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與事

幸?？梢院芎唵?/h3>

安 寧（安徽黃山，國企職員）

我一直想親自做餐飯或煮杯咖啡或泡壺我拿手的水果茶，以答謝她多年來耐心讀完我的文章之余還發(fā)留言，糾正我每篇帖子里的錯字和標(biāo)點符號。此前，她一直拒絕我，說她不健談，不知見面說些什么。

新年伊始，我下決心見見她，至少見一面吧，請她不要再拒絕。微信過來，說她正在醫(yī)院照顧丈夫。她丈夫患尿毒癥二十多年了，每周要到醫(yī)院透析三次，現(xiàn)在是市醫(yī)院血透年數(shù)最長的人。我反反復(fù)復(fù)讀這條微信，心生愧疚——人家那么忙，卻擠出時間為你糾錯，這更增加我想見她的愿望。這一次，她沒回絕，答應(yīng)下午提前下班見一面。

我們約在咖啡館，我提前到，眼睛不時朝入口處張望。想象著她消瘦的身影，憔悴的倦容……

她來了，個子不高，不胖也不瘦，穿一件深黃色短款羽絨服，腳步輕而沉穩(wěn)，臉帶微笑。我站起迎接她，問她想喝點什么，并說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她拒絕了，說要回家燒飯給丈夫吃。

我凝視著這位網(wǎng)名叫素面素馨的女子。多年前，我們在博客上相遇。對她唯一的了解是她曾經(jīng)居住在老工人俱樂部附近，我也曾經(jīng)住那里。

許是擔(dān)心彼此尷尬，問候幾句，她面對面發(fā)了一篇文章給我看，她用最簡單的語言，記錄下日常生活中的點滴，那是用生命書寫的文字。正如一位讀者在她文章后留言：有這樣的愛人，夫復(fù)何求？從那文章中，我進(jìn)一步了解到，她和丈夫結(jié)婚不久，查出丈夫得了尿毒癥。這病需忌口，少喝水。她喜歡吃豆腐，但因為丈夫不能吃，她也隨著丟了這喜好。一丟就丟了二十年。

我不停喝茶，不停去洗手間。而對面的她，滿滿一杯紅茶，一口也沒喝。我感嘆他的丈夫在寡淡無味生活中所表現(xiàn)出的淡定和祥和，也被她潤物細(xì)無聲的陪伴所折服。這種看似平淡的日子，折射出的是凡人難以企及的素養(yǎng)和對生命的尊重。她還記得我不擅長燒飯，常常吃餃子，我的母親為我包200多個餃子放在冰箱里，說到這，她笑了，臉上散發(fā)出可愛迷人的光芒。我慶幸沒有和她錯過，和她在咖啡館，哪怕她一口水也沒喝，我的心依然暖暖的，充滿歡喜。幸?？梢院芎唵?。

近處的風(fēng)景

崔 立（上海，公務(wù)員）

街邊小憩，我捧了本書，在看。

一側(cè)的長椅上，看到一位奶奶攙著爺爺在旁邊坐下。爺爺要坐，奶奶攔住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巾，就著長長的椅子輕輕擦拭了下。然后，奶奶扶著爺爺，讓他緩緩地坐下。坐下后，爺爺顫顫巍巍的手伸向奶奶斑白的頭發(fā)，從她的發(fā)絲之間揀出一片枯黃的葉，很簡單的一個舉動，爺爺幾乎花了一分多鐘的時間，手伸上去，始終抓不住枯葉。奶奶倒是不急，也不催，平靜地坐在那里，任爺爺緩緩地揀拾，像在耐心地等待一片花瓣的慢慢掉落。

奶奶講話的聲音很大，大到有點不可思議，為什么會這么大的說話聲？“……你說剛才那幾個小伙子，是真好啊。理發(fā)還真的不要錢，你看他們給我們理得也是不錯，塞給他們錢，還真的不要。我看他們跟我孫子差不多，也不容易啊……”奶奶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一迭聲地在和爺爺說，是怕爺爺聽不見嗎？

我只能做個聽眾報以微笑。

爺爺湊近我：“不好意思哦，老伴耳朵不好啦……”

我笑笑：“沒事，沒事?！?/p>

奶奶繼續(xù)說著話：“老頭子，我可一直在想啊，想我們年輕的時候，想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想我們生兒子的時候，這時間過得可是真快哦，轉(zhuǎn)眼間咱們的孫女也都要嚷嚷著要結(jié)婚了，你說這小毛孩兒啥時候就長成大人了呢……”

爺爺靜靜地在聽，臉上帶著很有興趣的表情。

奶奶又在說著話：“……你說咱們晚上吃啥呢，昨天你燒的那個紅燒魚，吃是很好吃，但就是骨頭太多了，我怕像上次那樣又堵在喉嚨口，又是喝醋又說咽飯的。我想吃那個扁豆，對，就是那個紅燒扁豆，年輕時候你記得嗎？經(jīng)常給我燒，燒得可好吃了。還有那個絲瓜蛋湯……”

奶奶說著話兒，聲音高亢著，慢慢地越來越低了，再慢慢地，突然就沒有聲音了。

此刻，奶奶靠在爺爺?shù)募绨蛏?，閉上眼睛，竟是已經(jīng)睡著了。爺爺朝我眨了眨眼睛，說：“小伙子，對不起啊，打擾你了啊?！?/p>

我說：“奶奶說得挺好的?！?/p>

我主動和爺爺一番寒暄，原來二老都八十多歲了。聊了會兒，奶奶還在熟睡中。我該走了。我和爺爺?shù)乐僖姟Ｓ滞税察o沉睡中的奶奶一眼，突然覺得那是最幸福的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