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婁永琪 (同濟大學 設計創(chuàng)意學院)
我非常高興又一次來到了風景如畫的江南大學,也非常抱歉,因為晚到了。我剛剛從浦東機場趕過來,昨天我在維也納,我們開維也納國際應用藝術大學的咨詢委員會。我算了算,前后只待了48個小時,又回到了祖國。今天要講的題目不是新的,但是我在不同的地方做演講,都試圖加一些新的東西。所以如果說有聽過我之前講同樣題目的朋友,也許你能發(fā)現(xiàn)一些新玩意兒。
我演講的題目是DesignX再思考,新的設計行動主義的時代。大家可能非常清楚,去年差不多這個時間,我們在韓國,國際工業(yè)設計協(xié)會做了兩件事情,一件事情是國際工業(yè)設計協(xié)會改名了,改成了世界設計組織。最近還有同行們給我發(fā)微信說,現(xiàn)在怎么還叫ICSID?實際上正式改名是明年2018年正式宣布。最近還在比較糾結,因為他們設計了一個不怎么好的logo,還沒有辦法跟大家分享。所以一個組織改變它的使命,改變它的愿景,后面實際上有很多工作要做。還有一件引起廣泛關注的事情,國際工業(yè)設計協(xié)會發(fā)布了一個新的工業(yè)設計的定義,甚至可以把工業(yè)兩個字放在括號里面,一個新的設計定義,就是屏幕上這個。
其實我個人并不特別感興趣這個定義是怎么樣,但是不管怎么樣講,跟以前的定義比,這個定義是往前走了一步。大家關注定義本身當然沒錯,但是更加重要的是要關注任何一個定義產生的時代背景。其實并不是我們希望設計本身發(fā)生改變,而是設計所處的這個時代發(fā)生了變化。新的技術,新的經濟,新的社會,新的文化,都要求我們這個專業(yè)、我們這個學科必須要有新的變化。這些新的變化體現(xiàn)在設計上是有新的角色、新的使命、新的對象、新的方法,剛才幾位演講人多多少少都已經涉及到了這些變化。
剛才宋院長、辛院長也都講到了,關于包豪斯,對包豪斯的不同理解。其實我們對包豪斯的認識,往往可能看窄了,看窄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包豪斯,是因為沒有把包豪斯和當時的時代放在一起看。當然也可能我們對包豪斯的作用是夸大了,因為我們后面有很多研究,越想越有道理。但是我記得,最近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講一個故事,也就是說同濟是比較早受包豪斯影響的,因為我們同濟的四個創(chuàng)始人之一,其中有一位叫黃作燊,他四十年代從哈佛大學畢業(yè)以后回到上海創(chuàng)辦設計教學。關于設計教育,當時在學校的大廳里掛了一幅條幅,非常精準地詮釋了什么是包豪斯。他說,建筑當然同濟比較早,一開始包豪斯教育也是從建筑開始。實際上包豪斯學校大家知道,成立了八年之后才有建筑。當時他們的說法是,建筑是最復雜的設計,所以把建筑放到后面來成立。在現(xiàn)在來看這很可笑,比建筑復雜的東西多了去了。當時這個條幅寫“建筑是永遠進步的建筑”,我們把建筑兩個字可以替換成設計,它跟著客觀條件而改變,表現(xiàn)著歷史的進展,是不允許把建筑固定在某一特定歷史時期的。所以如果把建筑兩個字改成成設計,基本上是這段文字。現(xiàn)在想想,一個甲子都過去了,到現(xiàn)在來看還是振聾發(fā)聵。
大家可能也比較清楚,在2009年的時候,同濟大學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把整個的藝術設計系從建筑與城市規(guī)劃學院里面成立了一個全新的學院——同濟大學設計創(chuàng)意學院。從名字就可以看到,這個大學這個學院實際上在承擔一個全新的使命,同時也預示了全新的愿景。這個使命就包括,在現(xiàn)在大家在談創(chuàng)新的這么一個情境下,設計到底做什么,設計怎么貢獻創(chuàng)新。第二講得更大一點,剛剛宋院長講了,提到比較多的就是人類在討論未來發(fā)展的時候,在知識產出這一塊設計可以做什么。其實2009年,同濟是因為這兩個原因成立了一個全新的學院。所以這個學院從某個角度來講,已經不是傳統(tǒng)的藝術設計學院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也不是傳統(tǒng)的包豪斯了。
當時為了把這個決絕表現(xiàn)得更加清楚,我們甚至說了一句話,我們和包豪斯暫時地揮手說再見了。實際上回到剛才我對包豪斯的詮釋,我們是對形式的包豪斯說再見了,但是可能又回歸了更加本質的包豪斯。諸位可以想一下,那一代人如果在今天,他們在無錫,或者在上海,在北京,在香港,成立一所設計學院,一定不會像當時在德國做包豪斯一樣,我感覺他們做的這個學院很可能跟我們現(xiàn)在中國這些比較領先的學??紤]的問題,是非常接近的。
到2014年,我們每年都做設計周,連續(xù)做了五年的同濟設計周。2014年我們開完設計周發(fā)布了一個宣言,DesignX宣言。這個東西不是在開會的時候產生的,是開完會之后,一群人在我的工作室里,喝著茶喝著酒,聊著天在想,未來的設計師什么樣。所以有時候,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不一定在實驗室里面,最重要的知識的碰撞一定不在課堂里面。以前我們的老校長裴鋼院士說了,在我們科學院,食堂打飯的時候是最有創(chuàng)造力的,最重要的科學發(fā)現(xiàn)都是在食堂打飯的時候跟人家談出來的,談出來以后回實驗室做實驗。DesignX也是這樣。
2015年我們又一次集聚了DesignX的討論,大家掃二維碼都可以直接到那個網頁。我們做了一次更加深入的討論,所以我們做了一個大概有三十多個人參加的一個工作坊,因為那個宣言發(fā)布之后,還是引起了比較廣泛的響應的,所以很多人飛到上海到同濟來參加我們的工作坊。DesignX是什么?那個講得比較清楚了,是基于佐證的設計,是跨學科的,希望更加直接地面對真實問題的挑戰(zhàn)。因為這個世界的問題都不是一個單一學科的問題,你說空氣污染是單一學科的問題嗎?公平問題是單一學科的問題嗎?都不是。它針對復雜性、模糊性、矛盾性和不確定性,基于關系的系統(tǒng)的思考,設計主題的日趨多元化,主動設計,作為資本投入的設計等等,這是DesignX。其實你們大家如果是點到鏈接上去看兩篇文章的話,可能比我這個闡釋更加仔細。
當然,個人來講我并不完全認同,我只認同80%的在我們期刊上發(fā)布的文章,不管怎么樣,這真的是一個過程,我們寫作的過程,當時發(fā)布宣言的時候,就是你寫一段我寫一段,最后湊成了一篇文章。
再給點應景的,最近對世界影響比較大的兩個大事件發(fā)生時,我都在國外。美國大選的時候我在國外,其實我感覺到,可能會有顛覆,為什么?因為我在歐洲投票的時候,也有同樣的感受。因為那時候我們在英國在倫敦搞了一個聚會,一圈精英大學,我們在討論。他們說今天晚上一定要投票,他們參加workshop都貼了標簽的。開玩笑跟他們講,全世界有一個問題,精英永遠是少部分人,可能這個結果是相反的。結果第二天果然是,大家都很沮喪,那天天氣很好,但是大家說沒有比這個更糟的了。美國人可能也有這樣的感覺。
這說明什么?世界是復雜的,人就更復雜。我相信很多人看過這部片子——《Her》,當時我看的時候是比較震撼的,不是因為機器最后可以有人的能力。從各種各樣的能力來講,機器比人強,這是沒有問題的,遲早機器要遠遠地拋開人,但是我覺得比較震撼的是機器開始有感情了,這就麻煩了,這里面牽涉到誰是這個世界的主體。關于我們的DesignX,大家看里面的文章,最后我們整訓大家的意見,標題就叫“復雜社會技術系統(tǒng)的設計”。這里面包括在復雜系統(tǒng)里面的設計,也包括怎么為未來可能的世界做設計。
當我們討論復雜性的時候,實際上大家會說,DesignX,沒有什么新的,為復雜系統(tǒng)設計。但是事實上,現(xiàn)在如果我們隔了六十年來討論復雜性的時候,其實這里面還是真的有一些新的東西。六十年前,大家知道系統(tǒng)工程登峰造極,在哲學領域里面,在社會學的領域里面,一統(tǒng)了社會學科。當時非常非常強地支撐了系統(tǒng)設計的說法是美國的登月計劃,阿波羅計劃,就是一個系統(tǒng)設計的偉大成功。
但是六十年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這個新的復雜性,到底有哪些新的?最重要有一點,人的參與。以前也有人,但是現(xiàn)在的人跟以前的人的參與方式很不一樣。飛機也好,整個宇航系統(tǒng)也好,以前這個系統(tǒng)基本上是沒有太多的生命的,人并沒有在這個循環(huán)里邊。而現(xiàn)在人在這個循環(huán)里面,他就讓循環(huán)變得更加復雜。你會發(fā)現(xiàn),我們在討論的是多重尺度的問題,對設計來講,一直在多重尺度里面來來回回地縮放。多個主體,核心設計,不是以我為主找一群人進來,裝裝門面,不是的。這個過程意味著設計主動權的讓渡,具有不確定性,而原來設計的結果是很清楚的。我開玩笑的跟博士生講,以前我們傳統(tǒng)設計教育的模式,基本上就是告訴你,這是創(chuàng)造,然后剩下的所有的能力都告訴你的業(yè)主,告訴你的使用方,這是全世界最好的設計?;旧显O計教育就是這樣一個模式,開放終端,也就是說最后我們的設計結果,它的整個過程是不斷地在向外打開的。甚至想得大一點的話,這里面對我們傳統(tǒng)概念當中,大家都不敢挑戰(zhàn)的科學范式,其實也帶來了新的危機。所以說,可能是現(xiàn)在這么一個后科學范式的時代的到來。我在維也納應用藝術大學里面,領導那個國際咨詢委員會,里面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委員,是奧地利國家科學院的院長。他是著名的量子物理學家,他的學生在中國很有名,潘建偉。所以我們在討論量子物理,最讓大家激動的是什么,或者最讓大家困惑的是什么?它挑戰(zhàn)、減負了原來的科學范式。比如說因果性,量子物理的出現(xiàn)挑戰(zhàn)了因果性。包括我們以前認為的簡潔、清晰,這些都帶來了巨大的挑戰(zhàn)。
我們在上一期《設計》里面發(fā)的一篇文章,就是挑戰(zhàn)在科學里面不敢挑戰(zhàn)的簡潔的這么一個問題。比如有意思的是,10月份在同濟開設計周的時候,還專門做了一個講座,講了川普背后的系統(tǒng)問題。
我去年4月份在韓國的大會上做了一個演講,我講到了現(xiàn)在實際上講系統(tǒng)的話,我們在四個世界里面游走。一個是自然世界,也可以講是宇宙,最大大到宇宙,小到大家一般概念中的自然。人類,這一對關系,原來人類是無足輕重的,后來人類和自然變成了一對對立的關系,人類為了更好地和自然系統(tǒng)進行交互,創(chuàng)造了人工系統(tǒng)。人工系統(tǒng)里面產生了一個非常特別的普通,這個普通就叫做Cyber系統(tǒng),包括計算機和網絡,這個時間超級短,計算機只有七十年,網絡只有三十年。而現(xiàn)在我們做任何的設計、任何的學科,生產也好,生活也好,基本上離不開這四個系統(tǒng)的互動。當然哲學上我們可以對計算機世界,對Cyber系統(tǒng)的崛起進行哲學的批判,但事實上沒有辦法。
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一個問題,以前我們記得,我們讀書的時候,說美國人不行了,美國人現(xiàn)在基本上不會算數,他們做簡單的數學題都要拿計算機來敲。但是我現(xiàn)在看看,這么多年過去了,數學不行美國人也沒有不行,的確很多東西可以再去思考。
現(xiàn)在來看,因為計算機、網絡世界的出現(xiàn),因為Cyber系統(tǒng)的出現(xiàn),重新定義了很多的概念。比如說個體,原來個體是微不足道的,現(xiàn)在個體一旦聯(lián)在一起,是不得了的力量。比如說群體,比如說系統(tǒng),比如說關系,比如說趨勢,這些在前計算機時代,都是沒有辦法處理的,設計更不可能處理這些問題。而現(xiàn)在因為新的Cyber時代的到來,這些問題不僅變得可以處理,而且變成了我們各行各業(yè)沒法回避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境,對設計來講也必須要迎頭趕上。
所以在同濟,三年之前,比較有意思的是我們百分之百的學生進來之后,全部學開源設計。當時我調整了整個課程計劃,我說一定要這樣做,沒有民主的。當時肯定沒有民主,一投票肯定大家說不要做這個,因為99%的老師都不在安全區(qū)。明天孫老師會做演講,孫老師是硬著頭皮領了這個任務。孫老師真厲害,他把這門課開出來了。我們現(xiàn)在百分之百的學生都接受過開源設計的訓練。這里面不僅僅是技術問題,更重要的是思維方式的問題。
當然,現(xiàn)在對于我們來講,技術的進步是一塊,另外一塊很重要,還是要思考人類的未來。什么叫做可持續(xù)?我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對可持續(xù)做這么一個注解,可持續(xù)就是更好地活下去?,F(xiàn)在整個人類目前的安全狀況,如果用這么幾個圈表示,整個地球實際上的環(huán)境容量也就在這里,處于崩潰的邊緣。有時候緩沖區(qū)很重要,緩沖區(qū)可以給你身體提供一種警示。面對這種警示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的話,整個系統(tǒng)可能會要崩潰。所以對設計師來講,有一個更大的使命,怎么在這個系統(tǒng)真正發(fā)生問題之前我們能夠采取行動。而且這個行動不是個體行動,是要通過設計來推動一種集合式的行為改變。或者是它的結果有兩個,一個是我們再次回到安全區(qū),另外一種,很有可能,說得悲觀一點,它可能為我們放棄這個星球再尋找下一個星球爭取時間。
在這個過程當中,大家看DesignX的那篇文章,我們提到最后最關鍵的東西是什么?最關鍵的東西是行動,最關鍵的問題是實施。以前設計師,我們都擅長于給一個方案,接下來事情就是你的,你去做。即便設計從物質設計轉到了非物質設計,設計一個服務設計、一個體驗設計、一個戰(zhàn)略,最后是否實施不關我的事,誰愿意買這個設計誰去實施。但是現(xiàn)在來看,我覺得設計可能越來越應該再往前走一步。因為即便像我這么能吹的人,也很難把百分之百的想法讓別人去實施,所以這時候怎么辦?你不做,我來做,我想這可能是最有信服力的行動。
大家可能也知道我做的設計豐收這個項目,十年前,我創(chuàng)立了這個項目。從2007年一直到現(xiàn)在,這個項目還活著,挺活躍。其實背后我覺得,十年前啟動這個項目的時候,跟這個項目現(xiàn)在的狀況,肯定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概念。但是因為你有這么一件事情,長期的事情在那兒做,做著做著這件事情就變成真的了。
大家都知道膠囊,膠囊這個東西,遠看是一個兩面圓的,中間是一個管狀的東西,但是一吃下去,里面的小的粉末才會發(fā)生作用,而且按照緩釋膠囊的話,管12個小時。如果你不打開這個潘多拉盒子,后面再好的設計也無法隨時隨地跳出來不確定性。站在設計的角度,很有意思,行動實際上是激發(fā)人和系統(tǒng)一起交互產生新的數據。如果這些新的數據不會產生,你就沒有辦法做數據的偵查、數據的分析、數據的未來預測。行動在這里面有這樣一層含義。
最后花非常短的時間,我80%的ppt來講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就是一個學校的故事。我差不多已經忘了,我曾經是一個建筑師, 2005年以前是一個建筑師,已經十年不是建筑師了,我差不多忘了這個身份,老在工業(yè)設計界混。江大當然工業(yè)設計很厲害,江大的環(huán)境設計也很厲害,可我還是要講這個故事。
這個是我差不多十幾年前設計的學校,我比較自豪的是,2005年以前我建成了40萬平方米的公共建筑,非常高產的建筑師。做了非常多的學校,大家可以看,這是我做過的一個最大的學校,大概有六萬多平方米的建筑。這是在2002年的時候設計的,彈指一揮間,十三年過去了。這是學校的入口廣場,這是學校的環(huán)境。這是我設計的一個,作為建筑師的時候做得比較好的一個學校,一個廢棄的明代狀元的宅地。它被學校霸占了,這個園上面豎著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這個園林就剩下兩塊了,一塊就是這個破池塘,還有邊上就是假山。我拿到這個項目的時候,學校要擴建,要增加一些建筑。這個項目因為有園林的情結,所以最后我的想法就是怎么把園給找回來。大家看我們的工作方式,一點點長大。這是最后建成了,我們把入口放得遠遠的,把園藏起來,一直有一個,一點一點,這里面已經用到了體驗了。這里有一個線索,這是我們新建的教學樓,這里面有一個月洞門,預示著這個園后面有一個園林,我們設計的基本想法是把園林藏到后面去,把前面的教學功能滿足教學需求,然后把園林藏起來。
一點點走近,我們看到這個園一點點暴露出來。它邊上的建筑非常的粗俗從我的角度來講,這是那個時候建筑師的品位。但是我覺得開始有點變化了,做這個建筑的時候,盡管它很粗俗,但是我覺得它有存在的道理,沒有理由把它穿衣戴帽,變得和新的建筑協(xié)調的。這是新建筑,這是老建筑,有時候隨著對設計的理解的不斷加強,做設計也會發(fā)生變化。
設計上我做了一個手臂,把這個園林抱在一起。這個是比喻,新加的這個建筑,wing,像手臂一樣把園林抱在一起。而且是兩層樓的坡頂建筑,所有的一百米長的這個屋檐的雨水都會落到下面的池塘里面。雨水直接排到池塘里面去,這是江南園林的一個傳統(tǒng)的手法,它有蓄水的功能,下雨天可以看到非常漂亮,這個雨簾子就掛下來了。這個建筑可以看到,我們用的全是鋼結構,并不是傳統(tǒng)的建筑結構。這是差不多跟剛才的視角一樣,可以看到新的建筑和植物之間的關系。小的雜樹都留下來了,姿態(tài)特別美。中國城市有問題的地方,主要很大的一塊是對自然表現(xiàn)的敬意不夠。所以中國的樹都長腳的,今天在這兒明天在那兒,這些雜樹是很多年才留下來的,所以設計的時候我在背后做了一塊白墻,特別在冬天的時候,雪下落的時候,這個枝干非常美。我在講這個的時候,感覺又回到建筑師的狀態(tài)了。
這面白墻當時原來按照規(guī)劃后面是水杉,水杉的影子落在這個白墻上。這是一個學校,你說美嗎?是很美,現(xiàn)在看這個學校我自己覺得做得還不錯,造價也非常低。如果看這個照片,你可能覺得我們的學生在這里讀詩,庭院深深深幾許,這個氛圍是可以感受到的。
但是做著做著,我突然對學校不怎么感興趣了,我在2017年的時候出了一本建筑設計作品集,這本作品集里面,我們對當時做的這么多創(chuàng)造開始反思。我來念一念,這里面是指之前設計的一個學校,這個學校像個園林,不少參觀的人都面帶贊許地如是說。我當然只能說對對對。但是校園像園就一定是好事嗎?這個疑問不止一次地跳出來,我覺得就是說,墻里秋千墻外道,圍墻里的學校似乎總是獨立于這個社會,象牙塔這個稱謂很是形象。以這所學校為例,基本上習、食、宿、行,幾乎不用離開學校。貌似非常適合靜靜讀書,但是太多的故事圈在圍墻里,家里、街道上、社會上的故事就少了。習慣了圍墻里的生活,漸漸會不習慣外面的世界。就如《肖申克的救贖》里老布一樣,好不容易假釋之后,最后沒辦法適應外面的世界,他上吊了。
因此美麗的校園背后可能并非沒有隱憂,功能越是完善,越是成規(guī)模的學校,沒準問題更會突出,總覺得學校和城市的界限不要那么明確才好?,F(xiàn)在一轉眼也是十年了,十年前在思考這個事。差不多最近這十年,我干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在拆墻,打破學校的圍墻,學校和社會的圍墻,學科和學科的圍墻,打破大學中學和小學的圍墻,基本上都在干這個事。
這是我們Fablab門口開放夜的時候,任何人經過都可以聽聽有什么有趣的東西。我們Fablab這么出名,但是在Fablab里面的活躍分子,90%都不是同濟大學設計創(chuàng)意學院的學生。這里面有一位中學生非常出名,一轉眼他現(xiàn)在已經考大學了,到美國讀大學去了。他是國際學校的學生,我覺得可能對他一輩子來講,同濟大學設計創(chuàng)意學院是非常重要的。但他不是我的學生。就好像阿勞中立中學對愛因斯坦很重要,可他只是一個高復班的學生。
這是我們的設計工廠,可以看到在同濟我們有桑拿,我們課程會把人家扔到火車上,七天七夜旅行到芬蘭,然后完成課題。這是我們對全校開的,辛老師剛才講不喜歡設計思維,但是我們還是要打著設計思維的旗號,design thinking的課程。這些學生拿著企業(yè)的題目,然后要把它做出來,不僅僅有方案,而且要設計商業(yè)模式,最后要完成原型的制作。這里面可以看到,PBL的學習,學生中心,做中學,在創(chuàng)意的環(huán)境里面,興趣驅動。我們覺得,在大學里面差不多,如果大家關心我的話,差不多這十年我都在干這個事。最近我們干了一件比較有意思的事,就是大學到中學。其實大家都從中學過來的,中國的中學生是這樣的。我昨天收到的,這是班主任對我們小孩的反饋,可以看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非常嚴謹。我小孩才初一,就拿到了這么詳細的一個指示?;旧?,我看了后是很絕望的,但是我改變不了這個現(xiàn)狀。
所以我在想,能不能為未來的孩子做點事。比較有意思的,這是一個傳奇,就是在今年,我們和上海的黃浦區(qū)一起簽了一個協(xié)議,建一所設計創(chuàng)意高中。它的地段非常好,全上海最好的地方。這是外灘,我們在這里面拿到了一萬平方米的空間做創(chuàng)意中學。這個中學更加crazy的是,以前的課程是這樣,數學、地理、物理,每個老師都按照KPI來考核,希望你在他們的課程里面得到好成績。但是我們把這個基于科目的課程壓縮到60%,同濟大學設計創(chuàng)意學院承擔40%的課程,這40%的課程全部是基于問題的,基于項目的。這樣我們可以把所有的知識點重新再串一遍。我們強調體驗式學習,約翰·杜威,因為杜威對我個人來講在教學法上面起到的作用非常大。我們希望這個學校培養(yǎng)的能力是創(chuàng)意能力、生活能力、項目能力、科學過程能力、應用能力、領導力、服務學習能力,也就是超越了一般的KPI控制。我小孩的班主任老師給我小孩發(fā)的,基本上是按照機器培養(yǎng)的。我們希望未來的孩子能夠有可能有一個不一樣的學習環(huán)境。這個學校本身也不是單獨的,與社會隔絕的,這個學校和周圍所有的城市功能發(fā)生交互,甚至是邊上的六星級的半島酒店也愿意開放部分設備給我們這個學校。這個校園中間是一個屋頂農場,中間是一個農業(yè),都市農業(yè),是被開源硬件連在一起的。所以最后我們只完成一個毛坯,接下來學生不斷地把他們的創(chuàng)造力疊加在這個系統(tǒng)上。
這個是我們的一期項目的動畫,這個學校中間是整個一個都市農業(yè),圍繞著整個學院的空間,這個學校的空間。如果來過同濟的都知道,這一看就像設計創(chuàng)意學院。
有的時候我覺得,作為總結,夢想還是要有的,其實干這么多年的教育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其實兩個詞,一個是訓練,一個是教育訓練,是把你變成某一類人。所以十個教授,如果是用訓練的思維,基本上就想把你變成某一類人。但是教育是不一樣的,教育一定是去激發(fā)大家心里面最寶貴的那些東西。你要看到未來,我們學院有這個院訓,為了人生的意義和世界的未來而學習和創(chuàng)造。如果說作為一個設計教育工作者的話,其實我希望,只要有可能,我都試圖,不僅僅把這句話和同濟設計創(chuàng)意學院連在一起,還和在這個房間里面所有的老師和同學們連在一起,我希望都能和大家產生共鳴,因為畢竟,任何未來都需要大家一起來開創(chuàng)。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