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薇薇
巷口有一家小店燈火通明,熙熙攘攘。哦,那是久違了的羅家湯團。沒搬家的時候常常去這個小店,記憶中他家的桂花湯團是極好的。
賣湯團的老板娘是安徽人,長得很像他們家的湯團,白白胖胖的,笑瞇著眼睛,一臉福相。此刻她忙得頭也抬不起來。
“老板娘,來一個黑芝麻小碗?!蔽艺f。
“先付錢,自己端!”
別人家都是待客人坐好,很恭敬地問吃什么,很巴結地端過來,吃完了再付錢。這個湯團店真不是一般的牛?。?/p>
刷微信付錢,老老實實自己端到座位上。迫不及待地咬一口湯團,好燙?。珗F外面的糯米粉黏滑細膩,里面的黑芝麻糖心慢慢淌出來,軟到要把你的心融化了,甜到恰好不淡不駒。
小吃就是這樣方便快捷,人們聚得快散得也快,十分鐘過去,店堂里就清靜了不少。閑不住的老板娘坐下來包粽子。這個湯團店品種不少,粽子也是特色之一。她嘴巴叼根線,手腳麻利捏住兩片粽葉打個彎,撮米、裹葉、扎線。一眨眼工夫,她就包好了一個格格正正的四角粽子。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湯團。突然聽見一個不標準的普通話很有感情地朗誦。這讓我很意外,四下尋找這個聲音,居然是嘴巴叼著線正在裹粽子的老板娘!
“你在背詩嗎?”我朝她豎個大拇指,她朝我笑笑,又繼續(xù)背起了《囚歌》?!盀槿诉M出的門緊鎖著,為狗進出的洞敞開著,一個聲音高叫著,爬出來吧,給你自由……”她的朗誦很樸實,沒什么技巧,但有感情。
我和她攀談起來。老板娘今年39歲,20年前從安徽鳳陽嫁過來,婆家開了這個湯團店,她在這里一千就是20年。她只有小學文化,這些詩是語文課本里的,她已經(jīng)背了幾十年。
她說,那時家里窮,女孩讀書不容易,豬草打得多會被表揚,讀詩讀得多會被罵。但是她一直沒有忘記這首詩,有空就背幾句。
記得過去羅家湯團還在前面一條街上,店堂是個低矮的棚子,桌子就放在馬路邊,條件沒有現(xiàn)在好,那時的老板娘清秀苗條活潑,成天哼哼唱唱的,一眨眼就人到中年了。在為生存打拼的漫長歲月里,她還堅守著一份初心,不得不叫人心生敬佩。
唐錦榮
一輪明月,柔和的月光灑向衡陽市中心的這座公園。我家距離公園只有五六分鐘路程。近水樓臺先得月,公園是我休閑的好地方。
月夜的公園如素妝的女郎,嫵媚,多情。公園湖中的小島上,休閑的人兒不少,有拉家常的,有各抒己見談古論今的,有自得其樂吹拉彈唱的……沐浴著月光的小島比白天還熱鬧。
連接著小島的小橋上,這時漫步過來一對男女,與在亭子里“吹拉彈唱”的熟人打過招呼后,便擇上一隅相擁而坐。月光下,看似泛著一縷痞氣的男的光頭形象,讓我反感。有人和我一樣對之鄙夷……覺得這對男女污染了月下小島上溫馨和諧的優(yōu)美環(huán)境。
尚不知道給別人帶來不快的男女竊竊私語一陣后,男的輕輕移開女的,來到拉二胡的跟前說了些什么。拉二胡的于是中斷曲調(diào)幽怨的《二泉映月》,邀請拉手風琴的、拉小提琴的、吹笛子的,合奏起一曲節(jié)奏明快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出人意料的是,剛才給人痞子印象的男的,合著大家耳熟能詳?shù)那右徽垢韬?,那唱腔、那姿勢,讓人一下子感受到了專業(yè)臺風和訓練有素。
一曲終了,有人喝彩“唱得好”,有人拍著巴掌響應:“再來一首!”……在此起彼伏的掌聲和喝彩聲中,女的起身過來挽住男的胳膊對大家說:“我先生身體不好,不能太累。我給大家唱一首好嗎?”不等大家同意,女的對拉小提琴的說道“老趙,到這里休閑的中老年人居多。你們合奏一曲《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在灑滿月光的小島上聽一首‘充滿陽光的老歌,會另有一番味道?!?/p>
一歌一時代,一曲一人生。在樂器的伴奏下,女的那歌聲款款而起,共鳴一陣陣。一曲唱罷,應“聽眾”要求,女的又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爸x幕”后,這對男女披著月光緩緩離去。看著這對男女的背影,有人不明白地問老趙:“這女的氣質好,歌唱得也好。奇怪的是,這光頭哥們的扮相與其科班出身的演唱水平完全不相符合呀?”
老趙說:“這有什么奇怪的?告訴你,人家這對夫妻是劇團出身的。”見其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老趙進而說道:“我這位帥哥老弟早前遭了一場病,頭發(fā)脫光了,不是有意剃了個你不愛看的‘發(fā)型的。”
陳慈林
素未謀面的兩個人,僅憑一首歌,立馬就因音樂結緣。被歌聲感染的東道主還興師動眾為客人提供幫助,這件令人暖心的傳奇故事,就發(fā)生在10多年前的安徽天堂寨風景名勝區(qū)。
漫畫/崔泓
十多年前,華東五省市20多名攝影家、影友到此采風。浙江地區(qū)應邀四人,因各有擅長,被人稱作“四星”:全國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張君,曾因拍照獲得攝影獎項無數(shù),被譽為拍星;來自酒鄉(xiāng)紹興的賀君,幾十年里每天無酒不歡,獲酒星之稱;年逾而立的鄭君,外貌酷似當紅歌星尹相杰,系浙江省攝影家協(xié)會與音樂家協(xié)會雙料會員,又身兼浙江某藝術團獨唱演員和首席主持人,無論通俗唱法還是美聲唱法,張嘴就來,曾獲CCTV歌詠比賽金獎,被譽歌星堪稱名實相符;我天生其貌不揚,總想辦法逗人樂,被朋友們戲稱諧星。
那時大別山地區(qū)還不通鐵路,浙江“四星”跟隨團隊,坐汽車從合肥出發(fā),輾轉奔波一整天,方得夜宿天堂寨。次日凌晨,20多名“攝郎”各自肩背人扛數(shù)十斤重的攝影包、三腳架等,邊拍邊往主峰頂?shù)桥省?/p>
老天卻不給遠道而來的“攝郎”們面子,不僅云山霧罩,我們出發(fā)不久還下起淅瀝小雨。時值初春,雖景色佳美,山路上除了我們,卻基本沒有別的游客,山道濕滑,舉步維艱。酒星賀君幾個月前剛手術摘去一個腎臟,此時尚未痊愈,走得快了傷口疼痛,大家不放心讓他落單,陪著他慢慢走。來自滬蘇贛閩的“攝郎”們則不畏艱險,馬不停蹄直奔主峰,不一會就把浙江“四星”拉在后面。
山道越來越峻峭,賀君的腳步也越來越遲緩,正當我們準備放棄再往上走時,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索道站。令人沮喪的是,售票窗口關著,叫了好幾聲,一位30多歲的女士才打開窗口,說游客超過30人,索道方能運行。此時附近只有我們四人,又到哪里去找其他游客?
售票員說,此處徒步至主峰約需2小時。今天下雨,賀君身體虛弱,徒步上山不可能,索道又關閉,看來只能到此止步了。我們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于是就徘徊在索道站附近拍些小品。當我們走到索道站后面一排平房時,有一間房門突然打開,一中年男人笑著與我們打招呼,并邀我們進去歇腳喝口水。踱進這間不到20平方米的小房間,原來是索道站總經(jīng)理辦公室兼臥室??偨?jīng)理姓莫,家住我們下榻的天堂寨,值班時就住在這里。他抱歉地對我們說,索道運行需要10多人同時到崗,客流少時只能暫停。
這時,鄭君看到莫總床頭掛著一把紅棉牌吉他,征得主人同意后摘下來,摸了模弦索,笑著對莫總說“莫總喜歡彈吉他?這把吉他恐怕有半年沒彈了吧?”莫總睜大眼睛直點頭:去年國慶節(jié)至今剛好6個月,僅憑手一摸判斷就如此準確,今天真碰到音樂達人了,那就請達人不吝賜教了。
鄭君調(diào)好吉他弦,邊彈邊唱了首《遲到》,聽得莫總傾慕不已。鄭君看莫總也懂音樂,又用美聲男高音唱了首《再見了,大別山》,高昂的歌聲驚起幾只草叢中的野鳥,再用通俗唱法唱了首《少年壯志不言愁》。莫總聽了更是激動,他說自己14歲的女兒從小就迷戀音樂,今天晚上定要帶她請鄭君當面指點。又說:“你們從浙江來一趟天堂寨不容易,不上主峰太遺憾了,我開索道送你們上去。”他當即用報話機呼叫所有待命員工到崗,五分鐘后開啟索道試運行,又親自陪我們登上纜車送到主峰……
當晚,天堂寨一家卡拉OK廳里,莫總帶著讀初中的閨女,背著吉他,來向鄭君行“拜師禮”。鄭君聽了小莫的歌聲,根據(jù)她的嗓音特點,一一指點,還送了兩張自己心愛的音樂CD……
幾年后,我們收到了莫總女兒考上音樂學院的喜訊,這段大別山奇遇,堪稱一樁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