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煌
鄭州大學外語學院,鄭州,450001
19世紀末20世紀初是美國的“維多利亞”時代,社會處在嚴峻的轉型期。工業(yè)逐漸取代農業(yè),城鎮(zhèn)化進程加快,美國民眾正面臨著消費文化的第一次大規(guī)模侵襲。伊迪絲·華頓以敏銳的視角描述了“老紐約”的故事?!稓g樂之家》一經出版便大獲成功,成為當時的暢銷書。關于該小說的研究,大多數(shù)學者集中于研究小說中反映的消費文化、精英傳統(tǒng),或集中于研究主人公莉莉·芭特(Lily Bart)之死。在《歡樂之家》文本中,伊迪斯·華頓運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寫來刻畫主人公莉莉與其他人物之間微妙而復雜的關系,書中大量的心理描寫貫穿于整個故事的發(fā)展,而對小說人物心理層面的分析研究,目前較為缺乏。文章將從榮格的人格面具理論出發(fā),剖析小說中處于上流社會的女主人公莉莉及其他主要人物人格扭曲的成因,論證了小說中聚居于上流社會的人們,在人格面具的重壓之下,實則是一群人格扭曲的異化人和愚人[1]。
卡爾·古斯塔夫·榮格(Carl Gustav Jung,1875-1961 ),瑞士哲學家、心理學家,曾師從弗洛伊德六年之久,后因學說產生分歧而決裂。榮格在弗洛伊德的無意識基礎上提出了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理論,認為最重要的原型是人格面具、陰影、阿尼瑪和阿尼姆斯以及自性。榮格在演講中曾指出“原型是像命運一樣降臨在我們頭上的經驗的復合體,它們的影響在我們最為個人的生活中被感覺到?!盵2]
人格(persona)源于希臘語,最初運用于戲劇中,指的是戲劇表演者所戴的面具。榮格認為人格面具是“一種為了適應環(huán)境或個人利益而存在的功能性情結”[3]。人在社會中生存,往往需要按照一定的社會期望,融入自己的某一角色或者職業(yè)中去,人的外在態(tài)度或者外在面貌稱為人格面具。“通過人格面具,我們以一種我們希望被他人所接受的形式把自己裝扮起來”[4]。所以,人格面具往往存在虛假的成分,僅僅是“虛假個性”[4]46“人格面具不是真實的存在:它是人與社會之間關于人應該如何行事所達成的一種妥協(xié)……人格面具是一種偽裝”[4]157-158。但人格面具存在危險,是因為有時候我們會過分依賴人格面具,就會成為薩特所說的“把自己構造為我們不是的存在”[5],這種過分認同自己人格面具會導致自我膨脹或者自我的自卑感,進而導致扭曲的人格。小說中的主人公莉莉及其他主要人物,由于外在因素包括家庭和社會因素的影響,按照一定的家庭或社會期望,沉迷自己的人格面具,在浮華上流社會看不到人格面具的虛假性,甚至過分認同自己的人格面具,造成人格的扭曲和異化,最終導致自己成為家庭或者消費社會的犧牲品。
莉莉作為沒落的貴族小姐,受根深蒂固家庭的觀念和社會消費大環(huán)境的影響。她不得不按照一定的家庭和社會期望,塑造自己上流社會小姐的形象。而正是這種虛榮的外在形象,讓莉莉為此承受著面具的重壓,造成其扭曲人格:在面對自己的真愛時,不敢聽從內心真實的聲音;表面周旋于其他男人之間,內心則嗤之以鼻;最后淪為下層女工時,不能以健康的心理接受通過真誠勞動獲得人格獨立,因害怕面對現(xiàn)實而服用安眠藥自殺。
作為上流社會沒落的“貴族小姐”,莉莉從小在母親的極端溺愛中長大,母親堅持讓她在“床上用餐”,經常帶著她去“歐洲旅行”“大筆揮霍”。 家里的統(tǒng)治者母親從小給她灌輸?shù)挠^念便是“人要能過上高于實際財力的闊氣生活,那才叫厲害?!盵6]29由于從小母親對她的教育,讓她一直覺得自己屬于上流社會,應該過上高品位生活。正如小說中描寫“這讓她產生了一種間接的優(yōu)越感……就自行培養(yǎng)出了豪華生活的高品位?!盵6]30而家道敗落之后,母親曾咬牙切齒地對她說:“你要把錢都弄回來……你要把錢都弄回來,就用你的臉蛋……”[6]28“母親灌輸給女兒的是永遠不要過“豬一樣的生活”,并且給莉莉講述其他美貌女子的人生,指出通過天賜的容顏可以獲得怎樣的財富。”[6]34所以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成長,莉莉從小便學會了把“漂亮、聰明、過著豪華生活的女性形象”建構到自己的人格面具中去,她過分認同于母親賦予她的貴族小姐的面具,導致莉莉一直覺得骯臟而貧窮的生活根本配不上她。小說中,她一開始看不起自己的閨蜜格爾蒂·法爾希小姐,一個真實面對生活,敢于自己租房工作、做慈善、活在現(xiàn)實中的女孩子。她多次流露出對法爾希生活鄙夷的態(tài)度:“她住那地方又破又擠,連個女仆都沒有,吃的東西稀奇古怪。她的廚子兼職洗衣服,結果飯菜一股肥皂味兒。你要知道我恨死了?!盵6]6小說中更是描寫莉莉“她絕對受不了破舊低劣的生活環(huán)境,無法低頭俯就貧困與污濁。在富麗的氣象中。她整個人都會膨脹起來——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環(huán)境,這才是她唯一愿意呼吸的空氣。”[6]25可是寄人籬下的莉莉經常處于赤貧狀態(tài),為了維持她上流社會小姐的面具,她不得不依靠有錢男人,周旋于各色她內心并不喜歡的男人之間,鄙視佩西·葛萊斯(Percy Gryce)卻嘗試交往,厭惡羅斯戴爾(Mr.Rosedale)卻不敢拒絕,討厭特雷諾先生(Mr.Trenor),卻因他能給她借錢而忍氣吞聲。明明真心喜歡塞爾登(Selden),卻也不能下定決心嫁給自己中產階級背景的靈魂之交。為了維持自己光鮮華麗上流小姐的面具,莉莉不得不強顏歡笑,渴望通過有錢男人的垂憐來實現(xiàn)自己的豪華生活夢。
在19、20世紀之交的美國,“顯著消費”盛行。在小說主人公莉莉生活的上流社會,頻繁的豪華聚會、晚宴、婚禮、歌劇表演,豪宅、銀質餐具、馬車、貴重禮服、炫目的珠寶——包括財富的比拼和較量,構成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上流社會的“顯著消費”,“顯著消費”由美國經濟學家凡勃倫在他的著作《有閑階級》提出,指的是部分人群以消費作為財富的代碼,通過明顯的消費表現(xiàn)財富力量,通過奢侈的消費來博取地位和名聲[7]。正如她跟賽爾登的抱怨:“女人非結婚不可,男人想結婚才行……人家邀請女人,既看重她本人,又看重她的衣裳。這么說吧,衣服就是人的背景,人的包裝。它不會直接帶來成功,卻是成功的一部分?!盵6]11進入上流交際圈之后她只能接受社會賦予女性的面具。作為無所事事而又單身的上流社會小姐,莉莉在這樣顯著消費的文化下,不得不為了維持自己的身份地位而進行過度消費。她買貴重的衣服、首飾精心打扮自己,看到鏡子中嘴角邊的兩條細紋,“頓時嚇壞了”[6]27為了所謂趕上潮流,撐起面子,她開始嗜賭成性。消費社會下,人人都為了維持自己的虛榮而對物質極度渴求,喜好一切事物浮華的外表包括美麗外貌的美女。這樣的社會賦予單身女性的面具便是花瓶式的漂亮,莉莉不得不為自己塑造這樣的面具以期尋求男人的依靠。
莉莉一方面過分認同自己上流社會淑女的面具,不計花費重金買衣服、為了入流而參與賭博,想要利用男人來實現(xiàn)自己過上奢華上流社會生活的夢想,另一方面,她內心又討厭著母親甚至整個社會賦予自己的面具,她鄙夷上流社會的骯臟浮華與丑陋,追求絕對自由的精神世界,“置身于精神國度之中?!盵6]69在她悄悄萌發(fā)的對賽爾登的情感中,她開始憎恨自己的選擇,正如小說中莉莉與賽爾登的對話:“你為什么要讓我憎恨自己的選擇……”[6]73莉莉的內心其實是充滿詩意和純真,他的父親生前很喜歡詩歌,過世后給她留下的遺產便是幾箱詩集。受父親的影響,莉莉天生就具有詩意的內心,在莉莉給賽爾登寫信時,多次寫道“去遠方”(go to the beyond!)[6]163她希望賽爾登帶她離開內心一直厭惡的環(huán)境。但身陷這個環(huán)境的莉莉又無法逃脫,不得不帶上沉重的面具。這無時無刻不壓抑著莉莉本來詩意而純真的天性,面對感情,她總是處于猶豫與徘徊之中。這種人格沖突與矛盾在每一次她快要與身邊可能的男性進一步發(fā)展時悄悄作怪,以至于她在與上流社會男性交往時屢屢失敗,得罪自己身邊所有的人,釀成被自己姑媽拋棄和被上流社會驅逐的后果,最后淪為下層女工。在面具的重壓之下,可以看到莉莉并不能順暢地表達自己的感情,無論面對真心喜歡的賽爾登還是其他不喜歡的男人,這種面具重壓之下的扭曲人格使莉莉總是處于糾結與徘徊之中,感情一直找不到歸宿。淪為下層女工時,她又因為過分認同了自己上流社會小姐的面具,不能以正常的心態(tài)通過自身勞動和獨立獲得自己的幸福,心里落差更是精神上折磨著莉莉。貧窮無人助的莉莉,無法適應下層社會,服用安眠藥自殺。
無論男性還是女性,生活在社會中的人都有自己特定的角色。女性和男性都要按照一定的社會要求行事。性別角色是社會對男性和女性的要求,小說中除了主人公莉莉之外的女性以及男性角色,都被自己的人格面具所控制,被自己的面具所壓抑,而自己本身的性格得不到發(fā)展,造成扭曲的人格。
歡樂之家中經常主持宴會的特雷諾夫人(Judy Trenor)沉迷于自己“宴會女主人”的面具之下,為了維護自己在上流社會中“宴會女主人”或社交女王的面具,特雷諾夫人過分認同自己的面具和身份,而喪失其他愛好和興趣,“她似乎活著就是為了當宴會的女主人,除此之外你很難用別的詞來形容她”[6]40而舉辦這些大型宴會的錢都是以她老公特雷諾先生的銀行賬戶作為后盾,所以特雷諾夫人為了討老公歡心,要容忍別的女人像嘉里·費雪這樣的離婚女人去陪自己老公,討他歡心而保住自己的地位,隱忍著自己丈夫精神和身體的出軌,只能在燈紅酒綠的宴會間孤獨,而這種孤獨更促使她通過更多地舉辦宴會來填補寂寞,但是心靈深處的孤獨永遠無法滿足。
莉莉的母親(Mrs.Bart)過分認同自己上流社會貴婦人的面具,她認為自己生來就應該擁有財富,不能像其他表親一樣過著“豬一樣的生活”,在她看來貧窮就是承認失敗,貧窮就是恥辱?!盵6]33她不顧丈夫死活,一味地追求自己認為的上流社會的奢華生活,她一直信奉的都是人要能過上超過實際財力的闊氣生活,才叫厲害。在家道快要中落之時,她依然過度消費,度假旅游、訂購豪華衣服和珠寶。最后導致家道敗落,丈夫不堪重壓而死。對她來說,此時不能掙錢的丈夫已經無足輕重:“從他無法履行掙錢義務的那天起,他就已經是個死人了?!盵6]32為了虛榮和奢華的生活,莉莉的母親情感變得淡漠。她本應是一位有血有肉的賢妻,卻因過分認同自己貴婦人的面具,只在乎金錢而對丈夫的死無動于衷,完全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異化人。
莉莉的姑媽彭尼斯頓夫人(Mrs.Peniston)則是“老紐約”社會傳統(tǒng)和道德準則下,戴著傳統(tǒng)守舊面具生活的寡夫人。她常年生活在自己空曠而沉悶的大房子里,拒絕頻繁外出或交際?!八龑儆诘湫偷睦霞~約人,生活講究,服飾豪奢,無所事事,并嚴守這些世代傳承的特征。”[6]36就連自己的弟弟芭特先生死后收養(yǎng)侄女莉莉,也只是恪守道德,故意在眾人面前做出的高尚行為。她有道德恥辱感,所以最后聽說侄女莉莉的傷風敗俗的桃色緋聞之后,大為惱怒,“彭尼斯頓夫人是真的嚇壞了……她曾與教區(qū)長討論過離婚的危害,有時會對莉莉尚未出嫁感到慶幸;如今卻聽說侄女身陷丑聞,甚至還風傳和一個已婚男人有染!這實在是聞所未聞,簡直就像聽到有人說她整個夏天都忘了收起地毯,或違背了其他主要的家居法則一樣令她驚駭?!盵6]128侄女莉莉的道德敗壞讓她覺得反感,她竟完全無法接受,最后她也正是受莉莉傷風敗俗緋聞的影響,憂郁、病發(fā)而死。
雖然波伏娃曾指出:“我們并非生來就是女人,而是后天變?yōu)榕说摹!盵8]并提出女性為“第二性”的說法,精辟地指出性別是由后天環(huán)境和文化決定的。作為由環(huán)境和文化決定為“第一性”的男人,他們是消費文化的主要承擔者。他們負責賺取財富,在社會上爭奪包括女人在內的消費品。社會賦予一個成功的上流紳士形象永遠是巨額財產、理性、沉穩(wěn)、寡言少語,很少關注到男性承擔的社會壓力與他們的個人情緒。這種“形象”便像“面具”一般禁錮著男性,使他們在面具下扭曲地活著。
莉莉的父親芭特先生(Mr. Bart)便是被這樣男性面具重壓的典型。芭特先生早年是非常具有才情的,他可以“整晚整晚地把時間浪費在了閱讀詩歌上”[6]34,無奈莉莉的母親把自己定位在不同于“過著豬一樣的生活”的其他表親的上流人士,無節(jié)制地過著自己夢想的奢華生活。對于自己妻子的過度消費要求,芭特先生只能默默承擔壓力。“芭特夫人最為嚴厲地指責丈夫時,會問他是不是希望自己的妻子過著豬一樣的生活,于是芭特先生對于妻子要求的拒絕總會淪為無力的聲辯,最后只好發(fā)電報到巴黎額外訂購一兩套衣服,或者打電話給珠寶商,請對方把芭特夫人早晨看上的綠松石手鐲送到家里來。”[6]29而莉莉的母親作為妻子,把丈夫理應承擔她一切消費作為理所當然,卻從來不顧及丈夫的任何感受和情緒,而是無盡地從丈夫那里索取財富以滿足自己消費欲望。父親在掙錢的重壓下,連與自己女兒的感情都無法顧及,變得郁郁寡言。從很小的時候,父親在莉莉心中便是“寡言少語,休息會讓他厭倦,常坐在一個僻靜的陽臺角落,一連幾個小時望著海岸線發(fā)呆”[6]29父親的形象“模模糊糊的,他的身影幾乎無法辨認出”[6]32最后莉莉父親終是不能承擔社會賦予他的男性面具,在一個星期六的中午,父親撕掉自己的面具,向她和母親承認破產之后,便纏綿病榻而死。莉莉父親之死是可悲的,是不堪消費社會男性面具的重壓而死的。
佩西.葛萊斯 (Percy Gryce)則是嚴嚴實實戴著上流社會紳士面具的典型,他在母親不斷灌輸?shù)慕虠l之中長大,他是“那種向母親保證,下雨天不穿雨靴就絕不出門的乖孩子”[6]19所以嚴格的教條把他塑造成一個按照社會傳統(tǒng)、道德準則來行事的傳統(tǒng)刻板之人。他過分認同自己的人格面具,為了能在上流社會獲得一席之地,光耀門楣,盡管不是自發(fā)感興趣,他也強迫自己收藏美國文獻,“為了能不時享受這種樂趣(名字赫然被印在報刊上),他訂閱了所有涉及書籍收藏的報刊,特別是美國歷史方面的刊物……一想到他可以隨時向大街上的行人,旅途中的同伴宣稱,自己就是葛萊斯家美國文獻的收藏者,他便心花怒放”[6]21恰恰說明了他過分認同自己“上流社會紳士”的人格面具,導致其與自己其他天性疏遠而沖突,所以葛萊斯“生性怯懦,極力避免受人關注”。小說中更是描寫到“葛萊斯家的藏書室,看上去就像一座陵墓”[6]21。
格斯·特雷諾先生(Gus Trenor)雖然在上流社會權勢熏天,坐擁不少財產,看似“每個月往城里跑一趟,收點利息就行了”。[6]81而作為上流社會的紳士,宴會女主人特雷諾夫人的丈夫,他只能按照社會賦予的面具來扮演一個妻子的“銀行賬戶后盾”,甘愿被做他情婦的其他女人榨取金錢。特雷諾先生是可悲的,正如他自己感慨:“朱蒂(特雷諾夫人)根本不知道她花錢有多厲害……但我得隨時睜大眼睛,抓住一切可以賺錢的機會。……其實呢,我拼了老命干活兒,才能讓生意正常運轉……”[6]83-84但平時卻很少有人聽這個男人說話,他的妻子和朋友都不太搭理他。從特雷諾先生與莉莉的相處可以看出來他的內心是孤獨寂寞的,他幫莉莉還債務,給莉莉支票,而莉莉“只要聽他的話,認同他的自信心,故意被他講的笑話逗笑就萬事大吉了?!盵6]89他“付出昂貴的代價買來的舞臺上,他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配角。”[6]88
而可以稱為莉莉靈魂之交的塞爾登(Seldon)則表現(xiàn)為在消費社會下男性面具重壓下的圓滑與懦弱。由于塞爾登出身于中產階級,混跡于上流社會上的他在與一切上流人士包括莉莉交往時,都無時無刻不戴著面具。他性格猶豫而懦弱,他從來不敢付出真感情,對于自己的真愛莉莉,從不勇敢表達,而是徘徊斡旋。他想要“沒有一切干擾的自由”,鄙視莉莉的虛榮與物質,但是自己卻也在上流社會中保持著“兩棲性”。他讓莉莉憎恨自己的選擇,卻又不給莉莉選擇,他以自己的主觀評判莉莉,像解剖一件物品一樣分析莉莉,從沒有真正相信她,認為她所有的表現(xiàn)都只是手段,他扭曲的人格最終導致與自己的真愛擦肩而過,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心之所屬的時候面對的只是心愛之人莉莉的死亡。
小說中流連于上流社會中的各色人物,無不戴著各自的面具虛偽地生活。而聚集于“歡樂之家”這個別墅里的上流聚會也似乎是一次次帶著面具的假面舞會,每個人都生活在人格面具之下。他們的人格面具督促著他們按照社會的期望行事,但可悲的是,他們卻無意識于自己的人格面具實質上操控了他們的人生,使他們早已注定于自己的人生悲劇之中。在“歡樂之家”這個上流精英社會里,人人都是被金錢和消費奴役的異化人,他們在自己給自己打造的所謂上流圈子里,給自己戴上“上流”“精英”“淑女”“紳士”等各種面具,正如圣經中“智者之心屬于悲傷之家,愚者之心屬于歡樂之家”,這群戴著面具的人們其實也許只是在豪華宴會和燈紅酒綠間,孤獨著、人格扭曲著的愚者們。作為“文學貴族”的伊迪斯.華頓,既是舊傳統(tǒng)的捍衛(wèi)者也是批判者,《歡樂之家》中典型的老紐約場景,是華頓對19世紀精神家園的緬懷和留戀。但這種社會的傳統(tǒng)刻板教條、顯著消費文化又是她極力批判和鄙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