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雄
社區(qū)里的小黑貓
某日中午小區(qū)里,一只健壯而狂躁的德國黑背正在叼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暴甩,走近看,天呢,竟是一只小黑貓。
人們的一通斷喝后,那廝扔下它口中的獵物跑掉了,好可憐一個小生命就慘慘地暴曬在驕陽下。我小心地搬動它的身體到樹陰下。找來清水處理它的傷口,它凄厲地叫,雙眼血紅,周身傷痕,身上有好幾個穿傷的血洞,牙上都是鮮血。這是一只堅強的貓,方才已經以血還血,以牙還牙過了,只不過太過弱小而且年邁。否則,是很難被那狗東西抓到的。面對這只已經進入彌留之際的流浪貓,人們紛紛聚集過來看,我悄悄地抽身走掉了,實在不忍心看它咽氣的樣子……
當晚,聽見院子里窸窸窣窣,循聲去找,竟是它,小東西瑟瑟地抖著,見我來到,用爪子輕輕地撓我的腳,嗓子里嚶嚶如哭。我無比驚異,不禁仔細看它來時的路,那漫長的路上,綿延著一串殷紅的血滴,好慘!
我飛快地把水和食堆在它的嘴下,它不動,下頜垂在我的掌側,用游絲般羸弱的舌舔我的手,幽憂地叫,聲聲如泣。我不知道,它是否在乎這個世界,但我感覺到,它在乎它被人在乎的這個時刻。我不知道,是什么讓彌留之際的它走了這么長的路,來到這從未來過的地方。但我感覺到,它是來找尋它一生最后一個安全的地方,站定,籠住精神,從容地升天,以便來生遠離恐懼和遺憾。
盡管我給了它最好的飯食和鋪蓋,第二天,它還是永遠地、毫無蹤跡地走了,吃的東西一點沒有動,只留下星星點點的一些血痕。我去找了很久,也沒有一點它的蹤跡。有人說,別找了,貓自矜,臨終前會自找一個隱秘歸處,昨夜喋血而來,就為知會一下它的恩人??!
貓之將死,所為何來?漫漫長路,危機四伏,一步一血,只為報恩,生而如斯,何其癡也!聯想起某個地方時不常就會鬧起一場場“打狗,打貓,打麻雀的運動”,動輒視貓狗等小生靈如仇寇,必欲絕殺而后快,弄得人畜共憤,那是犯了天下之大不韙?。∪税?,在自詡萬物之靈的同時,千萬別忘了萬物有靈。
說到貓,我又記起那是大年三十的一個下午,院子里靜靜的,突然就聽到了陣陣凄厲的鳴叫。竟是一只野貓叼住了一只灰喜鵲,那貓看見我,驚慌萬端地尋找跑出院子的路徑。而那只灰喜鵲就在它的口中拼盡全力掙扎鳴叫,可憐那喜鵲盡管身材碩大,但在那貓的健齒下無可奈何,撲棱棱的翅膀洇出鮮血,零零星星的絨毛像風中的蒲公英一樣四處飄蕩。我不假思索地沖過去怒吼,隨手抓起地上的石子甚至浮土擊打那殘忍的掠食者。驚愕的剎那,那貓許是松脫了一下牙齒,只見那喜鵲滾落在地,幾個撲閃,艱難地騰起一陣煙塵,在那貓頻頻出擊的利爪下絕塵而去,留下一堆羽毛打著旋,濺落在血案發(fā)生的土地上。
流浪貓在如今越來越多
那貓沖著我尖叫幾聲,憤然而去。而那重獲自由的灰喜鵲則沒有馬上飛走,它在空中盤旋好久,終于棲身在最近的一棵大柳樹上,向著我發(fā)出大聲的鳴叫——“呱”“呱”“呱”。我急忙回家去拿手機,要照下它,耽誤了半天,它竟然一直在原地等待著我。我用手機去照它,我舉起雙手在頭頂上擊掌,它則伴奏一樣地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鳴叫——“呱”“呱”“呱”,像是一曲生命的凱旋之歌。
整個一個春節(jié)假期,我都非常興奮,我逢人就講這個剛剛發(fā)生的傳奇故事。我每天早晨都聽得見院子里響起令人激動的“呱呱”聲,是它嗎?是它在呼喚我嗎?我的心像大海一樣翻覆。不像貓狗一類被人們豢養(yǎng)千年的寵物,人與禽之間很少互動的故事。也許,更多是我的內心在起舞,人們本能地用善行涵養(yǎng)來撫慰自己,這也許就是人類世界逐漸高尚、文明,不斷趨利避害,保持住永久和平的根源吧。
(編輯·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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