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姚 輝
星座/日 月 圖
篆書的星空,通往眺望者忘卻的往事。
你被一抹起皺的星光隔開。夤夜隱藏的歌哭不會隨意重現(xiàn)——你被星辰打動,重新站成山巒或樓宇中灼熱的激情,你有星的塵屑,但不隨意覆蓋晝夜的路徑。
你哄睡的星辰淪為傳說。它的光芒,代替九種石頭,翻滾。它不隨意碾壓三月蒼翠的辛酸——
你在夢境中排列泛綠的星宿,讓燈盞忘記自己的驕傲,讓一滴血匆匆消失在云霓中——你,在夢境里,摶制一個時代難以替換的悲喜。
星空依舊傾斜。
你記住了自己的痛處,但說不出苦痛的根源,說不出苦痛延伸的最好方式——星空困乏,你,說不出星空困乏的種種努力……
——篆書的星空,印滿誰最初的追憶?
指認(rèn)星空的人即將蒼老。疾風(fēng)中,他預(yù)留了大量龍或猛虎的須髯——作為某種信念的散布者,他,為你托舉既定的命運(yùn)。
你不能將他彎曲的脊梁曝曬在星光中。
你不能忽視他指認(rèn)的所有方式:有些方式屬于饑饉、疑慮、恨;有些方式引發(fā)驚懼愛、迷妄。旋轉(zhuǎn)的星空硌傷額頭,你不能忽略他刻在傷痕上的各種寄寓。
你可能已背離了星光曲折的軌道,其中一條通向你靈肉交錯的黃昏——你背離了最遠(yuǎn)的星光,卻讓一顆星,僵死在火焰叢中。你還辜負(fù)過誰超越星空的勇氣?
星光滂沱。多余的浮華經(jīng)不起銹蝕——
一顆星,再次成為啟示與回望。
指認(rèn)星空的人,將在誰不斷放棄的諾言里,老去……
星空的種類繁復(fù)、堅(jiān)韌:草或石頭的光焰,擁有另外的遼闊——星空有可能是竹編的,與鐵打的蒼茫不同,星空,有可能轉(zhuǎn)化成春水的第一種遲疑。
大風(fēng)吹來的星辰轉(zhuǎn)瞬即逝。它們,代表了你足跡上的哪一片天色?有人用烈酒搭建環(huán)繞星空的臺階,但他們失敗了——星空在骨肉深處,在酒意斑斕的饑渴中。星空,像一則正在打盹的神話。
你漂移的苦痛找不到回聲。星星是一次追緬,是草藥挽救過的第三種自豪,是鷓鴣印在尾翎上的最初幸福。
是種子內(nèi)剝落的,塵土……
你熟知的星空,并不是別人手掌中呼嘯的星空。
星空的種類逐漸完備,超過了你捕獲的翅翼,粟粒與劍——星空在烈焰上,抻長瘦削的夙愿。
你熟悉的星空,正隨另外的風(fēng)雨,消失。
星盞里,漾幾個耀眼的舊詞牌,一會兒泄露春天,一會兒又墜入月亮呦呦的鳴叫。
躲在風(fēng)聲中的人成為詞牌下灰褐的注釋——古奧而堅(jiān)硬的注釋,與字符上仄聲的星光有關(guān)。你用一張臉囊括星空,用另外的臉觸響星光褪色的艱辛。
你是星空背面的預(yù)言者,你在悲傷前,首先頂住了星空傾頹的輪廓。
你自陳舊的詞牌里取回碧綠的火種,你找尋星辰失傳的腔調(diào),用馬尾制作漫漫琴聲,讓星空垂下千百種閃電——你的記憶,是不是,只能成為星空顫動的追憶?
諾言被印入長歌。稻禾青翠。小令里的季候搖撼生涯。
泥濘的懷想,再度延伸。
星空變幻出多種龜裂的形狀——卜筮的手經(jīng)歷風(fēng)霜,星空起伏,為最后的歌者,找回不斷碎落的遐想——
對星光,應(yīng)當(dāng)給予一定的區(qū)域性限制,讓它在朝向黑暗的一剎,擦亮黑暗之前的所有祝愿。
讓它找得到自己的悲傷,或者疼痛。讓它比自己的悲傷或疼痛略窄一些——至少,不遮蔽我們守候的時辰。讓它,只在獨(dú)自的行走中,接近自己無辜的足跡。
讓它比一瓢水創(chuàng)制的滄桑更為璀璨,但不超過木瓢的長柄。星光的褶皺被誰移到白馬的肩胛上?別讓它超越鞍韉,超過馬燃燒的骨頭——別讓星光,擁有太多陌生或熟悉的名字。
我們節(jié)省過的季節(jié)擱在星光的經(jīng)絡(luò)中像一堆礫石,像礫石壘就的生殖之謎。我們堅(jiān)持過的酸楚,已替換完一顆星和另一顆星相同的習(xí)俗。
別讓星光翻越太多的靈肉。
甜膩的星空成為方言,它被寫在絹帛之上,它被祖先的凝望撐開——這火的模具,或者火的啟示錄,就這樣,卷過了祖先古老的骨殖。
祖先重新活著。
——應(yīng)當(dāng)給星光,一種延時性限制。
順著花朵,你可以登上那片反復(fù)練習(xí)飛翔的星群。
你帶著女兒那一小段彩繪的道路?!扮R子中的星空比畫筆鋒利。而我喜歡曇花和芍藥深處的星空,耐磨,散發(fā)黃昏的香氣……我喜歡星空留在花瓣中的記憶?!迸畠旱脑捯衾@著星群翔舞,然后,成為,另外的星群——
你想收回你留給巉石的第一個腳印,將它磨制成花蕊及預(yù)測;你想把典籍中的花影全部栽種在星光里,讓一盞失聲尖叫的燈,重新站回到星星的位置上,成為自己的往昔。
“我還喜歡星星催促花瓣流淌的叮嚀,聽不真切,但花瓣已開始流淌,順著星光的方向,花瓣汩汩涌現(xiàn),像一匹馬牽引的奇跡……”
女兒還在述說什么?花朵將夕照推向史冊。你的步履有些遲緩,但你必須攀上花朵堆疊的蒼空,給花朵一個閃爍的理由,給花朵一次戰(zhàn)勝枯萎的努力。
星群舊了?;ò陻y帶大量潮汐歸來——“星群里,有一些我們應(yīng)當(dāng)熟悉的日子……”
流星去了過去,還是未來?
茍活者終于憶起了傷心的事——不是淚滴,不是淚滴上風(fēng)化的天色,不是天色卷曲的臉……茍活者舉著火的記號,把弧形的星空,掛上墻壁。
但流星超出了墻壁的界限。流星浮現(xiàn),像一句帶翅的舊話,像幾只戴面具的鴉。流星的道路不斷重現(xiàn)。此刻的流星,與千百年前閃爍的流星,合于一轍。
流星照亮了誰的暗疾?茍活者曾經(jīng)驕傲,曾經(jīng)用花朵拼貼絮語,曾經(jīng)用雨的經(jīng)緯傳遞勇氣——但他只能茍活著:鎳幣的光芒大于流星,大于星空之遠(yuǎn)。他只能吞咽嗆人的浮華,用夢境,顛覆所有靠近夢境的努力。
如何讓流星的道路永恒?
天穹在飛。能否用所有紀(jì)念碑夯實(shí)流星的路基,讓你的悲喜,成為參差的路標(biāo),豎在催促流星奔跑的風(fēng)里?
看,那顆舉步維艱的流星,又閃了一下——它,試圖放棄,近在咫尺的目的……
塵埃拉開塵?!陲L(fēng)的盡頭,塵埃,遞給擦拭深淵的塵埃一些刀子般銳利的想法——星空也是深淵,是疊在深淵上的石頭,是石頭犄角間的痛,是痛的回聲。
塵埃與怎樣的苦痛有關(guān)?它還能擦拭什么?時間是一捆布匹,困住了多少忙碌的手。塵埃浮沉,它,還想去擦拭什么?
你站在星空之下,找塵埃成為星空的理由,找塵埃之愛,或者挾裹春天的步履——你,忽略過怎樣曲折的星空?
幾粒叫魂的星,尖利,嘶啞……
塵埃里,長出無數(shù)注定要迅速消失的名字。而我忽視過太多的塵埃,作為鑄造星空的人,我忽視過塵埃太多的疼痛。
塵埃藏起了最后的星空。它擦拭什么?一顆星懸于遠(yuǎn)方。你冥想中的塵埃,又該如何校正星空凜冽的方向?
一只雁留下大片無法靠近的星空——
這是九月,還是其他什么時候?一只雁借用了大河呼嘯的翅膀。它翻過山巒,在你的杯盞里,傾倒星空酸澀的汁液。
像一個欠債者,這只大雁,一張口就說完了整個烏有之鄉(xiāng)。它懂得我們并不熟悉的所有風(fēng)向,它是風(fēng)與水勢的見證者,是星空深處的某種癥結(jié),是把星圖刻在肋骨上的歌者。
它經(jīng)歷了太多的苦樂。它把炎涼堆放在路途中,它在陽光里歇腳,教會草木更換復(fù)雜的枯榮,用日晷之影,覆蓋無數(shù)身軀邊緣的旖旎。
它把欲望刻成一把尺子,它量完了大量疼痛的山川。星辰的夢均攤在尺子上,它有最為龐大的遺忘系統(tǒng),可以容納你的愧疚、失望、期盼;可以忽略你的幸福、摯愛、追憶……
它讓星空,失去影子——
一只假設(shè)的雁,帶來最為鋒利的星光。它讓所有靈魂適應(yīng)虛擬的蒼茫,然后,融入一顆星焦渴的守候。
下慣盲棋的人差點(diǎn)將星空逼上絕路。
他手里有三塊瓦片,代表星空的九種色澤,以及十二種眩暈理由,三十種菜羹澆滅的寓言及勾魂秘訣。
他給星空預(yù)留了千種失敗的可能——有的璀璨,有的灰暗。他讓星空自由選擇面對棋局的時辰。像一個醉酒者,他讓星空瓜分自己的光芒,把星星剝落的意愿裝進(jìn)布囊中——他讓星星,學(xué)會驚疑、嘆息。
偶爾,他也給星空兩塊瓦片。他分發(fā)給星空重新輸?shù)糇约旱那О俜N可能。他拍拍大腿,風(fēng)云再起——蒼狗成為祖宗,水不轉(zhuǎn),山轉(zhuǎn),魂轉(zhuǎn),星斗的恥骨在轉(zhuǎn)——他駕霧,將生涯寄放到酒滴與星的足跡間,他想輸給星空一次,讓星空,為我們騰出那片最窄的年代。
他教星空學(xué)唱黑騾的歌謠。它們越唱越起勁。黑騾唱出滿臉淚水,像你的父親,或者舅父——黑騾背脊上的星空,躍過了誰默誦多年的典籍?
——星空忘記了牽魂的種種遠(yuǎn)方。
下慣盲棋的人,揣著星空最后的道路。
蟋蟀與星空有約。七上八下的蟋蟀,尋覓星星暗暗削減的幸福指數(shù)。
秋露已枯裂了多久?滿地的蟲子爬到天上,它們帶走風(fēng)的食糧,將大河擱置的欲望再度掀開。它們用觸須外的諾言,復(fù)制彩虹不斷彎曲的軀殼。
蟋蟀藏在蟲子叢中。它是燦爛的蟲子,碩大的記不住未來的蟲子。是蟲子偶爾唱錯的謠曲——
蟋蟀想換一種活法,將星空的暗比下去;想把錯落的苦樂貼在星盞的顴骨上,讓其他蟲子加入到星空的血脈中,讓其他蟲子,重復(fù)祖先淬煉的囑咐。
星空綻開。蟋蟀在云隙里插小黃花,將雨滴串成神靈蛇形的念珠。蟋蟀在找夢境的盡頭——騎著星光的蟋蟀,在找整片曠野滾燙的記憶。
蟋蟀的翅上落下幾粒暗火。它將燒灼什么?蟋蟀已不需要更多的光芒了,它即將黯淡,即將錯過多余的季候,即將從草根里,扣除額外的天堂——
即將疼痛:愛與恨的疼痛。夙愿疼痛……
——蟋蟀嘶鳴,似乎,與星空有約。
象形的夢囈,讓星光繁復(fù)。
那是被噩夢撐直的夜色。水的驅(qū)馳日漸麻木。一顆星,滾動,在我們矚目的痛里。
誰在水勢中刻寫業(yè)已雜亂的槳聲?命運(yùn)無需訂正,而你必須把自己藏在那縷翠綠的星光中,你必須給星光一種閃爍的理由,你必須讓星光,學(xué)會獨(dú)自遠(yuǎn)去。
你背離了誰與星星共同堅(jiān)守的時代?
星空是一次追緬,是市街上惶急的人流是腳印被腳印踢傷,是過去的道路,重復(fù)現(xiàn)在和明天的道路。
你必須成為星空存留的某種說法,印證星空之死,或者,創(chuàng)造最為漫長的那次復(fù)活。
你必須占據(jù)超出夢境的種種位置,讓星星貼近舊臀,或者三月的手;讓星星落光紫色齒牙,從野地里,撿拾自己銳利的苦痛。
一個孩童正經(jīng)歷誰的未來?星星放棄懷念。一個孩童,哭出另一茬新穎的天地——
星光繁復(fù),忽略了我們陳舊的夢囈。
誰默誦斑駁的星圖?
你所記住的,并不比祖先遺忘的更多。那時,祖先在星盞內(nèi)生長,他們,有用星空裁剪的多種面孔。
他們硌痛了戰(zhàn)栗的星光。為一句承諾,他們拍案而起,像一堆石頭,他們在星圖邊緣填寫黃土綿延的憂慮。
他們早就設(shè)想好了我們此刻必須面對的蒼涼——不是星圖卷角的歡樂,不是劍刃上的歌哭,不是脂粉覆蓋的凝望,不是祈求,不是一顆星試圖擊碎的追憶。
——他們讓星空冒汗,讓星空成為自己壓軸的鑼鼓——聽,星空敲打自己,像敲打一道古老的指令。
他們讓誰陷入一場浩蕩的花事?星星在花葉上,掙扎;星星,在花葉上,睡去——
他們說出我們無法正視的蒼涼。星空總在重現(xiàn)。一顆星攥緊許多銹蝕的魂靈——星空,總在消逝……
誰,在他們翻舊的星圖上,寫下另外的啟示?
星空辜負(fù)的守望者,站成虬曲的歷史。
為何辜負(fù)?以怎樣艱難的方式辜負(fù)?星空對靈魂負(fù)有直接責(zé)任——星空辜負(fù)的守望者,站成誰試圖逾越的隱秘?
我想說出星空閃爍的盟誓。不是草籽內(nèi)部的穹廬,不是酒意深處的酒,不是驟起的潮汐——星空的絮語需要重新編制,需要認(rèn)真理順雜亂的經(jīng)緯,需要站在痛苦或歡樂的方位,傾聽——
一只蜻蜓超越青苔,超越青苔密布的星空。它時而湛藍(lán),時而金黃。金色的驚惶——它復(fù)眼中的星空,存著種種半封閉的緘默。
守望者依舊佇立著。星光揪皺黃土。當(dāng)年的骨頭跑到星空上。鳥閃過浮華,在自己的飛翔中,尋找星空浮沉的法則。
蜻蜓的滄桑還會帶來怎樣的滄桑與救贖?星空辜負(fù)的守望者,讓歷史重復(fù)記憶。
赤魚掠動星空。它擁有的潮汛,等待最新的命名。它把混雜著星跡的褐色漩渦叫做石頭星象,叫做遺忘時刻嗷嗷磨牙的馬或落葉
濤聲冷在風(fēng)里。它的星空屬于帆影,屬于古老漁歌中飄蕩的骨肉,屬于河道狹窄的幸福、眺望。赤魚與誰守舊的傳說有關(guān)?星星與魚鱗失之交臂。赤魚走出多年替代夕照的宿命,露出白亮的骨頭——它將山河拴系在蒼穹上,它欠星空一片翻涌的羞愧、恨,一份堅(jiān)硬的癡迷。
它將再次舉起糾纏的星光。惆悵的人間走失過多少人影——它把船舷邊的欲念,捻成細(xì)碎的慰藉。
——揮鋤,它挖星空的漏洞。
它重復(fù)一顆星的疼痛。水紋扯動天幕它,重復(fù)一顆星重復(fù)的花期。
它夢見蒼龍面額上的黑痣。星盞的須發(fā)甲蟲之魂——它從偈語中摳出另外的星光用眾多翅膀鋪展經(jīng)卷。它經(jīng)歷著偌大的暗,讓翔舞之星,習(xí)慣祖?zhèn)鞯那ХN苦澀。
赤魚緩緩劃過。
星空震顫。赤魚依舊如謎……
在混沌與草藥間,有一叢呼呼作響的星空——
巨大的空茫經(jīng)不住一聲叩問。誰放錯了星星的位置?讓火成為雨滴,成為魚鱗上結(jié)舌的智者——誰,在無緒的言說中,放錯了星星泥濘的際遇?
有人在死者的名字上鑲嵌金箔。寺廟中的風(fēng),追逐什么?紅塵低于酸軟的翅膀,低于雕琢性器的手。誰,放錯了星星瀕死的鋒芒?
我們都在守候那種療救的可能。草藥茂盛的時光隱隱作痛。星空被烙在千百種莽闊的襠部。翠綠的星,成為藥方上引火的繩索。你有有機(jī)可乘的疼痛,有呻吟的所有信念和質(zhì)詢,你虛構(gòu)著值得誰反復(fù)守候的最后療救?星星集中在經(jīng)脈右側(cè),痛點(diǎn)也是遺忘的焦點(diǎn)。誰,舉著半把星光,用一根泥筑的骨頭,為靈魂引路?
星空轉(zhuǎn)動鐵定的合頁,它正在關(guān)閉一些時辰。誰被救治者擱在碑石上?星光壓垮的碑石,經(jīng)不起太多懷念——誰,在星光中,封存即將出現(xiàn)的種種年月?
星盞,讓位給更多的烏鴉。你找不到久遠(yuǎn)的啟示錄,你找不到一顆星隱藏的逶迤——
烏鴉是哪個時代的星辰?它們飛了又飛。它們的路途比我們堅(jiān)守的夢境更為迢遙——它們是哪個時代的歌者?它們,為何唱出了所有時代必須汗顏以對的警策?
烏鴉的骨頭也是星盞的骨頭。但那已絕不是我們頭上這群蒙塵的星盞——那些星盞,躍動著無數(shù)活的光芒。
而烏鴉的歌哭,超越了星盞。
烏鴉認(rèn)識我們潔凈的祖先,認(rèn)識祖先臉上焦灼的摯愛。烏鴉還認(rèn)識什么?祖先的季候消失在季候中。烏鴉像一個向?qū)ВI(lǐng)生與死,依次認(rèn)領(lǐng)祖先的骨殖和血。
星辰寄放的炎涼依舊碩大,它們壓偏了烏鴉執(zhí)著的飛翔。星盞喘息,為我們逐漸淪陷的祝愿,豎起黝黑而醒目的標(biāo)尺——
星盞,喚醒更多的烏鴉。
它們在飛,它們,帶領(lǐng)星辰,抵達(dá)所有不復(fù)存在的目的……
有人,自星空深處歸來——
指紋在星光上旋轉(zhuǎn)。這熟知星空秘密的人,卻丟失了星空最后的圖譜。
我們用仰望印證某種可疑的高度??梢傻难鐾?,還是欲望?自星空深處歸來的人坐在星空下,他也在仰望。他走過的岔路升起種種灰黑的路標(biāo)。星空還能抵達(dá)何處?他仰望,以失敗的方式,接近自己倉促的未來以及往昔
翻查圖譜的手已然失去記憶。那時,這雙手也曾經(jīng)成為耀眼之星,掛在高處——手,揮動,天穹簌簌有聲……
——我們用仰望印證所有來歷不明的苦樂。星辰踉蹌前行,它們是否能夢見我們警惕的腳步?它們,是否能記住這一大片即將枯萎的山河?
閃電也是風(fēng)化的星盞,它跑在其他星盞前面,它記得手執(zhí)星圖的人驚異的臉色。閃電,舉起大疊白紙,讓你寫整部星空彎曲的歷史——誰的仰望代替光陰陳舊的疼痛?
閃電,推動星辰——自星空深處歸來的人,說不出,星空艱難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