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生得俊俏,惹得引水河兩岸的小伙子魂不守舍,二妞誰也看不上,二妞心里早已有了心儀的人。
剪剪秋風敲打著引水河鄉(xiāng)村的夜晚,也把河邊的苦楝樹吹得嘩嘩作響,娘坐在煤油燈下納鞋底,爹抽著悶煙,一團團煙霧伴著爹的怨氣一陣陣冒出。
娘對二妞說:閨女啊,你哥是我們家的獨苗,都三十多了,沒指望能找到媳婦了,你爹和我商量了,你就給你哥換親吧。
二妞說:我情愿去填糞坑,也不去換親。
爹一聽,火冒三丈地說:這事情由不得你,媒人來過了,我答應人家了,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二妞搶白說:你那是老封建!
你這死丫頭,長本事了……我……砸死你……爹來了脾氣。
哎呀,你做爹的,閨女都大了,你就留點面子,不要動不動舉手就打。
爹把氣移到娘身上,罵:你要是辦不好,我連老帶少一起給滅了。我都斷子絕孫了,還有什么過頭?爹甩了娘一巴掌……
娘扔下手里的鞋底,撲通跪在二妞的面前,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嘩嘩落下。二妞推開娘,淚水流入嘴里,苦苦的,咸咸的。
娘見二妞鐵了心,抱著二妞的腿說:閨女啊,就算娘求你了,你不答應,你那倔強的爹也不會讓娘安生,娘也就不活了……二妞看著娘滿臉的滄桑,一把拽起了娘,娘兒倆哭成了一對淚人。
秋夜,二妞走在引水河邊,她想跳下去,保留自己的一身清白,但她這樣做覺得對不住自己的心上人。
淚水濕透了二妞的心。
她正在生死兩難的境地里徘徊的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抱住了她。她撲進心上人的懷里說:我爹要我給我哥換親啦!我答應了,我對不起你!
男孩子聽后驚得呆若木雞,好長時間才回過神來。他一拳砸在苦楝樹上。
二妞捋了捋眼前的亂發(fā),慢慢解開了紐扣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的心永遠是你的,今晚我把我的身子給你。
那男孩把手擺得向蒲扇一般,說:我不能啊,我說過要明媒正娶,我不能啊……
二妞羞得臉如火燙,她重新紐好衣扣,狠狠地罵一句:你這個沒骨氣的孬種!二妞急急地沖進黑夜……
送房的鞭炮一陣緊似一陣,鬧喜的姑姑姨姨表兄表弟都放下疲憊又滿足的身體。
全幅奶奶端來一碗青菜豆腐湯,二妞接過了碗說:謝謝,你放著吧。
她撩起門簾,看看堂屋沒有人,趕緊掏出一個紙包,把紙包里的東西倒進碗里,又用筷子在碗里攪拌攪拌。
男人進了新房,二妞把碗端給男人說:青菜豆腐湯吃肚保平安,你喝了吧。
男人欣喜若狂,舒舒坦坦地喝完了湯。一會兒,他的獨只眼怎么也睜不開,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再看看新房,只有自己一人。全莊人出動,在引水河邊找到了二妞的一雙紅繡鞋……
男孩泣不成聲地捧起那雙繡鞋,來到那棵苦楝樹下,用拳頭猛砸樹干說,我該死,我孬種??!二妞你在哪里!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了出來,樹干變得殷紅……
此后,二妞的生活歷經(jīng)了無數(shù)次驚濤駭浪。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還是這樣的秋天,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婦人,在一個年輕女子的攙扶下來到了引水河邊。她不想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人,卻連個身影都沒有。
只有當年的那顆苦楝樹,還在秋風中飄著片片黃葉。她抱著苦楝樹,嘴里不停地說:哦,苦楝,我來了,只有你在,他去了哪里?苦楝搖搖枝頭,一片如帶著血漬的黃葉飄落在她的心頭。
作者簡介:王英,女,筆名素夢清心,系宿遷市作協(xié)會員,泗陽縣作協(xié)副秘書長。作品散見于《參花》《青春》《楚苑》等刊物。
(特約編輯 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