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磊
最近老是有人打電話來,詢問我對某些人際糾紛的看法。確切地說是讓我對他人評頭論足。
處理生活瑣事方面,我向來是低能的。遇到事隋尚未拿主意,自己總是先慌亂了。知識越多越糊涂,不知道是否指的就是這個情況。否則,東郭先生怎么會選擇和狼做朋友?
自古以來,高人似乎也就那么幾個。比如莊子,視功名利祿如糞土;比如墨子,可以為底層人免于生靈涂炭而以身犯險。至于當代的所謂翹楚,似乎多是些冒牌先生。利益當前,少有人像古人鋤禾遇到黃金那樣,眼皮都不翻一下的。
最初讀《世說》的時候,我也曾跑到野地里去轉(zhuǎn)悠,希望可以找到展示自己節(jié)操的機會。結(jié)果卻很失望。地里到處是干活的農(nóng)民和石頭瓦塊,卻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黃金。后來終于醒悟,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想在地里隨便揀一塊金子實在太難了,更不要說隨便逮個虱子講講國故,跑步進入文學史了。
這樣來講,并不意味著古代遍地行為藝術(shù)家。史書記載,經(jīng)學家董仲舒一次就領(lǐng)到過幾十斤黃金的賞賜。還有馬可·波羅。據(jù)說曾目睹了東方的富庶:中國和印度,遍地都是黃金和香料。所以,鋤地被金子絆倒的故事也許不假,只是我們沒有遇到罷了。
“是非”本與利益息息相關(guān)。凡事有對錯,必為利益所左右?!吨駮o年》里說,帝堯想把位子傳給許由,他嚇得趕緊跑到河邊去洗耳朵。高調(diào)拒絕,是否在掩飾內(nèi)心的慌亂?一個不習慣于玩弄權(quán)柄的人,或者說實力小濟的人去操弄權(quán)力,就像不諳世事的娃女豐舞劍一樣,搞不好會自傷的。所以萬分惶恐之中,他強烈地拒絕了。當然,讓一個內(nèi)心無是非觀念的賢人去理論是非,本身也是一種折磨。帝堯,并無識人之能。
我恍惚記得,早年一個本家兄弟是拿蔣介石作為偶像的。當時,老蔣還是個反動派。至于原因,他說,“做不了偉人,就做個最大的壞蛋?!辈恢肋@偉大論述的背后隱藏著什么邏輯。前段時間回家,我把早年的故事說給他聽。他表情木然,問我:“真的有這回事嗎?”我一時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年歲日長,有時感覺是非或者不再重要。在一個聲音嘈雜的時代,能夠妥善處理好手頭的事務已經(jīng)不錯了,口水滔滔實在沒有必要。于是話越來越少。
耶律楚材是個牛人。他本是金人,后來投靠異族。耶律先生說過一段話:討論大道理誰都會,面對亂局能夠撥亂反正的才是大英雄。此君后來反對跑馬圈地,拯救了無數(shù)黃河以北的漢人。實用主義比起口頭英雄,似乎可敬得多。
這樣來說《天龍八部》里的丁春秋可能會不高興的。不過丁春秋也很厲害,他總是埋頭練功。自己從來不說“星宿老仙,洪福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