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勝

馮蘭素準備賣房讓兒子留學，丈夫卻將房產(chǎn)證藏了起來。她與丈夫撕扯起來。兒子劉晨一邊勸架，一邊替父親攬責：“媽，是我讓爸爸將房產(chǎn)證藏起來的。告訴你，我不會出國留學。”馮蘭素瘋狂地爬上陽臺，將左腿跨出窗外，吼道：“留學關乎你一生的幸福！今天你要是不接受我的安排，我就從9樓跳下去！”劉晨害怕了，他也不明白為何母親要如此瘋狂地逼他出國留學。

編織謊言提升兒子自信

父母都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一顆心，馮蘭素也不例外。2013年12月的一天，馮蘭素下班回家，兒子劉晨就黯然告訴她：“媽，我不想讀重點高中了，你幫我轉(zhuǎn)學吧?！瘪T蘭素一聽就惱了：“多少人擠破頭也進不了這所重點中學，媽為了你四處求人，還繳了3萬元贊助費，你不讀的話讓我情何以堪？”劉晨眼里涌淚：“我每天看見校門就想哭。”兒子這句話，深深刺激了馮蘭素……

時年38歲的馮蘭素是北京人，在北京公交系統(tǒng)就職。丈夫劉金豪大她兩歲，也是北京人，是某影城的后勤人員。獨生子劉晨1997年出生。馮蘭素和丈夫均只有高中學歷，但心高氣傲，一心想將兒子培養(yǎng)成精英。2013年6月，劉晨中考成績不理想，他們費盡周折將兒子送進重點中學。為一心一意培養(yǎng)兒子，夫婦倆每月出資2500元，在學校附近租房陪讀……

在母親追問下，劉晨哽咽道出緣由：全班50個學生，他的入學成績排在46名，是師生眼里的差生。而且班上很多同學家境優(yōu)越，一個足球就抵劉晨半年生活費。成績差、出身卑微，令劉晨壓抑自卑，厭學情緒在他心頭瘋狂發(fā)酵。馮蘭素的心也沉重如鉛。

晚上，馮蘭素將兒子的厭學情況告知丈夫。他們商量到大半夜，終于有了對策。次日馮蘭素向兒子撒謊：“小晨，別以為我和你爸是普通人，其實經(jīng)濟條件并不比別人差。早些年你爸炒期貨掙了上千萬，這筆錢全存在銀行。”劉金豪給妻子幫腔：“兒子，你們?nèi)＜依镉羞@么多存款的人不會超過個位數(shù)，你沒必要在他們面前縮手縮腳?！眲⒊矿@訝得嘴巴張成了“O”型：“我活了15年，才知道自己是個隱形‘富二代啊，太提氣了！”

為圓謊言，馮蘭素夫婦將兒子每天的零花錢由15元漲到50元;劉晨的書包、衣服、鞋子，統(tǒng)統(tǒng)換成了名牌。從此，劉晨在同學面前挺直了腰桿，變得高調(diào)張揚：中午他總在食堂吃最貴的套餐，買進口的巧克力……

給兒子注入自信的同時，馮蘭素夫婦努力提升兒子的成績。每天晚飯后，夫婦倆不打麻將，不看電視，全身心陪兒子寫作業(yè)。雙休日，他們也不逛街，不去親友家串門，在家督促兒子復習功課……

漸漸地，劉晨性格開朗了，不再提轉(zhuǎn)學的事。2014年期末考試，劉晨成績躍升到全班第34名。

這年10月，學校開家長會，班主任特意表揚劉晨?；氐郊?，馮蘭素繪聲繪色地向丈夫描述在學校的榮光：“只要兒子成績好，大人孩子都有面子。劉晨現(xiàn)在上高二，正是關鍵時候，我想實施獎勵機制。他考試每躍升一個名次，就獎勵400元?！眲⒔鸷辣硎局С?。

為拿到高額獎金，劉晨學習格外刻苦。2015年1月期末考試，劉晨由班上34名上升到29名。馮蘭素夫婦兌現(xiàn)承諾，一次性獎勵兒子2000元。接過母親厚厚的紅包，劉晨歡呼雀躍：“爸、媽，下次我爭取拿2800元獎金，你們可得多準備點錢哦！”馮蘭素夫婦心里甜滋滋的。只是他們?nèi)f萬沒想到，自己的富養(yǎng)教育及物質(zhì)獎勵，讓劉晨漸漸變得虛榮、自私、愛攀比、貪圖享受。

兩天后，物業(yè)人員上門收電費，劉金豪身邊沒現(xiàn)金，對兒子說：“借400元，爸明天還你?！眲⒊炕卮鸶赣H：“我沒錢。”“我們給你的2000元獎金呢？”劉晨不以為然：“昨天請同學吃飯、看電影都花光了。”

傍晚妻子下班回家，劉金豪憂心忡忡地講了兒子一天敗光2000元的事，馮蘭素頓時焦慮起來：“這孩子，怎么這樣亂花錢？”劉金豪給妻子分析：“咱們的富養(yǎng)教育和物質(zhì)刺激有些極端，必須改改，否則劉晨會變成紈绔子弟。咱們必須自揭謊言，告訴兒子真實的家庭經(jīng)濟狀況，讓他回歸節(jié)儉生活。”馮蘭素同意了。

那天，馮蘭素與兒子交心：“小晨，對不起，媽媽以前向你撒謊了。其實你爸從沒炒過期貨，咱們家根本沒有千萬存款，你就是一個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眲⒊繜o法接受這個殘酷現(xiàn)實。沖動之下他大聲指責：“同學的父母有的是高官，有的是年薪上百萬的公司老總，你們?yōu)槭裁催@樣卑微落魄？”馮蘭素和丈夫無地自容，心碎了……

平凡媽媽以自殺逼兒子留學

馮蘭素夫婦將兒子由富養(yǎng)回歸到窮養(yǎng)：每星期只給他60元零花錢，讓劉晨中午在學校食堂吃最便宜飯菜。2015年10月，劉晨的襪子破了，馮蘭素花10塊錢給他買了3雙。劉晨氣哼哼將襪子扔在地上：“穿這種地攤貨去學校，我還怎么做人？”

馮蘭素忍氣告訴兒子：“自從你上高中，家里8萬元存款都被你花光了。為了省錢，我上班經(jīng)常中午只吃3個包子。你爸1米8的大個子，也只在路邊攤吃一碗8塊錢的拉面，你怎么就不體諒父母的艱辛？”劉晨懟母親：“那只怪你們沒本事！”馮蘭素氣得拿起掃把追打兒子。

曾經(jīng)父母的富養(yǎng)教育及物質(zhì)獎勵，是劉晨刻苦學習的動力;而今失去了這兩種刺激，叛逆的劉晨又開始厭惡學習。如此一來，劉晨學習成績直線下降，高三幾次模擬考試滑到全班40多名。馮蘭素和丈夫焦慮得整夜失眠。

這年6月，劉晨參加高考，語、數(shù)、外、理綜四門功課僅考了455分，勉強上了三本錄取分數(shù)線。馮蘭素陷入憂傷糾結(jié)中。三本畢業(yè)的大學生，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難道兒子將來又要像自己和丈夫一樣，一生卑微，為生存奔波掙扎？劉晨似乎未受高考失利的影響，成績公布第二天，他就買回一張海南地圖，準備與同學結(jié)伴去三亞旅游。見兒子在書房里哼著歌設計旅游路線，馮蘭素咬牙對丈夫說：“這孩子，怎么這樣沒心沒肺？”劉金豪發(fā)出沉重嘆息……

7月，馮蘭素回了一趟娘家，突然心情燦爛了許多。原來，她表姐的兒子當年在國內(nèi)考了個二本，表姐和丈夫舉全家之力，送兒子去加拿大留學。去年兒子大學畢業(yè)，現(xiàn)在在溫哥華工作，年薪36萬加元。表姐給馮蘭素支招：“小晨雖只考了三本，但你們不要灰心，將他送出去照樣有前途?！?/p>

一進家門，馮蘭素就迫不及待將表姐兒子成功逆襲的故事，告知丈夫和兒子，并宣布重大決定：“我也打算送小晨去加拿大留學?！?劉金豪率先反對：“咱們這樣的家庭，有什么條件供兒子留學？”馮蘭素質(zhì)問丈夫：“全國每年200多萬孩子出國留學，難道他們的父母都是富豪嗎？你說這樣的話，就是對兒子的前途不負責任！”

劉晨也不愿一個人漂洋過海，去異國他鄉(xiāng)過生活。他站在父親一邊：“媽，你明顯帶有偏見，難道讀三本的都沒出息嗎？我不留學，就在國內(nèi)讀三本?！瘪T蘭素氣急敗壞：“你已給媽媽帶來很大失望，難道還要讓我絕望嗎？如果你不想將我活活氣死，就聽我安排！”劉金豪擔心矛盾激化，將兒子拉到一邊：“別爭了，爸來給你媽做工作?！?/p>

第二天，劉金豪心平氣和與妻子交流：“據(jù)我所知，留學一年至少需要人民幣30萬元，要是兒子留學4年，就得120萬。這還不包括住宿費、往返機票等各種費用，我們?nèi)ツ睦锘I這么大一筆錢。”馮蘭素早有對策：“我想好了，咱們賣房送兒子出去。”劉金豪急了：“賣了房子我們流落街頭嗎？” 強勢的馮蘭素為逼丈夫就范，強詞奪理：“如果你像別的父親那樣有本事，還用得著我賣房嗎？”

馮蘭素在柜子里翻找房產(chǎn)證，準備將房子掛到中介公司出售。然而她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房產(chǎn)證，逼問丈夫：“是不是你將房產(chǎn)證藏起來了？”劉金豪默認了。馮蘭素一把揪住丈夫，夫妻倆撕扯起來。劉晨疾步?jīng)_進臥室，一邊勸架，一邊替父親攬責：“媽，是我讓爸爸將房產(chǎn)證藏起來的。告訴你，我不會出國留學?！?/p>

馮蘭素見父子倆都違抗她的安排，瘋狂地爬上陽臺，將左腿跨出窗外，沖兒子吼道：“今天你要是不接受我的安排，你爸不將房產(chǎn)證交出來，我就從9樓跳下去！”巨大壓力下，父子倆妥協(xié)了……

抑郁兒子命喪極端教育

馮蘭素家的房子建于上世紀九十年代，是單位分的76平米兩居室福利房。為急于脫手，8月初，馮蘭素以260萬元的白菜價將房子處理。緊接著，她與丈夫緊急為劉晨辦理留學手續(xù)。9月12日，夫婦倆將兒子送上飛機，直到劉晨辦理好加拿大那邊大學的入學手續(xù)，壓在馮蘭素心頭的巨石才落了地。

房子賣了，馮蘭素與丈夫只得住進公婆家。公公劉根茂與老伴均年逾六旬，早已退休。二老的家是一套舊一居，老兩口睡臥室，馮蘭素夫婦睡客廳。逼仄空間里擠進4個成年人，生活非常不便。公婆上了年歲睡眠少，經(jīng)常凌晨3點就醒來了，躺在床上絮絮叨叨拉家常。馮蘭素和丈夫被吵醒后也睡不著，劉金豪一聲長嘆：“哎，為了兒子留學，我人到中年卻無家可歸?！瘪T蘭素用手肘杵丈夫：“虧你還是男人，說這種沒出息的話。兒子的前途比啥都重要！”劉金豪不想與妻子開戰(zhàn)讓父母傷心，轉(zhuǎn)身甩給她一個冰涼脊背……

劉晨學的是最熱門的金融專業(yè)，因為英語基礎差，上課如聽天書。時間一長，他每天上課就像在上刑。很多留學生生活奢侈，有的買豪車，有的買奢侈品一擲千金，還有的同學剛一入學，父母就給他們買別墅。而劉金豪夫婦每月只給兒子1500加元，劉晨連蘋果都吃不起。落寞糾結(jié)中，孤獨的他開始流連夜店。從2016年11月起，劉晨經(jīng)常半個月就花光了整月生活費，他在電話里向媽媽撒謊要錢。第一學期結(jié)束，劉晨有3門功課是C-，需要重修。為免遭父母訓斥，他更改了成績單。

2017年1月，劉晨回北京過寒假，馮蘭素頻繁帶兒子去親友家串門，每次都驕傲地介紹：“我兒子在加拿大留學，學最熱門的金融專業(yè)?！痹谟H友的嘖嘖贊嘆聲中，馮蘭素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

3月初，劉金豪的父親劉根茂被查出肝癌，實施肝移植手術需要80到100萬元。老兩口只有11萬積蓄，劉金豪要求妻子拿出賣房款救父親。馮蘭素堅決不同意：“那是給兒子留學用的。要是透支這么大一筆錢，你讓兒子中途退學回國嗎？我最多只能擠10萬救助你爸。”

5月中旬，劉根茂因癌細胞擴散到全身，不幸離世。劉金豪指責妻子見死不救，害死了父親，夫妻關系迅速惡化。更揪心的事還在后面，5月23日，馮蘭素突然接到兒子的電話：“媽，我不適應這邊的生活，準備退學回國?！瘪T蘭素幾乎瘋了：“如果你敢退學，我就死在你面前。”此后，劉晨不再提退學的事。誰知6月28日，劉晨剛放假回國，校方就通知馮蘭素夫婦，說劉晨經(jīng)常曠課、成績太差，被學校勸退了。馮蘭素欲哭無淚。

劉金豪為發(fā)泄憤懣，厲聲指責妻子：“救我爸不肯掏錢，花這個冤枉錢卻不心疼，娶你這樣的敗家老婆，我永遠翻不了身！”馮蘭素一頭向丈夫撞去，夫妻倆廝打在一起。劉晨操起菜刀架在脖子上：“你們再打，我就自殺！”夫妻倆這才休戰(zhàn)。

因沒有大學接收，2017年9月，馮蘭素和丈夫?qū)⒊克腿氡本┠持袑W復讀。兒子回國后，馮蘭素夫婦搬出公婆家，在外面租了套一居室。

入學不久，劉晨被國外大學勸退的事在學校傳開了，有同學給他取了個“回鍋肉”的綽號。還有的同學視他為問題青年，孤立、排斥他，劉晨度日如年。自己糟蹋了父母60多萬元血汗錢，傷透了他們的心，劉晨不敢再將學校的情況告知父母，獨自承受壓力痛苦。

兒子的不爭氣，擊碎了馮蘭素的所有夢想。她對劉晨的態(tài)度一落千丈：口口聲聲指責兒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對他冷言冷語。劉金豪除了糾結(jié)，還多了一份愧疚和心碎，人到中年，居無定所……他將這一切都歸咎于妻子的霸道與沖動，內(nèi)心深處，他對馮蘭素的憎恨與厭惡無以復加。

那天，劉晨沒及時起床晨讀，馮蘭素拍打窗戶：“你明年再考不上一本，就跳十三陵水庫去！”學業(yè)的巨大壓力，父母糟糕的關系，本就讓劉晨心情灰暗到極點。如今媽媽的狠話，讓他緊張脆弱的神經(jīng)徹底崩盤。10月26日，劉晨被迫休學回家養(yǎng)病。

兒子的遭遇，讓劉金豪與妻子的關系進一步惡化。兩人達成協(xié)議，準備次日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xù)。當天下午，趁父母上班，劉晨將出租屋的窗戶緊閉，然后開煤氣自殺。傍晚6點，馮蘭素與劉金豪一前一后回家。推開門，刺鼻煤氣味撲面而來，兒子躺在床上沒有了呼吸。馮蘭素哭暈在地，趕緊撥打120。救護車趕來后，醫(yī)生遺憾地搖搖頭：“太晚了，孩子已死亡多時?！眲⒔鸷罁湓趦鹤舆z體上，失聲痛哭……料理完兒子的后事，劉金豪堅決地與馮蘭素辦理了離婚手續(xù)。

編后語：教育孩子是方方面面的事，像馮蘭素這樣不顧兒子感受，用一系列激進的教育方式逼迫兒子學習，強迫他出國留學，這是很不可取的。結(jié)果只能以悲劇收場。無論她怎樣懺悔，現(xiàn)在也無法挽回兒子的生命。懊悔、悲痛將一輩子伴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