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山一日（節(jié)選）

峻青

山中幽靜，一夜酣睡，黎明時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把我從夢中喊醒，是小葉同志來催促起床了。原來今天要上天子山，需要爬十多華里的山嶺，山高坡陡，天氣又炎熱，所以決定早些起床，趁著清晨的涼爽之際上路。

此時正是五點(diǎn)，天尚未大亮，一輪殘?jiān)?，還放射著明亮的光輝，斜掛在西面山峰的上空。那無數(shù)座密如林立的山峰，在迷離的月光下，顯出朦朦朧朧的淡影，像一幅水墨畫兒似的，充滿了詩意。涼爽的山風(fēng)，沿著幽深的山谷吹來，帶著露水和草木的清香，也帶來了峽谷間農(nóng)屋里雄雞的啼聲。仰頭望望那高聳在頭頂上空的天柱峰，月光下，顯得更加雄偉高大了，一縷縷乳白色的晨霧，飄浮在山峰的半腰，像圍上了一層輕紗。

吃罷早飯后，已是林中鳥聲盈耳，空中紅霞滿天了。

我們告別了熱情的索溪峪的主人，在霞光和鳥鳴聲中，沿著山間小徑，經(jīng)過了養(yǎng)猴人的小石屋，向著天子山進(jìn)發(fā)了。路，是狹窄而又陡峭的羊腸小路，它沿著山坡，彎彎曲曲地往上升高，路兩旁，盡是茂密的樹林和灌木叢。一縷縷晨霧像炮煙似的在濃綠的林間繚繞，灌木叢中，散發(fā)出一股股濃烈的腐草枯葉的氣味。一群群好奇的山雀，追著人在路邊的樹上、巖石上嘰嘰喳喳地叫。蟬，也開始“知了”“知了”地叫了起來。清晨的山間，是如此地幽靜，除去這鳥蟬聲之外，就只聽見山泉在石澗中奔流的叮咚聲，和山風(fēng)吹動著樹木、山草的颯颯聲。

太陽出來了?？崾钛紫模滉査苹?，但是這兒卻并不感到熾熱。原因是我們正行進(jìn)在林木幽深的山谷中，那茂密的枝葉，遮住了驕陽，只覺得眼前驟然明亮了許多。而地感覺不到太陽的蒸曬，只有那樹木稀疏之處，太陽從碧綠的枝葉的空隙中，透射下斑斑點(diǎn)點(diǎn)金黃色，那照射進(jìn)來的陽光，也變成了綠澄澄的顏色了。還有，那從空中輻射進(jìn)來的陽光和那在林間裊裊飄浮著的乳白色晨霧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束束綠色和乳白色交替變幻著的光柱，好看極了。

離開了那幽深的峽谷，穿出了碧海般的樹苗，登上了半山腰，眼前豁然開朗，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是：那長滿了灌木和綠草的山坡上，到處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突兀高大、千姿百態(tài)、雄偉壯觀的石峰。

啊，石峰，這兒又有那么多的石峰。昨天，我們沿著索溪河岸游覽了十里畫廊。人走在峽谷中，仰望高聳在兩岸上空的無數(shù)石峰，曾為它那秀麗奇特的雄姿而驚嘆不已。今天，當(dāng)我們爬到了山上，來到了這一座座石峰的身前時，那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色。

石峰，啊，石峰這個名字，我?guī)捉?jīng)思考，始終想不出一個最恰當(dāng)?shù)拿~。它們有的很高很大，可以稱它為山峰，但它又不同于黃山的天都峰、蓮花峰；當(dāng)?shù)厝朔Q它為巖柱，又有人稱它為石柱，因?yàn)樗鼈兌际且桓裰铀频那嫣於⒌膸r石，但它又不同于昆明石林那樣的石柱。它們有的很高很大，像天都峰那樣高達(dá)數(shù)百米之外，也有的像石林那樣的僅有十幾米、幾十米。但它們極為陡峭，卻又不是光禿禿的，而是在巖縫間，特別是在石峰的頂部，全都披蓋著一層長滿了碧翠的地皮，叢生著茂密的樹木。這就更增加了它那雄偉蒼郁、青翠挺拔之勢。

武陵山區(qū)的奇特迷人的風(fēng)光，正是由這分布在高山深谷中的無數(shù)千姿百態(tài)的石峰組成的。它們是那么多，那么集中，那么廣闊，那么奇特，這是在任何別的地方所看不到的。

我真驚訝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能造就出這樣的美景。

我的面前聳立著一座高達(dá)三四十米的石峰，它從碧綠的山坡上拔地而起，直指藍(lán)天，像一根圓柱似的。它幾乎上下一般粗，只是在頂部，稍微細(xì)一些，那樣子，真像一根雨后破土而出的春筍，所以人們就叫它春筍峰。

更為奇特壯觀的是那南天門。

說起南天門來，人們并不陌生。在許多名勝之地，比如東岳泰山、南岳衡山，還有普陀山等地，都有南天門這個景致。但是，這些景致，都是人工砌成的，而這兒的南天門，卻完全是自然天成。這是一座高達(dá)數(shù)十米的巨大的巖石，高高地聳立在由索溪峪通往天子山的山坡險要之處。在它那巨大的石壁的下部，有一個頂部呈橢圓形、下部呈長方形的門洞，活像一個拱門。這門洞高有十幾米，寬也足有六七米，雄偉至極，也奇特至極。

每一個走過這個石門的人，在驚嘆之余，都不禁要發(fā)出這樣的疑問：這石壁上的洞門，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呢？很難想象，也許是在那遙遠(yuǎn)的洪荒年代，有那么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用他那靈巧的雙手、智慧的頭腦、審美的眼光、鋒利的鋼斧在這千山萬壑之中，劈鑿出這么多奇形怪狀、雄偉美麗的巖石峭壁、石峰和巖柱；也在這巨大的石壁上，鑿出一個巨大的石門。

我們坐在南天門前，盡情地欣賞著這眼前的天邊景色：那橫亙在天際的重重疊疊的淡藍(lán)色的遠(yuǎn)山，那展現(xiàn)在眼前的一座又一座的石峰，那鋪滿了峽谷的碧綠的林海，那蕩漾在四周的鳥語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