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場所女性戒毒人員人格化缺陷探析

王利敏（河北省女子強制隔離戒毒所）

人格是指在一定社會生活實踐中形成的，比較穩(wěn)定的心理特征，道德性是人格最重要的內涵。人格問題不僅僅是一個心理問題，更是一個社會問題。人格缺陷是介于人格健全與人格障礙之間的一種人格狀態(tài)，是人格發(fā)展的一種不良傾向，是某種輕度的人格障礙①李少暉：《犯罪人格缺陷心理研究》，百度文庫/教育論文，2009年11月15日。。戒毒收治及戒治工作實踐證明，強制隔離戒毒場所女性戒毒人員普遍心理不健康，同時存在不同程度的人格缺陷，特別是部分新收治的女性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她們的大腦及中樞神經(jīng)損害嚴重，內分泌失調，生理功能紊亂，大多有焦慮、抑郁、絕望、多疑、暴力等不同程度的精神障礙，分秒之間都可能有風險和事故，干警的精神壓力增大，場所的安全穩(wěn)定也面臨巨大的考驗。本研究緊密結合戒毒工作實踐，以120名女性合成毒品依賴者為樣本，綜合女性合成毒品依賴者人格缺陷的解讀、特征、原因、危害，循證戒毒工作的最佳方案、思路及對策，以期對基層戒毒工作有所裨益。

一、女性戒毒人員人格化缺陷的精神解讀和支持理論

（一）羅杰斯的自我不協(xié)調理論——矛盾沖突下產(chǎn)生缺陷性人格

美國心理學家羅杰斯提出自我概念的協(xié)調統(tǒng)一對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他認為，人有兩個自我，一個是現(xiàn)實自我，是一個人對自己的心理現(xiàn)象的全部經(jīng)驗；另一個是理想自我，是一個人心目中所希望的自我形象。而當實際上的自我與希望中的自我不相符合時，就發(fā)生了自我的不協(xié)調狀態(tài)，這是一種緊張的內在的混亂狀態(tài)，其后果就是適應不良，出現(xiàn)持續(xù)的焦慮，如果焦慮長期得不到緩解，心理障礙就會產(chǎn)生。從剖析120名女性合成毒品依賴者《戒毒小明星經(jīng)歷》來看，有42%的人存在著好吃懶做、愛慕虛榮、貪戀金錢的虛榮心理，錯誤的人生價值取向導致了她們瘋狂地追求物質和感官享受，力圖擺脫道德和法律的制約，尋求刺激和滿足虛榮的心理狀態(tài)，存在著明顯的人格缺陷，難以融入社會進步的主流。

（二）艾森克的人格維度理論——不穩(wěn)定情緒產(chǎn)生人格化的缺陷

著名德國心理學家艾森克指出，人格是生命體實際表現(xiàn)出來的行為模式的總和。他認為這種行為模式的總和包括認知（智力）、意動（性格）、情感（氣質）及軀體（體質）四個方面。他把人格特質歸結為內外傾、神經(jīng)質和精神質②中國就業(yè)培訓技術指導中心、中國心理衛(wèi)生協(xié)會組織編寫：《心理咨詢師（基礎知識）》，民族出版社2012年版，第93～94頁。。艾森克認為，在面對一定刺激時，神經(jīng)質水平高的人和一般人的自主神經(jīng)系統(tǒng)處于同樣高的緊張水平，刺激消失之后，一般人很快從緊張狀態(tài)恢復到正常水平，而神經(jīng)質的人卻仍然持續(xù)保持緊張。艾森克認為，神經(jīng)質就是高焦慮或高驅力。

據(jù)對場所120名女性合成毒品依賴者進行艾森克人格問卷簡式量表中國版（EPQ-RSC）48項問題進行測試， 如下圖所示：

（圖1）

從圖1各個量表可以發(fā)現(xiàn)，120名女性合成毒品依賴者E量表分值較高，占40.8%，說明她們屬于外向型性格，愛社交，廣交朋友，渴望興奮，喜歡冒險，行動常受沖動影響，反應快，樂觀，好談笑，情緒傾向失控，做事欠踏實。N量表中N分高，占24.2%，說明她們情緒不穩(wěn)定，焦慮、緊張、易怒、易激惹，對各種刺激的反應都過于強烈，進攻性較強。

（三）人格的五因素理論——女性合成毒品依賴者的人格缺陷趨于明顯

澳大利亞心理學家狄格曼認為，人格五因素模型的信度（如下表所示）在不同的文化中得到了驗證。用以色列人樣本提取的五種人格因素與美國人、德國人、日本人、中國人等提取的五種人格因素完全相同，說明“人格中確實存在著非?；镜臇|西。③菲利普·津巴多著：《津巴多普通心理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55～56頁?！?/p>

（表1）

戒治實踐中，通過“我是誰”（讓戒毒人員在A4紙寫上用話語描寫自己人格特征）以及《九宮格》自畫像分析和“生命曲線圖”測試顯示，女性合成毒品依賴者人格缺陷的五大因素占到92%?？梢?，人格缺陷嚴重影響一個人的認知、思維、情緒和行為，是女性吸毒涉毒的關鍵因素。

二、女性戒毒人員人格化缺陷的原因分析和實證基礎

（一）家庭殘缺，教育資源貧瘠，親情支持系統(tǒng)薄弱

關于“家庭因素”和“吸毒成癮行為”的關系，成為近些年許多專家學者共同研究的重要課題。上海安康醫(yī)院的主治醫(yī)師劉黎明在對“吸毒者人格”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吸毒者吸毒首先是一個內在心理問題，家庭因素是導致青少年吸毒的首要因素，而其他因素則是引起吸毒的次要間接性因素。家庭問題表現(xiàn)為父母離異、父母一方去世、家庭中有犯罪史、雙親脾氣暴躁、混亂的生活條件、缺乏家庭幸福感等。

（二） 宣傳欠缺，缺乏良性監(jiān)督，社會戒毒文化支持不力

心理學家指出：“人類心智廣大的可塑性，幾乎全部為他周圍的一切所決定，其中最大的影響力也許來自個人所生存的社會?！比瞬皇枪铝⒌模巧鐣械囊粏T。人與社會相互影響，因此，人的性格形成與社會文化是分不開的。戒治工作實踐中，通過與女性強制隔離戒毒人員一對一談心，與來訪家屬交流，開展心理團體輔導活動，能夠深深體會到戒毒文化氛圍不濃厚、吸毒同伴慫恿、缺乏有效的監(jiān)督環(huán)境是促使女性涉毒的重要誘因。

（三） 機能弱化，腦功能病理性受損，生理紊亂致使人格缺陷突顯

以冰毒、搖頭丸等為代表的新型毒品，大多是化學合成類毒品，由于合成毒品濫用后的軀體癥狀沒有傳統(tǒng)毒品那么嚴重，因而被套上了“安全毒品”的光環(huán)，逐漸被吸毒人群所追捧、崇尚。然而，新型合成毒品損害人的大腦、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生殖系統(tǒng)，過量吸食還會導致幻聽、幻覺、被害妄想，女性內分泌失調之后有的輸卵管堵塞，有的甚至不孕不育。

三、女性戒毒人員人格化缺陷的表象特征和現(xiàn)實危害

（一）缺乏正確的自我意識，認知能力差

多數(shù)女性合成毒品依賴者初次吸毒時是在青年初期，其思想意識尚未完全成型，分辨是非能力低下，加之文化水平低，看問題比較直觀，抽象思維能力差。

（二）人際關系沖突明顯，情緒控制能力差

據(jù)對120名被試者進行焦慮自評量表（SAS）、抑郁自評量表（SDS）測驗發(fā)現(xiàn)，89%的人員“強迫癥狀、人際關系敏感度、抑郁、焦慮、偏執(zhí)”等5項因子分明顯高于常模，存在悲觀、抑郁、焦慮、緊張等情緒，她們心理脆弱，更缺乏承受能力，容忍性差、自控能力差、情緒勝任力差，在群體中生活，極易與人發(fā)生危機沖突。

（三）社交功能缺損，社會適應能力差

由于合成毒品對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效應而產(chǎn)生明顯的適應不良性行為或心理改變，使得女性吸毒人員好斗，情緒脆弱多變，認知缺損、判斷缺損、社交或職業(yè)功能缺損，自我封閉心理嚴重，社會適應能力和人際交往能力欠缺。

四、積極探索矯治女性戒毒人員人格化缺陷的路徑思考

（一）以強化內因為根本，采用“四大訓練法”，重在建立健全完善的人格

一是豐富文化載體，引入認知行為療法。認知行為療法就是通過認知重建、心理應付、問題解決等技術進行心理輔導和治療，主要目標就是幫助當事人找出不合理的信念，并且去對抗它，進而采取更實際的想法和行動來平衡情緒。通過大量調研發(fā)現(xiàn)，女性吸毒人員成長經(jīng)歷和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特點形成了一些絕對化要求、以偏概全等錯誤認知觀念，使她們不能正確看待自身問題、戒毒及父母對她們的濃厚感情，導致心理失去平衡而形成偏執(zhí)性人格缺陷。此時運用認知療法，引導、鼓勵，緩解其焦慮、自我、狂躁的情緒，使她們反省自己的行為，改變錯誤認知，學會用正確的應對方式解決問題，從而促進其心理健康和自我成長。

二是克服冷漠心理，引入興趣培養(yǎng)法。興趣是人積極探究某種事物和給予優(yōu)先注意的認識傾向，同時常具有向往的良好情感。因此，興趣培養(yǎng)訓練有助于克服興趣索然、孤獨冷漠、內心封閉等心理缺陷者的不健全心理狀態(tài)。處在康復期女性戒毒人員會接受到一套興趣培養(yǎng)模式，初期（入所4～10個月）：分析不足，確定人生的理想目標；中期（入所第11個月～20個月）：敞開心扉，愉快地接受多彩的戒治生活；后期（出所前4個月）：爭取外援，擴大社會信息量。為實現(xiàn)開放式辦學，讓女性戒毒人員及時掌握外界的變化發(fā)展信息，每年都會開展大型幫教活動，鼓勵戒毒人員積極參加集體活動，克服孤獨淡薄、囿于自我、思維偏激的心理缺陷，戒毒效果明顯。

三是學會適當移情，引入情感訓練法。移情，即把自己的情感移到外物身上，覺得外物也有同樣的情感。戒治工作中，特別注意培養(yǎng)女性戒毒人員移情能力和自我反省能力，教育她們既珍愛自己，也珍愛別人；既學會欣賞這個世界，也學會欣賞自己。通過“讀書漂流”“欣賞美文”“詩歌大賽”等活動，引導她們學會欣賞藝術美、自然美、社會美和心靈美，從而陶冶高尚的情操，塑造健全的人格。

四是提高應對能力，引入挫折訓練法。引導女性戒毒人員正確看待充滿矛盾的世界，培養(yǎng)合理發(fā)泄郁悶和挫折感的能力。在遭遇挫折時，善于以合理合法的方式發(fā)泄不滿，學會正常、正確地表達自己的情緒、情感，而不是動輒走極端，采取各種自虐或攻擊的做法，走上一條害人又害己的道路。對即將解除強制隔離戒毒的人員，特別制定了系列高危情景的應對辦法和技巧，每名戒毒人員都能熟練掌握，這為她們順利回歸社會、提高防復吸能力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二）以親情感召為手段，采用“海靈格家庭系統(tǒng)排列”療法，重在修復家庭關系中實現(xiàn)人格的改善

一是要明確一個理念——家庭排斥會讓吸毒人員在依賴毒品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日常戒治工作中，干警有意識地組織播放親情類節(jié)目、“寫一封家書”、“開放日家屬聚餐”等活動，激發(fā)女性戒毒人員向往親情、期盼親情的內心潛能。作為吸毒者家庭成員，也要從家庭內部尋找問題的根源，用家的溫暖、愛的包容把吸毒者拉回正常人的生活軌道，排斥她們只會讓她們在吸毒的問題上越陷越深。

二是要樹立一種意識——必須實現(xiàn)家庭接納、容忍、挽救吸毒人員。戒毒人員要擺脫對毒品的依賴，依靠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群體支持系統(tǒng)的力量卻很大，尤其是家人的接納、理解、監(jiān)督很重要?；谶@樣的認識，在心理矯治中我們積極引入撒提婭家庭治療理論和方法。如在實踐中大量使用了家譜圖和影響輪的方法，幫助戒毒人員以坦誠的心態(tài)面對自己的成長環(huán)境。同時，積極舉辦“家屬課堂”，聯(lián)合家屬開展禁戒毒宣講教育，幫助戒毒人員家屬掌握拒毒的技巧和方法。家屬要給予戒毒人員足夠的關懷和情感支持，監(jiān)督戒毒人員出所后積極配合社區(qū)康復，為戒毒人員正常融入社會奠定基礎。

三是要強化責任擔當——修復家庭關系旨在促進社會安定和諧。戒毒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因為生理依賴通過藥物可以治療，但心癮則很難消除。吸毒人員有的多年在外謀生，早已失去與家人的聯(lián)系；有的則再三傷害家人，明確被告知斷絕親屬關系。然而，工作再艱難也要做，要相信水滴石穿的力量，也要相信潤物無聲的效果。

（三）以適應社會為目標，采用行為強化法，在完善社會支持系統(tǒng)中促進健全人格的發(fā)展

一是強化心理輔導。戒毒人員回歸社會前，以“適應社會、把握機遇、綻放光彩”為主題，開展一系列心理團體輔導活動，讓女性戒毒人員在扣人心弦的音樂中感知孤獨前行的無助、被人關愛的力量以及失去自由的可怕。在心理團體輔導及互動發(fā)言、撰寫文章活動中，表現(xiàn)優(yōu)秀的戒毒人員會得到兩朵紅花，表示著她們會進入自主式矯治階段。精心設計這些活動，旨在讓她們懂得只有付出才有收獲，珍惜親情、奉獻社會才會換回家庭的溫暖、社會的幫助。

二是倡導自我教育。針對康復期防復吸訓練“十大高危情景”，模擬涉毒環(huán)境、識別渴求感伴隨的復吸幻想、體驗負性情緒的相關場景重現(xiàn)，開展行為強化訓練，使女性戒毒人員固化其新習得的行為，有效應對毒品誘惑。同時，引導她們進行自我評價和自我監(jiān)督，講授“自我強化、自我教育”理論，鼓勵她們回憶戒治生活中積極美好的往事，并鼓勵她們在達到期望的目標行為時及時給自己肯定或精神獎勵，從而建立自我認同感和自信心，提升融入社會、適應社會的能力。

三是打造聯(lián)動平臺。即實現(xiàn)戒治工作觸角向所外延伸，彰顯教育工作的社會價值。根據(jù)女性戒毒人員活潑好動、愛好時尚的性格特點，積極開辦縫紉技術、繪畫寫作、手工編制、化妝美容等培訓課，使她們在戒毒康復中感受到勞動的快樂，生活的美好，從而激發(fā)其干事創(chuàng)業(yè)的潛能。在此基礎上，舉辦或參加社會用工招聘會，簽訂就業(yè)服務意向書，實現(xiàn)就業(yè)服務功能前移；鼓勵女性戒毒人員自主創(chuàng)業(yè)，積累謀職經(jīng)驗，在為人們提供便利服務、為社會作貢獻的過程中感受存在感和歸屬感。

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毒品是人類社會的公害，是涉及公共安全的重要問題，不僅嚴重侵害人的身體健康、銷蝕人的意志、破壞家庭幸福，而且嚴重消耗社會財富、毒化社會風氣、污染社會環(huán)境，同時極易誘發(fā)一系列犯罪活動?！弊鳛榻涠疽痪€干警，將一個入所時人格化缺陷、社會化失敗的吸毒者，轉變?yōu)橐粋€心理健康、戒毒方向明確、有一技之長的守法公民，需要為此付出不懈的努力，需要心智、才華和精湛的職業(yè)能力。而面對新時期新任務，更需要轉變理念，拓展思維，積極踐行司法行政戒毒工作的重要職能，不斷總結有效的戒毒工作經(jīng)驗，從而助力戒毒場所教育矯治工作水平不斷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