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丁
2017年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頒布,王澤山、侯云德兩位院士獲此殊榮。網上不少年輕人由衷贊嘆:“帥呆了!”更有人喊出:“這樣的人才應該上熱搜!”
在新媒體的邏輯里,登上熱搜約等于晉身網紅。請大國脊梁走到前臺,為娛樂明星的腦殘粉降降溫,呼喚“智慧正義”取代“顏值正義”,既折射人們對于娛樂至死的擔憂,也展現對社會價值序列的再思索。
有限的注意力資源乃至巨大的財富應該向誰分配?這確實是一個社會發(fā)展的根本性命題。這幾年,如果有一位科學家不輸娛樂明星,一定是袁隆平。無論超級稻增產還是海水稻豐收,他總能收獲萬石的網絡點贊。而最猛烈的贊,不是來自饑餓記憶深刻的“50后”,恰恰來自從小衣食無憂的“90后”“00后”?!斑@樣的人,活該他有錢”“放在古代是要封神的”,年輕人從不掩飾對“當代神農”的崇拜。
目光回到40年前。1978年1月,《人民文學》發(fā)表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因此收獲了幾麻袋情書的陳景潤,無疑是一時無兩的網紅。但他那一代科學家,是因“可敬且可憐”走紅。同年,全國科學大會召開,“科學的春天”到來,但在之后不短的時間內,社會上卻開始流行“搞導彈不如賣茶葉蛋”的說法。而上溯百年,“賽先生”振臂一呼,是當之無愧的網紅,但對應到真實的歷史線條中,科學沉沉浮浮、科學家起起落落,人們敬慕科學家,但有時也“止于敬”罷了。
可以說,沒有哪一個時代,能像今天一樣,科技在每個人掌心上推陳出新、漸次開花。今天,不僅是作為主義的科學贏了,更是改變生活的科技贏了,科學之光穿透生活,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照亮人心。正因此,當“布鞋院士”李小文如掃地僧般出現在教室,當“二等座院士”劉先林沉醉于高鐵看圖紙,當南仁東踏平坎坷為天眼選址,人們敬仰他們的人格之重,但歸根到底,是服膺于科學之重。
《未來簡史》的作者尤瓦爾·赫拉利認為,人工智能和生物技術將根本性改變下一個100年。這意味著,未來的時局圖,一定比上一個100年更緊密地圍繞科學家鋪開。他們,怎么可能不是網紅?當回收火箭的馬斯克收割全球無數粉絲,當“科學松鼠會”喚醒更多人愉快“剝開科學的堅果”,當深藏功與名的科學家與熱衷科普的科學家都很有市場,科學家收割更大話語權的時代已經拉開大幕。當然,視角若拉回到今日中國,情況或許還沒有上述那么樂觀。科學家的網紅時刻,依然是身后多于生前,生活花絮多于科研過程。若按德克蘭·費伊所說的,科學明星是“利用他們巨大的影響力激勵新思維、驅動科學爭議、強化公眾的理解、動員社會運動并塑造政策”,那么除了一個袁隆平、半個施一公,今天中國拿得出手的科學網紅并不多??茖W家群體還是沉默的。他們在激蕩社會活力、凝聚科學共識、改變社會發(fā)展上,功用仍可以成倍放大。
從更大層面來說,一個社會絕不滿足于只有幾個網紅科學家?!翱萍紕?chuàng)新最重要的因素是人”,是大批科技工作者緊鑼密鼓、前后接續(xù)的工作,才壯大了創(chuàng)新的雁陣。因此,我們要關注到更多人,至少不能讓他們?yōu)閳箐N發(fā)票而頭大。從這個角度看,對科學要有價值尊重,更要有制度尊重。當健全創(chuàng)新激勵機制,賦予創(chuàng)新團隊和領軍人才更大的人財物支配權、技術路線決策權,真正讓有貢獻的科技人員名利雙收、一個不落時,創(chuàng)新的泉涌才是必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