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陳吉爾

《沙皇的新娘》第二幕劇照（攝影：齊琦）

莫斯科大劇院是俄羅斯文化藝術(shù)的象征，與位于圣彼得堡的馬林斯基劇院皆為俄羅斯擁有國際級聲譽的頂級院團。與馬林斯基劇院相比，莫斯科大劇院的歌劇團和芭蕾舞團是世界上最為古老且著名的團體之一，分別擁有眾多頂尖的歌唱家和舞者。在上海大劇院開幕不久后的2001年，莫斯科大劇院芭蕾舞團曾在此上演過芭蕾舞劇《天鵝湖》，轟動一時。時隔17年，5月14日至16日，作為第35屆上海之春國際音樂節(jié)重磅演出，莫斯科大劇院歌劇團攜里姆斯基-科薩科夫的史詩名作《沙皇的新娘》華麗回歸。這部歌劇曾在2015年第43屆香港藝術(shù)節(jié)上演出，也是莫斯科大劇院的代表作品之一。

為原汁原味地呈現(xiàn)這部飽含俄羅斯歷史文化、地域風情的歌劇作品，莫斯科大劇院幾乎將整座“沙皇宮殿”搬到了上海。正如上海大劇院總經(jīng)理張笑丁的那句話：“這部有著純正俄羅斯風格的現(xiàn)實主義歌劇,簡直是直接把俄羅斯的博物館搬到了上海的舞臺上?！?/p>

極致細節(jié)還原純正古俄羅斯風格

5月12日，上海大劇院舞臺在這個周末非常忙碌，《沙皇的新娘》的7個40英尺集裝箱的服裝和道具，已經(jīng)從莫斯科運抵上海，并在陸續(xù)裝臺中?！渡郴实男履铩愤@部作品，除了莫斯科大劇院之外，沒有能比他們演繹得更好的歌劇院了，因此上海的觀眾也可謂是特別的幸運！

從左至右：莫斯科大劇院副院長德米特里·基揚寧柯、斯科大劇院媒體事務(wù)總監(jiān)卡捷琳娜·諾維柯娃、飾演瑪爾法的女高音奧爾加·謝利維爾斯托娃和飾演格里亞茨諾伊男中音葉利欽·阿吉佐夫

其實，此版制作是莫斯科大劇院首次帶著超過200人的歌劇團隊來到上海，可以稱得上是“當今俄羅斯歌劇精華的最強出動”。莫斯科大劇院的音樂總監(jiān)／首席指揮圖岡·索黑耶夫（Tugan Sokhiev）認為：“帶著自己最精良的團隊、非常優(yōu)秀的歌唱家，把莫大舞臺上的舞美原樣搬到了上海，在莫大的歷史上絕無僅有?！?/p>

莫斯科大劇院媒體事務(wù)總監(jiān)卡捷琳娜·諾維柯娃也表示，此前他們曾在北京國家大劇院推出過《葉甫蓋尼·奧涅金》，但帶去的是一個比較現(xiàn)代的版本。而這次的《沙皇的新娘》，莫斯科大劇院則希望中國觀眾能看到俄羅斯經(jīng)典古典戲劇是什么樣子的：“上海觀眾看到的《沙皇的新娘》，包括它的舞美和服裝都是純正俄羅斯風格的，也是我們俄羅斯人眼中古俄羅斯的模樣?！?/p>

《沙皇的新娘》作為歌劇作品出現(xiàn)在俄羅斯的舞臺上可以追溯到1899年。該劇首演于索羅多符尼可夫劇院，由著名的馬蒙托夫私人劇院制作。1916年，莫斯科大劇院的舞臺上首次出現(xiàn)《沙皇的新娘》，這一版一直演到1924年。3年后，導演納爾多夫和指揮格洛凡諾夫用蘇聯(lián)著名舞臺設(shè)計師奧多爾·費多羅夫斯基設(shè)計的布景重新制作了該劇。自此，《沙皇的新娘》從一則奇幻抒情故事升級成了一出史詩巨作。當時莫斯科大劇院最杰出的歌唱家們也為該劇增添異彩，其中包括飾演柳芭莎的奧布霍娃和飾演新娘瑪爾法的技巧卓越的斯捷潘諾娃。此后，《沙皇的新娘》一直都是莫斯科大劇院的保留劇目。

莫斯科大劇院服裝設(shè)計師伊蓮娜·吉茲娃展示服裝細節(jié)

“早期，手稿被繪制成幕布懸掛在臺后。之后，被還原為實景搬上舞臺。”卡捷琳娜·諾維柯娃說，“我們沿用了1966年版《沙皇的新娘》中的道具和舞美設(shè)計，但將布景從小舞臺轉(zhuǎn)移到了大舞臺。也正是這些道具奠定了整個制作的風格基調(diào)，使這一作品展現(xiàn)出莫斯科大劇院宏大的歷史歌劇風格?！?/p>

舞臺上，我們可以看到原木結(jié)構(gòu)的屋子完全還原了16世紀俄羅斯建筑的原貌。木屋看似笨重，但因配上鑲嵌彩色玻璃的雕花窗欞，顯得別致又富有生活氣息。門前古色古香的銅質(zhì)吊燈上，古樸典雅的鏤花亦透著匠心。這版《沙皇的新娘》的舞美，保留了費多羅夫斯基版布景的基本框架和色彩，但并沒有制作傳統(tǒng)的布景，而是將他繪制的平面“畫面”變成真實的、立體三維的存在。用這種方法，可以為藝術(shù)家創(chuàng)造更舒適的演出環(huán)境，使他們能在擬真的空間中表演，與布景互動，這也給導演更多創(chuàng)作表現(xiàn)的空間。用真實場景替代畫布，也更能貼合里姆斯基-科薩科夫的音樂特質(zhì)。

導演和設(shè)計師借助道具重現(xiàn)了16世紀的氛圍，同時保留了大師費多羅夫斯基的設(shè)計精髓。對于該劇標志性的畫面，費多羅夫斯基曾表示：“有些人不理解，單純在舞臺上安置一棵花楸樹并不能讓觀眾留下印象，必須強化花楸樹的藝術(shù)性?！痹娨獾脑O(shè)計風格充分貫穿于這部作品中。這一制作中，藝術(shù)家依舊保留了花楸樹，把它安置在索巴金宅旁，還添置了一架秋千。

此外，華美炫麗且還原細節(jié)的服裝，也是此版《沙皇的新娘》制作中最具亮點的部分之一。莫斯科大劇院服裝設(shè)計師伊蓮娜·吉茲娃亦根據(jù)費多羅夫斯基的手稿，同樣原汁原味地還原了古俄羅斯的風貌。

伊蓮娜告訴記者，她和同事們總共帶了400多套戲服來上海，裝滿了整整一個集裝箱：“都是最漂亮、最有歷史感的衣服?！币患此破胀ǖ拈L袍，衣襟的每顆扣子卻都不一樣——雖然觀眾無法發(fā)現(xiàn)，但設(shè)計師執(zhí)著地將細節(jié)做到極致——伊蓮娜解釋：“俄羅斯歷史上，服飾是嫁妝的一部分，人們會手工縫制珍珠和飾品。奶奶的服飾，媽媽會添加上自己的飾品比如扣子，傳給女兒時還會再重新縫一下。日子久了，每件衣服就成了獨一無二的款式。我們的戲服樣式與傳統(tǒng)的一樣，只是材質(zhì)稍有不同?！?/p>

伊蓮娜·吉茲娃還為大家展示了三套“新娘裝”，分別是“新娘”出閣前、訂婚時、成婚后的服飾——出閣前的服飾，精致絢爛又不失活潑，蓬松的裙擺華貴卻不厚重，胸前點綴著的彩色小花一直延續(xù)到肩頭；訂婚時的服飾，已有“沙皇的新娘”應(yīng)有的尊貴和氣派，尤其是那頂純手工制作的鑲滿大小珍珠的皇冠，特別引人注目；成婚后，皇后的長袍則更需要端莊和穩(wěn)重的感覺。

服裝設(shè)計絕不敷衍，舞臺上的道具也寫實到讓人吃驚。比如第一幕宴會上出現(xiàn)的大面包，就是上海大劇院按俄方要求，在上海找面包師特別趕制的。演出前，整整12個大面包新鮮出爐直送上海大劇院，也難怪演員們大吃大喝的場面相當逼真。

大時代背景下造就的悲劇

里姆斯基-科薩科夫是俄羅斯最具民族風情的作曲家之一，他一生寫過15部歌劇，《沙皇的新娘》是其中第9部?！渡郴实男履铩啡〔挠谡鎸崥v史故事，劇中的主要人物在俄羅斯歷史上多有原型。故事發(fā)生在著名的暴君“伊凡雷帝”（即伊凡四世）當權(quán)時期，以其第三任妻子在新婚不久后便離世的實史為藍本，講述了當時歷史背景下的一個悲劇愛情故事：沙皇禁衛(wèi)軍官格里高利愛上瑪爾法，試圖以迷藥從其戀人手中橫刀奪愛，卻未料自己的情婦因妒成恨引發(fā)軒然大波。后瑪爾法被伊凡四世選入宮中，成為其第三任妻子，在新婚不久后即遭毒害。

右頁：莫斯科大劇院音樂總監(jiān)／首席指揮圖岡·索黑耶夫

這部四幕歌劇用頗為復雜的劇情講了一個四角戀故事，劇中的男性角色都喜歡瑪爾法，然而瑪爾法最終死于不幸的愛情。莫斯科大劇院音樂總監(jiān)圖岡·索黑耶夫表示，除了喜歌劇，絕大多數(shù)的經(jīng)典歌劇都是悲?。骸斑@部劇里沒有一個人能夠幸免于命運，劇中人最后不是死就是瘋。里姆斯基-科薩科夫非常善于用音樂講述人性中或黑暗或光明的一面，但是第一幕故事開始的時候音樂是暖色調(diào)的?！苯柚S富的配樂、精妙的宣敘調(diào)，里姆斯基-科薩科夫在這部歌劇中也融入了大量俄羅斯民間音樂的元素，比如柳芭莎反復哼唱的俄羅斯民歌。

左頁：原木結(jié)構(gòu)的屋子完全還原了16世紀俄羅斯建筑的原貌

1977年出生于弗拉基高加索（俄羅斯北奧塞梯·阿拉尼亞共和國首府）、如今41歲的圖岡·索黑耶夫在國際上早已聲名遠揚。2014年，37歲的索黑耶夫即已成為俄羅斯莫斯科大劇院的音樂總監(jiān)和首席指揮。索黑耶夫說，《沙皇的新娘》雖然不算里姆斯基-科薩科夫最難的歌?。ā堆┕媚铩繁人€要難），但該劇對歌劇演員音域的要求相當高，如格里亞茨諾伊，低音、高音、中音各音域都有，且都要唱好?，敔柗ㄒ餐瑯尤绱?。索黑耶夫表示：“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部歌劇，幾乎每一個角色都有著很強的悲劇性，這個悲劇的產(chǎn)生和時代背景不無關(guān)系?！?/p>

在劇中飾演瑪爾法的女高音奧爾加·謝利維爾斯托娃認為，瑪爾法剛出場時是一個陷入愛河的幸福姑娘，她在第一幕中也在努力塑造著角色的這一面，尤其是她對愛情的憧憬，相信臺下的觀眾也能感受得到?！叭欢?，這個人物又有非常脆弱的一面，人生中的很多事包括幸福也許都是不堪一擊的，這是她命運的悲劇所在。”謝利維爾斯托娃還表示，穿戴劇中的服飾也是她本人學習古俄羅斯歷史的一部分，如何穿戴這些“古董”，都是需要仔細閱讀文獻去做功課的。

“我相信，任何一個演員只要演了《沙皇的新娘》都會愛上它，其中性格鮮明的歌劇角色，將會一直伴隨我們的歌唱生涯。”男中音葉利欽·阿吉佐夫說。他在劇中飾演的禁衛(wèi)軍官格里亞茨諾伊，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瑪爾法，并準備好為愛情做任何邪惡的事情，“他準備為愛殺人，也準備為愛犧牲。我個人是非常喜歡演惡人的，當這個人惡到一定‘境界’，會讓人產(chǎn)生非常深刻的印象。雖然這個角色的服裝非常重也非常熱，但當我穿戴整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我覺得我就是即將飾演的那個角色。飾演這個角色讓我更能洞察人性，理解他人為什么是他們現(xiàn)在的樣子，也讓我做好了準備去飾演更反派的角色?！?/p>

上：飾演瑪爾法的女高音奧爾加·謝利維爾斯托娃和飾演格里亞茨諾伊男中音葉利欽·阿吉佐夫

這部2015年在第43屆香港藝術(shù)節(jié)上演出的《沙皇的新娘》制作，曾讓筆者垂涎不已，感嘆如此精良的制作何時才能在家門口上演。時隔三年，莫斯科大劇院舉全院之力，將這部原汁原味的俄羅斯制作帶到了上海，同時實現(xiàn)了《沙皇的新娘》的內(nèi)地首演。其實，能夠最終敲定歌劇《沙皇的新娘》，過程并不容易。是上海大劇院的堅持，以及上海歌劇市場的發(fā)展，最終給予了莫斯科大劇院信心。事實上，在邁向亞洲演藝之都的路上，上海正以“識貨懂行”的觀眾群、良性運作的市場機制、強有力的輻射效應(yīng)，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世界頂尖劇院。上海，正朝著全力打響“上海文化品牌”的愿景，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