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凝
阿爾法狗戰(zhàn)勝了世界級的圍棋大師,沙特給一個機器人頒發(fā)了公民證書……在這個時代,好像你走在街上不說兩句人工智能就跟沒上過學(xué)一樣,所以今天我也跟大家說說人工智能。
我的碩士課題是“自然語言處理”,這是人工智能里的一個分支,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將近20年的資料全都輸入計算機,讓它去計算和學(xué)習(xí)人類是如何使用比喻這種修辭的。
再舉一個例子啊,阿爾法狗戰(zhàn)勝了世界級圍棋大師,就因為它有兩個腦子,一個負責(zé)全局,一個負責(zé)局部分析,當(dāng)兩個腦子的計算被平均加權(quán)之后,它形成的那個決定,就決定了它最后落子的選擇。所以大家知道,人工智能思考的核心在于計算。
看到機器這樣精密的計算,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你覺不覺得,人有時候也挺像機器的?比如說我,我就特別的急,喜歡快速處理大量的信息,特別討厭別人噦唆。但巧的是我媽就特別噦唆,特別喜歡發(fā)語音。常常我拿出手機來,微信上十幾二十條滿屏都是她的語音,你不點開,永遠都不知道她在說什么。有一次,我就受不了了,我說:“媽,你能不能別發(fā)語音?你發(fā)文字,你這樣特別慢,會耽誤我時間?!?/p>
就這樣,我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個快速處理信息的機器,因為我把我媽的語音當(dāng)作信息,輸入大腦,分析結(jié)果,我希望她輸入的是文本,而不是語音,因為這樣我更好識別。
但是我沒有分析出來的是,我媽她發(fā)語音,是因為她眼睛沒有以前好了,她一個人晚上坐在沙發(fā)上對著發(fā)亮的小屏幕打字,眼睛會很不舒服。
我沒有分析出來的是,我媽發(fā)語音是因為她不想給我傳達什么指令,她只是因為我好久沒在家了,想跟我說說話。
我沒有分析出來的是,每次我像一個高精尖的機器快速地處理信息的時候,其實都在拉寬和她之間的距離。
我沒有分析出來的是,我們每一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在跟母親開始一場告別:剪斷臍帶,完成第一場告別;斷掉母乳,完成第二場告別。從此以后你每一次學(xué)習(xí)的進步、視野的增寬都在拉大這場告別的距離。你站在很遠的地方轉(zhuǎn)頭揮手對她說: “媽媽我在這,我這有更大的舞臺、更美的風(fēng)景、更多的朋友、更忙的工作,但是你,你太慢了,你落后了,你影響了整個團隊的效率?!?/p>
但是你還記得嗎?你特別小的時候,不太會走路,你常說的一句話是什么?你說“爸爸媽媽等等我”。那個時候爸爸媽媽犧牲自己處理信息的效率站在原地等你,后來你一天一天地長大,一天一天地跑快,現(xiàn)在你想起來提效率這件事了,你說“我們是信息的時代,我們講究效率,我們不要慢者”。
我相信世界上一定沒有那么冷漠的人工智能,如果有,我寧愿活在最原始的時代——大家對信息和效率還沒有概念,但是懂得用心去體會情感。我可以聽完她的20多條語音,而且不用對著手機,面對面就行。否則,人和機器有什么區(qū)別呢?
這是一個發(fā)生在小家庭里的故事,現(xiàn)在我想講一個發(fā)生在“大家”里的故事。
我的一位清華師兄,大三的秋天報名參軍成了一名軍人。而他的選擇不僅僅是成為一名軍人,而是到中國最高的哨所做一名哨兵。什么是最高?生物學(xué)家給出的界定是海拔4500米以上的地區(qū)就是生命禁區(qū)。而他所在的那個哨所,海拔5318米,寸草不生。
家人和朋友都瘋了,說你一個“學(xué)霸”,一生做過那么多道選擇題,為什么一定要在人生的選擇里給出這樣的答案?那么多別的選擇,為什么要去當(dāng)一名哨兵呢?他只說了一句話,再也沒有人問他為什么,再也沒人去阻攔他了。他說:“我就是想站在我的家門口,守護著我們的國旗,看著它穩(wěn)穩(wěn)地立在那兒?!?/p>
人工智能在做選擇的時候,是基于計算,它們憑借超強的計算能力和記憶力去模仿人,但恰恰是人,人的選擇是很難被模仿、被計算的。
抗日戰(zhàn)爭初期,我們的國家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有些清華畢業(yè),有些是名門子弟,有些是歸國華僑,且他們顏值還挺高,就是這么一群很帥的小伙子,做出了一個相同的決定:他們在充滿硝煙的藍天里,把平均年齡只有23歲的生命留在了一架戰(zhàn)斗機里。
他們當(dāng)中有一個人叫劉粹剛,他對他心愛的女孩說:“我們的人生是不能被計算和計劃的,我愛你,但是我不敢愛你,因為我要隨時做好準(zhǔn)備和敵人同歸于盡。”
在戰(zhàn)爭年代,只有我們敢于斬斷自己的未來,才有可能讓心愛的人留下未來。這就讓我想起了那句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劉粹剛在死前,對他新婚的妻子說: “如果有一天,我以身殉國,只是盡了我的天職,但是你,一定要用最聰明的腦瓜和理智去思考,不準(zhǔn)為我犧牲自己?!蹦阌X得他傻嗎?他什么都懂,他聰明得不得了,可就是這么一個聰明的男孩,卻選擇和他的隊友們,一起做出這種“愚蠢”的決定。他們明知日軍的飛機很多,他們明知自己力量薄弱,寡不敵眾,他們明知這是一條不歸之路,有去無回,但還是會選擇在危急的時刻,做出那種自殺式的飛行模式——直接相撞,同歸于盡。因為他們有一個誓言——誓死報國不生還。
你以為他們不懂得計算嗎?他們肯定也計算過,覺得用一個人的生命去換得更多人的生命,去換得國家和民族未來的希望,這很值。
我是一個工科生,知道人工智能所有的思考都是基于計算,也知道人工智能的方差會比人的計算值小,因為它更聰明、更精確。可是你們要知道,方差這個概念,是伴隨著賦值而判斷的,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東西都無法被量化,更何談賦值呢?
人類的選擇,有的時候,也會基于計算,但更多的時候會出于內(nèi)心,出于一種對國家的熱愛、對民族的信仰,出于一種本能。人的選擇非常復(fù)雜,我們有的時候會失誤、失算、失戀、失敗,會做出很多“愚蠢”的事情,可是我們也會選擇犧牲自己去成全更多人的幸福,這是我們?nèi)祟惖倪x擇。
像拋棄了國外優(yōu)厚科研待遇的鄧稼先先生,像創(chuàng)立了中國第一個建筑系的梁思成和林徽因先生,像剛剛我說的,把23歲的生命結(jié)束在藍天上的空軍戰(zhàn)士們,他們每一個人都懂得計算,但恰恰是他們這種不能被計算的選擇,成就了國家和民族的發(fā)展,推動了歷史的進程。
我還是會相信,無論是在家庭這個小家里,還是在國家的大家里,人工智能永遠都不會取代人。而我們?nèi)艘步^對不能變成機器,因為那些對家國的熱愛、對民族的信仰、對每一份初心的堅守,是我們之所以成為人而不是機器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