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真一,安徽省潛山縣人,生于1999年,大一新生,愛好文學(xué)。
我家搬來新建村的時候我才上二年級。新建村是潛山最早的小區(qū)之一,那時候這里還是泥巴路,下雨天非常不方便。沿路兩旁綠化很少,只有幾棵樹做點綴。從后門走出去還要上一個又高又窄的陡坡。小時候我媽騎自行車帶我上學(xué),每次上坡的時候都踩得很累,后來我越長越大,她就讓我下來自己走。放學(xué)的時候卻相反,我媽總是在快要到那個坡的時候?qū)ξ艺f:“準(zhǔn)備好了嗎?”我說:“準(zhǔn)備好了!”“沖??!”我們兩個人就搖搖晃晃,像滑滑梯一樣沖了下來。從陡坡走上去,是一條沿河的小路。沿著河邊的小路一直走到盡頭,再過條馬路,就到了我奶奶家。剛搬到這里的時候很不習(xí)慣,因為那時候新建村很荒蕪。河邊的小路旁全是荒草和野生的竹林,還有很多墳地。農(nóng)歷的七月十五,河邊聚滿了燒紙的人。黃色的裱紙在風(fēng)中越燒越旺,最后化成一堆黑色的灰燼,等著不在人間的親人收去過日子。鞭炮聲一陣一陣都很短促。一陣風(fēng)吹來,那些化成了灰的紙錢吹得四散。那時候新建村也只有一兩家超市,生活必需品肯定是有的,但是要想買點什么其他的,就得走很遠的路去大超市??傊畬τ谡w環(huán)境而言,我是不滿意的。
我很滿意的是我在新建村的家,尤其是家里的院子。這個院子滿足了我童年里所有的需求。有了這個院子,我就可以在家里玩我想玩的很多活動。夏天來了,我跟媽媽在院子里打羽毛球,跟同學(xué)在水池里抓魚,拿著水槍噴水。甚至捉迷藏這種對空間要求比較高的游戲,從院子到家里也足夠我們玩一下午的。我們這一排住戶,每家都有自己的院子,種了各種果樹。我家有枇杷、橘子還有蘆柑,兩邊鄰居分別有水蜜桃和杏子。誰家的果子成熟了,都會分給鄰居嘗嘗。我家的蘆柑最好吃,又大又甜,成熟的時候會把樹枝壓彎,垂到院子正中央,與另一邊的桂花樹相連。我每次走過去的時候都要低頭,想吃的時候伸手就能摘到。魚池里的水最初幾年常常換,我還會和朋友們一起把褲腿卷起來下去抓魚,有一條魚特別笨,我們都叫它笨魚。因為其它的魚都很難抓到,手一伸進去它們就跑了,可是這條魚每次都不跑,對我們的手沒有任何反應(yīng),所以就算抓不到別的,但這條肯定能抓到。我覺得,可能它老了,而那些年輕力壯的魚都是它的后代,所以它想保護那些小魚兒吧。
院子里養(yǎng)過兔子,每天買一捆白菜丟在枇杷樹下,白白胖胖的兔子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了白菜的兔子就去啃花盆里的花。有一天媽媽實在不想養(yǎng)了,就故意把兔子放到野外去了。也養(yǎng)過狗,后來也跑了。爸媽不想再養(yǎng)小動物了,說養(yǎng)我一“條”就夠累的了。后來很多年我都在想,那么肥的兔子,一定被人殺了。狗不胖,跑得也快,估計會逃過一劫吧。想著想著,就特別難受。又過了幾年,魚池里的水都變綠了,再也沒換過。除了長在土里的果樹,那些養(yǎng)在花盆里的花也死得差不多了。上了初中之后朋友很少來家里,大家學(xué)習(xí)壓力都很大。這樣過了一兩年,朋友們也就生疏了。家門口的馬路早就修好了,大大方方的水泥路,對面還有免費的停車場。河邊的小路也變成了大路,還增加了很多綠化,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沒有把河水徹底治理干凈。門口的小店也越來越多,近幾年流行賽車運動,一條街都成了賽車專賣店,也還挺熱鬧。離這兒不遠又新開設(shè)了一個小區(qū),來來往往的人更多了。
我也早就把這里當(dāng)成唯一的家。出門在外的時候老惦記著家里的院子,鳥兒是不是把枇杷都啄爛了?還有沒有松鼠拖著長長的尾巴,慢騰騰地爬到樹上吃果子?過年回家,突然看見家里的院子被重新裝修,魚池和花壇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雪白的兩面墻壁和被火燒磚鋪得平平整整的地面。猛然間我又傷心又委屈。我在想,是不是當(dāng)我長成了成年人,就沒有資格緬懷過去了?現(xiàn)在,再也沒有笨魚被我抓了,這個新的院子算是我成人禮的一部分,它讓我莫要太戀家,大膽地出門,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