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預(yù)告:因為一段錄音,原本支持葉槐序的輿論霎時間反轉(zhuǎn),網(wǎng)上聲討聲更甚。樂勛然打來質(zhì)問電話,卻被孟和接到,也意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來同樣的錄音,葉槐序手中也有……
直到聽到一陣機械的“嘟嘟”聲,樂勛然才反應(yīng)過來孟和大概是惱羞成怒,所以掛了自己的電話。而他剛剛情緒起伏太大,一時忘了動腦子,居然就這么被孟和給繞了進去,竟忘了問她現(xiàn)在深更半夜的,葉槐序的手機為什么會在她的手里?
可他再打電話過去,卻被孟和殘忍地掛斷。這個過河拆橋的!樂勛然咬牙切齒。
而十幾分鐘后,蹲守在微博里等待新八卦降臨的夜貓子們就刷出了這樣一條微博——
和風(fēng)氣暖:原本不想發(fā)出來的,但看到顛倒是非的人春風(fēng)得意,真正無辜的人卻要承受無休止的謾罵,我實在忍不了了。這段錄音里的內(nèi)容是我前不久在某餐廳里無意中聽到的,因為兩個人的聲音都好聽,原本只是打算錄下來拿給聲控室友聽的,沒想到到這時竟然還成了證據(jù)。希望@葉槐序 葉老師不要怪我太晚放出來。
孟和這會兒就像是要呈上什么貢品似的把葉槐序的手機遞給他,葉槐序面無表情地接過去,臉上依舊看不出什么情緒。
孟和的腳上還是穿著那雙灰色的大拖鞋,她覺得那空間大得自己的腳都能在里面游個泳了。也不知道葉槐序為什么要在家里準備兩雙一模一樣又一般大小的拖鞋。
孟和的神思飄得有點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緊張并且忐忑,隨時都有可能被葉槐序扔出去的時刻,為什么還能坦然地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有些囧。
葉槐序遲遲沒說話,于是她的那點兒囧,又開始慢慢轉(zhuǎn)化為忐忑,并且這種忐忑還越發(fā)強烈。畢竟,不管出于什么樣的目的,沒有經(jīng)過葉槐序的同意,就私自將他手機里的錄音發(fā)出來,這的確是她的不對。
他完全有理由因此而對她生氣。
孟和立馬拘謹起來,心里迅速組織著語言,希望能說點什么讓葉槐序心里的怒火稍稍消下去那么一點。
她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葉槐序蹙眉,側(cè)頭詢問地看向她。孟和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輕聲說:“你生氣了?!?/p>
葉槐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在看孟和的微博。
其實,從孟和剛剛跟他說她聽到一個錄音并且還發(fā)了微博的時候,葉槐序就猜到事情將會以一個怎樣的走向發(fā)展了。他并沒有生孟和的氣,原本那條錄音他就打算今天晚上發(fā)出來的,甚至現(xiàn)在陰差陽錯地借孟和的手發(fā)出,反而要比他自己來發(fā)效果更好一些。
有些人情,還了一次兩次甚至十次八次,他自覺自己也該還清了,已經(jīng)做到仁至義盡了。但對方倘若始終不知收斂,他也的確沒有必要一忍再忍。
可他看著這小姑娘一臉緊張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這才裝出一臉凝重的樣子去看她的手機。
他記得之前聽誰說過,每個人的微博里面都帶著濃濃的、獨屬于這個人的味道,你只要看他的微博,就能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人。
葉槐序發(fā)現(xiàn),孟和的微博看起來跟她本人卻似乎有些差別。他和她認識的時間不長,也沒有特別多的交集。從這一兩次的相處里來看,她看起來似乎特別情緒化,容易犯蠢、犯二,但她的微博卻寫得很克制,也很冷靜。
而這種不同里,其實又有著一些共通的地方——
譬如善良,譬如善解人意,譬如古道熱腸。
人骨子里的東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的。
而她的這些微博里,唯一一條跟其他的畫風(fēng)都不同的,是前幾天發(fā)的——
和風(fēng)氣暖:男神喝醉了,孤男寡女共處一車,我該拿他怎么辦?
底下的評論很多,卻都是諸如“別慫,直接撲到”“吻他,抱他,吃他豆腐”這種畫風(fēng)的,其中還夾雜著一條孟和自己的回復(fù):我已經(jīng)把他給綁起來了。
有人評論:嘖嘖嘖——要對男神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了嗎?
葉槐序的手一頓,將手機翻轉(zhuǎn)過來,屏幕朝下壓在沙發(fā)上。
孟和正小心翼翼等著他的回復(fù),冷不防見他這一番動作,還以為他是忍無可忍不愿直視了,心頓時就一沉。
“葉槐序……”孟和鼓起勇氣又叫了他一聲。
“嗯?”
葉槐序輕聲應(yīng)著,單單的一個音節(jié),在末尾處音調(diào)上挑。孟和吞了一下口水,表情凝重,如同等待著最后宣判的囚徒。
然后,在她的這種忐忑不安里,葉槐序終于出聲了。他扯了扯自己快要滑下來的衣領(lǐng),純黑的薄毛衣越發(fā)襯托得他五官精致而脫俗。
他側(cè)頭,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攏,拇指微微往后拉,隨即手腕一轉(zhuǎn),扣住了孟和的下頜。冰涼的指尖突然觸碰上來,讓孟和不由得一顫。
她呆呆地看著他,大腦完全忘了發(fā)出指令,告知她此刻該如何反應(yīng)。
葉槐序的聲音涼涼的,又夾雜了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你打算對我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嗯?”
像是懲罰她的胡言亂語,他的一字一頓都帶著幾分撩人的味道。孟和覺得自己從下巴到耳尖,再蔓延到身體各處,都酥酥麻麻的。
好一會兒,她才想起自己的那條微博。
她一時間欲哭無淚,甚至不知道該慶幸葉槐序并沒有因為自己私自發(fā)出那段錄音而生氣,還是該哀嘆自己那條特意屏蔽了葉槐序的微博此刻還是被他看到了。
孟和張了張嘴。其實葉槐序用的力氣不大,她很輕松就可以掙開。但不知為什么,她甚至想都沒有想過要掙脫開。
最終還是葉槐序先松開了。
孟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突然就涌起一股沖動,想問問葉槐序?qū)ψ约壕烤故鞘裁锤杏X。但很快理智又回籠,她很清楚地知道,現(xiàn)在分明還不是時候。
她還沒有在他心里刷夠存在感。
她長長地呼了口氣,將身子靠在沙發(fā)的靠背上,撈回自己的手機,卻也不愿讓剛剛那個如意外般的插曲白白發(fā)生。
她于是喚道:“葉槐序?!?/p>
葉槐序盯向她。
孟和一咬牙:“你剛剛……是在撩我嗎?”
葉槐序:“……”
對于這種問題,葉槐序顯然是不屑回答的。
孟和第二次躺在葉槐序家的那間客房里,被子還是她上一次換的,孟和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葉槐序家的柜子里不知放了什么熏香,所有的東西都散發(fā)出一股極為清新的味道。除了清新之外,還有點甜絲絲的,就像少女喜歡用的那種香水的味道。孟和將頭埋進被子里,下巴處似乎還沾染著葉槐序先前留下的絲絲涼意,她捂住臉,心跳得有些快。
跟孟和這邊少女心爆棚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不同,葉槐序卻是一沾床就睡著了。但也許是因為先前在車里睡了那么一小會兒,到五點多時,葉風(fēng)的短信剛發(fā)過來,他就被那陣震動聲給吵醒了。
這個季節(jié)天亮得還不算太晚,盡管隔了厚重的窗簾,屋子里仍舊映出了一點點晨曦。葉槐序摸過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這才劃開手機。估計因為孟和突然發(fā)出那一段錄音,葉風(fēng)一夜沒睡好,也不知是在誰的勸解下,這會兒竟真的是來道歉的。說什么先前只是為他哥哥打抱不平,一時做錯了事,希望葉槐序不要跟自己計較。末了他又問:小堂哥,你真的會跟恩辭姐結(jié)婚嗎?
盡管兩家家長自他成年起就開始時不時地在他耳邊說起這件事,但是說實話,葉槐序從來沒有真正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過。別說他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就算有,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將來是他要跟那個人結(jié)婚生子,共度一生,他不覺得這種事情需要別人來幫忙決定。即便是他的父母也不能。
更何況,阮恩辭還是葉珉喜歡的人……
他從床上坐起來,房間里一片寂靜。晨光透過那邊沒有拉緊的窗簾溜進來一些,整個世界都顯得安穩(wěn)而寧靜。他起身將窗簾徹底拉開,走出去,站在圍欄邊上往樓下看。
從他這個角度看不見孟和睡覺的那個房間,樓下的客廳是黑的,茶幾上還擺放著他昨天沒有喝完的茶水,恐怕已經(jīng)被夜色浸得冰涼。葉槐序靜站了幾秒,腦海里思緒翻轉(zhuǎn)。就那么突然,他想起昨天晚上孟和佯裝鎮(zhèn)定地問自己是不是在撩她時的模樣。
小心翼翼,卻又勇敢而無畏。
心就像被人用狗尾巴草掃過了一下又一下,有一絲絲麻,又癢癢的。
他微微怔了一會兒,低頭給葉風(fēng)回短信:我不會。
葉槐序先前在S大的公選課一周有兩節(jié),分別在周三的晚上和周四的晚上。孟和選的是周四的那一節(jié)。
葉槐序前幾天就在公選課的QQ群里跟大家說過自己已經(jīng)辭職的事情,毫無疑問地引來了一片哀號。眾人在群里哭訴了半天,最終以葉槐序答應(yīng)請大家吃飯而結(jié)束。
原本今天晚上是有一節(jié)作曲選修的,可新來的老師臨時有事,請了一節(jié)課的假,所以孟和她們這一節(jié)課就不必去上了。
自從那天從葉槐序家里回去以后,她跟葉槐序就沒怎么聯(lián)系過了。而原本兩人之間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也在這種若即若離的氛圍里快要消失殆盡。
今天來上課的老師據(jù)說是葉槐序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孟和本來還想在葉槐序的朋友面前留一個好印象,順便再套套近乎,因而衣服擺得滿床都是。沒想到她打扮都打扮好了,課程卻突然取消了。
但左右妝也化了,衣服也換好了,總不能白白浪費這一番精力吧。孟和郁悶了一會兒之后,便拉著盛清清一起出門去逛街。剛好柏朝年最近有部新電影正在上,盛清清已經(jīng)刷過兩遍了,但這會兒她還是扯著孟和,非讓孟和陪自己一起去看,說什么要給柏朝年貢獻票房。
可柏朝年的人氣真的是太高了,晚上七點到十點之間又是看電影的黃金時段,她們跟著售票小姐看了好幾個場次之后,卻被告知只有10:05那場還有票。孟和的想法是要不改天再看,要不就換家電影院去看,哪知盛清清竟大手一揮,直接買好了票。
孟和懷疑她是不是瘋了:“等看完以后我們就進不去宿舍了?!?/p>
盛清清毫不在意地說:“那我們就住酒店好了?!?/p>
孟和無語,盛清清從后面抱住她,又是拿額頭蹭她的后背,又是撒嬌地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就陪我瘋一回唄?!?/p>
“你怎么了?”孟和想起今天手機里自動推送的新聞話題——柏朝年和岑念因戲生情?生怕盛清清下一秒就回答她說心情不好的原因是柏朝年有緋聞女友了。她本不想問盛清清的,但心里還是有一點擔憂,就轉(zhuǎn)過頭又問了一句,“總不可能是因為柏朝年吧?”
沒想到盛清清下一秒就抱住她,將她拉到懷里,一副欣慰極了的口氣:“孟和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孟和無力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簡直不想說話了。
之后盛清清就開始念經(jīng):“你說他年紀輕輕,談什么戀愛啊?岑念還比他大那么多……十歲,對,整整十歲……”
孟和打斷她,有些難以啟齒地開口:“我肚子疼,要去趟衛(wèi)生間。”
盛清清一噎,半晌才悶悶不樂地說:“那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幫我?guī)П蓸?。?/p>
那可樂是柏朝年代言的,孟和更加無語,說了聲“好”,就默默地轉(zhuǎn)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老實說,她對于盛清清這種追逐偶像的心理其實不是特別能理解,她想不明白一個那樣遙遠并且觸碰不到的人,怎么就能夠讓她這么喜歡?盛清清說柏朝年是自己的燈塔,每次她找不到人生的方向的時候,總是能夠從他那里得到力量。
她這話講得就籠統(tǒng)了,孟和更加不懂。但她也沒再繼續(xù)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也并不認為盛清清追星有什么不好。起碼她沒有讓這件事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并且也切切實實因為喜歡柏朝年,而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一些。
她正想得出神,冷不丁聽到旁邊有人喊道:“小孟和!”
朋友送了兩張票過來,樂勛然不知道找誰一起看。原本他是想約葉槐序一起過來的,可偏偏葉槐序那廝被葉老爺子叫回家去了。樂勛然狠狠地罵了他一頓,為了表示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孤獨地看電影,就悠悠地來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碰到孟和。
雖然,孟和可能并沒有多想要見到他。
仿佛看不見孟和臉上的嫌棄似的,樂勛然興高采烈地走過來,問她:“也來看電影?”
來電影院不看電影還能干什么?孟和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又聽樂勛然問:“你看哪部電影?”
“忘記名字了……柏朝年演的……”
樂勛然一樂:“巧了,幾點的?”
孟和不情不愿地說:“十點多那一場?!?/p>
說著,他們倆已經(jīng)回到了候影區(qū)。孟和這才想起自己忘給盛清清買可樂了,連忙又跟樂勛然說了聲,就準備拐回去。樂勛然正低頭發(fā)著短信,頭也沒抬就“嗯”了一聲。誰知孟和還沒走兩步,樂勛然忽然伸手拉住了她:“你剛剛說你要去干什么?”
孟和無語。
“買可樂?!?/p>
樂勛然“哦”了一聲,就用著一副“大爺我今天大發(fā)善心”的表情說:“你回去等著吧。”
孟和本想說“不用”,可樂勛然仗著自己腿長,已經(jīng)走出去很遠,孟和也就只好拐回去坐到盛清清旁邊。怕盛清清興師問罪,她先一步跟她解釋:“有人去買了?!?/p>
盛琴琴隨口“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誰去買了?”
這時樂勛然已經(jīng)往回走了,孟和看見他,隨口就答:“帥哥,大帥哥?!?/p>
然后“大帥哥”樂勛然就舉著三杯可樂走了過來。他大概是想耍帥,步子走得生風(fēng)。孟和就指指他,對盛清清說:“喏,來了?!?/p>
盛清清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這時忽然從旁邊沖出一個小孩子,樂勛然一個不察,直接就被撞了一下,手里的可樂一杯接一杯地落下。
“我去?。 彪S即候影廳里便響起樂勛然的一聲責(zé)罵,“是誰?”
盛清清“撲哧”一下笑出聲,孟和看著樂勛然褲子上被淋濕的那一大塊,也有些忍俊不禁。
樂勛然聽見聲音,委屈兮兮地朝這邊瞥了一眼。孟和立馬壓下嘴角,止住笑意,走過去嚴肅地問:“樂老師你還好嗎?”
“換你被這么澆一通試試?”樂勛然咆哮。
孟和慢吞吞地說:“我可沒有這種特殊的愛好?!?/p>
樂勛然:“……”
盛清清這時也走了過來。畢竟可樂主要是為她買的,這種時候她總要有所表示,就故作慚愧地說:“不好意思啊?!?/p>
她簡直一點誠意也沒有。
樂勛然惡狠狠地丟給她一個白眼,將可樂瓶子撿起來塞進旁邊的垃圾桶里,這才對著孟和和盛清清兇巴巴地說:“你們倆!跟我下去買衣服!”
電影院在五樓,而賣衣服的地方基本集中在二樓和三樓。樂勛然的衣服濕得厲害,而被淋到的地方也比較微妙。加之已進入初冬,天氣本就格外涼,所以他們一路下電梯的時候,接受了不知多少人目光的洗禮。樂勛然別扭得不行,表面卻還是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沒好氣地哼哼唧唧,直念得孟和想捂耳朵。
她們倆忍笑忍得肚子疼,還要防止樂勛然突然回頭。好在樂勛然買衣服很快,他個子高挑,身材好,臉也好看,基本上隨便拿件衣服過來都可以穿。更何況現(xiàn)在的情況又比較特殊,他可不希望繼續(xù)穿那身濕淋淋的衣服在商場里晃悠!
僅用了二十分鐘的時間,他們就解決了衣服的問題。因為記恨著孟和和盛清清先前毫不留情的嘲笑,樂勛然一路都沒搭理她們倆,偏這時還有人往槍口上撞。樂勛然剛在候影區(qū)坐下,就接到了來自葉槐序的電話。
樂勛然講電話時沒有避著她們,雖然顧及是公共區(qū)域,他已經(jīng)努力將聲音壓小了些,但到底還有一些小脾氣。于是孟和就聽見他莫名其妙地說:“你也不管管你媳婦兒!”
孟和立馬豎起了耳朵,但到底隔著聽筒,孟和也聽不見葉槐序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樂勛然噼里啪啦將剛剛那一連串囧事給敘述了一遍。
“所以你說!我該不該生氣!該不該!”
葉槐序邊開著車,邊聽樂勛然在那里告孟和的狀。這一路車輛很少,只偶爾有一兩盞車燈將光亮投射進來。
葉槐序抿唇輕笑,知道自己此刻只有順著樂勛然的話才能讓耳朵清靜,就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嗯,你該生氣?!?/p>
原本略微有些壓抑的心情竟莫名地明朗了些許。
葉槐序今晚是被葉父以生病了為由騙回家的,真實目的不過是想讓他跟阮恩辭多多相處。他到家時阮家人還沒來,他看到葉父身體安然無恙以后就直接走了。即使葉父在后面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也沒能讓他停下來。
葉家人的傳統(tǒng),大概是從小玩笑般地說過那么幾次葉槐序和阮恩辭的婚事以后,兩家人就擱在心上了。而葉父葉母更是覺得既然說出了那樣的話,就得對人家負責(zé),是以這么多少年來他們一直拿阮恩辭當兒媳婦看待。前幾天葉風(fēng)將葉槐序的短信拿給他們看時,他們就開始不淡定了。原本那時葉父就打算將葉槐序叫回來好好訓(xùn)斥一頓的,但左想右想,或許是因為這幾年葉槐序一直一個人住在外面,跟阮家姑娘也沒怎么相處,小時候的情分漸漸淡了,所以就想著給他們制造一些相處的機會。哪想他們的計劃才剛開始實行,就被葉槐序看穿,直接走人了。
甚至,葉槐序在臨走之前還特別冷淡地丟下一句:“這件事你們不要管,我自己有分寸。”
這會兒樂勛然聽見葉槐序的話,頓時就感覺心情好多了:“你比你媳婦兒可有良心多了!”
車上在放約翰·列儂的歌,初冬的寒氣在車窗玻璃上凝上一點點水汽,葉槐序?qū)⒙曇魯Q小了些,懶洋洋地問:“孟和還跟你在一起?”
“這不廢話嗎?電影還沒開始呢!”
“哪家電影院?”
樂勛然頓時就來了興趣:“怎么,你要來?”
葉槐序到電影院時,已經(jīng)是快要進場的時間了。
也不知葉槐序跟樂勛然說了什么,掛斷電話之后,樂勛然明顯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再對她們橫眉冷對,甚至還興致盎然地跟盛清清在一旁聊得熱絡(luò)。樂勛然比她們大幾歲,見識又多,不管盛清清說什么話題,他都能接上兩句,令盛清清刮目相看了好久。
孟和坐旁邊聽了一會兒,聽他們從明星八卦聊到國家大事,終于撐不住,連上Wi-Fi,開始無聊地看綜藝打發(fā)時間。
那檔節(jié)目結(jié)束時,距離電影開場也沒剩多少時間了。于是她關(guān)掉播放器,又伸了個懶腰,才察覺到頭頂似乎有一片陰影罩了下來。這會兒等候區(qū)人多,她也沒多在意,等頭頂那人一只手落下來,徑直拿走她手機的時候,她才霍然抬起頭來。
葉槐序悠悠地扯著她的耳機線,好像他一直都在這兒似的,清冷的嗓音像在香醇的清酒里蕩過一般,有點兒疏離,又泠泠如玉石。他問孟和:“又打算夜不歸宿?”
“?。俊?/p>
這種地方燈光偏暗,越發(fā)襯得葉槐序棱角分明,那一雙眼睛顯得冷清又凌厲。這個人來得突然,那句問話更是讓人猝不及防。孟和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葉槐序指指手機上的時間:“快十點了?!?/p>
孟和“啊”了一聲,后知后覺地道:“室友心情不佳,非讓我陪她看她喜歡的人。”
她故意將“喜歡的人”這幾個字說得極曖昧,又假裝無意地瞧著葉槐序的神色。葉槐序笑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挑:“看看喜歡的人心情就能好了?”
孟和點點頭,心想:是的,我現(xiàn)在看到你,心情就很好。臉上很快就蔓延起一片紅色。
她剛剛已經(jīng)把手機拿回來了,耳機線卻被掛在了葉槐序的衣扣上。孟和伸手捏住,指尖無意地戳了一下葉槐序的胸前的衣襟。他穿著純黑色的大衣,觸感微微有些粗糙,像磨砂材質(zhì)的紙,質(zhì)感明晰。
跟葉槐序認識的時間長了些,孟和倒也不像一開始那樣怕他了。譬如這會兒,她就長了賊膽。
“要不您找個喜歡的人試試看?”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明明心跳已經(jīng)快得不行,卻還努力裝出一副鎮(zhèn)定的模樣。葉槐序的目光落在她通紅的脖頸上,他扯住耳機線的另一端,又放回到孟和的手上,臉上的表情像是要笑,又有些微妙。
片刻后,孟和感覺自己的頭頂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對方動作很輕,透著一股親昵的味道,耳邊是葉槐序悶聲笑的聲音。
孟和感覺自己深深地被鄙視了。
合著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調(diào)戲他一番,對方根本沒當真?還是說……她太沒有女性魅力了……
想到后面這個原因,她頓時就有點兒灰心喪氣。這時廣播里通知他們?nèi)z票,孟和只好將自己的小心思暫時壓下。排隊檢票的時候,孟和又問葉槐序:“剛剛不是聽樂勛然說你回城郊的家去了嗎?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
話剛問出,恰好輪到她檢票。孟和將票遞給工作人員,再走過來時,葉槐序才回答她剛剛的問話:“嗯,回去約會?!?/p>
“啊?”孟和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葉槐序瞥了她一眼,又輕聲解釋:“被約會,所以才這么快就回來了。”
這個點來看電影的人不多,放映廳里的座位基本上可以任他們選。原本他們就不是一起來的,座位也七零八落。里面人少,他們索性就沒管票上的座位號,直接挨著坐到了同一排。盛清清和葉槐序分別坐在孟和的兩邊,而樂勛然跟盛清清似乎頗為相見恨晚,直接坐到了一起。
他們進來得早,影片還沒開始,大屏幕上正放著其他電影的預(yù)告片。孟和一眼瞥到葉珉的臉,下意識地“咦”了一聲。
孟和雖說不像盛清清那樣瘋狂地追星,但其實她還是有喜歡的演員的,譬如葉珉就是其中一個。而孟和最喜歡的那部電影《長汀》的主演就是葉珉。那是一部民國片,還是七年前上映的。那時葉珉才十七歲,他在戲里演的是一名戲子,但實際身份是共黨特務(wù)。
這部電影孟和看了不下五遍,但每一次再看,還是會被感動得一塌糊涂。
聽到她的那聲驚呼,葉槐序動作一頓,轉(zhuǎn)頭,眼中的神色微微有些異樣,傾下身子問孟和:“你喜歡他?”
孟和沒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喜歡”是喜歡什么,就抬頭問:“喜歡什么?”
放映廳里光線暗,唯有屏幕的光斷斷續(xù)續(xù)地投射過來,在孟和的臉上變換著光彩。
葉槐序停頓了片刻,又將身子退了回去。
“葉珉?!彼f,“你喜歡葉珉?”
另一邊的盛清清聽到聲音,立馬接道:“您沒聽孟和說過嗎?葉珉可是她男神!”
這個多嘴的。孟和瞪盛清清一眼,后者朝她吐了吐舌頭。
葉槐序若有所思地看了孟和一眼。
“麻煩讓一下。”這時突然有人出聲,是一個年輕女孩。她手里捏著電影票,看見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別人,臉上的表情不怎么好,頗為不耐煩地對孟和說,“這是我的座位。”
“啊……”孟和尷尬地站起身。因為盛清清他們幾個都坐在這邊,孟和一個人被灰溜溜地趕走,總有種狼狽的感覺。
她摸了摸鼻子,倏忽葉槐序也站起了身,抓住她的手腕,語聲清晰:“我們到后面去坐。”
孟和一愣,小聲地“嗯”了一聲,跟在葉槐序的后面往旁邊走。
而電影這時也已經(jīng)開始,先前關(guān)于葉珉的話題就此被帶過。
柏朝年這回演的是一部警匪片,劇情有點兒壓抑,從頭到尾他一直在掙扎,卻最終也沒能掙扎成功。從一個單純陽光的警察臥底,最終變成了跟那些罪犯相差無幾,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愛人和朋友也相繼離去。但好在在最后的時候,他又幡然醒悟,幫著同僚將罪犯一網(wǎng)打盡。但因他曾經(jīng)犯下的罪,他也必須要受到相應(yīng)的懲處。
孟和看電影時總是特別入戲,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不愿意錯過一個細節(jié)。
剛剛?cè)~槐序買票時,順手就買了兩桶爆米花,盛清清抱一桶,孟和抱一桶。她邊看電影,邊伸手去抓吃的,將嘴里的東西咬得“咯吱咯吱”響。
葉槐序擰開一瓶水遞給她,她順其自然地接過,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時,她才像意識到什么一般,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葉……葉槐序?”
“嗯?”葉槐序的眉眼在光怪陸離的燈光里顯得異常冷峻。
孟和吞了吞口水,又往嘴里塞了一顆爆米花,小聲地說:“謝謝?!?/p>
葉槐序的目光盯著屏幕,沒有說話,孟和就也悻悻地轉(zhuǎn)過頭去。
電影里岑念飾演的女主角剛剛在一場混戰(zhàn)里為柏朝年飾演的男主角擋了槍子兒,命懸一線。影廳里空氣緊張,零星地傳來幾聲啜泣。
孟和的心正揪得緊,忽而聽到坐在他們正前方的樂勛然無比嫌棄地吐槽:“你不會是哭了吧?”
下一刻,黑暗里響起盛清清的聲音:“要你管!”
樂勛然“嘖”了一聲,就悻悻地不說話了。
于是,孟和好不容易醞釀的眼淚,就這樣被他們給逼了回去。
她狠狠地咬了一顆爆米花,心里別提有多氣了。原本她還想在葉槐序面前裝一下溫柔、善良、感性什么的……
電影整整播了兩個小時十分鐘才結(jié)束。
這時商場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對比白天的熱鬧,簡直可以用蕭索來形容。
雖然中間被樂勛然和盛清清擾亂了一下情緒,但到后面,孟和還是看得入戲了。從電影院里出來時,她的眼睛還紅紅的,跟盛清清如出一轍。
樂勛然看著她們倆的模樣就很無語,一邊嘀咕著“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一邊問葉槐序今晚怎么打算的。他們倆都是開車過來的,而孟和跟盛清清這會兒又進不去宿舍,所以他們有義務(wù)負責(zé)好她們的去處。
葉槐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那兩個還在瘋狂地談?wù)搫∏榈呐?,晚風(fēng)掃過來,將她們的頭發(fā)吹得亂糟糟的。葉槐序忽然想起高中的時候,自己也曾經(jīng)做過一些這樣任性的不管不顧的事——深夜跟朋友一起抓著啤酒罐子,穿過一條又一條的長街,凍得瑟瑟發(fā)抖,發(fā)誓下次再也不要做這種蠢事了。可才只過一個星期,就會情景重現(xiàn)。
可能是家庭環(huán)境的原因,葉槐序覺得自己的青春期來得特別早,結(jié)束得也早。他現(xiàn)在才不過二十四歲,就已經(jīng)鮮少有那種青春熱血的感覺了。但從孟和和盛清清身上,他仿佛又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有點兒傻氣,橫沖直撞,但人生又好像充滿了無數(shù)種可能。
正聊到興頭上,孟和的電話突然響了,盛清清就站在她旁邊,一看來電顯示——小學(xué)弟。
她“嘖”了一聲,眼角還泛著紅色,含混不清地問孟和:“還沒死心呢?”
孟和也沒在意她的揶揄,走到旁邊去接電話。一劃過接通鍵,就聽江河略顯急切卻依舊緊張兮兮的聲音從電波的另一頭傳來:“學(xué)……學(xué)姐你在哪里?”
孟和說:“華誼,沃爾瑪里這一家?!?/p>
江河“哦”了一聲,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我現(xiàn)在就在華誼門口……我特地來找你的。”
“???”孟和一愣,“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地下停車場了,剛剛出門的時候沒看見你呀?!?/p>
“我之前一直在外面,估摸著電影快結(jié)束了才上來的?!?/p>
孟和又問:“你這么晚……是來看電影?”
江河似乎猶豫了一下,坦白地說:“我是特地來找學(xué)姐你的……”
“什么?”
孟和腳步一頓。
(連載結(jié)束)
上市預(yù)告:孟和很多年后再見到葉槐序時,不僅想起當年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孟和,你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原本相愛的兩個人又是因為什么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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