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
前段時間有個朋友休假去了西班牙,回來以后跟我吐槽,在西班牙吃到的海鮮飯還沒有在北京吃的好吃:“米飯夾生沒有熟,嚼著都嫌硌牙?!?/p>
我一聽就樂了,國內的餐廳為了適應當地人的口味,對海鮮飯的軟硬程度做了改良。其實,“夾生飯”才是正宗西班牙海鮮飯追求的口感。
常有人抱怨歐洲的飲食看起來很美,但要說起中國人最在乎的“主食”,總是繞不開沒完沒了的面包和土豆,想吃口米飯——難!
然而,在地中海沿岸這幾個國家溜達了一圈我才發(fā)現(xiàn),想要安撫那顆急需被米飯?zhí)顫M的中國胃,并非只有名聲在外的西班牙海鮮飯可供選擇。
在說西班牙海鮮飯之前,必須要先來說道說道“海鮮飯”這個概念。“Paella”是我學會的第一個西班牙語單詞。還沒去西班牙之前,我就從各種渠道聽說過那里的Paella如何誘人。然而,等真去了西班牙才知道,“海鮮飯”只不過是Paella一個細小的分支。
確切地說,Paella翻譯成“大鍋燴飯”更為準確。這個詞誕生于燴飯的故鄉(xiāng)瓦倫西亞,最早指代的并非是食物而是器具,也就是做燴飯時常用的那種大號平底鍋。
正宗的瓦倫西亞大鍋燴飯其實是一種混合了兔肉、雞肉、蝸牛和豆角的肉菜飯,直到今天,當地人最常吃的也是這種樸實的“農夫版本”。
道理顯而易見,燴飯這玩意兒最早是由田間地頭的農民創(chuàng)造出來的,用唾手可得的食材,甚至剩菜剩飯一鍋燴。
而之所以有摻雜了五花八門海鮮的“奢華版本”,是因為瓦倫西亞有一部分靠海,當地的漁民便用海鮮替代了燴飯里的肉類。因為賣相不錯,便由此廣為流傳。
正如朋友吐槽的那樣,西班牙海鮮飯非常講究米粒的口感,如果米飯做成中國人適應的軟硬度,可以說是非常失敗的作品了——只有保留著硬芯的米粒,再加上鍋底的一層鍋巴,才是正宗西班牙海鮮飯應有的質感。
老實說,我在巴塞羅那第一次吃到海鮮飯時,對于“干巴巴”的口感多少還是有點小失望的:果真歐洲的美食再怎么被吹上天,吃起來也并沒有多么驚艷。然而,幾天之后,等我來到同樣位于伊比利亞半島的葡萄牙,就被海鮮泡飯打了臉。
一盤海鮮飯,最勾引人的似乎永遠是大蝦、青口和魷魚這些海鮮,然而,很多人可能忽略了“飯”才是最大的主角——能做出海鮮飯的地方,其基礎并不是海產豐富,而是生產稻米。
這個道理,就像比薩之所以成為比薩,并不是上面的配料能玩出多少花樣,而是首先你得有一張面餅。
歐洲因大部分地區(qū)光照較強,不太適宜稻米的生長,少數幾個水稻產區(qū)都集中在地中海沿岸周圍。除了上面說到的瓦倫西亞所在的西班牙東部,還有毗鄰大西洋的葡萄牙和意大利北部的倫巴底大區(qū),這兩個地方恐怕才是流落在歐洲的中國胃的最終歸宿。
走過伊比利亞半島,才知道葡萄牙被西班牙掩蓋了多少光環(huán),而海鮮泡飯就是其中一個。
之所以叫做“泡飯”,是因為葡萄牙海鮮飯的湯汁非常多,接近于我們所說的“粥”的概念。
和西班牙的平底鍋不同,泡飯一般裝在一個小盆里端上桌,乍看沒有什么料,其實都沉到下面去了,用勺子一撈,蝦貝和鱈魚給的也毫不吝嗇。
我曾把葡萄牙泡飯推薦給幾個小伙伴,反響都比西班牙海鮮飯更受歡迎。大概是因為海鮮的味道更好融進湯里,再加上番茄汁,鮮美得讓人停不下嘴。最重要的是,米粒保持了嚼勁,但完全不用擔心夾生。
很多人不知道,葡萄牙人對于米的癡狂可能超越了歐洲任何一個國家,包括西班牙和意大利。在葡萄牙,大米的消耗量是歐洲平均水平的三到四倍,除了海鮮飯,還有鴨肉飯、兔肉飯、牛肉飯等。對于熱愛吃米的中國人來說,葡萄牙絕對是一個不會虧待胃的地方。
還有一個地方不得不提,那就是意大利。出發(fā)之前,我對意大利美食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比薩和意面,沒想到還有調味飯Risotto這種“貼心”的存在。
意大利北部與瑞士接壤的倫巴底大區(qū)盛產稻米,米蘭燴飯因此出名。和西、葡兩國喜歡用肉類燴飯不同,意大利人對自家的米可是非常驕傲,堅信不用借助肉類的香味也能把燴飯做到極致。
我最喜歡的當然還是海鮮燴飯,意大利人的烹飪手法的確高明,燴飯不以海鮮的數量取勝,但每一粒米都有一種奶油般滑膩的質感。
要想達到這樣的效果,除了選擇吸水性強、質地堅硬的米,還要在烹飪過程中一直不斷地攪拌,讓米粒釋放出自身的淀粉以達到一種“自來芡”的效果。遵循著這種手法,連蘆筍和豌豆做的素食燴飯,也帶有一種蔬菜的清香。
人類對于吃的智慧總有異曲同工之妙,萬里之遙的Risotto竟然讓我想起了老北京的“燙飯”。手法雖然沒這么講究,但意思大抵相同,也是利用手邊方便的食材——大多數時候甚至是剩余食材入鍋一燴,可繁可簡,比如冬瓜汆丸子燙飯,湯汁咕嘟咕嘟一冒,丸子和冬瓜的香味也跟著注入米里,再撒上點胡椒粉和香菜,別提多幸福了。
在異鄉(xiāng)吃出家鄉(xiāng)的感覺,也算是對一種食物的至高評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