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 楊嘉利

2017年11月7日，陳柄宇消失一個多月后，他算好時間回到了鄭州，來到兒童醫(yī)院血液科，因為患有白血病的弟弟正在這里接受治療。半年前陳柄宇便和弟弟做了骨髓配型，成功后醫(yī)生曾問他：“你的身體不好，不害怕骨髓移植后會受影響嗎？”陳柄宇毫不猶豫地回答：“只要能救弟弟，我不管做什么都愿意。”

陳柄宇從小患有癲癇病，當知道弟弟患有白血病并需要很多治療費后，這個初中沒上完便輟學(xué)的少年離家出走了，他希望能靠打工掙錢為弟弟治病，并寫了一封信給爸爸媽媽：“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兒子已經(jīng)坐火車離去，不要找我了……要是我走了，還能省下2000多元錢，就能減輕家里的負擔，你們就能全心為弟弟治病了。爸爸媽媽，求求你們救救我弟弟，他才6歲呀！”

患上癲癇病，求學(xué)路上失去歡笑

陳柄宇的家在河南鄢縣農(nóng)村，媽媽叫康香仆，他還有個6歲的弟弟叫陳康宇。2001年3月，陳柄宇3歲時，媽媽和爸爸就外出打工了，他便開始跟著爺爺和奶奶生活。

一天，奶奶正在做飯，陳柄宇在院子里玩耍，看見鄰居家有只大公雞走進院子，他便上前追趕，可大公雞好像一點不怕他，竟撲了上來，嚇得陳柄宇邊哭邊跑，可沒跑幾步便摔倒了，被追上來的大公雞啄了一口。奶奶趕來抱起他，陳柄宇竟渾身發(fā)抖。“小宇不怕，奶奶把大公雞趕跑了?！蹦棠滩煌０矒嶂?，但陳柄宇的身子還是抖得厲害！

“不對呀，孩子是不是被嚇著了……”奶奶這樣想著，她和老伴急忙將陳柄宇送到了當?shù)蒯t(yī)院。醫(yī)生檢查后說，孩子受驚嚇后誘發(fā)了癲癇?。∈裁唇邪d癇?。績晌焕先烁静欢?，只好給康香仆夫婦打了電話。

康香仆很快獨自趕回了家，然后帶陳柄宇去了鄭州的醫(yī)院做檢查，結(jié)果確診孩子患上了癲癇病，而且治療要花很多錢！康香仆在電話上哭著對丈夫說：“兒子還這么小，我們不能不給他治病呀?！闭煞蚧卮穑骸耙荒憔桶阉麕У綇V州來吧，我們邊打工掙錢邊給他治病?！贝撕髢赡甓啵驄D倆便在廣州邊掙錢邊帶著兒子四處求醫(yī)。然而，陳柄宇5歲多了，他的病情還是沒好轉(zhuǎn)，康香仆時常抱著兒子欲哭無淚。

2004年，康香仆沒和丈夫一起再去廣州打工，她帶著兒子去了河北?？迪闫吐犝f石家莊有一家?？漆t(yī)院能治癲癇病?？稍谑仪f，陳柄宇接受了半年多的治療，他的病情依然不見好轉(zhuǎn)，連醫(yī)生們也很納悶：“我們該用的辦法全用上了呀……”這年8月，康香仆帶著陳柄宇回到家鄉(xiāng)。

看見村子里同齡的小伙伴報名上學(xué)了，陳柄宇也想上學(xué)，他便央求康香仆：“媽媽，我也想上學(xué)……”康香仆答應(yīng)了兒子。可陳柄宇上學(xué)沒幾天，他上課時癲癇病又發(fā)作了，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不要說班上的同學(xué)全被嚇住了，連老師們也不知道怎么辦。盡管康香仆很快趕來把兒子送去了醫(yī)院，可陳柄宇病好后回到學(xué)校，同學(xué)們就全都不愿和他一起玩了。

看見兒子每天都很孤獨，康香仆十分難受。2006年，陳柄宇的父親春節(jié)回家時說：“我聽說廣州有家醫(yī)院可以通過手術(shù)定位切除病灶，對治療癲癇病效果很好……”康香仆眼睛一亮：“真的嗎，這樣說咱們兒子的病有希望治好了呀！”

輟學(xué)打工，他渴望供弟弟上學(xué)

2006年3月，陳柄宇的父親又去了廣州打工，他很快打電話對康香仆說，在廣州的這家醫(yī)院做癲癇病治療，光手術(shù)費就需要15萬元！康香仆聽后還是橫下心：“就算砸鍋賣鐵，咱們也要給兒子治病?！?/p>

此后幾個月，康香仆四處借錢，終于為孩子湊足了15萬元手術(shù)費。這年夏天，康香仆風(fēng)塵仆仆帶著兒子趕到廣州。然而，陳柄宇的手術(shù)卻最終失敗了！陳柄宇很懂事，看見媽媽傷心不已，他反過來安慰康香仆說：“媽媽，等我長大掙了錢，我可以再來做手術(shù)呀?！钡@個7歲多的男孩，他哪里會知道因為患有癲癇病，他的人生將面臨多少坎坷和艱難！

在學(xué)校，陳柄宇幾乎沒有一個朋友，很多同學(xué)一見他就遠遠躲開。陳柄宇上初中了，他很想能夠融入到同學(xué)中去，就算被同學(xué)捉弄也心甘情愿。然而，這個漸漸長大了的男孩很快明白，這個小小的心愿也很難實現(xiàn)。他上初中的兩年多里，盡管同學(xué)們常常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這些同學(xué)還是不能接受他。

陳柄宇的性格更內(nèi)向了，整天沉默寡言，還留起了長頭，原因竟是班上幾個男生每天都會把他的頭發(fā)擺弄成各種古怪的造型，讓他在班上當眾出丑……如此日復(fù)一日，陳柄宇更加感到在同學(xué)面前抬不起頭來。

這時候，陳柄宇的弟弟陳康宇2歲多了。小家伙很喜歡陳柄宇，每天看見哥哥放學(xué)回家就會蹦著跳著跑上前抱住陳柄宇一陣猛親……陳柄宇也很疼愛弟弟。好幾次，弟弟外出玩耍時被大孩子欺負，陳柄宇就會上前央求那些男孩說：“你們要怎么欺負我都可以，可不要欺負我的弟弟。”一次，陳柄宇為保護弟弟，他甚至跪在了那些男孩面前……

2015年初，陳柄宇初中還沒上完，他便堅持退學(xué)了。陳柄宇的想法很簡單，上學(xué)會被同學(xué)們欺負，只要不上學(xué)就沒人再欺負他了。兒子的想法，康香仆沒有阻攔，可她擔心陳柄宇輟學(xué)后能做什么呢？陳柄宇說：“我可以在家里幫你做農(nóng)活呀……媽媽，過幾年等我再長大幾歲，我就能打工掙錢供弟弟上學(xué)了?！?/p>

弟弟陳康宇4歲多了，虎頭虎腦，聰明活潑，也讓陳柄宇更加疼愛。好幾次，康香仆做完農(nóng)活回家，竟看見陳柄宇趴在地上爬行，陳康宇則騎在他身上，還一會兒揪揪哥哥的耳朵，一會兒又揪揪哥哥的頭發(fā)?？迪闫蜕锨按舐暫瘸怅惪涤睿骸澳阍趺茨茯T在哥哥的身上呢？”陳柄宇每次都會護著弟弟：“不怪弟弟，是我叫他騎馬的……”兄弟倆有這樣深的感情，康香仆自然很高興，但她還是心疼說：“柄宇，你的身體有病，不能太寵弟弟了，更不能讓自己受委屈呀。”陳柄宇雖然每次聽后都會點點頭，可他還是會一次次遷就弟弟……

看見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也掙不到多少錢，家里的處境還是很艱難，陳柄宇又常想一個問題：“我要是能打工掙點錢該多好呀?！辈痪煤螅悴m著媽媽去鎮(zhèn)上找工作了。陳柄宇個子不高，很瘦小，自然沒辦法做體力活，他就去餐館應(yīng)聘小工。剛開始時，看見他老實憨厚，餐館老板爽快讓他留下了?？蓻]干幾天，陳柄宇的癲癇病突然發(fā)作了。老板對他說：“孩子，不是我不肯留你，可你的病實在太嚇人了，要是把客人嚇跑了，不是連我的飯碗也要被砸了嗎？”

后來，鎮(zhèn)上很多老板都知道他患有癲癇病，陳柄宇再想找到工作就難了?？迪闫桶参克骸澳阍诩依锬軒蛬寢屪鲎鲛r(nóng)活，帶帶弟弟，不是一樣很好嗎？”但誰也沒想到，對于這個貧寒的家庭，命運的打擊并沒有停止——2016年9月，弟弟陳康宇5歲了，這個一向活潑好動的男孩，突然連續(xù)10多天發(fā)燒不退。陳柄宇一次次背著弟弟去鎮(zhèn)上的診所，最后醫(yī)生對陳柄宇說：“你弟弟的樣子不像是普通感冒，最好能帶他去大醫(yī)院看看?！?/p>

陳柄宇回家后，就迫不及待央求媽媽：“快送弟弟到大醫(yī)院檢查吧，弟弟已經(jīng)發(fā)燒10多天了?！边@天下午，母子倆便一起把陳康宇送到了鄢縣人民醫(yī)院。

醫(yī)生一臉嚴肅地對康香仆說：“孩子的血液指標有些不正常，建議盡快帶他去大醫(yī)院?！笨迪闫透械搅艘环N不祥：“大夫，我的孩子……”康香仆再三追問下，醫(yī)生說出了他們的懷疑：“有可能是白血?。　?/p>

醫(yī)生的話如同晴天霹靂，康香仆差點被擊倒。陳柄宇急忙上前扶住媽媽：“不會的，弟弟不會得這樣的病！”但第二天，在鄭州市兒童醫(yī)院，陳康宇最終被確診為“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專家說，這病只有做骨髓移植才會有治愈的希望。剎那間，康香仆感到整個天都塌下來了，不明白命運為什么會這樣不公，讓她的兩個兒子都身患重??？

捐出骨髓， 演絳一份感天動地兄弟情

“媽，我們一定要救救弟弟呀……”陳柄宇哭著懇求媽媽。

看著懂事的大兒子，再想想正在被病魔吞噬著生命的小兒子，康香仆痛不欲生，可她知道自己在這時候只能夠堅強起來，要不這個家就會垮了。

“柄宇，放心吧，不管多難，媽媽都不會放棄弟弟！”康香仆這樣說，更是這樣做的，她很快擦干眼淚后便去給丈夫打了電話，夫婦倆又開始四處借錢?？梢龉撬枰浦彩中g(shù)，僅僅手術(shù)費就需要幾十萬元，這對農(nóng)村夫婦又如何能輕易籌集到那么多錢呢？陳康宇住院16天就花了8萬元，康香仆夫婦再也沒辦法借到錢了。

“我去廣州想想辦法吧……我不相信我在廣州打工了這么多年，就不能借到給兒子治病的錢?！本瓦@樣，夫婦倆決定分頭行動——丈夫回廣州借錢，康香仆則到鎮(zhèn)上打工，拼盡全力也要湊錢為兒子治病！

與此同時，陳柄宇也沒閑著，他擔當起了在家照顧弟弟的任務(wù)。要知道，陳柄宇自己也患有重病，盡管10多年來一直四處求醫(yī)，可他的癲癇病還是不時發(fā)作，只能用藥物加以控制。然而，照顧弟弟時，陳柄宇卻沒一句怨言。他多次對康香仆說：“媽，有我在家里照顧弟弟，你就放心去打工吧，只有掙了錢才能給弟弟治病呀?！?/p>

康香仆為多掙錢便天天加班！可禍不單行，就在陳康宇復(fù)查前一天晚上，康香仆加班時因疲勞過度，她的右手被機床絞傷了！她沒辦法及時送陳康宇去醫(yī)院了，直到半個月后，因為擔心著陳康宇的病情，康香仆雖然自己還沒傷愈，但她還是堅持出院了?？勺屗f萬沒想到，就因為推遲了10多天做復(fù)查，陳康宇的病情竟嚴重惡化，轉(zhuǎn)成了白血?。?/p>

“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開始做化療，一旦條件成熟就立即做骨髓移植手術(shù)，要不孩子就會很危險！”醫(yī)生的話，讓一家人無所適從。高達50多萬元的手術(shù)費就像一只攔路虎，攔在了他們面前。陳柄宇主動提出：“媽，我把藥停了吧，這樣就能省下一筆錢?！?/p>

康香仆拼命搖頭：“不行，停了藥，你的病會加重呀。”但陳柄宇說，他每個月的藥錢就要花2000多元，他要省下這些錢救弟弟……康香仆知道，如果停了藥對于這個孩子將意味什么，堅決不同意，兩個兒子都是她的心頭肉呀。

半年多后，陳康宇已連續(xù)做了5個療程化療，醫(yī)生說很快就將安排給他做骨髓移植手術(shù)，但手術(shù)費依然差很多。

2017年9月，陳康宇做完了最后一期化療，醫(yī)生告訴康香仆說，孩子的骨髓移植手術(shù)有可能在3個月后做，叫他們盡快籌錢?！疤煅?，這么多錢，爸爸和媽媽去哪里才能籌集到呢？”醫(yī)生所說的話，陳柄宇全都聽見了，他感到弟弟的生命已經(jīng)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媽媽的手受傷了，掙錢就只能靠爸爸打工，爸爸一個人什么時候才能掙到這么多錢為弟弟做手術(shù)呢？”接下來幾天，陳柄宇始終在琢磨這個問題。

9月26日，康香仆又奔波了一天，還是沒借到錢，陳柄宇竟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能不能去打工掙錢來救弟弟呢？”陳柄宇這樣想著，便在這天晚上寫好一封信放在弟弟的病床枕頭下，然后離開了醫(yī)院。陳柄宇在信上這樣寫道：“親愛的爸爸媽媽，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兒子已經(jīng)坐火車離去了，不要找我了……要是我不在了，還能省下2000多元錢，就能減輕家里的負擔呀，你們就能全心為弟弟治病了。爸爸媽媽，求求你們救救我弟弟，他才6歲呀！”

第二天，康香仆早上給小兒子陳康宇穿衣服時，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這封信，她的心一下子像被掏空了，發(fā)瘋般跑出醫(yī)院，可哪里還有陳柄宇蹤影呢？一天后，丈夫急匆匆趕到鄭州，他安慰康香仆說：“別著急，柄宇不是小孩子了，他會回來?！薄翱伤胁⊙剑前l(fā)作了，誰照顧他呢？”康香仆的心被揪緊了，恨不能馬上把兒子找回來。然而，陳柄宇這一走，就像人間蒸發(fā)了，康香仆夫婦想盡辦法也聯(lián)系不上大兒子。

那些日子，陳康宇也整天吵鬧著要找哥哥。兄弟倆多年來一起玩耍的住事又像電影畫面般一次次浮現(xiàn)在康香仆眼前……

2017年11月7日，陳柄宇消失一個多月后，竟突然回來了！在鄭州市兒童醫(yī)院血液科，當這個瘦了很多的少年走進弟弟所住的病房時，陳康宇一眼看見了：“哥哥！”康香仆也愣住了，她一下子撲上前抱住了兒子：“柄宇，這一個多月你到底去了哪里呀？”陳柄宇低著頭，過了許久才說，他原本打算去廣州找工作，沒想到根本找不到工作，他就在廣州流浪了一個多月?！皨專宜阒鴷r間，要回來把骨髓移植給弟弟……”陳柄宇的話，讓康香仆再次大哭起來，她能想象一個多月來陳柄宇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陳柄宇離家一個多月，雖然沒掙到錢給弟弟治病，但他的舉動卻感動了很多人，親友們紛紛慷慨解囊，最終為陳康宇湊足了手術(shù)費。

12月22日，陳康宇提前一周住進了手術(shù)隔離艙。一周后，兄弟倆的骨髓移植手術(shù)正式進行，陳柄宇感到他正把生命的希望傳遞給弟弟，相信這樣的希望將陪伴弟弟在人生路上一直走下去……現(xiàn)在，弟弟陳康宇接受了哥哥的骨髓移植后，身體狀況正處于進一步恢復(fù)中，也讓這個不幸的家庭看見了更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