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體君 竇春芳
1985年6月18日,楊尚昆《在瞿秋白同志就義五十周年紀念會上的講話》中給瞿秋白烈士的歷史定位是:“秋白同志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卓越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理論家和宣傳家,中國的革命文學事業(yè)的重要奠基者之一?!钡邛那锇锥虝旱?6年人生中,瞿秋白一生中還有四次教書經(jīng)歷,教書的時間累計有3年多的時間,而這四次教書經(jīng)歷為多數(shù)中國人所不知。
第一次是瞿秋白中學輟學后,迫于生計,17歲時,在無錫城南門外揚名鄉(xiāng)江溪橋楊氏義莊所辦的楊氏小學,做過大半年的鄉(xiāng)村小學教師,因為學校里只有他一名老師,他還兼任該校校長一職。第二次是瞿秋白被北京的《晨報》、上海的《時事新報》選中作為赴蘇俄采訪的記者,在蘇聯(lián)期間,22歲的瞿秋白曾經(jīng)到莫斯科東方大學中國班任教近1年時間。第三次是瞿秋白從蘇聯(lián)回國后,經(jīng)李大釗介紹,在國共兩黨共同創(chuàng)辦的上海大學任教近2年,其間還兼任社會學系主任一職。第四次是瞿秋白離開中共領導崗位后,曾經(jīng)在中央蘇區(qū)的一所干部學校即國立蘇維埃大學,擔任了4個月的校長。
在無錫城南門外揚名鄉(xiāng)江溪橋楊氏義莊所辦的楊氏小學教書時,瞿秋白只有17歲,學校里有幾十個學生,而且教學設備破敗不堪,但只有瞿秋白一個教師,瞿秋白根據(jù)學校的實際情況,在教學時,創(chuàng)造性地實行單級復式教學,就是不同年級的學生在同一個班內(nèi)讀書,老師輪流給各個年級的學生上課,當給其中一個年級的學生上課時,其他年級的學生就在課堂上做老師布置的作業(yè)。雖然每月薪金十元左右,生活非常清苦,還有幾個難馴的調(diào)皮學生,但瞿秋白教學態(tài)度卻十分認真負責,國文、算術(shù)、音樂、圖畫各科他均能勝任教學。
1920年秋,北京的《晨報》、上海的《時事新報》為了直接采訪、報道世界各國的大事,決定向英、美、俄諸國派出一批駐外記者。因為瞿秋白在外交部辦的俄文專修館學習過,而且精通俄文,瞿秋白被選中赴蘇俄采訪。在蘇俄期間,瞿秋白曾到莫斯科東方大學中國班任教,莫斯科東方大學的全稱是東方勞動者共產(chǎn)主義大學,學校成立于1921年5月,是一所政治性的學校,學校的名譽校長是斯大林。學校的學生大部分來自蘇俄遠東各少數(shù)民族,也有一部分是從遠東各國來的,其中有中國、日本、朝鮮等國的學生。中國的學生被單獨編為中國班,劉少奇、羅亦農(nóng)、彭述之、任弼時、柯慶施、王一飛、卜士奇、肖勁光等都在這里學習。
瞿秋白在中國班講授俄文,還擔任政治理論課的翻譯,同時還講授唯物辯證法、政治經(jīng)濟學等課。后來成為著名作家的蕭三當時就在該校讀書,蕭三在《憶秋白》一文中回憶道:“秋白同志擔任助教和翻譯,講授唯物辯證法、政治經(jīng)濟學等課。他經(jīng)常來到我們中間詢問工作、學習情況,對我們十分關(guān)懷?!痹谥袊嗬锒砦恼n的教學最困難,其主要原因是:一是中國學生初學俄文,比較吃力;二是蘇俄籍教師的中文水平太低,當時所有的俄國籍教師只有郭質(zhì)生懂中文,郭質(zhì)生本名費謝伏羅德·科洛科洛夫,因為他的父親在中國新疆工作過,他又是在中國長大的,所以懂漢語;三是沒有教材,而且工具書也只有哈爾濱出版的很不像樣子的《俄華辭典》。瞿秋白為了讓這些冒著生命危險到蘇俄尋求真理的青年人學好俄文,總是設法講好俄文課。課前,他認真?zhèn)湔n,收集適用的教學材料;上課時注意講授方法,采取循循善誘的方法,而且收到良好的效果。平時,瞿秋白還經(jīng)常到學生中間去,詢問學生的學習情況。瞿秋白當年的學生曹靖華在《光明日報》1985年6月16日撰文《深沉的感念》中說:“秋白教給我們俄語應當從哪里學起,要注意什么問題……真是誨人不倦。秋白是一個興趣廣泛的人,知識很淵博,酷愛讀書,也喜歡聊天。幾乎每個星期日,我和韋素園都去找他聊天。真是書呆子碰到了書呆子,好像《天方夜譚》的人物似的,聊一千零一夜也聊不完。那聊天也是真正的學習,是生動活潑、引人入勝的學習。中國有句俗言:‘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和秋白同志的一夕談,勝讀百年書?。 ?/p>
1923年1月13日,瞿秋白從莫斯科回國,李大釗就推薦他到國共兩黨合辦的上海大學任教并擔任社會學系主任職務。瞿秋白每次給學生上課,都是突然出現(xiàn)在講臺上,教室里的學生誰都沒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時候進入講室的,瞿秋白這反乎常例的出現(xiàn),頃刻鎮(zhèn)壓了喧嚷的教室,接下來,他站在講臺上先遲疑了一下,似乎故意等待了一下,然后用極低的聲音吐出一句話來,如果是第一次給學生上課,他會說:“我是瞿秋白?!?/p>
在上海大學的課堂上,瞿秋白注重理論聯(lián)系實際原則,采取有重點的啟發(fā)引導的教學方法,成為上海大學最受學生歡迎的老師,當時,走廊里、窗臺上都站滿了聽他講課的人,連后來成為作家的丁玲也瞪著一雙稚氣的大眼睛在下面聽他講課。
瞿秋白出眾的授課才能“征服”了上海大學王劍虹、楊之華兩位女生的芳心,隨后,瞿秋白也先后與她們二人開始了兩段傳奇、悲壯的婚戀。楊之華記述了當年瞿秋白的課堂盛況:“秋白是社會學系主任,擔任的課程是社會科學概論和社會哲學。第一次聽他講課的時候,使我驚奇的是學生突然加多了。別的同學告訴我,大家都很喜歡聽秋白的課。除了社會學系本班的學生,還有中、英文系的學生,其他大學中的黨團員或先進的積極分子,甚至我們的好教師惲代英、肖楚女、上大附屬中學部主任侯紹裘等同志都愿來聽聽?!?/p>
楊之華還記述了第一次聽瞿秋白講課的情形,“當課堂開始安靜下來的時候,我看到秋白從人叢中走進課堂,走上了講臺。他穿著一件西裝上衣,手上拿著一頂帽子,他的頭發(fā)向后梳,額角寬而平,鼻梁上架一副近視眼鏡,與他的臉龐很相稱。他和藹親切地微笑著,打開皮包,拿出講義和筆記本,開始講課了。他的神志安逸而從容,聲音雖不洪亮,但即使站在課堂外的同學也能聽到。在他的講話中,沒有華麗的詞藻和空談。同學們的水平參差不齊,他為了使大家明白,引證了豐富的中外古今的故事,深入淺出地分析問題,把理論與當前的實際斗爭相結(jié)合。同學們都很鄭重地記下筆記,萬一有人因為參加社會活動而缺了課,非要借別人的筆記抄下來,才能安心睡覺?!?/p>
課后瞿秋白也抽出時間對學生進行輔導,以補充課堂教學的不足,丁玲在《我所認識的瞿秋白同志》一文中記述道:“可是,最好的教員卻是瞿秋白。他幾乎每天下午課后都來我們這里。于是,我們的小亭子間熱鬧了。他談話的面很寬,他講希臘、羅馬,講文藝復興,也講唐宋元明。他不但講死人,而且也講活人。他不是對小孩講故事,對學生講書,而是把我們當作同游者,一同游歷上下古今,東南西北。我常懷疑他為什么不在文學系教書而在社會學系教書?他在那里講哲學,哲學是什么呢?是很深奧的吧?他一定精通哲學!但他不同我們講哲學,只講文學,講社會生活,講社會生活中的形形色色。后來,他為了幫助我們能很快懂得普希金的語言的美麗,他教我們讀俄文的普希金的詩。他的教法很特別,稍學字母拼音后,就直接讀原文的詩,在詩句中講文法,講變格,講俄文用語的特點,講普希金用詞的美麗。為了讀一首詩,我們得讀二百多個生字、文法,由于詩,就好像完全吃進去了。當我們讀了三、四首詩后,我們自己簡直以為已經(jīng)掌握了俄文了?!?/p>
因為瞿秋白較早接觸蘇俄,他也是早期中共黨內(nèi)“唯一真正懂得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人” ,“八七會議”時,瞿秋白臨危受命,28歲即成為中共的高層領導人,隨著赴蘇俄人員的增多,以王明、博古為代表的新的一撥“留蘇派”開始崛起,在“留蘇派”新、老勢力的較量中,最終瞿秋白被定為“左”傾教條主義者,被解除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的職務。
1933年底,瞿秋白從上海來到中央蘇區(qū),任國立蘇維埃大學校長一職,該校是中央蘇區(qū)的一所干部學校,瞿秋白只做了4個月的校長,該校就并入中共中央黨校,而關(guān)于瞿秋白這段時間教書的文字記錄至今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1934年10月間,中央紅軍主力撤離蘇區(qū),眼看中共蘇區(qū)就要淪陷,在紅軍長征臨出發(fā)時,紅軍“三人團”之一的博古拒絕瞿秋白與部隊一起長征的要求,理由是瞿秋白有肺病不宜長途行軍,這樣就把瞿秋白留在了蘇區(qū),也把瞿秋白推向了命運的深淵,最終被俘,面對曾是他的學生的國民黨高官的勸降,他不為所動,36歲就慷慨就義了。
(作者單位:廣東海洋大學)
責任編輯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