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容
觀眾在看郭震乾筆端的馬,已經(jīng)不是看馬了,而是在欣賞和傾聽一場命運的交響樂。
在世界浩如煙海的畫馬大軍中,名家群星璀璨,但像郭震乾這樣從馬的形式和異彩紛呈的色調(diào)中讀到樂理典章,感受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和流淌著飽含哲思,同時又恍若天籟般命運大曲的人文佳作,實屬罕有。
郭震乾的一生,似乎就像他筆下的馬一樣,一直在和命運挑戰(zhàn)、搏斗,那搏擊的混合命運般的喧響,深刻而雋永,一如湯湯之河,滾滾而去,一道道筆觸激情如織,詩意縱橫,那感覺,就像人在孤獨的旅途中不期遭遇的一場音樂盛宴,酣暢淋漓,強大而熱忱,走遠了,依舊余音回響。
郭震乾是一位有創(chuàng)造性思維的藝術(shù)家。看他畫的馬,已經(jīng)不同于歷史上任何一位畫馬大家所制作的藝術(shù)形態(tài)。他是一位膽大妄為且具備了顛覆性的天之驕子,他畫的馬的樂章,完全是一個特立獨行的示范和例子。你看他畫面中馬鬃上那七彩繽紛的樂譜和音符,運動起來,回腸蕩氣,旋轉(zhuǎn)與震蕩得整個西天都絢爛出彩虹般的光焰,那調(diào)子就像環(huán)繞在天際的音頻,在萬馬奔騰中激越如鼓點一般叩響了命運的門板,那決絕的美,戰(zhàn)栗著、刺激著、啟發(fā)著人的靈感和昏睡的思想與麻木的心智,那起伏跌宕的樂拍里,含著火山般爆發(fā)、熔巖般噴濺的力量和愛的詩篇及情感。
當郭震乾的馬蹄叩動整個大地和天空的時候,循著那馬的嘶鳴和純潔的音樂宮殿,你只管放開眼光,廣攝萬象,那高巔上俯視塵寰的目光,揭開了虛偽、欺騙和偽君子的面紗,那蒙在迷霧中的真實漸漸地接近你,舞蹈著那人生全部的本質(zhì)。
郭震乾筆下的馬,完全是春天的贊歌,使我們無時不有新的感受和體驗,那鬃毛和尾巴的波動,就像河流在曲折回環(huán)中流向一片命運的海。
郭震乾似乎知道自己的命運,知道他要背負別人沒有承擔過的重負,無論是他的性情還是作品,都必將要經(jīng)受世俗的目光的檢閱和銳利的光的掃射。他和他的馬都要歷經(jīng)那些披著圣衣的東西的對抗,也包括我給他寫過的所有的文字。這是決斷的炸藥般的性味與陰險的對決。謊言和真理,行為與嘗試,是否決絕地毫不猶豫地走出去。天才和傻瓜,都會在百年之后重估一切價值。這是人類藝術(shù)活動覺悟的公式,這個公式不是制作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和復制一群奴才,而是要敢于創(chuàng)造一個異端和所有平庸之輩所反對的東西,越反對越有存在的意義。然而,只要有一個非同尋常的靈魂能夠與之碰撞,擊打出烈焰般的飛舞的火花,一切價值都要重估。
郭震乾即是這樣一個敢于否定和成為傳統(tǒng)的敵人的快樂使者。從他的筆下與偽高尚、偽精神劃開界限之后,便開始出現(xiàn)了新的藝術(shù)的希望。盡管千百年來真理和謊言時時相爭,但我們依然從老郭那不與平常茍合的筆觸和馬的樂章中感受到夢想不到的強烈震撼,以及與慣常有著天壤之別的天翻地覆。這就是郭震乾的藝術(shù)概念和其筆下的馬的命運交響樂。他的樂典,只是他用馬這樣一種形式和載體,傳達了他不與傳統(tǒng)和世俗同病相憐的獨立思索。
藝術(shù)的追尋,往往是一場精神之戰(zhàn),或生或掰,就是要有一股子砸爛舊有的庸庸碌碌的價值,粉碎一切舊有的最高的偽善。這樣,才能確立創(chuàng)造性的真正的大善。這是一場和命運之神的角逐,有時候會被烈焰燃燒得化為灰燼,但是涅槃后的重生,就會在天宇中譜寫出一曲新的命運的樂章,這樂章會是在矛盾中建造的一種理想,對抗著那些已經(jīng)立于天地的卓越的靈魂和頭顱中迸射的火花與亮光。這樣,就會成為獨立的不可被混同和淹沒的精神符號與人文樂章。
從郭震乾的創(chuàng)作和對馬的闡釋中,我們似乎讀到了一個不畏懼自我的人,男子漢氣概、高傲和自信心刺激著他的心胸,使他顯得亢奮和心情燃放。令人愉快的魔性,仿佛終止了冒險性的嘗試,被他的馬的抒情和鬃尾五線譜上的優(yōu)美樂章帶動起來了,或華爾茲,或芭蕾般地高空旋轉(zhuǎn),滑翔著,波瀾蕩漾。這是心的釋放和舒展,是愛的羽毛的撥動與撫摸芳心,彈著、拍著、劃著,敲擊著、滾動著,戛然而止,但又意猶未盡,像一篇殘章。這命運的打擊樂,似靜態(tài)的維納斯,又仿佛唇帶詭譎微笑的蒙娜麗莎,在殘卷和斷章中升騰的悲愴與唯一。
郭震乾筆下的馬,如幾十條閃爍著光亮的河流的訇吟,在低音淺唱中走向自己的終極宿命。所有的書寫和描繪都是在尋找和叩響命運的大音,大音希聲,大美至簡,大愛無疆。正是因為這現(xiàn)實中真實的少,才顯得這樂章和同聲合唱的區(qū)別與獨特的貴重,一如浪濤的繁復與層層疊疊的不絕的震顫,亦如海的歌唱、海的悲鳴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