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君生

《西廂記》是元代戲劇家王實甫根據(jù)唐元稹傳奇《鶯鶯傳》編演的古典現(xiàn)實主義戲劇，崔鶯鶯和張生的愛情故事，千百年來在民間廣泛流傳，影響深遠。至今仍在戲曲舞臺經(jīng)常演出，反映了“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愿望”。《西廂記》問世以來我國民間各種說唱西廂的詞本廣為流傳。如：宋代的鼓子詞、金人的諸宮調(diào)、明小曲、灘簧、南詞、南音以及清子弟書等說唱形式都唱《西廂記》。曲藝前輩傅惜華先生搜集編纂了《西廂記說唱集》一書，收錄了自宋代以來說唱《西廂記》的文學詞本140余種。從一部《西廂記》可以看到我國曲藝發(fā)展的悠久歷史。

傳統(tǒng)岔曲《拷紅》是20世紀初期作家莊蔭棠據(jù)王實甫的元雜劇《西廂記》第四本第二折改寫創(chuàng)作的，并襲用了原劇的韻腳油求轍。全曲54句515個字，在適應曲體的藝術(shù)特色方面頗見匠心。

首先此曲在藝術(shù)結(jié)構(gòu)上的安排層次鮮明。曲頭由敘述事件的起因，引入崔老夫人傳喚紅娘，以責備的口吻寫出了老夫人焦躁不安、急于拷問實情的心境。在嚴厲責令紅娘訴清已往情由的語句之后，戛然頓住造成強烈的懸念。曲尾僅以一句描述紅娘的聰穎即轉(zhuǎn)入紅娘敘述事情的經(jīng)過始末并應辯。諉過于老夫人，因勢利導促使老夫人成全了鶯鶯與張生的婚事。紅娘既委婉又氣勢奪人的侃侃陳詞，表現(xiàn)出她潑辣、機智、善良、熱情的美好性格。紅娘富于正義感，冒著風險替張生與鶯鶯傳書遞簡，宛如一個勇敢的愛情衛(wèi)士。曲詞前后兩部分各自內(nèi)容集中，使人聽來清爽酣暢，沒有粘滯之感。一出在舞臺上演出個把小時的折子戲《拷紅》，岔曲僅要6分鐘就唱明白了，正顯示了戲曲與曲藝在藝術(shù)手法上的區(qū)別。岔曲演唱跌宕有致，另具一番特色。

這段岔曲在語言方面也有較高成就。不僅適應岔曲數(shù)子的唱腔特色，以三字頭、四字句、五字句和七字句的長短垛句互相變換，顯得起伏跌宕、搖曳生姿，而且在選用句式時，斟酌了人物的性格、心境、感情、情緒等，不僅使唱腔悅耳好聽，更切合內(nèi)容需要。如曲頭中老夫人的5句話，連續(xù)4句用垛句，表現(xiàn)了老夫人的急切心情，極為恰當。紅娘巧辯的言詞，句式變化甚多，用了三字頭的七字句，顯得從容鎮(zhèn)靜；在敘述事情始末時部分句子錯落，顯得不疾不徐、胸有成竹，最后的侃侃陳詞大多用四字句、五字句顯得短促有力，而態(tài)度不卑不亢，說理透徹，義正詞嚴，一氣呵成。只在責備老夫人處用一個垛句，急瀉直下轉(zhuǎn)入收束，處處都恰合紅娘的身份和性格以及應有的口吻。這是莊蔭棠繼承傳統(tǒng)尊崇傳統(tǒng)創(chuàng)作的高明手段，這段岔曲是我們后學者學習的范本。

我喜歡《拷紅》這段傳統(tǒng)岔曲。1974年我的恩師趙玉明向我傳授了《拷紅》的唱法。據(jù)我所知北京當年的名票王輔仁教授擅唱此曲；天津單弦名家張伯揚和趙玉明都有錄音傳世。我學唱以后用此曲練功，只在與喜歡文學的好友小聚時唱過幾次，覺得這首岔曲有兩處詞讓人費解。一是臥牛前一句的“定然是神針法灸，難道說是燕侶鶯儔？”讓聽者感到語意不確切，出在三字頭上，如果改為“只道是……，誰料想……”或許貼切些。還有“論張生名不朽”一句，“不朽”二字多用于亡人，若改為“論張生人優(yōu)秀”更好些，稱贊張生不過分，轍口也順，不知妥否，還請方家賜教。這首岔曲歌來順暢，朗朗上口，很吸引聽眾，這點費解終是瑕不掩玉。

誠愿京津的青年單弦演員們演唱《拷紅》，傳之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