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露露

最近某女明星的稅務話題在新聞排行榜上居高不下，而且據(jù)說還牽出娛樂圈老大一片的類似問題。俺不能判斷明星們逃沒逃稅，也不知道國內(nèi)娛樂圈有潛規(guī)則的說法，是不是旨在誹謗為大眾的娛樂日夜操勞的明星們，或者旨在泄露娛樂圈的商業(yè)機密，我想與大家探討的只是：歐洲娛樂圈有潛規(guī)則嗎？如果有，是怎么運作的？

荷蘭的“霍伊的床墊”

潛規(guī)則含義廣而深，我在此談的是“為藝術獻身”，即市面上所說的“心一橫，身子一豎”的那種。對這種現(xiàn)象，荷蘭文倒也有個說法，叫omhoog slapen（“往上面睡”），就是說，鯉魚睡來睡去就過龍門了，名副其實的“躺著掙錢”。

那年我受比利時電視二臺之邀，回國做十集紀錄片《初到中國》節(jié)目主持時，聽他們在中國給我聘請的化妝師說，某女明星在演藝圈每上一個臺階就換一個男朋友，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男朋友們就是她的一級級臺階?；瘖y師還告訴我，某剛出道的女演員拍電視劇時，想在劇中晚點死，加點戲，就跟導演搞那個，搞定導演，就和編劇搞那個。當然了，女演員不需要跟化妝師等“人微言輕”的劇組成員搞那個，只給了化妝師一包話梅，大概是寓意“沒話”吧，讓大伙見怪不怪，三緘其口。

女星們在歐洲能以同樣的方式上位嗎？我想與大家說說我在荷蘭的井蛙之見。荷蘭有個詞，叫“霍伊的床墊”?；粢潦莻€地名，媒體和娛樂界大多集中在那里，所以泛指荷蘭娛樂圈。

“床墊”的第一個意思是，在娛樂圈里，男女關系有點亂。

西方有個心理學試驗結果證明，離家二百公里之外，人在男女關系方面的道德底線就開始模糊，再加上孤身在外，寂寞難忍，意志薄弱的便會打野食。

荷蘭的國會議員等政客由于工作關系，經(jīng)常不住在家里，而住在國會所在地海牙。因此，政客出軌的較多。以此推斷，中國古代常說“英雄愛美人”，不僅因為英雄們雄赳赳氣昂昂，荷爾蒙旺盛，也因為很多英雄們長期在外征戰(zhàn)，沙場上死里逃生，沙場外一片蒼涼，孤獨之際征服幾座溫柔鄉(xiāng)，隨帶幾位“軍旅夫人”，用那個心理學理論也解釋得通。

商人也經(jīng)常走南闖北，重利輕別離，浮梁買茶去，在這里進貨，在那里賣貨，難免到處留情，荷蘭文叫“在每個城市都有一塊心肝肉”。如此看來，“有錢就變壞”不光跟腰包有關，跟離家遠也有關。

再就是藝人。他們在巡演或拍戲時，動輒幾周幾個月不回家，男男女女長期在外，要想不見異思遷，不日久生情，個人修養(yǎng)得多深呀？

“床墊”的第二個意思是，在荷蘭娛樂圈，肥水不流外人田。圈外人沒人引薦，想入圈難于上青天。相比之下，在其他行業(yè)，求職者的學歷、經(jīng)驗、本事和個人性格比托人找路塞錢更重要。

“床墊”的第三個意思是，在荷蘭娛樂圈，有些實習的大四學生靠和圈內(nèi)的人搞那個以便在圈內(nèi)找工作。當然也不排除女演員和導演搞那個以換來劇中一個角色，但這是個例。

再大牌也不能呼風喚雨

據(jù)俺的總結，“霍伊的床墊”與國內(nèi)傳聞中娛樂圈的潛規(guī)則有五點不同。

第一，在荷蘭娛樂圈，男女關系確實有點剪不斷，理還亂，但女人跟男人那個，通常并非有所圖，要說圖，也只是圖個樂子。

第二，在荷蘭娛樂圈，跟男人那個的女人通常倒不常是演員，而是想在圈內(nèi)討個編輯、助理等職位的大學四年級實習生。

第三，涉及荷蘭人怎樣給藝人定位。我講幾段第一手資料吧。

去年我的書《美食在中國》出版時，我受邀到荷蘭一著名脫口秀節(jié)目做嘉賓。雖然我在節(jié)目中只有幾分鐘時間介紹我的新書，但我有幸結識了另一位嘉賓，一位曾經(jīng)風靡荷蘭的影視女星。直播結束后，節(jié)目組讓同一輛出租車從阿姆斯特丹半順路半繞道地送那位女星和我回家。

在車上，身為作家的我，鼓著一顆好奇心和腆著一張厚臉皮，斗膽問那位女明星道，您主演了這么多電影和電視劇，都是憑真本事贏得主角的嗎？她說，不憑真本事，還能憑啥？我得寸進尺道，憑姿色唄。她說，有的角色需要丑八怪，漂亮還麻煩了呢。

我忍不住問道，我說的憑姿色是指……和導演或投資大款搞那個。她驚訝道，XX就能拿到主角？我差點從車后座上跳起來。這位柔美俏麗的影星居然用XX一詞！但細想起來，在荷蘭社會，演員不屬于知識多和修養(yǎng)好的層面，所以出口俗了點，情有可原。

說到知識水平，記得20多年前，我?guī)缀鹾鸵晃挥靶峭瑫r出名。我因為小說，她因為電視連續(xù)劇。我們兩人的照片經(jīng)常在同一個雜志和報紙上出現(xiàn)，兩人也經(jīng)常在同一個脫口秀里做嘉賓。我穿旗袍，把沒啥看頭的上身捂得嚴嚴的，她穿吊帶裙，胸涌澎湃。我處處不敢出大氣，生怕做錯事;她今天跟這個帥哥好，明天跟那個猛男掰，緋聞如雨后春筍。

后來我又出版了一本小說，荷蘭和比利時的媒體群起而攻之，把我和我的小說罵得體無完膚，而那位影星卻一路高歌，沒有記者和評論家像對待我那樣，長篇累牘引經(jīng)據(jù)典批評圍攻。

我百思不解，一位文學評論家兼?zhèn)髅酱髮W副教授給我解釋道，她是藝人，胸大無腦，靠搔首弄姿博人一樂，批評她有什么用？你是知識分子，寫出來的書會影響很多人，當然要重視你的作品和言行了。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在荷蘭，雖然有些娛樂明星紅得發(fā)紫，但人們對他們的要求不高，更談不上關注或熱捧。即便有人關注他們，也只是飯后茶余解悶而已，而這些人多為家庭婦女或處于青春叛逆期的中學生。成人和中上層人士，誰談論明星，誰就顯得淺薄沒品位。

第四，由于修養(yǎng)高知識多或權高位重之人對藝人興趣不大，不太會去和他們交往，不太會捧他們，也不太會特殊關照他們。所以，藝人很難利用中上層人士的人脈關系來占據(jù)社會資源和影響社會風氣。換言之，給演藝界的定位，實際上就劃定了他們的活動和影響范圍。

在這一點上，荷蘭有點像古時的中國。那時管藝人叫“戲子”。雖然現(xiàn)在聽起來有點刺耳，但我們在譴責古人貶低藝人地位之余，能否也意識到古人之用心良苦？如果戲子不專心做其演藝工作，而在演藝圈外擴大其影響力，比如塑造和代表國家和民族精神什么的，那豈不是離題萬里？一來他們勝任不了這項工作，二來還會引起非議甚至眾怒。

講到舊時中國，捧戲子的多為紈绔子弟即富二代們。而有知識有修養(yǎng)的人士，都和他們涇渭分明。即便娶歌姬為妾的大儒錢謙益，也是因為那柳如是學富五車，品德高尚。大明滅亡之際，是女中豪杰柳如是想跳湖自盡與大明共存亡，而不是錢謙益——這位謙謙君子嫌湖水太涼。

第五，搞那個沒用。多數(shù)歐洲人視男歡女愛為你情我愿之事，不是女方來快錢爭主角男方付錢補償女方“精神和肉體損失”之營生。所以即便女演員和導演搞那個了，也得走正常競爭程序，以在影視中獲得一個角色。

不僅在娛樂圈如此，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十幾年前，我為了寫荷蘭文小說《香霧》，采訪了不少跨國婚姻的家庭。我請一位中國女性和她的荷蘭男友來我家聊天。女的用中文對我說（男的聽不懂），自己這么年輕漂亮，和這個胖得沒脖子，頭上共有三根黃卷毛的荷蘭人同居，虧大發(fā)了。他擁有的公司日進斗金，可對她摳極了。她母親只是向這位準女婿要兩千歐元的彩禮，他都反問道，我欠您的，還是欠您女兒的？

男的用荷蘭文對我說（女的尚未學荷蘭文），她吃他的，穿他的，住他的，居然還用他的錢買名牌化妝品。每次出門購物，都是她把名牌放入購物籃，他又把名牌放回架子上。她還說自己從小生活拮據(jù)，她就沒學會節(jié)儉嗎？

我采訪過的好幾位動機務實的中國女性都說，白跟歐洲人那個好幾回了，他們連完事后出門吃塊比薩，都要和她們AA制。

靠賣色相上位，只能竹籃打水一場空。藝人再火出天際，也只限于飯后茶余調劑生活。歐洲人對藝人的定位，使藝人主要是出于興趣愛好而從藝，而非想通過從藝而一步登天一舉暴富。這大概就是再大牌的各路明星也不能在社會中上層呼風喚雨的原因，也是他們很難對社會風氣造成深遠影響的原因。娛樂圈的紅火對人們的吸引力沒那大，所以藝人就不必“為藝術獻身”，為掙一個角色而搭上自己的身體和心靈。這大概就是那里不太流行潛規(guī)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