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聲
我家附近有個小園林,前幾天我去那兒散步,偶然發(fā)現(xiàn)有一蔓豆角。它像牽牛花一樣纏在一棵松樹上,秧蔓和葉子枯干了,我駐足數(shù)了數(shù),上面一共結(jié)了七枚豆角。豆莢也干枯了,我捏了捏,里面的豆子居然相當(dāng)飽滿。
在一片松林中怎么會有這一蔓豆角秧完成了生長?倏忽間我想明白了。春季,在松林前邊的幾處地方,有農(nóng)婦擺攤賣過豆子……
為了驗(yàn)證我的聯(lián)想,我摘了一枚豆角,剝開枯干的豆莢,果然有幾顆帶紋理的豆子呈現(xiàn)于我的手掌上。豆子上的紋理清晰而美觀,使它們看上去如一顆顆帶紋理的玉石。那些農(nóng)婦中有誰會想到,春季里掉落在攤位附近的一顆豆子,會在這兒度過了由種子到植物的一生呢?
是風(fēng)將它吹刮來的?是人的鞋在雨天將它和泥土一起帶過來的?每一種可能都是前提,但前提的前提,乃因它畢竟是將會長成植物的種子??!
我將七枚豆莢都剝開了,將一把玉石般的豆子用手絹包好揣入衣兜里。我決定將它們帶回去交給傳達(dá)室的朱師傅,請他在來年的春季種于我們宿舍樓前的綠化地中。
大約是1984年,我們十幾個作家在北戴河開筆會。集體散步時,有人突然指著前方叫道:“瞧,那是一株什么植物???”只見在一片蒿草中,有一株別樣的植物結(jié)下了幾十顆紅艷艷的圓溜溜的小豆子。紅得那么賞心悅目,紅得讓人心生歡喜。有南方的作家走近細(xì)看片刻,斷定地說:“是紅豆!”
南方的相思紅豆怎么會長到北戴河來了呢,而且是孤單單的一株,還生長在蒿草之間?顯然不是人栽種的,也不太可能是鳥兒從南方帶來,并且自空中扔下的吧?看來,在大自然中,種子的力量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摘自《父親》中國物資出版社 ? 圖/樂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