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麗梅

回憶，一直都是我們每一個人揮之不去的生活特性。記憶往往蘊藏在我們的生活、學習以及工作的種種經(jīng)歷中，一切美好深沉或是悲傷雋永的故事也由此留在了我們的心間。就像詩中所寫，“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想想昔日的腳步停留在某個人的身邊，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里，或愛，或知心，或喜歡，抑或是感懷和回憶。當我們繼續(xù)向前走著，那些發(fā)生過的故事轉(zhuǎn)瞬成為了記憶，在某個又雨又雪的天氣里，我們不禁寒戰(zhàn)，憶起當初的那個人，那件事，那座老宅。

楊映川《想一想你站在樹上的樣子》，《小說月報》2018年第2期。這篇小說講述了在一個貧窮的底層家庭中所發(fā)生的親情與成長的故事。翟孝弟和老婆黃滿妹清苦的生活，尤其是在女兒翟敏敏長大一些，翟孝弟更是省吃儉用，成了“出名的饅頭爸爸”。偶爾的一次機會，翟孝弟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奮斗終生的“事業(yè)”，他鼓勵女兒練習體操，盼望著她能有出息。小說題目中的“你”指的是女兒翟敏敏，她正是在爸爸的鼓勵下步入了自己懵懂小孩時期所選擇的體操生涯，一邊是自己喜歡的理想，一邊是貧困的生活，翟敏敏在這個雙重環(huán)境中不斷成長，偶爾的機會，記者林采露發(fā)現(xiàn)了這個底層家庭，由此，他們父女二人被曝光在公眾視野中，他們的生活也在發(fā)生悄然的變化。在翟敏敏的記憶中，爸爸是貧窮的，熬到了出名掙錢的機會，爸爸卻選擇了精神，丟掉了物質(zhì)。這對于一個底層家庭成長起來的翟敏敏來說，她或許不能真正的理解當時爸爸的所想與所做，翟敏敏由此產(chǎn)生了困惑與壓力，逐漸逃避訓練，一心撲到了能使自己自由快樂的底層生活中。直到爸爸出車禍，媽媽照顧阿婆回來之后，翟敏敏開始反思這個底層家庭的人和事，開始用大孩子的思維去思考家庭、親情與成長的關(guān)系，這或許是一個底層家庭經(jīng)過奮斗，繼而過上真正的好日子的必經(jīng)過程，這個過程始終是建立在某一個親人的痛苦之上，比如翟孝弟的殘疾。所幸的是，作者在小說最后將這種反思鑲嵌到回憶當中。當?shù)悦裘粝肫鹪?jīng)爬樹的那種狀態(tài)，那時的爸爸是多么的偉大，底層家庭的幸福不僅僅是在他們的記憶中，也在他們身邊的每時每刻。

曉蘇《吃苦桃子的人》，《人民文學》2018年第3期。當我讀到小說結(jié)尾處，車花在和憨寶分別的時候，她要了一個苦桃子，留下一份難以忘懷的記憶，或許是車花愛上了憨寶，也許是車花虧欠憨寶的人情，那樣一個整天吃苦桃子的人，陪伴了多少過路人，寧可吃苦，也不想讓別人受罪。在憨寶陪同車花守車的這段時間里，車花看到了一個本分老實、重情重義的憨厚之人的形象，世間難道真有這樣一個喜歡吃苦桃子的人嗎？憨寶說過的三句話充分回答了這個問題，“今天我收你一百五，若是明天別人只給一百，我就不想干了”……類似的三句話，讓我為之感動，一個生活在農(nóng)村最底層的人，在外來美色和金錢的誘惑下，保持了本我，養(yǎng)活了本不該由自己養(yǎng)活的小侄子，用汗水和信念撐起了一個家庭，為了省錢，吃了無數(shù)個苦桃子，更重要的是，他懂得選擇適合自己的收獲，而不去越過那奢華的雷池，脫離了自己的根系。一個處在鄉(xiāng)村底層、貧困潦倒的人，在車花的記憶深處，竟然如此偉大。作家曉蘇將吃苦桃子的憨寶描寫得形象具體，引發(fā)了讀者對底層悲憫的同情，更多的是通過講述一個浮躁時代下的貧苦之人守住寂寞，堅守善意的故事告訴我們，人間再過悲憫，也始終擁有善良與正義的種子，當我們擦亮眼睛，回歸初心的時候，方能在經(jīng)歷的所有記憶中找到那個真正的自我，不斷走向更美好的生活。

李云雷《雙曲線》，《廣州文藝》2018年第3期。小說寫了“我”與同校女生之間像是雙曲線一樣的相處故事，這里的相處是沒有成為男女朋友的那種所謂的相處，甚至是連最基本的同學關(guān)系或者朋友關(guān)系都沒能達到。我讀了兩遍之后，更加認為那是一種關(guān)于青春與夢想的記憶，關(guān)于倫理與人心的反思。小說中的“我”在求學期間細細觀察了這個記憶中的女孩子，多少次的擦肩而過，他們倆人都沒有發(fā)生任何接觸，甚至是簡單的對話都沒能實現(xiàn)，她終究只是“我”記憶中的吧。小說注重細節(jié)描寫，細微動作可見作者用心之深，語言雖然平實，卻增添了幾分親切，更像是回憶一件自己曾經(jīng)最在乎的那個人以及與“她”有關(guān)的事兒。比如，一個雨天，“我”到水房打水，那個女孩騎著自行車向“我”迎來，不料滑倒，這樣一來，的確吊足了讀者的口味，試想“我”肯定去獻殷勤了吧，結(jié)果，沒等我趕到，她人已經(jīng)騎車走了。這個細節(jié)描寫為接下來“我”漫長的回憶與期盼奠定了基礎(chǔ)，就像讀者回憶某個記憶中的人那樣，李云雷感嘆的人與人的機緣巧合，不就是我們?nèi)松猛局械哪莻€最初的夢想嗎。

春樹《桃心蒙古斑》，《上海文學》2018年第3期。小說中的“我”百無聊賴，經(jīng)歷了在國外的無聊生活，不由得回憶起當年的青蔥歲月，那個年代的快樂，純粹與輕松是多么珍貴啊。春樹借助諸如微博寫詩、養(yǎng)貓以及北京霧霾等現(xiàn)代生活元素引出關(guān)于昔日愛情、友情以及親情的回憶，鮮明地揭示出現(xiàn)代生活的緊張與不安。時常對現(xiàn)在的生活節(jié)奏與狀態(tài)進行吐槽的莫過于“80后”一代了，那個年代的青年男女純粹而充滿希望，叛逆而充滿張揚，時代始終是向前發(fā)展的，這一代逐漸長大，面對他們的是快節(jié)奏的生活與漸行漸遠的各種情義，總歸是現(xiàn)實的結(jié)果，也是“80后”一代心中的傷痛與無奈。春樹描寫了十五六年前的故事，談戀愛，談論詩歌，進而談天說地，“那些夜晚都閃閃發(fā)亮，存在于我們的記憶里”，面對房價飛漲，就業(yè)困難，賺錢不易的事實，我們只能在回憶里找到慰藉和答案。那個曾經(jīng)青春陽光的自己，存在于回憶里，如今的自己，是被生活洗禮之后的自己，抑或是一個真正融入到奮斗了才有價值的人生當中的自己。

路魆《西鳥》，《西湖》2018年第3期。在小谷的太爺爺曾經(jīng)居住過的檐高宅深的西關(guān)大屋里，發(fā)生了奇妙的事情，怪事一直延續(xù)到父親和姑姑這一輩。作者用頗具古老韻味的語言將整個房屋大宅的恐懼感烘托出來，使讀者讀起來頗有神秘的感覺，這是語言的懸念，將我們引入一個古老回憶當中。父親接手大宅之后，一些神秘的東西仿佛一直伴隨在這個家族的日常生活之中，母親早逝，可怕“黑鳥”的出現(xiàn)，父親的失蹤以及姑姑的神秘等，家族仿佛隱藏著什么秘密。隨著小谷不斷發(fā)現(xiàn)頭房里的東西在黑夜和白天的差別之后，他開始努力尋找事情的真相，直到小谷在寺空塔里，小谷見到了那些曾經(jīng)在頭房見到的東西，原來父親一直懷著自己心中的虔誠，他把上交祖先留下來的文物當做了一種使命，“黑鳥”的存在是源自家族內(nèi)心對私留文物的恐懼，一切都源自你內(nèi)心深處的惻隱之心與虔誠信念。這種看似神秘的回憶將讀者帶入了對家族傳承與理想守護的反思當中，一個時代始終是向前走的，但決定我們能走多遠的往往是內(nèi)心深處對生活本質(zhì)的理解與感悟，人不能忘本，也不能墨守成規(guī)，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向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