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澈:知名青春文學作者,著有《南心不負》《長夜有時盡》等小說,最新作品《尋思暮想》正在熱賣。
上期回顧:少女慕瓷無意之中進入了娛樂圈,并通過種種關系強行擠進了《帝妃》劇組,然后就被影帝晏時清盯上了……
那一天,新人慕瓷奮戰(zhàn)五次最終抽筋被影帝救起成了片場熱議的話題,小助理捧著手機刷朋友圈,刷到不止十個人在夸影帝好帥。
小助理刷完了最新資訊,替慕瓷回復了幾條關心,連忙跑過來幫慕瓷按摩。她仰著頭看慕瓷,眼睛里是毫不摻假的擔憂:“瓷姐,你還好吧?那個明皓也真是的,只顧自己不管別人,萬一真出事兒了可怎么辦?!”
慕瓷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也覺得后怕,但她倒沒有怪明皓的意思,畢竟,最后一次他真的已經(jīng)是努力在放松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多說無益,慕瓷笑了笑,拍了拍小助理的頭:“別這么說,他也不想的。”
“瓷姐……”小助理之前還一直在極力強忍著,被她這么一摸腦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你還替他說話……你說要不是影帝大大剛好來了片場,你……你可怎么辦呀?”
說來也真是奇怪,慕瓷很篤定地知道,如果是今天以前,小助理說這句話,她的第一反應一定是:他沒來還有其他會水的人啊。但在此刻,她的第一反應卻是:“他那時候剛到片場?”
“嗯。”小助理抽了抽鼻子,“他連招呼都沒和齊導打呢,就跳下去了?!?/p>
慕瓷:“……”
感動嗎?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比感動更濃郁的,還是隱隱的擔心。
“你,注意到他的臉色了嗎?呃……我是說……有黑眼圈沒?”
小助理像看神經(jīng)病似的看著她:“我離他那么遠,怎么可能看得到這個?”
慕瓷:“對哦?!?/p>
“倒是你,瓷姐,你不是被影帝大大救起來的嗎?他怎么那么快就走了?”
小助理的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個開關,不知道戳到了慕瓷哪里,她先是臉一紅,緊接著視線開始游離,躲閃著不敢和小助理對視:“我……我哪兒知道啊……”
慕瓷知道。
晏時清把她救上來之后,小助理第一時間張開毛毯擁住了渾身濕透的她,晏時清也被助理不知道A還是B或者C要么D悉心地用大衣裹上。四周圍了一大圈人,他無聲地看了她一眼,一個字都沒說,抬手指著明皓:“你,跟我過來?!?/p>
這一幕,小助理是看到了的,所以她才會有此一問。然而慕瓷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難道要她說在水下的時候影帝給她嘴對嘴渡氣并且被明皓看了個一清二楚嗎?!
話說,影帝不愧是影帝,真的是神一樣的男人啊……昨天晚上還在嘲諷她是不是有病,今天居然身犯險境親自救她還給了她一個吻……
這可是他第二次吻她……
So,一反一正等于她賺了四十萬嗎?!不,晏時清現(xiàn)在的吻應該不止二十萬了吧?
越想思緒越離譜,慕瓷嘆了口氣,一下子把臉貼在桌面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片場。
齊導坐著,明皓站著,晏時清在一旁長身玉立,一言不發(fā)。
任誰都看得出晏影帝氣勢駭人,擺明了是來算賬的??伤窒ё秩缃穑怀?,不罵,從頭至尾只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對齊導說的,明皓數(shù)了數(shù),十一個字:“我怎么不知道有落水的戲?”
另一句是問明皓,字更少,根本就不用數(shù):“你小子找抽吧?”
齊導咳了一聲,忍不住別開了臉。按理說這場景挺嚴肅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有點想笑——晏時清就是這樣,他雖然咖位很大,但鮮少擺譜,更不會恃強凌弱。你看,他這會兒明明氣得臉都青了,也只是罵了明皓一句找抽,放眼全世界,罵人的話有千千萬,他一句都沒有說。
說心里話,對晏時清,齊導是極為欣賞的。而這也正是《帝妃》籌拍之初,他就一直向晏時清發(fā)出邀約的原因。好容易晏影帝肯錯開檔期來參演這部戲,現(xiàn)在卻惹了他動怒……唉,希望自己的解釋能讓他滿意吧。
“是這樣的?!饼R導清了清喉嚨,開始了自己的解釋,“原定劇本里確實沒有落水的戲,所以你看到的當然也沒有。但這陣子不是女強劇盛行嗎?制片人覺得是個賣點,也想加點這樣的元素進去,就讓編劇把劇本稍微改動了一下?!?/p>
晏時清看著他,沒表情,也沒說話。
就知道還沒完……齊導暗暗在心底嘆了口氣,接著說:“至于我吧,為什么要讓她來回拍了五遍呢?原因就更簡單了。我不是導演嗎?好歹也算個藝術(shù)家,所以我希望自己的作品是完美的。當然小慕很美沒錯了,可她的演技真的必須要多加打磨,我總不能昧著良心給她過吧?”
他說得條分縷析、義正詞嚴、邏輯緊密,晏時清真的是沒話說。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抬頭,真摯誠懇地對齊導說:“抱歉,是我態(tài)度不好?!?/p>
齊導早清楚他的為人,根本不會介意,擺著手笑了笑。
晏時清側(cè)臉,看了一眼明皓。
看似再尋常不過的一瞥,卻像挾著冰霜利刃,冷得明皓一個激靈。眼瞅著影帝“到你了”的眼神再清楚不過,明皓硬著頭皮,小聲說:“我,好幾年沒接過戲了……不想錯過這個機會?!?/p>
他的聲音很低,語氣里的羞恥和不甘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句話一出口,晏時清沉默,齊導也沉默,過了大約有半分鐘,明皓聽到晏影帝問:“慕瓷知道?”
明皓一時間沒明白他問的是慕瓷知不知道他不會游泳,還是知不知道他好久沒接過戲,索性一并回答了:“下了水她就知道我不會游了,但我求她了,讓她不要揭穿我?!?/p>
齊導聽到這兒,忍不住看了晏時清一眼。他的眼神很明顯,活脫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你瞧,人姑娘自己都知道在干嗎,你又氣又急個什么勁?
晏時清:“……”
他確實沒有想到,慕瓷居然是在明知道危險的情況下仍堅持為之。他有點出乎意料,也有點對她夸目相看。
“好了好了,”事情水落石出,齊導明知道晏時清不會得理不饒人,干脆出來打了個圓場,“萬幸沒人受傷,這才是最重要的。明皓,你今天的行為雖然情有可原,但錯誤堅決不能再犯,記住了嗎?”
明皓忙低頭認錯,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羞愧得簡直無地自容。他連連說著“對不起”,先朝齊導鞠了個躬,又給晏時清鞠了一個。
“行了行了!”齊導難得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攬住晏時清的肩膀,拍了拍:“看你把人孩子嚇的。”
晏時清倒也真賣齊導的面子,他看了明皓一眼,眼神雖然仍沒有多少溫度,但至少不那么冷了。
chapter3
晏時清病了。
裴陸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就覺得臉有點熱,當時還以為是不好意思在作祟。不一會兒小助理熬好了熱姜水回來,一摸她的腦袋,熱得燙手!趕緊拿來體溫計一量,三十九度三。
“躺著,你快躺著啊瓷姐,我去拿藥!”
就這樣,小助理急急忙忙地回來,凳子都還沒坐熱,又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大套房里只有自己一個人,閑著也是閑著,慕瓷自食其力地喝了熱姜水,躺著望了一會兒天,感覺渾身乏力,窮極無聊。
忙活了一上午,今天還沒來得及聽《歲暮》,她摸索著要找手機,還沒找到,門鈴就響了。
是明皓。
換了一身休閑裝的大男生,一手拎著果籃,一手拎著咖啡,這架勢一看就是來探望的。慕瓷倒也沒跟他客套,打開房門,落落大方地朝他笑了笑。
明皓也笑,但笑容一閃即逝。因為他看到了慕瓷腦門兒上貼著的退熱貼:“你……你生病了?。?!”
慕瓷撇了撇嘴,用表情說:我也不想的。
兩人就說了這么一句話的工夫,不遠處傳來講電話的聲音。漸行漸近,慕瓷側(cè)了側(cè)臉,恰好和一雙沉靜如潭的眸子相撞。
晏時清。
要不要這么巧……
俊美的男人手拿電話,面無表情,視線在慕瓷和明皓身上繞了繞。慕瓷本來就發(fā)著燒,又有點囧,一時間難免反應遲鈍。倒是明皓近乎殷勤地秒速打起了招呼:“Hi,大大,您也來看望慕瓷???”
慕瓷:“……”
一瞬間,整條走廊的空氣都凝固了。慕瓷生無可戀地閉上眼,她一手扶住額頭上的退熱貼,一邊在心底崩潰吶喊:原來明皓不僅泳技感人,連智商都這么沁人心脾啊喂?!
空氣寂靜了可能有十幾秒,然后,晏影帝用實際行動回答了明皓的提問——他拿出房卡,“嘀”的一聲,刷開了不遠處的那間套房。
明皓:“……”
晏影帝來去匆匆,像一陣風,卻給明皓帶來了難以磨滅的心理傷害。慕瓷的套房里,她赤著腳坐在地毯上,吃著他帶來的水果。明皓苦著一張臉,一遍又一遍向她確認:“你說,晏影帝不會把我踢出劇組吧?”
事實證明,晏時清并沒有那么小氣,他非但沒把明皓踢走,還對他的武打戲表演格外關注。他不僅在自己沒戲要拍的情況下親臨片場觀摩,甚至還紆尊降貴地親自提點了幾句。
劇組的人精們,哪個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兒?一看影帝大大居然對少年昭明帝這么“上心”,都可著勁兒地力爭完美展現(xiàn)昭明帝英武的一面。就這樣,一組原本挺簡單的打戲,硬生生被拍了一遍又一遍……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吊威亞吊到腰酸背痛的明皓淚流滿面,“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嘴賤……”
另一邊,從朋友圈獲悉這件事情的和邵在電話里批評自家藝人:“晏大大,您這樣虐新人真的好嗎?”
晏大大戴著一副黑超,悠閑地坐在樹蔭下。他矜貴地吸了一口鮮榨果汁兒,懶洋洋地答:“怎么不好?”
“怎么好了?”
“好玩啊?!?/p>
和邵:“……”
真是……從未見過如此有理有據(jù)之人。
“不是,到底是為什么???”和邵想來想去,是真的理解不能,“就因為上午落水那茬兒?不是都翻篇兒了嗎?再說了,你一向?qū)捜荽蠖妊猿霰匦校豢赡苓@么拂齊導的面子吧……”
晏時清不答反問:“你沒關注劇組的宣發(fā)?”
和邵一愣,連忙用另一部手機登上微博,只一眼,他額頭上的黑線都要下來了。
只見《帝妃》的官博新發(fā)了一條原創(chuàng)視頻,正是小璃妃和少年昭明帝春游的夢幻場景。你說你發(fā)就發(fā)唄,還非得配點文字。配就配唄,還非得這么寫——
“《帝妃》小資訊:萬般精彩,先睹為快!天造地設,慕明而來!”
什么叫慕明?既是慕名的諧音,又是慕瓷&明皓的縮寫??s寫了不起嗎?怎么就天造地設了?!這下我們影帝就不樂意了。
“唉……”和邵百轉(zhuǎn)千回地嘆了口氣,宣發(fā)真的是……豬隊友,他們看不出晏時清對慕瓷格外不一般嗎?敢隨隨便便給慕瓷搞拉郎配?這下有得熱鬧了。
和邵說得沒錯,慕瓷那邊是真的挺熱鬧的。
明皓再怎么半新不熟,好歹也是個有過作品的人,是以粉絲數(shù)雖然不多,但畢竟也有。這些粉絲以明皓的女友自居,將自己視為從朝代初立起就開始守護王子的元老,這幫肱股之臣對后來居上的新粉尚且滿懷敵意,何況是王子殿下的CP?
于是,毫無疑問,慕瓷被撕了。
“哎呦喲喂?”裴陸看到的時候氣得都笑了,“這世道我也真是看不懂了,恕我童言無忌,這姓明的長得還不如我呢,他渾身上下有哪一點值得我們瓷寶倒貼?。俊?/p>
慕瓷:“……”
裴陸你變了……
你以前從來都是二話不說直接就懟我的……
你怎么能叫我瓷寶呢……
“哦,這個啊,”裴陸給她解答,“我好歹也是你爸重金聘請的經(jīng)紀人,雖然說懟你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但也不能什么阿貓阿狗都跟著懟啊!瓷寶,你等著,我這就去買通稿?!?/p>
慕瓷嘆了口氣,真的被裴陸搞到無語凝噎。她讓小助理先退出微博,掩耳盜鈴地躲一會兒清靜,并做好了再一登錄就被網(wǎng)友的唾沫星子淹死的準備。孰料隔了一小時再登錄,風向竟毫無預兆地變了。
啊?慕瓷徹底蒙了,怎么大家都在刷“手滑觀光團到此一游”?
“??!”小助理一聲尖叫,驚喜得幾乎要蹦起來,“影帝大大點贊啦!!”
影帝點贊了,點的既不是那條慕明而來,也不是大V的百年難遇,而是慕瓷為數(shù)不多的原創(chuàng)微博之一。
那條微博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瘋就瘋了……”
慕瓷的這條微博原本0回復、0點贊,即使后來她的ID被時針們挖出來,也鮮少有人注意這一條。而現(xiàn)在突然被影帝的玉指這么一點,好家伙,回復一下子飆到三萬多,點贊數(shù)甚至破了十萬。
“哈哈哈——哈哈哈!”裴陸第一時間發(fā)來賀電,“影帝夠狠的??!四兩撥千斤,殺敵于無形,一個點贊就把對姓明的嘲諷、輕蔑、鄙視和不屑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慕瓷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搞不懂晏時清這個人了。
裴陸又大快人心地“哈哈哈”了好一陣,然后叮囑慕瓷:“一會兒你親自給影帝道個謝,不管怎么說,他幫了咱們好幾次?!?/p>
慕瓷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
酒店樓頂?shù)穆短旎▓@,晏時清一個人坐著,他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跳躍,把剛錄好的祝福VCR給圈內(nèi)一個參加綜藝節(jié)目的好友發(fā)了過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微博有新消息提示。難以形容這一刻的感覺,晏時清的眉毛不自覺地挑了挑,莫名其妙的,他就是特別篤定地知道——是慕瓷。
手指輕劃,點開消息,他的嘴角難以抑制地勾了勾……還真是。
這個粉絲數(shù)已經(jīng)激增到二十萬卻依然堅持用隨機數(shù)字做ID的女孩問他:影帝,打擾了,我是慕瓷。請問您最近哪天有時間?我想請您吃頓便飯。
晏時清樂了,喲,這又是搞的哪一出?聯(lián)系自己今天的一系列行為,一時間他還真拿不準這姑娘是會繼續(xù)問他是不是不懷好意,還是向他表達謝意……人生苦短,晏影帝從不把時間耗費在胡思亂想上,他眼睛里帶笑,慢條斯理地回:請我吃什么?
慕瓷秒回:什么都行。
嗯?晏時清眸子里的笑意更深,他手指輕點,調(diào)戲人家的話還沒打完,慕瓷又追了一句過來:哦,我有病,我不行。
晏時清:“……”
有什么感覺比調(diào)戲未遂更不爽的?一定是調(diào)戲未遂反被調(diào)戲了……
晏時清沒猶豫,直接發(fā)過去三個字:去哪兒?
慕瓷:現(xiàn)在?!
晏時清:現(xiàn)在。
慕瓷:我連位都還沒訂。
晏時清:訂。
慕瓷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能在大半夜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好吧……兩座城市相隔只有幾十公里,根本算不上旅行。
她定好了位,隨手拿了一件風衣,下了樓。
“車在后門五十米外的小巷里,紅色Q7?!?/p>
給影帝發(fā)了位置,她握著方向盤,把準備說的話又在腦袋里過了一遍。十分鐘后,夜幕依舊掩蓋不住耀眼光華的晏時清從酒店里走出來。注視著他一步步走近,慕瓷深呼吸,努力讓突然有些慌亂的情緒平復下來。
男人上了車,周身的氣息清新好聞:“走?!?/p>
不愧是影帝,real瀟灑果斷,連去哪兒都不問……
慕瓷默默啟動了車子,默默開出去,默默地說了一句:“我們?nèi)城。那里有一家私房菜,隱蔽、安全,不容易被狗仔發(fā)現(xiàn),環(huán)境也幽雅,而且特別好吃?!?/p>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晏時清忍俊不禁:“我又不怕你把我賣了,你緊張什么?”
慕瓷是真的很緊張。捫心自問,她和晏時清根本就算不上熟悉,關系甚至還有那么一點點詭異。貿(mào)然向人家發(fā)出請客的邀約其實已經(jīng)很冒昧了,誰能想到他不僅爽快地答應了,竟然還在深更半夜、毫無防備、共乘一車、奔赴異地?!
慕瓷不自在得沒話說,只好目視前方了。
晏時清反倒挺悠閑,他四下看了看車內(nèi)的布置,頗有幾分閑情逸致地問:“我聽點音樂,沒關系吧?”
慕瓷連忙把音樂打開。
男聲清越,韻味撩人,一曲《歲暮》緩緩傳出……
晏時清的眉頭跳了跳:“你居然聽這個?”
“嗯?!蹦酱上乱庾R地點頭,點完了才發(fā)現(xiàn)他措辭古怪,她幾乎是發(fā)自本能地安利,“很好聽??!真的!我特別喜歡這個歌手!”
晏時清“嗯”了一聲,竟然罕見的沒發(fā)表評論。
他不說話,慕瓷自然也不會多說,兩個人就這么安靜地聽完了一曲,然后又聽了一遍。眼瞅著這歌要唱第三遍了,晏時清忍不住問:“能聽下一首嗎?”
“不能?!鼻胺郊t燈,慕瓷放緩車速,“我播放列表里只有這一首歌?!?/p>
晏時清:“……”
深夜一點,進了店,點了餐,晏時清才真的是目瞪口呆——如果沒聽錯的話,慕瓷剛才似乎點了八大菜系和日料外加韓式料理以及西餐。
晏時清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兩個人對視了有五六秒,慕瓷有點失望地問:“沒你喜歡吃的嗎?”
晏時清又是一噎。
頓了頓,他艱難地解釋:“要拍戲?!?/p>
晏時清以為,管住嘴是每一個演員都心知肚明的規(guī)則,卻沒想到竟碰上一個不懂行的。這個不懂行的一邊恍然大悟,一邊樂此不疲地吸著可樂,眼神有些懊惱:“啊,我忘記了……”
因為不知道他喜歡吃什么,所以只好廣撒網(wǎng),這才定了這一家,可現(xiàn)在看來……請他吃飯,本來就是選錯了致謝的方式吧?
回程的路上,慕瓷的情緒不怎么高,談興就更加淡了。她全神貫注地開著車,留晏影帝一人暗自犯嘀咕:說好的感謝呢?好吧,說好的感謝或者質(zhì)問呢?無論是哪種情況,按常理說不都該有一場促膝長談嗎?我怎么感覺不到她有絲毫想要聊天的欲望?
眼瞅著車程已經(jīng)過半,晏時清坐不住了,他咳了一聲,一向是被別人搭訕的影帝主動找起了話題:“你這么吃,經(jīng)紀人不罵你嗎?”
慕瓷怔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他會主動攀談,頓了幾秒才答:“罵?!?/p>
那你還吃?晏時清挑了挑眉。
她繼續(xù)說:“所以我才跑這么遠的。”
他:“……”
所以自己只是個捎帶的?鑒定完畢,這人就是個吃貨,滿腦子除了吃再沒別的。晏時清甚至有點后悔今晚一時沖動就應約了。
沒想到的是,他拋出了一根橄欖枝,竟讓她打開了話匣子。
“謝謝?!北舜税察o了幾秒,她突然毫無預兆地開了口。
晏時清側(cè)了側(cè)臉,看她。
她在笑,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豁出去似的:“我真沒想到你會跟著來這邊……裴陸知道了肯定要罵我的?!?/p>
“嗯?”晏時清好奇,“罵什么?”
“罵我做事沖動不過腦子?。 蹦酱蓭缀跏敲氪?,“我是小蝦米,萬事無所謂。你可是大明星,一舉一動都是引人注目的。今晚是僥幸,沒被狗仔們發(fā)現(xiàn),不然我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p>
晏時清被她的措辭逗樂了:“沒那么嚴重?!?/p>
“有?!蹦酱砷_車的間隙瞥了他一眼,她沒有笑,一本正經(jīng)且一臉嚴肅地說,“如果被狗仔發(fā)現(xiàn)了,裴陸一定會讓我蹭流量的?!?/p>
蹭熱度在娛樂圈算常見的事,晏時清并不陌生。再加上他既然答應了要來,就說明不介意被她蹭,他覺得慕瓷不可能看不出這一點。
“你讓蹭是因為你大度,但是……我不喜歡。”這個滿腦子只有吃的姑娘說。
晏時清是真的感到意外了。
窗外是飛速往后掠去的霓虹,他頓了頓,才問:“你是怎么看出我大度的?”
“我侮辱你你也沒有給我穿小鞋,還有明皓,他說你特別關照他?!?/p>
晏時清:“……”
他說的關照是加引號的??!這你都相信?你也太耿直了吧?!
耿直girl慕瓷在進行總結(jié)陳詞:“一開始……我真的以為你是別有用心的,因為我之前遇到過幾次,所以有點草木皆兵了??吹侥懔R我是不是有病,我其實特高興,哪怕我把臉都丟光了……后來我落水,你不顧個人安危去救我,我就更慚愧,更無地自容了……再有就是明皓,他隱瞞了不會游泳的事實,雖然他是因為擔心被炒才瞞的。但是……我們都沒想到你們竟然會完全不追究?!?/p>
晏時清沉默了。
來之前他一直在揣測她是想謝自己還是質(zhì)問自己,等到私家菜一上來,他就知道她是誠心道謝的——大半夜的,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來到一家隱蔽性好又五花八門且樣樣都有的店,就為了請他吃頓飯,她可以說是挺用心了。
沒記錯的話……晏時清看了她一眼,中午見她時還貼著退熱貼?慕瓷今天的種種舉措讓晏影帝覺得很受用,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揚了揚,大度豁達地決定,炒酸奶傳字條事件翻篇兒了。
車到高速收費口,慕瓷停車繳費,晏時清懶洋洋地倚著靠背,終于接了她之前的話題,卻是挺突兀地說了句:“明……什么來著?他就是瞎緊張,別說我了,連齊導也不會輕易炒了他?!?/p>
慕瓷剛接過發(fā)票和找零,本來想回答“他叫明皓”的,一聽后面那句就愣住了:“為什么?”
晏時清似乎是有點困了,他瞇眼瞧著慕瓷。那張臉英俊得不像話,又因為染上困意的關系,平添了幾分慵懶與性感。慕瓷能意識到自己的眼睛盯著他,但是移不開,直到捕捉到他眉眼里的促狹之意,她才驟然回神,抿了一下唇,硬生生把視線挪開了。
晏時清笑,也不知道是笑什么,反正就是很愉悅地笑了。他一邊笑一邊說了一個人名,問慕瓷:“聽說過她嗎?”
慕瓷對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仿佛聽裴陸提起過,但具體是做什么的沒記住。
“宣發(fā)?!标虝r清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他是真的困了,清朗的嗓音都有點磁性的微啞,“她對明……皓?挺感興趣的。”
慕瓷:“……”
她想起來了,裴陸說劇組里有個人也投了資,惹不起,讓她注意點兒,好像是叫晏時清剛才說的那個名字來著……
晏時清撩開眼皮看著她:“知道那條資訊是怎么回事了?”
慕瓷雖然對娛樂圈不感興趣,但并不蠢,一點就通:“嗯?!?/p>
能是什么?不就是宣發(fā)想炒明皓的熱度,而他們恰好是劇里的搭檔,按小助理的話來說——“反正炒男女CP一向都是女的挨罵啊”,慕瓷就這么近水樓臺地被拿來炒了。
晏時清一看慕瓷的表情就知道她懂了,他對她的領悟能力表示欣慰。話已至此,他索性再奉送一句:“劇組里沒幾個善茬兒,別傻乎乎的,被人賣了還給人做奶綠呢?!?/p>
慕瓷:“……”
影帝大大你是紅外線攝像頭電子眼嗎?!
中午明皓不是探望慕瓷了嗎,禮尚往來,在小助理的細心提醒下,她下午去片場的時候給他帶了一杯奶綠和一盒點心,沒想到……這都被他看到了啊。
慕瓷開著車,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那杯奶綠不是我做的。”
晏時清瞥她一眼,沒說話。
慕瓷目視前方,一臉誠懇地說:“街角那家店的飲品還不錯,影帝下次也可以嘗嘗?!?/p>
晏時清看著她,看了有好幾秒,然后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閉上眼睛,嘴角微勾,又笑了。
回到酒店,已經(jīng)快深夜三點了。
英明神武如晏時清,卻怎么都想不通,慕瓷,一個剛剛進入娛樂圈,甭說腳跟兒了,就連腳尖兒都還沒站穩(wěn)的24K純新人,怎么就敢直言不諱地先是拒絕蹭他晏影帝的熱度,隨后又對他加幾場親熱戲的提議避之唯恐不及?是誰給她的勇氣?
晏時清想了挺久,實在想不明白,這讓他對她進娛樂圈是來干什么的更好奇了。
“玩票唄!”和邵在電話那頭吃著三明治,不以為意地回答自家藝人毫無營養(yǎng)的問題,“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她爸是個地產(chǎn)大亨,亨到錢多得沒處花的那種,砸了幾百萬把寶貝女兒送進娛樂圈,卻先后拒絕了好幾部戲,理由無一例外全都是不適合,你說這不是來玩是什么?正常的新人能挑三揀四不演戲?還三個月什么都不干?逗呢?!?/p>
晏時清想了想,覺得和邵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他還是覺得有一點古怪:“那她怎么就進《帝妃》劇組了?”
平心而論,在他動用私交讓慕瓷出演小璃妃之前,慕瓷飾演的那個角色簡直是毫無出彩之處——戲份少,存在感低,臺詞又和戲份天造地設似的約等于零,再加上可能是得罪了服化道設計老師的造型……一句話,也就是慕瓷的顏值和她爸的錢(主要是后者)撐著,才讓這個角色沒慘遭腰斬。想圈到粉絲?還是回家做夢來得更快一些。
就是這樣雞肋的一個角色,又是怎么打動和邵口中挑三揀四的她的呢?晏時清覺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和邵倒是根本就不思,張口就來:“肯定不是為了你??!你忘了?咱們可是知道她簽約了才簽的?!?/p>
晏時清:“……”
都說惡語傷人六月寒,晏影帝好多年沒再體會,今天算是體驗得夠夠兒的。托和邵的福,他原本挺好的心情一下子變成了陰天,于是就冷著一張俊美的臉,以牙還牙地懟了一句回去:“我小姨還沒答應你的追求呢。你等著,我今晚就飛回去見她?!?/p>
和邵:“……”
影帝大大,你未來的準小姨父表示:有你這么大的一個外甥,心好累啊。
心累的卻不止和邵一家。
在片場,化好妝的慕瓷戴了一頂遮陽的帽子坐著看劇本,明皓也坐著看他自己的劇本。今天的戲份臨時有些微調(diào),需要他們緊急再加強一下記憶。
明皓嘴唇微動,念念有詞,看似是在熟悉臺詞,其實是在跟慕瓷搭話:“視頻的事……你別介意啊?!?/p>
慕瓷頭都沒抬,也沒理他,就安靜地坐著。
明皓偷偷往四下看了看,見大家各忙各的,他飛快地輕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我的大恩人、大救星,你倒是說句話呀……”
慕瓷還是低著頭,帽檐遮著臉,無動于衷。
現(xiàn)在怎么辦?做點什么才能夠挽回自己和慕瓷之間的感情?
沒錯,自打慕瓷在水里仗義地替他兜著不會游泳的事,他就已經(jīng)單方面對她確定友情了。
演戲雖重要,朋友也不能丟,明皓隨手把劇本扔在椅子上,快步走上前抓住慕瓷的手臂:“走?!?/p>
“走”字出口,明皓突然感覺慕瓷的身體仿佛紙片一樣輕盈。他又那么意氣風發(fā)地用力一拽,幾乎就在下一秒,身后傳來了“撲通”一聲!
明皓應聲回頭,入眼的場景讓他差一點就在原地蹦了蹦——怎……怎……怎么回事,她就暈倒了?!
從醫(yī)務室里出來,兩人無言地走了一段,明皓還是忍不住發(fā)問:“你竟然睡著了?在片場?!凳子上?!你昨晚干嗎去了?出去浪了嗎?”
慕瓷原本用手遮著陽光,正快步走著,乍然聽到這個“浪”字,腳下差一點兒沒趔趄。
“哎喲,真是???!”明皓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見縫插針地加固友誼的小船,“你可長點心吧!咱們劇組雖然沒對外公開拍攝地,但狗仔們敏銳著呢,你說萬一被拍到可怎么辦啊?”
慕瓷想了想昨晚的種種,再想想被拍到后的種種可能,還真是有一點后怕。
明皓捕捉到她的眼神,心中一喜,他拿出手機,登上微博,趁熱打鐵地開始為自己正名:“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真是夠了,就好比昨天的這條視頻,你看……”
他話還沒說完,眼睛就定住了。
慕瓷腦子里還設想著昨晚和晏時清吃飯一旦被拍到的后果,沒怎么認真聽他說什么。她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驚覺同伴沒跟上,疑惑地回頭尋覓。只見明皓瞪著手機,呆若木雞。他很慢很慢地抬起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慕瓷。
“你……你跟晏影帝……好了?
慕瓷一愣,下一秒,呼吸都要停了。
她打開微博,然后就震驚了——
第一次官宣不是發(fā)的小璃妃和少年昭明帝的片花嗎?這次發(fā)的是小宮女和定王郁行的。
與上次矯情的“慕名而來”大相徑庭,這一次的文案簡直是愛到深處自然黑了。
嗯?寫的什么?
慕瓷感覺都沒臉說……
“這有什么沒臉的???”小助理倒是看得挺開,脫了稿照樣倒背如流,“不行夫婦雨夜激吻,甜萌?虐愛?盡在《帝妃》!”
慕瓷:“……”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雖然是個姑娘,但我好歹也知道什么叫不行??!
小助理卻表示理解,甚至還神奇地get到了萌點:“宮女叫步樓,定王叫郁行,這不剛剛好是不行嗎?不行不行,多好玩?。≡僬f了,不叫不行叫什么?難道叫不育?”
慕瓷:“……”
心中千言萬語,竟然無言以對,慕瓷崩潰掩面,官宣大佬,放過我吧??!
“放過她?想得美?!标虝r清鐵青著一張俊臉,跟和邵講電話,“說老子不行?挺有種的?。±铉前??自己主管宣發(fā),卻利用職務之便捧高踩低,還不許老子主持正義了?我看這就是故意報復我上次點贊慕瓷那條好好一個人說瘋就瘋的微博吧?”
和邵卻覺得影帝這腦洞開得有點大:“李琦琦算什么東西?她再怎么樣也不敢得罪你??!我看就是她們團隊想拉你出來造勢,又怕組你和慕瓷的CP會被時針們掐,這才出此下策叫不行的……噗?!?/p>
晏時清:“你笑什么?”
“我沒笑??!”
“笑了?!?/p>
“好吧,就是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晏時清真是殺了和邵的心都有了。三十一歲還沒談過戀愛,已經(jīng)被他嘲笑N多年了,這下好,又新出爐了一個滾燙的槽點……
“笑吧。”晏時清掛電話之前冷冷地說,“我看你最近是太閑了,今晚你就忙起來吧。”
晏影帝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和邵真的是忙成狗了。原因?很簡單。晏時清下午轉(zhuǎn)發(fā)了那條不行夫婦的微博。
他一貫惜字如金,今天更是,只寫了八個字:傾慕夫婦不是更好?后面附了一顆藥丸。
一片嘩然。
評論區(qū)簡直是炸了鍋——
“哦,我看到了什么?!”
“傾慕夫婦!word媽,好寵溺啊,啊啊?。 ?/p>
“官宣吃飼料長大的吧?不行夫婦?你祖宗才不行呢!”
“影帝大大懟得好!能寫出這種文案不是要完是什么!”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chapter4
晏時清的一條微博,讓慕瓷的主頁瞬間成了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沒夸張,真的是一瞬間。
“瓷姐!”小助理的眼睛分秒必爭死死地凝視著手機屏幕,語氣里的驚喜、驚訝以及驚嘆完全掩飾不住,“五十萬了!!”
她在報備慕瓷的粉絲數(shù)。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慕瓷依稀有印象前幾天自己好像才二十萬粉來著,她抬手看了看腕表,不到一小時,飆升了將近三倍。
而這一切,都拜晏時清的那句“傾慕夫婦”所賜。
裴陸不理解慕瓷為什么要皺著眉頭,他在視頻那邊喝著咖啡吃比薩,不以為意地勸她:“現(xiàn)在是數(shù)據(jù)至上的時代,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數(shù)據(jù)好看,影響力瞬間就上去了。想沒想過明天早上你的粉絲數(shù)會是多少?你賺大發(fā)了好嗎!”
慕瓷有口難言,她根本就不想賺。一如裴陸兩只眼睛只看到了慕瓷激增的粉絲數(shù)一樣,在慕瓷的視線里,能看到的只有鋪天蓋地的謾罵。
追根溯源,網(wǎng)友們?yōu)槭裁匆阉R得體無完膚呢?還不就是因為覺得她蹭了晏時清的熱度?慕瓷真的是當頭被一個super big的粉紅泡泡砸中,看起來簡直令人艷羨的榮幸,實則是好端端走著呢淋一身水。想哭吧,不至于;要笑呢,也真是笑不出。一句話——她……她也不想的啊喂!你們這么罵我……我冤枉??!
冤枉的慕瓷這邊正努力進行著自我調(diào)節(jié),網(wǎng)絡上的十八線、不起眼、小透明居然攀上了晏時清這根高枝兒,發(fā)酵了。
當天晚上,有人便扒出了慕瓷入圈有貓膩,說她三個月不接一部戲,就等著入組《帝妃》,擺明了是蓄謀已久想要抱晏時清的大腿,可以說是心機婊本婊了。
慕瓷看到這條爆料的時候,其實沒怎么激動。雖然她對“心機婊”這個詞很不喜歡,但她承認,她進《帝妃》劇組確實是有所圖謀的。然后,沒幾秒,新的一條爆料就出來了。
“震驚??!慕心機居然和影帝住一個樓層且只隔兩個房間?我就呵呵了,一個三十八線純透明,是誰給她的勇氣和一番一起住套房的?梁靜茹嗎?”
以上是微博正文,下面附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三個人:一個是明皓,拎著一袋東西;一個是慕瓷,腦門兒上貼著退熱貼;另一個,自然是面無表情拿房卡刷開套房的晏影帝了。
此料一出,如同在一鍋燒沸了的水里倒進了一瓢熱油,這下好,整個評論都炸了鍋。
評論里五花八門的各種留言越來越不堪,甚至還出現(xiàn)了問候親人的。事已至此,慕瓷一忍再忍,終于忍無可忍,一拍桌子,怒了。
小助理畢竟跟了慕瓷一段日子,對她的脾氣已經(jīng)很了解,所以聽到慕瓷拍桌而起,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丟下手機飛撲過去攔她。可是,還是晚了。
只見慕瓷左手拍桌,右手在平板上快速地點了幾下。下一秒,小助理的耳朵聽到自己手機里微博特別關注人更新的提示聲,眼皮一蹦,心道: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裴總會罵死我的吧?!
“哈哈哈!”同一時間,位于帝都某處的晏時清工作室里,原本正因為“傾慕夫婦”而緊急加班的和邵“撲哧”一聲,笑得咖啡都噴了出來,“我去,這姑娘夠猛的啊!”
視頻屏幕上,晏時清懶懶地歪在酒店的大床上,原本正在心不在焉地翻閱著時尚雜志,聽到這話,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意思是:誰?
和邵:“還能有誰?讓你鐵樹開花的那一位唄!哎喲她也真的是挺厲害的,一條一個字的微博就讓網(wǎng)友們高……”
“嘟嘟——”
視頻突然就斷了。
和邵慢動作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黑掉了的屏幕。他猶不死心,喃喃地把到了嘴邊的話給說完:“潮了?!比缓笏砰_始怒吼,“晏時清你不這么重色輕友會死嗎!”
不會死。
但會擔心。
晏時清誰都沒有說,其實,發(fā)完那條為自己正名的微博,他就后悔了。
和邵雖然每一次嘲笑他三十一歲還沒談過戀愛的時候都很欠揍,但有一句話說得沒錯,他說:“你想報復我讓我忙沒問題啊,可把她這么爆出來不好吧?時針們可不是好惹的,何況還有那么一大堆黑子呢?!?/p>
確實是……他欠考慮了。
從微博發(fā)布到現(xiàn)在,不到五個小時的時間,慕瓷的粉絲數(shù)突破了一百萬,接收到的謾罵更是鋪滿了整個評論區(qū)。晏時清無法想象她這五個小時的心情,但有一點毋庸置疑,這個禍,是他闖的。
兩個小時前,他曾準備再發(fā)一條微博,扭轉(zhuǎn)一下眼前這個他極度不樂意看到的局面,卻被和邵嚴厲無比地制止了:“這個時候就是說多錯多,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吧?再說了,你當我和她的經(jīng)紀人都是吃白飯的?給我們點信任好吧!”
晏時清當然信任和邵,于是他幾番掙扎,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決定給和邵一片廣闊的展示的舞臺??墒?,將近三個小時過去了,不是吃白飯的和邵沒動靜,不是吃白飯的慕瓷的經(jīng)紀人也沒動靜,倒是處于風暴旋渦正中心的慕瓷發(fā)聲了。
和邵說慕瓷只寫了一個字,還真是,晏時清看到內(nèi)容的那一秒都驚呆了。
然后,下一秒,他就笑了。
這丫頭……
是真的不想在娛樂圈混啊。
“你不想在娛樂圈混我想混??!姑奶奶喂!我的通稿馬上就好了,臨門一腳你突然發(fā)博,我還怎么發(fā)?。 ?/p>
裴陸最近只要一打電話就是這么一副控訴的口吻,慕瓷已經(jīng)習慣了。她鎮(zhèn)定地坐著,鎮(zhèn)定地喝了口水,鎮(zhèn)定地答:“我實話實說?!?/p>
她說的確實是實話。
網(wǎng)友們不是問誰給她的勇氣住套房嗎?她落落大方地回答了,并且無懈可擊。
“錢?!?/p>
一個字激起千層浪,一時之間,雖然有不少仇富的火力更猛地罵她,倒也有一些網(wǎng)友臨陣倒戈,居然get到她的萌點了。
“只有我覺得……這姑娘有一丟丟耿直嗎?”
“姑娘長得漂亮也沒啥黑點,犯不著被這么口誅筆伐吧……再說了,是晏影帝說的傾慕夫婦又不是人姑娘自嗨,這也算倒貼?是不是我對倒貼有什么誤解???”
……
如此等等,這樣的聲音雖然微弱,但畢竟出現(xiàn)了。
微博已發(fā),覆水難收,裴陸也不指望著能抹除掉廣大網(wǎng)友的記憶了,只希望以后如果再遇到這種情況,慕瓷能和自己商量一下——畢竟,一夕之間,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只有幾十個粉絲的“僵尸號”博主了。
當天晚上十一點半,晏時清一個人走進酒店頂層的露天花園,左手拿著喝了半瓶的啤酒,仰起頭,看了一眼漫天繁星。
夜色很好,可是他睡不著。
一個人待著,總是會想到慕瓷,有對她被網(wǎng)友大規(guī)模討伐的抱歉,更多的卻是好奇。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為了什么,她才會邁入娛樂圈?
他想不到,所以又喝了口酒,余光一瞥,忽然發(fā)現(xiàn),秋千架上坐著一個……人。
帆布鞋、牛仔褲、白線衫、丸子頭……慕瓷?
晏時清腳步一頓。
他修長的手指微動,一下子捏住了啤酒瓶,有一瞬的猶豫,不知該不該上前,然后就聽到……她擦鼻涕的聲音。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再漂亮的人也會打哈欠、咳嗽、流鼻涕,晏時清并沒覺得不妥或意外,只是……她的頻率……好像有一點不對?
他悚然一驚:她在哭?!等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jīng)長腿一邁,到了她的身后。下一秒,微風過,一雙手就像演練了千百遍似的,再自然不過地握住了她的肩。
女孩回頭,自然確實是慕瓷,也確實是在哭。因為她渾身上下最漂亮的那雙眼,很紅。
晏時清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怪我!我不該發(fā)那條微博!”
慕瓷眼睛紅紅地看著他,沒說話,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淚。
她本來就美,哭了更是我見猶憐。晏時清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目光根本移不開。他幾乎是純粹靠嘴唇就完成了說話的動作,完全沒經(jīng)過大腦的審核以及批準:“你別哭。我明天就去發(fā)微博,說清楚都是我一廂情愿,與你無關,誰敢再罵你我就去撕他!”
慕瓷有聽沒有懂,她眨了眨眼,那滴淚就掉了。一廂情愿?她忍不住疑惑地“嗯”了一聲。
兩個人四目相對,大眼瞪大眼,就那么傻乎乎地對看了一陣。慕瓷蒙,晏時清也蒙,然后慕瓷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詞,要開口,卻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慕瓷咳了一會兒,順手抄起秋千架上放著的瓶子過來喝了一口。晏時清定睛一看,是酒。他身子一緊繃,腦海里剛剛浮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慕瓷已經(jīng)豪氣干云地抹了抹嘴角的酒,笑了起來。
“我心情不好嘛,就特想吃東西,但在房間里吃這個會被小助理念叨,只好偷偷跑到樓頂來了?!?/p>
晏時清很慢很慢地閉了閉眼,簡直恨不得失憶:“所以……你吃的是什么?”
“小火鍋啊!”慕瓷丟了一飲而盡的酒瓶,像個純真無邪的孩子似的,興奮地向晏時清展示自己的戰(zhàn)果,“變態(tài)辣,特好吃,我吃了六盒!
晏時清:“……”
如果舉頭三尺真的有神明,那么一定聽得到晏影帝此刻澎湃洶涌的內(nèi)心怒吼聲:神?。∧銥槭裁床淮蟀l(fā)慈悲啟示我,人會流鼻涕還有第四種可能——被辣的?!
那一晚,晏時清真的是囧爆了。
明明他只喝了半瓶酒,卻比喝了五瓶的慕瓷還失態(tài),莫名其妙就說了一堆聽起來很古怪的話。
什么叫一廂情愿啊……他自己回想起來都想抱頭,慕瓷會怎么想?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有病?
越想越覺得自己高冷神秘的人設怕是要保不住了,晏時清痛心疾首,悄悄地往慕瓷那邊瞄了一眼。姑娘倒還好,仍坐在秋千上,腳尖輕輕碾著喝空了的啤酒瓶,兩條纖細筆直的大長腿隨著秋千的節(jié)奏微微地晃啊晃,這一幕……挺賞心悅目的。
晏時清雖然囧,卻也挪不動腳步。他盯著慕瓷姣好的側(cè)臉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索性也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誰想,他剛落座,慕瓷就笑了:“你不怕再被人拍???”
喝了酒的女孩,語氣里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醺然與嬌憨。平心而論,她的話其實很平常,但聽到晏時清的耳朵里,莫名就添了幾分熟稔和親昵。他禁不住心頭一蕩,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她想起自己是誰了。
然而事實證明,并沒有,因為慕瓷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做你們這行真累??!天天都被監(jiān)控著,還不能隨便說話。唉,還是我們美食界更好混一點。”
晏時清:“……”
一個滿心滿眼都只有吃吃吃的演員,她對自己的定位……倒是蠻準的。
美食界的代言人蕩了一下秋千,繼續(xù)說:“做吃的多簡單啊,好吃就是好吃,難吃也造不了假,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p>
她今晚的話反常的多,且清一色全都是感慨,晏時清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慕瓷的眼睫一垂,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在漂亮的臉上映出一圈落寞的弧度。她笑了笑,聲音很輕,被風一吹就散了:“早知道,我才不來這里玩呢……”
晏時清聽到了。
夜風微涼,兩兩沉默,片刻后,晏時清開口,嗓音不自覺地放柔:“那,你是為什么而來?”
慕瓷仍低著頭,聲音很?。骸耙粋€人?!?/p>
晏時清眼皮微動:“那個人……在《帝妃》?”
她倒是誠懇,毫不猶豫:“嗯?!?/p>
晏時清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滯一秒,他的手指輕顫,極力克制,竭力假裝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問:“哦,為什么?為……情?”
慕瓷一下子抬起了臉,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晏時清看著她,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一剎那,他的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心底卻有一道聲音在一迭聲地喊:完了完了完了……
這丫頭,喝了酒,唇飽滿得就像鮮艷欲滴的櫻桃,他……
好想咬一口。
晏影帝旖旎的腦內(nèi)劇場是什么慕瓷看不到,她仰著臉看晏時清,用一種近乎崇拜的語氣問:“影帝大大,你怎么知道我入圈是為了追一個人?”
“轟隆”一聲,晏時清的腦海里有無數(shù)道五彩斑斕的心型煙花拔地而起,它們歡欣鼓舞、雀躍升騰,齊齊升至半空然后驟然炸裂。他一個傾身,準確無誤地吻住了慕瓷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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