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謙
有感舊地重游,似乎是一種中年色彩的心情。如果沒記錯,上回去紐約已經(jīng)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相隔十年再踏上紐約,除了感覺肯尼迪機場已改得煥然一新之外,腦中仍是舊舊的紐約,舊的風景、舊別的朋友、老電影、老歌……我還記得最初對紐約印象很深的一部電影《Frankie and Johnny》,兩位中年男女在一家餐廳工作,以一段平常日子記述隱隱愛情,戲里面平凡不過的生活畫面里,如同這城市風景,工業(yè)時代留下的陳舊摩天樓、筆直規(guī)則以排序命名的街道、每隔不久呼嘯而過警車的車鳴,居住其間的人們,散發(fā)出大都會里各自寂寞后多情與自制問的絮語。偶而假日天晴時,在轉(zhuǎn)角的雜貨店里和街口花店上一排排多彩的水果、花束,一下子安慰也激活了人生。
此去紐約手記里的行程,MoMA、大都會、佳士得、蘇富比、中央公園、百老匯都是久別重逢,而過往必去的唱片行、光盤店則成為歷史。幸好還有百老匯否則音樂獎在此行中將沒有痕跡。之前來紐約看戲如同觀光客一樣挑著從亞洲媒體得知較知名的劇如:西貢小姐、獅子王、蜘蛛女之吻、國王與我,當網(wǎng)絡(luò)改變了我閱讀訊息的習慣后,我的選擇變大,更愿意跳開自己生活圈的集體視野,換成不熟悉的視野,例如紐約人怎么看此刻在線演出的百老匯,如同觀光客會去的網(wǎng)紅餐廳與當?shù)厝藭サ牟蛷d,應(yīng)該是兩個指向,我練習選擇后者。我做了更多網(wǎng)絡(luò)上的搜尋,看看當?shù)厝藢τ谶@些劇的評價。這十年來百老匯在音樂品味上有著非常大的改變,許多外百老匯看似小眾的劇成功地打入市場核心。幾年前《Once》在百老匯上演時就是一個很大的改變,除了破解臺上臺下分界方式,來呈現(xiàn)街頭相遇樸素的愛情故事,獨立城市民謠如何實踐于百老匯也是一大躍進,曾在紐約各媒體和平臺有著熱烈討論,可惜我沒看到。這次我做了準備聚焦于《Hamilton》,一出描寫美國開國人物的歷史劇,卻用著嘻哈音樂為主軸加上饒舌節(jié)奏藍調(diào)歌劇各音樂元素呈現(xiàn)。這是第一次百老匯音樂登上饒舌專輯榜首,又在葛萊美登臺,門票早已經(jīng)賣到2018年底,是場場坐無虛席的成功之劇。縱然聽熟原聲帶,然而當你在劇場里,那一首首熟悉的音樂串連成故事時,心中還是有著一次一次的驚嘆。在音樂上,這一代音樂人員總敢做一些看似不恰當?shù)奶魬?zhàn),這樣的跨越往往都能造成要不失敗、要不就驚為天人的結(jié)果;而在音樂的歷史里面,不就是一回一回解構(gòu)后再融合,產(chǎn)生新的生命的過程嗎?嘻哈音樂應(yīng)該是個開闊的平臺,《Hamilton》證實了嘻哈音樂不應(yīng)該只是街頭男性口上逞快、抄襲時尚而已,它可以包容各種元素,重要的是如何跨越和勇敢的創(chuàng)作。
每回到紐約看百老匯劇都會給我不同的感觸,這次特別深,另外我看了一出完全不同類型的劇——《Dear Evan Hansen》是標準的白人劇,不過題材和音樂仍有著差異化的特點,這出以現(xiàn)代美國白人小區(qū)青少年校園為主題的小品故事,把網(wǎng)絡(luò)平臺、社交恐懼、校園霸凌、青少年自殺、家庭創(chuàng)傷等都放入音樂劇中;寫實故事里面卻有著一首一首類似80年代通俗流行歌曲,這也算是一種跨界吧。此劇稱霸2017年托尼獎,讓票房因此翻紅,看后縱然感覺內(nèi)在依然是典型美國式的心靈雞湯,不過好聽的老式旋律精彩,還是感到值得。
兩場百老匯的演出,身邊坐著不同的人,因為挑選導向的改變,兩場都是深置美國人群中,與過去與觀光客看大劇感受不一樣??础禗ear Evan Hansen》時,開場前旁坐的一位女士堅持給我面紙,她告訴我她看了兩次此劇每次都哭,另一側(cè)的女士則在開場與中場時拿出素描本寫生四周的人,她告訴我她是紐約人,退休后搬到佛羅里達,不過每年還是回紐約看看朋友、看看展、看看百老匯,感覺自己的存在。我們散場走出劇院,忽然見她回頭找我,原來是祝我在紐約假期愉快,忽然很想念十幾年前認識的那些老式美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