》2017年第7期。在此之后,相關研究涵蓋了問責的本質、維度、方法、技術、結果、困境和對策等諸多方面,并取得了顯著的研究進展。

      就在問責研究成為顯學的同時,韋弗(Weaver)的研究則開啟了對避責行為的關注,他從政府官員行為動機的角度,分析了避責行為產生的原因,并歸納出現(xiàn)實中常見的八種避責策略。[注]R. Kent Weaver, “The Politics of Blame Avoidance”, Journal of Public Policy, vol.6, no.4 (October 1986), pp.371~398.隨后,相關研究開始將避責行為置于具體的政治場域中進行分析,在解釋框架上,對避責的產生、策略、過程、影響等進行了深入探究和開展了理論對話;在因果機制上,重點探討了經濟發(fā)展、公共輿論、問責力度對政府官員避責行為的影響。[注]倪 星,王 銳:《從邀功到避責:基層政府官員行為變化研究》,《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2期。在這些研究成果中,胡德(Hood)的系列研究不再局限于單純討論避責問題,而是關注到問責強度與避責行為的關系,他從政府官員如何應對問責的角度,提出了三種主要的避責策略,即機構性策略、表象性策略和政策性策略。其中,機構性策略即所謂“尋找替罪羊”。是指通過將責任分散給多個機構和公職人員的方式規(guī)避責任,其目的在于層層轉移可能被追責的行為事項,以保證所在機構及其自身不受影響;表象性策略即所謂“旋轉擺脫困境”。是指通過有傾向性的解釋、形象的重塑等方式規(guī)避責任,其目的在于積極創(chuàng)造轉移公眾注意力的事項,以抵御負面評價來緩解自身壓力;政策性策略即所謂“不做爭議判斷”。是指通過宣揚官員政策選擇的必要性和最佳方式來規(guī)避責任,其目的在于論證政策選擇、操作常規(guī)等方式的正當性,以使機構或個人的責任最小化。[注]Christopher Hood, “The Risk Game and the Blame Game”, Government and Opposition, vol.37, no.1(January 2002), pp.15~37;Christopher Hood, “What Happens When Transparency Meets Blame-Avoidance?”, Public Management Review, vol.9, no.2(Jun 2007), pp.191~210.從某種程度上說,當前我國基層官員常見的“轉移視線”“找替罪羊”“忙而不動”“納入常規(guī)”“隱匿信息”“模糊因果關系”等避責行為,大都可以用以上三種策略來概括。

      從內涵上來講,問責與避責是一對孿生概念。眾所周知,問責作為現(xiàn)代民主治理的標志和公共管理的核心概念,被賦予了豐富的意涵。學者們從不同的視角對問責進行了解讀,在眾多研究中,問責被描述為一個“模糊不清的”“不斷擴張的”“變色龍般的”“難以捉摸的”概念。其中,最常用或者說最具代表性的定義出自波文斯(Bovens),他將問責界定為“問責主體與問責客體之間的關系,其中問責客體有義務就其行為進行解釋和證明,問責主體可以提出質疑和作出判斷,問責客體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后果”。[注]Mark Bovens, “Analysing and Assessing Accountability: A Conceptual Framework”, European Law Journal, vol.13, no.4(June 2007), pp.447~468.換句話說,問責是發(fā)生在“問責者”和“被問人”之間的一種互動行為,在這種互動中,前者以某種方式評估和判斷后者的行為責任。而相對于問責而言,避責并沒有被學者們賦予如此豐富的含義,這可能與該詞匯出現(xiàn)的時間較晚有關。這個術語本身出現(xiàn)于20世紀80年代,通常是指試圖降低、逃避或是轉移應負可避免損害責任的行為,或者說,避責行為是政府官員面對責任事件時所采取的自我保護行為。[注]Markus Hinterleitner, “Reconciling Perspectives on Blame Avoidance Behavior”, Political Studies Review, vol.15, no.2(April 2017), pp.243~254.從官僚理性的角度講,這種行為產生于政府官員中普遍存在的趨利避害傾向。

      通過上述認識可以看出,問責和避責這兩個概念,實際上既可以指涉一種結果也可以指涉一種行為。一般而言,問責與避責被認為是一組相對立的概念,避責伴隨著問責而生。一方面,問責大多都被認為是一個褒義詞,盡管含義非常龐雜且頗具爭議,但其本質屬性卻是指向“善治”。雖然也有不少研究者在試圖區(qū)分“良性”和“惡性”的問責,例如達布尼克(Dubnick)就聲稱更多的問責行動并不一定能創(chuàng)造更好的政府;[注]Melvin Dubnick, “Accountability and the Promise of Performance: In Search of the Mechanisms”, Public Performance & Management Review, vol.28, no.3(March 2005), pp.376~417.科佩爾(Koppell)認為,多重矛盾的問責機制會導致政府部門的功能障礙。[注]Jonathan GS Koppell, “Pathologies of Accountability: ICANN and the Challenges of ‘Multiple Accountabilities Disorder’”,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vol.65, no.1(January 2005), pp.94~109.但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有學者甚至使用“反對問責制”作為論文題目,但并沒有人企圖否定問責制度,而是只會排斥錯誤的問責方式。另一方面,避責則通常被認為是一個貶義詞,研究者們的一個普遍共識是,避責行為不會發(fā)生在充滿著誠實地承認錯誤、對失責官員給予公正懲處的理想世界里。所以到目前為止,關于避責概念的爭論很少出現(xiàn),即使有少數(shù)學者認為現(xiàn)實中既有“好的”也有“壞的”避責行為存在。[注]Christopher Hood, The Blame Game: Spin, Bureaucracy and Self-Preservation in Government,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1.

      這些認識表明,問責與避責就像是一個硬幣的兩面:首先,這兩個概念共同指向“責任”問題,一個是對責任的追溯一個是對責任的回避;其次,這兩個概念都試圖解釋一些“因果關系”問題,即誰在何時根據(jù)何種信息做出了何種判斷;再次,這兩個概念都是特殊的“時間”現(xiàn)象,即取決于失責行為是在什么時間、按什么順序發(fā)生的。既然如此,我們是否就應該把避責看成是問責的孿生邪惡面?或者說,是否就可以簡單把避責行為看作是應對問責懲罰的回應?

      二、問責政治中的避責博弈及局限

      對于問責與避責的關系,雖然胡德(Hood)提出了中性的、正面的和負面的三種觀點,[注]Christopher Hood, “Blame Avoidance and Accountability: Positive, Negative, or Neutral?”, in M. J. Dubnick and H. G. Frederickson (eds.), Accountable Governance: Promises and Problems. Armonk, NY: M.E. Sharpe, 2011, pp.167~179.但通常的認識是,這兩者之間是對立的關系。實際上,學者們大多也是從對立觀的視角來觀察問責與避責現(xiàn)象的。例如,有學者專門分析了突發(fā)事件中的地方政府規(guī)避責任行為,從主觀自利動機和治理機制欠缺兩個層面進行了解釋,認為主觀自利動機和合理激勵機制的缺失,導致了地方政府對積極責任的逃避行為,約束機制的不足產生了消極責任的追究困境。[注]文 宏:《突發(fā)事件管理中地方政府規(guī)避責任行為分析及對策》,《政治學研究》2013年第6期。從問責和避責是相互對立的意義上說,可以把責任政治看成是追責者和避責者之間展開的類似“貓捉老鼠”的游戲。理論上來講,追責者和避責者之間的互動,就猶如自然界中掠食動物與獵物之間的動態(tài)平衡,或者行政執(zhí)法中執(zhí)法機構與逃避處罰者之間的拉鋸戰(zhàn)。

      雖然從理論上,可以將問責與避責之間的關系看作是互相博弈的策略者之間的一種互動模式,但現(xiàn)實中的情況比理論預設要復雜許多。一是因為問責與避責主要是為實際案例研究和具體概念分析所用,忽視了這對概念的形式化意義或是責任博弈的模式化解釋;二是因為問責與避責常發(fā)生的諸如政府組織、公共政策等領域分屬于不同的專業(yè)研究范圍,難以跨越學術專業(yè)化分工的邊界;三是因為問責與避責博弈中的參與情形復雜化,在追責游戲中同樣的參與者可以扮演既是追責者又是避責者的角色。[注]Christopher Hood, et al, “Testing Times: Exploring Staged Responses and the Impact of Blame Management Strategies in Two Exam Fiasco Cases”, European Journal of Political Research, vol.48, no.6(September 2009), pp.695~722.然而從某種程度上講,這種理論認識依然是有意義的,如果把問責與避責看作為博弈雙方展開的一種互動關系,那么原則上就能夠找到問責與避責行為之間的平衡點——即對于任何一種避責策略,都會相應地出現(xiàn)精確的追責反應。將問責與避責看成相互對立、互為鏡像的理論優(yōu)勢在于,可以更清晰地關注兩者之間的制衡和互限,同時有利于發(fā)現(xiàn)支撐問責和避責行為背后的社會機制。綜合已有的研究,我們可以從機構性策略、表象性策略和政策性策略三個維度來理解避責者與追責者之間的對立和互動關系。

      第一,機構性策略意味著避責者通過制度性架構來消解責任。從委托代理的角度來說,越是簡單的委托代理機構制約,越容易澄清責任關系,從而強化問責效力;但是隨著委托代理鏈條的增長,代理過程的彈性化使得責任關系變得復雜化,與此相對應的問責效力也會因責任層層轉嫁而逐漸消解。實際上,避責者采用機構性策略,通過尋找替罪羊或者代罪者來推卸責任,可以追溯到馬基雅維利關于君主理性選擇模式的研究,這一模式后來被應用于現(xiàn)實政治中的“暗箱操作”。而對于追責者來說,也有相應的強化問責策略來反制這種行為。例如,法律上的禁止代理原則規(guī)定,立法機構沒有權力轉移其立法權到其他人之手;政治上的首長負責制原則規(guī)定,部門領導要對下屬行為負責而不管其是否負有直接責任。

      第二,表象性策略意味著通過事件設計或言語表達來消解責任。如果不能平衡不同的利益相關方或是澄清責任事項的復雜性,就會使得責任追究難以落實。在這方面,避責者會通過“隱匿壞消息”和“過濾真信息”來應對追責者。隱匿壞消息是指利用可轉移注意力的事項來規(guī)避責任追究,而不是采用有說服力的解釋或理由來直面追責;過濾真信息是指利用權勢對新聞媒體施加壓力以及對曝光者展開強力打擊,而不是公開參與政策辯論來直面追責。在現(xiàn)實政治中,諸如轉移注意力、創(chuàng)造性表述等都是常用的避責策略。而對于追責者來說,也有相應的強化問責策略來限制這些表述的應用。比如,通過某些言論發(fā)表的時間限制、政策制定中的決策留痕等做法,減少一些運用轉移公眾注意力方式的機會。

      第三,政策性策略意味著充分利用政策和程序來消解責任。政策制定和執(zhí)行是容易產生責任問題的重點領域,其所追求的是政策制定的透明度和政策執(zhí)行的效率。然而,一味地追求透明和效率也會產生責任困境,因為避責者會利用政策制定和執(zhí)行的集體性來論證其合理性、合規(guī)性和合法性,或者為了這些目標而放棄那些有可能招來非議的政策。如此一來,政策制定和執(zhí)行者們要么“善意欺騙”公眾,要么“潔身自?!?,不管哪種方式都會消解其對行為的負責性。而對于追責者來說,也有相應的強化問責策略來確保責任的落實。比如,按照韋伯所說的個人負責制原則,打破簡單依據(jù)“權責匹配”原則確定責任主體的思路,明確個人與集體責任的界限,根據(jù)責任主體在政策制定和執(zhí)行過程中的實際作用分解并落實責任。

      毋庸諱言,“對立觀”對于認識問責與避責行為具有重要意義,然而這并非問責與避責關系的全部??陀^上來說,上述問責與避責關系的三個維度還只停留在靜態(tài)的概念分析層面,現(xiàn)實中的情況更為復雜。例如,胡德、詹寧斯和科普蘭(Hood,Jennings & Copeland)就將問責與避責行為視為一個動態(tài)選擇的過程,進而提出了決策樹的分析模型。即政府官員將決定選擇采取引導策略還是其他避責策略、在引導策略下政府官員將決定選擇積極的應對姿態(tài)還是消極的應對姿態(tài)、在積極的應對姿態(tài)下政府官員將選擇承認問題還是否認、在承認問題的基礎上政府官員將選擇承認責任還是回避責任。[注]Christopher Hood, Will Jennings and Paul Copeland, “Blame Avoidance in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Reactivity, Staged Retreat and Efficacy”, Public Administration, vol.94, no.2(December 2016), pp.542~562.從現(xiàn)實上講,避責策略無疑會對政府部門的行為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例如,如果政府部門的行為主要是依照機構性策略來組織,目的在于發(fā)生負面事件時能夠及時推卸責任,那么這種行政方式無疑會使政府部門陷入增加代理鏈條、消耗有限精力的困境;如果政府部門的行為被表象性策略所占據(jù),主要精力放在如何控制輿論上,結果不但會減緩決策進程而且會出現(xiàn)一種責難式或欺凌式的文化;如果政府部門的行為按照政策性策略來行事,主要是為了避免提供有爭議性的公共服務,那就可能會導致只對風險或錯誤行為加以指責、以犧牲弱勢群體的需求來保護施政者。

      三、超越二元對立觀:問責與避責相互促進

      將問責與避責的關系看作是某種互動博弈,無疑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在這種雙向博弈中,雙方都可以采用機構性、表象性和政策性策略,兩者之間的對立意味著,避責者獲得的收益等同于追責者受到的損失,反之亦然。之所以會產生這種對立觀,一方面源自對問責概念的片面理解,即認為問責僅是一種追責行為;另一方面在于對避責行為的單一認識,即過于關注避責的結果導向性意義。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如果能夠認識到問責的潛在含義和避責的行為效果,那么問責與避責就可以超越兩者之間的對立,起到彼此加強而不是相互削弱的作用。

      第一,重新認識問責概念的溝通意涵。關于問責與避責關系討論的前提,是對于問責概念的理解和認識。在眾多的問責定義中,波文斯(Bovens)的觀點具有代表性,他將問責界定為“問責主體與問責客體之間的關系,其中問責客體有義務就其行為進行解釋和證明,問責主體可以提出問題和作出判斷,問責客體要承擔相應的后果”。[注]Mark Bovens, “Analysing and Assessing Accountability: A Conceptual Framework”, European Law Journal, vol.13, no.4(June 2007), pp.447~468.從這一定義中可以看出,問責關系中問責主體與問責客體之間的互動過程可以分為信息、討論和結果三個階段。而按照謝德勒(Schedler)對問責概念的重構,問責過程實際上包含了回應和強制兩個基本維度。[注]Andreas Schedler, “Conceptualizing Accountability”, in A. Schedler, L. J. Diamond and M. F. Plattner (eds), The Self-restraining State, Boulder: Lynne Rienner, 1999, pp.13~28.但是從問責相關研究可以看出,已有研究成果主要關注于問責過程的結果階段,以及問責的強制維度,而對于問責過程的信息和討論階段,以及問責的回應維度則鮮有涉及。例如,曼斯布里奇(Mansbridge)在《反對問責制》中所抨擊的問責形式,正是強調了強制維度的懲罰而忽略了回應維度的溝通。[注]Jane Mansbridge, Against Accountability, Max Weber Lectures 2010-2011, European University Institute, 2010.

      實際上,從問責核心要素和基本維度的層面來講,“問責過程的核心就是討論階段,因為它不僅提供了數(shù)據(jù)來設定預定的或緊急的問責規(guī)范,而且提供了一個問責主客體雙方溝通和交流的平臺,允許問責主體詢問問責客體的行為,問責客體也可以借機為此進行解釋、證明和辯護”。[注]谷志軍:《西方問責領域的定量研究及理論發(fā)展》,《國外社會科學》2015年第4期。如果僅僅關注到問責的懲罰維度,官員們自然會高度重視所要采取的避責策略,關于避責策略的諸多分析,正是與官員們因懼怕責罰而采取的行為方式有關。而實際上,只要認識到問責的回應維度,將溝通從責罰層面剝離出來,允許被問責者進行充分的解釋和辯解,問責與避責就不會形成兩級對立。正如胡德(Hood)所說,“總的來看,旨在以豐富的信息為基礎并為促進學習及改進而設計問責制度,就必須重視問責的‘回應’維度而不是僅靠‘責罰’維度,只要認識并做到這一點,問責與避責就不會是截然對立的。”[注]Christopher Hood, “Accountability and Blame-Avoidance”, in M. Bovens, R, E. Goodin and T. Schillemans (eds), The Oxford Handbook of Public Accountabilit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4, pp.652~666.

      第二,正視避責行為造成的正面效果。對于避責者來說,在與追責者的對立中客觀上也會帶來有益的結果。胡德(Hood)的研究就表明,“從原則上講,避責博弈和避責行為在某些情況下對問責是有正面效果的”。[注]Christopher Hood, “Blame Avoidance and Accountability: Positive, Negative, or Neutral?”, in M. J. Dubnick and H. G. Frederickson (eds.), Accountable Governance: Promises and Problems. Armonk, NY: M.E. Sharpe, 2011, pp.167~179.如果避責行為導致了責任者更為負責,那么這種避責行為就促進了更有針對性的問責行動。例如,機構性策略中的代理機制,意在維護授權官員免受針對已經委托給代理者的行為指責,但在追溯過程中,誰該為什么行為負責的責任鏈條會變得越來越清晰,當實現(xiàn)每個利益相關者都必須為他們的直接行為負責的時候,問責機制就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強化。而像偏向解釋和公開辯論這樣的表象性策略,同樣是意在將官員們的最佳形象展示在上級監(jiān)督者的面前,但這些活動也可以有效反制在公眾和媒體言論中出現(xiàn)的對問責的偏見,而如果沒有官員出面反駁有關腐敗或無能的指責的話,問責則將會難以開展。

      從另一個層面上講,如果避責的愿望可以導致行為標準的程序化或協(xié)議化,而在此過程中制定的規(guī)則或標準所依據(jù)的又是一種有效的行為模式,那么避責行為本身就能夠促進問責的開展,這種通過明確行為標準的方式,有助于提高問責效能。然而,理論上避責行為能夠與問責行動相輔相成有一個前提,即避責博弈被看作是一種社會發(fā)現(xiàn)過程。就如哈耶克關于市場是對價值、需求以及交易的社會發(fā)現(xiàn)過程的觀念一樣,避責行為客觀上促進了責任主體間的內部協(xié)調、追責規(guī)則和標準的完善,這也是一種對責任的社會發(fā)現(xiàn)過程。但需要注意的是,正如席樂曼和波文斯(Schillemans & Bovens)指出的那樣,避責博弈并不總是有效行使社會發(fā)現(xiàn)功能,而是經常會模糊而不是澄清責任。[注]Thomas Schillemans and Mark Bovens, “The Challenge of Multiple Accountability: Does Redundancy Lead to Overload?”, in M. J. Dubnick and H. G. Frederickson (eds.). Accountable Governance: Promises and Problems. Armonk, NY: M.E. Sharpe, 2011, pp.3~21.對于問責與避責關系而言,這就需要區(qū)分出良性與惡性的避責行為。

      第三,建立問責與避責相連接的機制。要消除問責與避責之間的壁壘和界限,就需要建立兩者之間有機聯(lián)系的機制。根據(jù)諸多關于問責與避責關系的討論可以發(fā)現(xiàn),雖然從很多方面看兩者之間似乎是互為鏡像的,但實際上這兩個概念卻并非截然對立的關系。如果從過程而非結果的角度來理解避責,那么不管是從定責角度還是從問責角度,避責行為都能與問責行動相互協(xié)調,這取決于避責博弈的發(fā)現(xiàn)性效果,以及避責行為清晰轉移責任的能力。從這個層面來講,就需要在問責與避責之間建立起相互連接的機制。對于勤勉盡責、不謀私利的履職人員,在其責任履行過程中未能實現(xiàn)預期目標或出現(xiàn)偏差失誤,但符合規(guī)范、標準或政策規(guī)定的行為,應當不作負面評價,并及時糾錯改正、免除相關責任或從輕減輕處理,從而降低這些人員采取避責行為的機會。與此同時,通過建立有效的機制也可以明確錯誤內容的界限,為追責者的行動提供方向性指導。

      西方社會常用“透明法則”實現(xiàn)問責與避責的有機聯(lián)系,即通過信息公開、共享實現(xiàn)問責過程的透明化、標準化,以及基于信息基礎上的溝通,實現(xiàn)減少官員避責行為的效果。實際上,這種方式就是旨在以辯證的眼光看待錯誤、以寬廣的胸懷包容前進中的錯誤、以事業(yè)發(fā)展為重揭露并糾正錯誤。[注]邵景均:《正確把握容錯糾錯方法論原則》,《中國行政管理》2017年第2期。但需要注意的是,容錯糾錯并不是無條件、無底線的,對容錯糾錯的范圍應嚴格限定在以推進工作為出發(fā)點、因客觀原因而出現(xiàn)的失誤或錯誤方面,不能讓容錯糾錯機制成為采取避責行為的借口。與此同時,容錯糾錯并非獨立存在,而是與其他制度機制相輔相成、相互補充,在容錯糾錯的同時要加強溝通,在強化溝通的同時也要重新規(guī)范容錯糾錯范圍,增強追責者與避責者雙方的互動聯(lián)系,共同推動問責與避責關系的常態(tài)化。

      四、結論和討論

      從上述問責與避責關系的研究可以得出,雖然普遍認為兩者之間是相互對立的,避責是應對問責的行為策略,但如果能夠認識到問責的多元內涵和避責的正面效果,并在此基礎上建立起兩者相連接的機制,問責與避責行為就可以相互促進。而在胡德(Hood)看來,之所以會產生認識上的分歧,根源在于“不管問責與避責被認為是互為鏡像還是互補現(xiàn)象,這樣的過程和結果都是由特定的文化所形塑的”。[注]Christopher Hood, “Accountability and Blame-Avoidance”, in M. Bovens, R, E. Goodin and T. Schillemans (eds), The Oxford Handbook of Public Accountabilit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4, pp.652~666.實際上,文化人類學家道格拉斯(Douglas)關于文化理論的著名論著清晰地論述了兩者的可變性,她將文化變遷看作是不同形式的問責與避責關系的變化。她甚至認為,“文化理論開始的假設就是一種文化是由互相負責的人所組成的體系。一個人總是在某種負責任的程度上生活……這與他期望別人能達到的負責程度相匹配。從這個角度來看,文化充滿了彼此負責的政治意涵。”[注]Mary Douglas, “Risk as a Forensic Resource”, Daedalu: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s, vol.119, no.4(January 1990), pp.1~16.這就表明,問責與避責都會隨著責任政治文化的變化而變化,不同的文化類型會有各自獨特的要求他人負責的方式和指導避免受到責罰的方法。

      比如說,等級主義文化傾向于采用強調遵守規(guī)則的問責制度,將問責制看作是由特定權威階層按照既定程序引導的行為方式,認為問責制所出現(xiàn)的潛在問題能夠通過尋找恰當?shù)膯栘熜问交蚴窍嚓P專業(yè)人士的指導得以解決,并傾向于批評那些不遵守規(guī)則或是專家建議等行為規(guī)范的人員。而相應的避責行為也將傾向于強調組織制度對責任的正式分配,以及逐步遵循相適應的行為方式。與此相反,個人主義文化傾向于采納強調個人判斷和選擇的問責制度,將問責制看成是一個充滿競爭的過程而不是由專家權威來確定其規(guī)則,更喜歡多元和競爭性的問責制,并將對市場負責比對政府負責的問責制看得更為重要,問責也傾向于集中審視個人的錯誤判斷和選擇。而相應的避責行為也將強調相互負責的局限性,傾向于使用否定性論斷并把損害歸咎于是市場力量造成的。

      總的來說,這種基于不同文化類型的分析,無疑能夠擴展我們對于問責與避責關系的認識,因為任何一種文化都會滋生出符合其自身特質的理解。即便是當多種文化因素交織融合或發(fā)生沖突時,我們也能夠超越這種對立觀念,因為使得在一種文化情境陷入責任困境的因素可能會在另一種文化情境中得以擺脫出來。換言之,只有深入到不同責任政治的文化情境中,才能夠深刻理解問責政治中的對立和互動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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