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宇澤
“我想把老宅再修一下,你們看怎么樣?”母親有些局促的對我和哥哥說.
“這個,真的有必要嗎?家里現(xiàn)在正需用錢,況且那房子也快。。?!案绺珙H有些猶豫的回答。
“隨意吧。。。“我到依舊那副閑散樣,”要不我回去看看再說?“瞥見母親有些黯淡的眼神,我便改口了。
“唉。。。也好,你反正也閑著,回去兩天,照看一下家里,我再和父親商量一下?!懊加铋g已有一絲一家之主威嚴(yán)的哥哥,倒也同意了我的建議。
一路上,我都盡力在忘掉這件事,盡量以平和的心態(tài)回家。雖然我也知道為什么,但我們都盡量不去說。從高鐵轉(zhuǎn)公交,再轉(zhuǎn)摩的,以及最后的步行,一路舟車勞頓,總算望見了我那奇怪的家。
從外觀上來看,就知道這是一大家子人住的地方:面北的底樓就占了近兩百個平方,僅用了一些劣質(zhì)石灰敷了一下,而旁邊又是年齡最為久遠(yuǎn)的土石房,而到了二樓又緊急轉(zhuǎn)向面南,又開了兩個不小的門,我母親曾希望在這里賣點東西什么的,這一層用著農(nóng)家常用的漆紅木與紫皮窗(作者注:一種農(nóng)村常用的紫色玻璃,可以防止強光入室,經(jīng)濟(jì)實惠),倒是用上了小塊的白瓷磚,而三樓四樓也莫過如此。但是偏偏又在旁邊緊貼著又修了一棟新一些的小樓高度齊平,而頂上則統(tǒng)一用嚴(yán)密的黑瓦封蓋。
每每遠(yuǎn)遠(yuǎn)望見這座畸形的房子,我總想到了珊瑚蟲:一只珊瑚蟲拼命的生長,死后就化作了下一只珊瑚蟲的軀殼,以支持它的生長,層層疊疊的生命就物化成了現(xiàn)實,變成我生命中的島嶼,永遠(yuǎn)無法抹去。
這里的第一只珊瑚蟲是我的祖父。1960年這一對年輕的夫妻,在這里扎下了根,蓋起了他們的房子,我對爺爺印象不深,但記憶深刻的一幕是牽著牛兒的他,在夕陽下走回來,從父親和奶奶的只言片語中,我總能想象到,祖父一個人穿破舊的汗衫,耕耘著要養(yǎng)活他一家七口的土地。祖母總是說:”你祖父啊,是個很聰明的人,那么辛苦都知道送你爸爸他們幾兄妹去讀書,你也要讀書你也要聰明,不能丟了你祖父的臉?!白娓傅拇_是個聰明人,明明都四五十了,卻是村里第一個經(jīng)商的人,第一個萬元戶,第一個蓋起磚瓦房的人,祖母總會回憶起在破土動工的那個中午,祖父極為認(rèn)真地將他的名字和祖母的名字刻在了奠基石上,每當(dāng)這時奶奶臉上總掛著淡淡的微笑,眼里盡是溫柔。也許是一輩子太過要強,祖父摔倒的那個中午,明明喝醉了酒,卻非要倔強的一個人走。我倔強的爺爺。
接下來的蟲子們,就是我的父輩們,大家都在原有老宅的基礎(chǔ)上建起了自己的房子,所以在我七歲以前,和各個表姐表兄,都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樣子,在同一座大房子里過著自己的生活。后來,珊瑚蟲們就離開了,因為一只珊瑚蟲可以努力生長,而一群,就會爭奪養(yǎng)分,互相廝殺。大家就分開了,去往新的地方物化成軀殼。但我家卻留下了,建起了新一些的房子。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想一定與我母親和奶奶好幾年的朝夕相處有關(guān)。
我漫步在這片軀殼當(dāng)中,我明了,其他的珊瑚蟲走了,卻有一只留下,它的名字叫做傳承。或許有一天我或者兄長中的一人會繼承這片軀殼,直到我們的下一代。
后來的日子我同意了修繕,因為我知道我終有一天還要回到這個地方,即便有再多踐踏我的車輛。
如今,我一人時,總會打開谷歌地圖,不停放大這個星球,自己到我看見我那個奇怪的家,靜靜地躺在那個鄉(xiāng)村,思緒總會放大,每天有多少飛機(jī),從那上空飛過,取不知道在那渺小處的驚心動魄的傳承與永恒。我望著那些一個假期都行走四方的同學(xué),不禁嗤笑這群被困在鋼筋水泥里的孤魂野鬼,我知道我從哪里來。
我一輩子都有家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