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湯雄):據說宋慶齡是個多才多藝的人。
鐘(保姆鐘興寶,下同):這個當然。她中文外文、寫寫畫畫都會,還會彈鋼琴呢,彈得蠻好聽的。
尤(尤順孚,鐘興寶的長子,在生活上得到宋慶齡無微不至的關懷,下同):還有養(yǎng)鴿子,也是她的愛好。
鐘:她寂寞呀!一天到晚不出去,能一起說說話的人也只有我們幾個保姆、秘書。
尤:倒也并不完全是這個原因。首長喜歡養(yǎng)鴿子,是因為鴿子還象征著和平和純潔。
鐘:是的。首長是一向喜歡養(yǎng)鴿子的,她在北京、上海兩個家中都養(yǎng)了不少鴿子,上海的由周和康養(yǎng),北京的由安師傅(安茂成,北京宋慶齡寓所的專職綠化員)養(yǎng)。好多時候,首長都是親自給鴿子們喂食的,每當這時,她的臉上總是笑瞇瞇的,好像鴿子通人性,是她的孩子。她把手中的綠豆一點一點地撒向鴿子,看著鴿子們你爭我搶地吃。她還喜歡蹲在地上,把綠豆放在掌心里,讓鴿子落到她的肩頭和臂膀上,到她手中啄著吃。她熟悉每一只鴿子,還給其中不少她最喜歡的鴿子起過名字。有一只名叫“鍋雪”的鴿子,整整陪伴了首長16年,她最喜歡它了。后來,“鍋雪”老死了,首長很傷心。她叫我從“鍋雪”身上拔下來幾根好看的毛,插在她辦公室的筆筒里,好讓她天天看見。
尤:首長對鴿子的愛,上海與北京兩地的工作人員都知道,每當有鴿子死了,她總是要傷心一陣子,總是要關照我媽和李媽把死鴿子深埋在家中花園里,堅決不許吃。1960年,國家蒙受自然災害,有幾只鴿子不知為什么死了。當時有人建議把死鴿子煮了吃,首長就是不同意。她親自動手,拿著鐵鍬等勞動工具,來到后院,與大家一起挖了一個深深的坑,然后一只一只把她心愛的鴿子深埋于地下。由此可見她對鴿子的愛,情深意長。
鐘:說到首長養(yǎng)鴿子,我又想起一件事。1975年12月底,首長聽到周恩來總理病危的消息后,非常著急。這天,趙秘書(鄧穎超的秘書趙煒)因公來到后海家中,首長自然要問周總理的病情:“總理都想吃些什么?”趙煒告訴首長,總理吃什么都沒有胃口,只想吃鴿子蛋。首長一聽,要我馬上下樓去鴿棚里尋找鴿子蛋。當時已是大冷天了,早已過了鴿子產蛋的季節(jié),我翻遍了整個鴿子棚,好不容易才尋到了一只鴿子蛋。當我捧著那只鴿子蛋給首長她們看時,趙秘書開心地笑了,說:“太好了,我已經找遍整個北京城了,就是沒有覓到鴿子蛋。”首長聽了,連忙說:“那么就趕快給總理送去吧。等以后找到了,我會馬上讓人專門送去的。”從這一天開始,我就根據首長的指示,幾乎一有空就往樓下鴿棚里跑,去尋找鴿子蛋??墒牵钡街芸偫硎攀?,我也沒再找到一只鴿子蛋。后來,首長和我談起這件事時說:“興寶,這事也是蹊蹺。說實話,現在確實不是鴿子產蛋的季節(jié),怎么那天偏偏就讓你尋著了一只呢?”我聽了就脫口而出:“那是因為總理人好呀!”
尤:首長的多才多藝和風趣幽默是全體工作人員無不欽佩的。譬如說宋慶齡說一口流利純正的英語,在和愛潑斯坦、斯諾等外國朋友交談時,她從不用任何翻譯,都是自己用英語和他們談笑風生。不過,每逢其他外國人來訪,她卻一定要秘書張玨為她翻譯。原來,她自有她的見解。她認為,與外國朋友交談說中國話,是為了中華民族的尊嚴。宋慶齡的英語說得好,英語寫作就更好了,在上海與北京兩地的家中,她都有英文打字機。一般情況下,她都是盡量自己使用英文打字機寫作的。她英文打字打得又快又好,這一點連秘書張玨也是佩服之至的。
鐘:彈鋼琴也是首長拿手的,她小時候就學會彈鋼琴了。在指頭骨靈活的那些年里,她經常要到書房里彈奏鋼琴。她如果想彈奏鋼琴了,就會對我說:“興寶,來,把鋼琴掀開來?!蔽掖蜷_鋼琴蓋頭后,就把彎彎曲曲的曲譜簿子攤開,豎放在鋼琴上。有時,在首長彈奏鋼琴的時候,我就立在一邊,看著她的嘴巴,她的嘴巴振一振,我就知道要翻一張過去了。她彈的鋼琴挺好聽,據張玨她們懂音樂的人介紹,那些曲子大都是外國歌曲。有時候,她不要我?guī)退瓨纷V,那些歌曲她自己都背得下來的。
她彈奏鋼琴通常是選在星期六或星期日,因為這時家中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回家過禮拜日去了,首長認為這樣才不會影響大家休息。
毛筆字首長也最會寫、寫得最多了,有不少人都請她寫。不過,私下里她經常說,她的毛筆字寫得不好,需要好好練習。首長經常不好意思地對我說:“興寶,現在人家動不動就要我為他們寫個字,可我這手字實在拿不出去。所以,我只好60歲學打拳了?!焙髞?,一些朋友知道首長在練毛筆字,就送來了不少紙和毛筆。首長對每一張紙、每一支筆都非常愛惜,從不亂丟。每次寫完中間再寫邊上,直到一張紙實在沒地方可寫了為止。每次寫完字,她總要把毛筆洗得干干凈凈,筆直地掛起來,然后等毛筆頭干了,再拿下來豎插入筆筒里。
首長在生活上的節(jié)約,在我們整個大家庭中都出了名的。一次,為了開福利會成立20周年紀念會,大家一起拍照片。當時,我親眼看見她點名讓上海來的一個姓黃的女人(據《宋慶齡年譜》記載,是上海電影制片廠的導演黃紹芬)給她拍照。拍照時是要打電燈的,打得锃亮。等到照片拍好,送走客人后,我親耳聽見首長對一邊的李秘書(李云)說:“下個月的電費不得了?!?/p>
尤:宋慶齡除了會書法外,還會畫畫。現在兩地故居展出的還有她畫的小雞小鴨、花花草草呢。不過,首長經常用畫來寓意她想說的話。比如,她送過一幅富有含義的畫給張玨秘書。
那是1976年9月的一天,當時“四人幫”馬上要被粉碎了,首長把張玨叫去,對她說:“張玨,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幅我的畫嗎?今天我送你一幅?!睆埆k一聽很高興,接過那幅畫一看,只見宋慶齡在一張8K大小的鉛畫紙上,畫了一只正立在一塊石頭上打鳴的大雄雞,東方一輪太陽剛好升起來。首長給這幅畫題名為《報曉的雄雞》,送給了張玨。張玨不愧有文化,一看就馬上領會了這幅畫的含義。
(摘自《魅力宋慶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