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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大雪封門(散文)

      2018-09-10 04:04:53賀穎
      作品 2018年8期
      關鍵詞:母親孩子

      賀穎

      1

      北京的十一月,秋尚在,天地萬物醇釅如金,被譽為世界上最美的城池之一。走到哪兒,都仿若置身畫帷之間,錦繡,魅惑,炫艷,莊嚴。

      于眾多色彩之內,明黃色,這源自華夏文明最為正宗的皇室象征色,則有如深秋北京的色彩之靈,以銀杏為先,楊樹次之,更有無數(shù)數(shù)不出名號的蒹葭草木,均以純粹的明黃暗合這座古老悠遠的皇城。

      據(jù)說明黃是唯一與太陽最為接近的顏色,遠古更有“黃道吉日”之說,而所謂“日月循黃道”,也許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十一月的北京彰顯得更為恣意浩蕩,匠心獨具的了。仰頭目之所及,俯首行之所至,明黃仿佛成了深秋草木的銘志,璀璨迫人而生死不改。

      風中搖落的,雨絲裹挾的,初雪渲染的,總之無處不明黃,蓋地鋪天,不謀而合。

      最為銷魂的當為銀杏莫屬了。從風雪漫天的北方轉至北京生活以后,才認真熟悉了銀杏,這種北方以北并不常見的樹種,雋永,清雅,以至是標致。一直覺得銀杏的葉子從綠到黃只是一夜間,后來偶然發(fā)現(xiàn),它們原也是有著漸變的過程,從最初鑲著絲絲縷縷的金邊開始,到全然整株樹毫無雜色的太陽般的炫艷明黃,正常的年份差不多要兩周的時間。在深秋,這時間其實并不短暫,而之所以會認定一夜之間,實在是那一樹樹熾烈炫目的色澤,太過美得觸目驚心,以至全然掩映了之前并不短暫的過程。

      站在樹下,總疑惑,仿佛它們始終就是這樣一個只為秋天而來的物種,仿佛剛剛才自大地深處緩緩升起,自時間深處誕育而來,仿佛周身尚彌散初生生命的腥甜、異香,仿佛太陽自黎明中倏然騰向山巒,不由人不炫惑,每每詫異,而這詫異,大多就會彌漫似真如幻的整個秋天。

      而今年秋天,北京提前下雪了,且是一場罕見的大雪。秋天的雪于今天的北京而言算得上并不多見。如蝶的雪片自黃昏開始漸漸密集起來,從小到大,從從容容幾乎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午后仍沒有停下的征兆,灰白的天空低低垂下來,看久了越發(fā)不真實,目之所及難抑驚詫,不由身隨心動,恍如已然悠游于天地間的一片鴻蒙。

      關于雪,就最愛宋代張元的錦瑟詩句:“戰(zhàn)罷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逼孀H魔幻的想象,動人心魄。而今年的這場秋雪,無疑是對宋人張元最神異的呼應了。

      據(jù)說剛進十一月就下起這樣的雪,在近年的北京幾乎從沒有過。已近傍晚,依舊雪大如蝶天地間紛飛。人們或憑窗仰望,或出去房間外立于雪中,更有小孩子早就耐不住了,在雪中打鬧嬉玩。不用說那些拍客,早已在雪中不知流連了多久。

      雪雖大如斯,而事實上畢竟是秋天,溫度尚未很低,大部分雪落在身上落在樹上落在地面,漸漸就化掉了。只余下一些落在高高的建筑上、樹梢上以及京郊稍涼地方的雪,就化得慢些,就漸漸有了景致,被驚呼的拍客們收進了鏡頭,發(fā)布于網(wǎng)絡,于是一整天無處不人聲唏噓,“一下雪,北京就成了北平”。

      如此想來那當年北平城必定是多雪的吧,以至這雪已然成了北平城一向以來最為人所認同的表征。

      細細思之,也或者其實人們對雪的種種印記,不僅僅關乎地域,更與時間有關也說不定。比如這十一月初的浩然落雪,即使在北方以北的小村,也似乎已多年未見。毫無懷疑,這場氣勢奪人的漫天秋雪,倘使是落在此刻遼河邊的小村莊,也會令村人沸騰。因為至少差不多十幾年了,或者更久,未曾在深秋就得見一場像模像樣的雪了,無怪乎人們街頭巷尾地于雪中忘返流連。

      而事實上說到時間,于遠年的十一月而言,太多地方早已是徹頭徹尾的冬天了,哪怕是北平城,更加不用說遙遠的北方以北,我出生的那個辰時,以及那個冬遼河北岸,被如煙大雪覆埋的寂寂小村。

      2

      母親在世時,常??粗?,喃喃疑惑我會長成這樣大。

      將近一米六的母親,在女性身高里已不低,而我并不知道,初一之前,始終排在全班身高最低的自己,永遠站在女生隊伍最前面的那個小丫蛋,因而一度是母親心里的難言隱憂??粗g的孩子一個個在長高,而頑劣的自己除了日漸增長的食量,身高體重依舊被遠遠落在后面,母親常常焦慮不已。懵懂的我卻渾然不覺。

      當我在某個夏天,像棵冒冒失失的莊稼青苗,如夢方醒般地倏然超過了母親的頭頂,母親驚詫后的喜悅,喜悅后長長地呼了口氣,欣慰之情長久彌漫于臉上。就越發(fā)說得多,常常說,而我知道她要說什么。

      每次看見母親喜悅閃亮的眼神兒,我就挨著她坐下,她就摸我的頭發(fā),摸我的臉,讓我再站起來,看看到底長了多高,然后點頭,我就再坐下。必定她就開始說起那些年月,那個早晨,那個辰時出生的屬狗的小孩兒,那些大雪,大雪中的冷,那些酷寒中一個母親對一個乳香四溢的小生命未來成長的深沉憂慮。

      自己記憶中早些年代的雪,真正像模像樣,雪一度是北方冬天的魂魄,是天地間亙古而在不絕如縷的寂寂交響。雨夾雪,小雪,中雪,大雪,大到暴雪,暴風雪,從十月末到來年五月,將近小半年的時間,人們在各種雪的儀式中穿行整個冬天,以至北方特有的早春酷寒中,偶爾仍有毫無征兆飛撒而至的春雪。

      母親說我生在辰時,是屬狗的孩子里最好命的,因為忠誠守夜的狗狗警惕了一夜,當黎明的旭日初初升起的辰時,狗狗們安心卸任飽吃暖睡,看吧最享福的時候到了。

      母親常常不覺間說起這些,顯然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深愛之語。晚熟的自己,少年時尚懵懂不化,時而就野蠻頑劣如男孩子,全不似姐姐的早慧與靜美,更不及妹妹的內斂與心思,卻唯對母親此說歡喜上心,雖不解其間深意種種,卻執(zhí)拗地相信著,每聽這些吉祥的話,就雀躍著奔出家門,歡喜于鄉(xiāng)野小路田間地頭,那些自己最愛的鄉(xiāng)下漿液飽滿的野果,亦因而格外凜冽甘美。

      可見人類對命運吉祥福美的期許與渴念,自幼年開始竟已莫名被啟蒙,多么地深遠。成年以后,每每母親再說起,與其說我仍然在相信,或者說是心魂愿意相信更為準確。一則我也成了母親,我知曉了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祝福與祈愿,有多頑固多深邃,而這祝福與祈愿本身,已經神奇地成為孩子好命的一部分了,這該是某種覺醒的莊嚴,是每個經歷過心魂陣痛的母親,甚至經歷過生死抗爭的母親,與上蒼的某種契約,事實上正是這樣與生俱來的祝福與祈愿,冥冥中引著自己的孩子,走向傳說中的好命。

      也果然就被母親的好命之說引著,自己的成長之路始終有貴人相伴,好運總相隨,甚至這頑劣懵懂與晚熟,也似乎成為生命中某種神秘的蘊意,只為經年之后,成全一個平凡生命對萬物有靈的世間萬事異樣深情地認知。

      于自己而言,這世間最神秘之一當屬我的母親,她的異人之處在自己心中,已然就是神異的,不可解的。

      讀過邱特切夫的一句話:早在那神話般的年代,我就已經認識了她。這話幾乎就在說母親,我的母親,我也許真的并非出生時才認識她,也許她果然來自遙遠的那些神話般的年代。

      從小到大,頑劣成性的自己算得上膽大,卻有命中天敵。生來就不能吃藥,任何種類的都一樣,被迫吃進口中,全然不可能咽下,就仿佛喉嚨是封閉的,吃幾次就會吐出幾次,忍住不吐等藥片在口中被水溶化,釋放出如今想來依然身心戰(zhàn)栗的酸澀濃苦,無奈依舊會吐出來。嘗試碾成藥粉,則更加恐怖萬分,往往尚未入喉就被那些古怪可怕的味道嗆得大咳不已,每每以痛哭流涕而作罷。

      以至后來每有感冒發(fā)燒之類,總將藥片趁母親不備,藏在某處,而奇就奇在,卻無論藏在怎樣詭秘的地方,無一例外均會被母親一一尋到,仿佛她背后就還長著眼睛,以至后來漸漸喚起了我童心深處的強烈好奇。我太奇怪了,也曾纏著母親問過,而母親總愛昵地掐掐我的臉,微微笑著不說話。后來母親則以開水代替了退燒藥,說來也神奇,退燒降溫竟然極為有效。而這縈繞童年的秘密,直至今天仍是個謎。

      常常感恩上蒼恩典,從小到大賜予自己的健康,印象中除了偶爾感冒,用母親的話說,幾乎是一眨眼就長大了。幸好是這樣,因為自己除了不能吃藥,生來竟也不能打針。如果每次吃藥讓自己身心戰(zhàn)栗恐懼至極,而打針則就是毀滅,全然就不要這命了一般,連掙扎都不會,乖乖就直接昏迷。上天成全平安無恙,連小毛病也不曾生過幾回。

      記憶中唯有少年時一次任性淋了雨,重感冒,不能吃藥不能打針,便久不見好??粗ぷ髅β导覄辗彪s、對自己心疼又無奈卻不忍苛責一句的母親,我第一次生出大人般的莊嚴愧疚,決意拼盡全力去打上一次退燒針,早些為母親解憂。我暈暈地向附近一間診所走去,一路為自己加油打氣??蓜倓傋叩侥菞l通往診所的小巷,遠遠看見那間診室的外墻,腦子里便映現(xiàn)了那個身穿半新白大褂、高聲大氣的女人,那些隔著玻璃同樣轟然而至的消毒水的味道,仿佛剎那就沖進了鼻腔,我真切地感覺到了自己仿佛在消散,最后的影像是一個騎著自行車越來越遠的路人的背影,而后就沒用地軟軟倒在了小巷的墻邊。

      睜開眼時我已經躺在診所的小床上,母親正切切地坐在我身邊看著我,拉著我的手,但什么也沒問。我感覺到自己周身尚未消散的冷汗,潮潮的涼涼的,唯有手心里是母親熟悉的熾暖。女大夫見我醒了,依舊高聲大氣地說,丫頭,你媽可真神了,我也剛從那經過,咋沒留意你在那兒,隨后你媽就帶你進來了,前后不過幾分鐘。后來我問母親,她說記掛我的高燒,回到家卻沒看見我,就出來找,她自己也不知為什么,直接就走到了那條小巷。

      我就在心里依舊驚奇。而說起來,母親的奇處算得上數(shù)不勝數(shù),或者說母親本身就是一個傳奇。譬如從一個懷著孩子的女人身形之上,母親能夠看出嬰兒的性別,毫厘不差,包括我們姐妹幾個均已應驗無差。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母親居然知道小孩子出生的時間,是說具體哪一天,比所謂的預產期還要精準。

      那一年我成了準媽媽。醫(yī)院檢查的表格上,寫著預產期,醫(yī)生囑咐說,這只是大概的日期,每個人情況不一樣,僅作參考。

      必然僅作參考,生小孩子那么復雜微妙的事,怎么可能有具體日期?

      日子一天天過去,表格上的日期也過去了好些時日,全家人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母親來了,淡然從容地安慰大家。母親看看我,看看那張表格上參考的日期,然后告訴了我一個具體的時間,是在半個月后,說得輕松而確鑿。

      我第一次對母親半信半疑。

      新生命的到來,這種復雜的事情畢竟不可能任由人的意愿,而因為身體上的個體差異,更加存在難以捉摸的無數(shù)可能,因此可以想見幾乎沒有理由如此確認的。但我沒說出自己的疑慮,也許是母親一直以來的神奇在自己心中的慣性依舊強烈,也或許自己不忍反駁母親。

      其他人自然也是覺得母親在說笑。母親并未辯解太多,依舊輕松而確鑿,在離開時格外叮囑我,一切正常,不用有任何擔憂,沒有極特殊的情況不用提前去醫(yī)院,因為醫(yī)院的環(huán)境并不適合,只須在家里安心等待半個月即可。家人們送走了母親,堅持帶我去醫(yī)院進行了常規(guī)檢查,醫(yī)生的結論與母親如出一轍,一切正常,就是時辰未到。接下來等待的日子里,家人們偶爾還說起母親的確鑿預測日期,依舊當作笑談。只有我在半信半疑中,隱隱感受著某種神秘的期待。

      事實是半個月后,就在母親確認那個日期的前一天夜里,我如期開始了分娩前的陣痛,在母親預測的那一天早上,我來到醫(yī)院的產科病房。十二小時之后,在母親指定的日子里,我的孩子準時平安降生,比預產期剛好遲了半個月。

      這件事經年以來在家人們中間幾乎成了公案,甚至也包括自己。盡管母親在我的成長經歷中已經是足夠神奇的,但這一次的震撼仍舊令自己至今驚嘆,依舊無解。后來也問過母親,母親的答案是當年我弟出生的時候,就是遲了半個月。而母親已然看出了我懷著的是男孩,更加在預產期毫無反應,便由此確認我必定會與母親一樣,將延后半個月。我曾經把這個理由說與家人們聽,大家都覺得仿佛有些道理,卻深覺母親料事之神異難解,每每說起總驚嘆不已。

      孩子出生時體重并不重,不過感謝命運,孩子應該像我,身體一直很健康,眨眼就到了三四歲??梢恢狈浅6陆】档暮⒆樱恢獮楹伍_始夜里哭鬧,白天里一切正常,晚上就哭鬧只說肚子疼。做了所有相關的檢查,沒有任何問題,卻仍然白天歡天喜地,一到夜里就哭鬧。

      一夜夜被孩子的哭聲驚醒,一次次半夜里帶著孩子去醫(yī)院,急診,背著上樓下樓,心急如焚。可每次折騰了大半天,一在診室的床上躺下,孩子就不哭了,不疼了,啥事都沒有了?;丶?,睡上一會兒,再次重復。

      百思不解,太不明白了,這么小的孩子,沒有理由故意搗亂??墒聦嵕褪沁@樣在莫名重復??粗⒆涌摁[的樣子,自己已然心疼心碎,無助慌亂。

      幾個上了年紀的親戚聽說了,開始出主意了。這是些不言自明的秘密,我懂,但不甘。難不成真要去鄉(xiāng)村里請人來瞧嗎?家人們也開始考慮了。我卻下意識地抗拒,不是抗拒世界的神秘無解,而是內心深處不愿相信這樣的事實,會發(fā)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帶上孩子回了母親家,難過地向母親說著情況。沒料到還沒等自己說完,母親說沒事,看你臉色不好,一定是晚上照顧孩子累的,你在家好好睡一覺吧,然后抱著孩子云淡風輕地出去了。我一覺醒來,母親帶著孩子回來了,拿來一小包藥片,囑咐我剛剛已經給孩子吃了一次,回家后按時給孩子吃,吃完若孩子仍然夜里哭鬧再回來找她。

      看著母親平靜篤定的笑意,我驚奇欣喜得簡直是暈頭轉向地回了家,當晚就給孩子再次吃了小小的藥片。

      那天晚上,我緊張得根本沒有睡意,一方面對母親的期待,期待神跡的再次降臨,幫孩子渡過難關;另一方面更加是滿滿的好奇,好奇母親篤定的笑意。

      而再次幾乎令自己不敢相信的是,連日來對夜晚都心生恐懼的孩子,這一夜竟果然就沉沉香美地睡到了天亮。我驚訝得簡直快要大叫了,更加好奇不已,大早上就給母親打了電話,急急地問母親,到底是什么靈丹妙藥???簡直神了啊,看了多少次醫(yī)生都沒用呢,母親靜靜聽我大呼小叫地說完,然后笑著說,驅蟲藥。

      我恍然,心一下羞愧地想起,可不是呢,孩子出生以來身體一直很好,自己也似忘記了,真真沒給孩子按規(guī)定吃過驅蟲藥。而母親聽了我說的癥狀,猜之十有八九是小孩子肚里鬧蛔蟲,白天孩子活動,它是不動的,而夜晚孩子睡覺,它要覓食,孩子自然就肚子疼,而一去醫(yī)院折騰,它就又不動了,孩子就又不疼了,回家了,一睡覺,就又出來,僅此而已。

      粉碎效力的驅蟲藥,只吃了兩次,孩子就全然生龍活虎一如往常了。

      我的驚異卻一直持續(xù)了很久。后來母親說這有何神奇的,不過是生活的小經驗而已吧。但我心里想的是,自己身邊有那么多與母親同時代的人,卻因何不曾有一個人知道呢?包括每次帶孩子去醫(yī)院檢查時遇到的醫(yī)生們,竟從未有一人想到。

      后來一次我曾依葫蘆畫瓢,用同樣的方法幫過一個朋友的孩子。朋友與我一樣,大清早打來電話,電話里大呼小叫,大聲連連感謝稱奇,贊不絕口,同樣驚異不已,隨連連問我何時練就半神之體,云云。

      我忽啞然,未及張口,有淚直沖眼眶,猝然而落。那時母親離開我們已多年。悄悄掛斷朋友電話,我在窗前站了很久,為朋友孩子恢復如常慰藉,為母親的神異功德之延續(xù)慰藉。

      3

      假使每個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特定的精神屬性,那么晚熟一定就是自己的標識了。甚至是在年齡意義上的成年之后,精神上的某些發(fā)育似乎仍顯滯后,比如對新生事物的無感,等等。剛買回電腦的時候,曾建過一個電子郵箱,一次偶然在一個系統(tǒng)自動的電子郵件中,看見一個測試,大意是通過完成一些艱難的步驟,成功者將獲取自己命運中一個秘密。

      自己一向對網(wǎng)絡各種雜亂游戲避而遠之,況且更猜得到過程必定艱難煩瑣而并無意義可言,但這一次有了例外,那個結果處將獲取“命運的秘密”的神秘力量,意外地引發(fā)了我的興致,于是開始一項項地完成既定的任務,深思熟慮,謹小慎微,竟一路來到了標注勝出的宮殿。

      屏幕中的宮殿那么美,水晶般的淡紫色光澤熠熠而在,璀璨奇幻。右下角記錄著參與測試的人數(shù),將近三千人,而成功的還不到七十人。

      我以為數(shù)不多的成功者之一的身份點開了一個指定的按鍵,里面霎時彈出一陣美妙的七彩光暈,之后,現(xiàn)出一行紫色金邊的粗體文字,竟是我最愛的隸書體,只有五個字:你有三條命。

      三條命,我看后陡然一驚,看著那紫金相映的五個字愣愣失神,以至對這游戲的測試忽生神異的敬畏,因為我想起母親曾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你有三條命。

      在早年,北方鄉(xiāng)村家家都在院子的大門口打眼水井,平時就到井里提水到屋里的水缸中飲用?;揖G色的粗陶制的水缸大多高大深闊,是為一次能多盛些水。

      水缸里的水多被父親裝得滿滿盈盈,是為小孩子們伸手就能取來喝。

      我兩歲多時,一次父親連日加班,早出晚歸,極度疲憊中渾然忘記了水缸中的水正越來越少。父親上班走了,孩子們還在睡覺,早起的母親趁著太陽沒出來的清涼,在自家的園子里忙著收拾各種菜苗。

      忽然她不知為何,箭一樣沖回屋子,而就在進屋的剎那,在外間屋的水缸里,看見兩只朝上的小腳丫,一只光著腳,一只穿著小布鞋。母親倏然提著兩只腳丫兒,將孩子一下就提了起來。

      是我。我早上睡醒了,去喝水,水少,我握著搪瓷缸的把手一下下舀著,夠不著,就把瘦小的身體趴在缸沿上,向底下的水面伸去。把不住缸沿的小手,頭重腳輕的身體,兩歲多的我大頭向下,掉進水缸里了。

      母親將我拎出水缸的時候,我應該還沒有任何被水嗆到的感覺。母親說,當時我還在笑。

      我家的院落很大,從菜園到屋里,最近的距離也有十幾米,母親是如何聽見那么微弱的落水聲?幾乎不可能。而即便聽到,又怎能確認那微小至極的聲音,在冗雜的鄉(xiāng)下晨光里,會是孩子失手落進水缸里這么小概率的聲音?就算聽到了,沖到屋里最快也要十幾秒,而母親應該就在我掉進水里的同時沖到了屋里,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事實就是如此。

      母親將我拎出水缸,我真的還在笑,因為未被嗆到水,反而仿佛成了好玩的游戲。母親說水缸中的水應該沒過了我細細的小脖子,也就是說,倒立的時候我的頭部全然浸在水下,就是說,倒立在水中被水浸過頭部的兩歲多的那個小孩兒,那姿勢,將不可能有任何形式的掙扎,只要剎那的幾分鐘,就將全然在世上消失了。

      而母親則在生死之交的須臾之間將我從命運的谷底拎了出來。

      水從我的頭頂流下,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濕了,散亂的頭發(fā)貼在耳朵上,還在滴著水,一副可憐至極的樣子,母親倏然淚奔。而我還在笑,為母親擦眼淚。母親急忙問話,我應答如常,我的耳朵居然沒進去一點水。母親長呼一口氣,但內疚后怕似乎使母親因此受到了驚嚇,據(jù)說躺了好些天才好起來。

      自此家里的水缸換成了小一號的,而且里面的水永遠滿滿的,永遠在缸面上波光蕩漾,滿得流到外面來。母親后來反復說起,我當時如何眨巴著剛剛睜開的眼睛,看著她笑的樣子,愧疚心酸、欣慰又驚心。

      后來我懂了,那個自水中被母親拎起的自己,已仿佛一番神秘的再生。母親第二次誕育了我,再次給了我一個來自水中的生命。

      而母親還給了我第三條命。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鄉(xiāng)村,寬寬窄窄的路大多都是土路,漫長的冬天,不止的飛雪,常常幾個月都不會化掉,厚厚地就積在地上。當來年春天來臨,地下水及凍土層開始解凍,大量的積雪在路面之上,在太陽下慢慢融化,雪水再慢慢滲入土層,塵土飛揚的鄉(xiāng)路就這樣被上下夾攻一層層軟化。若恰有負重的車經過,常常就會壓破一些不結實的路面,一些泥漿就會涌出。更有甚者,車輪就會陷進泥坑之間,在鄉(xiāng)下,謂之“翻漿”。

      春天來了,母親懷抱妹妹,三四歲的我跟在后面,嘴里吃著零食在路上走。

      一輛馬車果然陷進了剛剛開春翻漿的土路泥坑之中,路過的車輛和鄉(xiāng)親就都來幫忙,于是就有了喊號子似的熱鬧場景。遠近的人情不自禁被鼎沸的人聲吸引,紛紛望了過去。

      母親在看,對面過來一輛馬車,趕車的人也在看,我猜小小的我應該也在看。沒有人知道,馬車離我們越來越近,要命的危險就在眼前了。

      直到旁邊一個人驚恐地大叫了起來:孩子裹進馬車里了!趕車的人才醒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停住馬車,卻已經晚了,小孩子已經完全在馬車底下了。

      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車夫傻掉了一般,幾個路人也全然懵掉了。而母親剎那將妹妹扔在路邊的草甸上,就從車底拉出了我,速度之快,躲過車輪馬蹄之不可思議,令人驚詫,目瞪口呆。以至后來她自己也完全不能準確回憶起當時的動作。

      馬車夫徹底嚇壞了,包括幾個目睹的路人,大家都以為小孩子必定要受傷不輕,十幾個馬蹄,兩個粗大的車輪,任何一個碰在三四歲的小孩子身上,小胳膊小腿的怕也不敢設想。

      而我再次毫發(fā)無傷。

      除了衣服上粘了點土,我就如同在路上跌了一下那么簡單。是的,母親在十幾只釘著鐵掌的馬蹄,在兩個寬大的車輪下,再次毫發(fā)無傷地救出了我。母親說,她把依然瘦小的我緊緊抱在懷里哭了,而我依然在笑嘻嘻,非但沒有任何傷,甚至都沒受到一點驚嚇,因為母親的速度之快太神奇了,以至我都還完全來不及感覺到恐懼,就已經被母親再一次從災難的邊緣拉了回來。

      馬車夫坐在路邊發(fā)抖,連車也趕不了了。母親并沒有一句責備的話,趕緊抱著妹妹拉著我回了家。

      這兩次生死攸關的過命經歷,自然都是后來母親講起的,并在她的有生之年,講過多次。每次就都如同第一次講起,認真,深情。我也一樣,每次都仿佛第一次聽到,久久無語而百感交集。

      一次大年初幾,我該有二十歲的樣子了,我和母親在家里包餃子,母親又講了起來。這次講完,母親停下手,抬頭看看我,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算上你出生,你有三條命。

      三條命。

      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怎樣神異的祝福,怎樣信仰般的熾愛灼灼。

      想起惠特曼說的:“全世界的母親是多么地相像,她們的心始終一樣,每一個母親都有一顆極為純真的赤子之心?!?赤子之心,是的,母親,天下的母親,當她自女孩兒一經成為母親,她其實就成了赤子,而后成為每個孩子的神明,在世界的一切境遇面前,沒有猶疑與含混,唯有篤定與堅韌,以及一顆通靈之心。

      4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十一月初的北方小村,已然是徹頭徹尾的冬天了,早已不知下了幾場雪,天地茫茫然無際無邊,那個黎明,如一大雪封門。

      那座簡單的里外間平房里,正透著殷殷的熱氣,偶爾從哪個縫隙滲出去,在大雪的酷寒中,形成一縷玄美的白霧,如真似幻。小屋里比平日多燒了柴火,熱熱的炕頭,滿鍋的熱水。年輕俊朗的父親從窗子跳到外面,鏟開封在門口的雪,打開了被冰水封住了門軸的外間木門,再鏟開院子里的雪,才打開了院門口吱呀呀的大門。

      村里的接生婆來了。父親屋里屋外忙活著,接生婆熟練地指揮著咬緊牙關的母親。

      太陽初升的辰時,我來了。我在母親的陣痛中呱呱墜地。

      母親說剛出生的我細弱得像只小貓,哭聲卻還對付,仿佛隱喻著未來歲月的頑劣與荒蠻。這應該就是我的第一條命。我被裹進軟軟的襁褓,放在用柴火燒得熱乎乎的炕上,像后來許多年一樣,緊緊挨在疲憊而欣慰的母親身邊。

      窗外大雪漫天,厚厚的積雪早已齊齊漫過外墻的窗臺,接生婆和母親說了一些話,就沿著父親早起在雪中開出的僅一人寬的雪路,搖搖擺擺地回了。

      雪繼續(xù)下,天冷,不是那一天那一年,是那些年月,都那么冷。母親說,有多冷呢,就是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除了極為特殊的情況,基本整個白天不敢打開裹著的布包,因為溫度太低,哪怕?lián)Q個尿布的時間,就可能凍到一個嬰兒。只等晚上門窗關緊,窗簾厚厚地擋住窗縫,炕頭燒得燙人,熱氣不散了,才敢打開,換下那個裹了一天的布包。

      記得少年時聽母親第一次說起這些的時候,自己驚呼著跳起來,訝然地看著母親,隨即就拉著母親的胳膊,不依不饒地耍賴,說自己多可憐,竟是被尿布包裹著長大的呢。母親就笑著拉回我坐下,摸著頭發(fā)摸著臉摸著胳膊,說小嬰兒的尿水是寶物,金貴著呢,若是男孩兒還是治病的靈藥了,即便是女孩兒,也有營養(yǎng)的,看看,看看,你不是就長得這么大了,這么好。

      每說到這兒,母親都會認真再看著我,好像我真的長得如她所言的那么好。

      我知道母親要說的是什么,我是她的尿娃娃,那么一小小的尿娃娃,咋能長這樣大,還這樣好。天下母親是多么稀罕自己的孩子呢,母親也一樣,甚至格外。于是就每次這樣說,每次夸獎我長得這樣好。

      其實自小我就知道,自己在四個孩子中是最平庸的,眼睛不如妹妹大,睫毛不如弟弟長,皮膚不似姐姐白,姐弟三人如一擇優(yōu)遺傳了父母,唯自己完成了缺點遺傳,而更加有性情頑劣,等等。于是就曾無賴地埋怨母親,為啥兄弟姐妹都繼承著父母的優(yōu)點,而憑啥他們只將自己的缺點都給了自己一個人,母親依然笑著,依然說我長得如何稀罕人兒,并每次不厭其煩歷數(shù)她口中我的各種好。

      其實我心里最曉得母親的安慰,所以我就不愛照鏡子,一照就委屈得很,想起來也就胡亂又纏著問母親,大多是老話,憑啥這么對自己,為啥自己眼睛不似母親大,皮膚不隨父親白,憑啥全家就我一個人眼睛小小臉蛋不亮。稍大一些了,一次因為一個鄰居嬸嬸的玩笑,說這孩子怎么長得就一點兒不像這家的呢,我就憤憤跑回了家,甚至還悲傷地疑慮自己也許是撿來的孩子也說不定,并為此認真地郁郁寡歡。

      每次各種鬧,母親就每次都細細給我數(shù)著,我二寶眼睛多黑呵,像個閃閃發(fā)光的葡萄粒,腿多長呵,像電影里的人,腳丫多好看,不大也不小,歌唱得多好聽呵,一學就會,小腦袋瓜多聰明呵,什么也都懂。每次母親就這樣極有耐性地說著,說著說著我就不鬧了,就纏在母親懷里憨憨笑了,忘了眼睛沒有母親大,皮膚沒有父親白。就只知道自己是母親最稀罕的娃兒了。那種舒展的無邊的溫暖安心,那樣刻骨而無際無邊,并這樣的安心,神奇地漸漸化作成年后內心深處的自信,化作內在心靈力量的無盡之源。

      塵土飛揚的成長之路上,必定會經歷過五味雜陳的心靈歷程,卻獨獨在任何時刻,都不曾缺失內在的自信之本,也正是這樣的精神之根,令自己一路走到今天。無疑這是一個母親賦予孩子最偉大的寶藏,是使得一個孩子在畢生成長的路上無數(shù)次滿血復活的法寶。而母親以自己對孩子最質樸的真愛,完成了這樣如一神異的預置,于我,何止是僅僅的三條命,而是如母親執(zhí)拗的祝福一般,足夠熾暖的安心,足夠長久的幸運,豐沛而遼闊。

      5

      11月7日,世上平常的一天,1107,一組平凡復平凡的數(shù)字,就像許許多多的日子一樣,像無限眾多的數(shù)字一樣。

      但它曾有過不凡的時刻,甚至有過貴重的光榮與夢想,有過太陽初升的絢艷,有過星月沐照的輝光,而這一切,唯有母親在的那些時候。

      從那個大雪封門的辰時開始,到差二十四天六十歲的母親離開世間,這組數(shù)字一直有著分外的溫度,就像母親的手,永遠厚重暖熱,無論多么冷多么冷的天,被母親握在掌心,就如同嬰兒回到母親的心口窩一樣妥帖溫暖。

      直到那個拂曉,我坐在醫(yī)院的病床邊,與昏迷的母親度過最后一個夜晚。

      初夏的黎明來臨,天微微露出淡白的晨曦,昏迷的母親越來越安詳。而握著母親的手,我知道母親已然在回返的路上了。

      母親把命運與魂魄中最后的一縷溫熱,經由掌心交給了我,而后漸行漸遠。天光微明,母親終于從我的掌心收回最后一縷心魂。

      天空睡去,大地冰涼。

      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清醒的人們有一個共同的世界,可是在睡夢中人們卻離開這個共同的世界,各自走進自己的世界。我知道此后,永遠睡去的母親,已然恒久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而我在這個曾經與母親生活的共同的世界,將踏遍人間每個角落,也再不會見到母親了,這個賦予我生命與命運的人。

      母親生于農歷七月初七,這是個從古至今彌漫著仙氣的日子,因而我確信母親的一生有著獨屬的神秘與仙異,而母親倏然離開的時候,我們正在悄悄籌劃著為母親祝壽。

      母親倏爾倒下,只住了幾天醫(yī)院,未遭受任何痛楚,亦未留任何話語,就仿佛睡去一般。那一天,離母親六十歲生日差二十四天。

      無以復加的內疚,在母親離世后的時間里,仿佛漫天的潮水一日比一日更洶涌地覆埋著自己的心神,終于令自己絕望了。無以救贖。

      是為人子卻未能盡孝的錐心刺骨的巨大痛楚。無以救贖。

      直到許久后在一本書中依稀看到一句話,大意是說自古人生六十為一甲子,一甲子方為一輪回,也就是說,在人間時日未滿一甲子的人,均非凡俗之類。

      驀然一驚。而后漸漸懂了,這就對了。是的,母親絕非俗世凡人,母親怎么能是泛泛之人?否則何以給孩子三條命,何以常常通曉凡俗之人無可解的謎題,何以于一甲子輪回前不言而別。

      我的母親必是仙界某位仙官,身懷秘密使命,下得凡塵幾許年歲,如今期滿復差去了。我確信母親回返了自在光明的天界,就像我確信母親說我長得好,確信母親給了我三條命。

      母親回返了天界。1107,這于自己而言曾經榮光閃耀的一天,這組在母親口中暖暖的數(shù)字,亦再次回歸了平凡,悄然隱于浩瀚時空,隱于無限眾多的數(shù)字之內,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也失去了出處,甚至失去了身心魂魄賴以活命的佐證。被命運從此喚作孤兒,不承認也得承認,這不是修辭,是認領。

      在鄉(xiāng)下,人們說“兒的生日,娘的苦日”,成年后的人所謂生日,就是孝敬曾經為自己受難的母親。因為這一天,是母親與命運與上蒼達成某種秘密契約,才換得孩子平安健康來到這世上。而后,她是你的命運,你的菩薩,你的護法神。她讓你成為在世上閃光的孩子,因為她看你的每一次,都在你的命運鐫刻進最深沉壯美的祝福,像金子。

      如今母親離開了。

      美國電影《兔子洞》中,一個痛失孩子的絕望哀慟的母親,曾經在影片結尾時堅強地這樣說:

      “這一切,只是我們生活中一個悲傷的版本,但我們還有其他的版本,在那兒,我們過得順心如意——我喜歡這個想法,真不錯——在某個地方,我們仍在歡度年華?!?/p>

      歡度年華。我也喜歡這樣的說法,或者說不是僅僅喜歡,而是毫無疑慮地深信,就是如此。

      而且我要把這句話說給另外版本中的母親,我同樣相信她必能聽見這些話,同樣喜歡而深信,并正在感受到這些別樣的時刻。

      剛剛讀過木心的一篇文章《哥倫比亞的倒影》,是將一些零散的時間與事物夢幻般彌合于一起,呈現(xiàn)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倒影中。紛繁散碎卻意味雋永如斯,掩卷而久久回味。

      而世間一切果然不正是如此嘛,那些看似如水般流過生命的瑣細的時光,只要人的靈魂還在找尋,生命還在銘懷,也許真的就都會在命運的湖水中有著真實的倒影,比如那些另外的版本,那些人們在歡度的年華,比如賦予我無限性命的神異的母親,我命運深處,曾經的大雪封門。

      多年后的北京,一場大雪,令一切仿佛回到了原點,或者就如同艾略特所說:“我們所有的探尋的終點,將是回到我們出發(fā)的地方?!闭f得好,回到出發(fā)的地方,應該就是回到那個辰時,回到那一組數(shù)字被命運恩典的那場封門大雪。我在窗前看著并不真實的漫天大雪,偶然發(fā)現(xiàn)了今天的玄幻之處,竟然如同回到了原點,因為2015年11月7日,與多年前的11月7日一樣,竟然也是周六,也是立冬的前一天,竟然仿若另一種時光神異的倒影,不由一陣溫暖而驚心,而窗外同樣亦如多年前一般,天地鴻蒙,大雪紛飛。

      責編:李京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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