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

32歲的于娜因為幾年前的意外流產(chǎn)，一直備孕無果。好不容易再次懷孕后，她變得處處謹小慎微，同事抹指甲油、用微波爐給她熱飯也會招致她的暴怒。雖然處處提防，卻還是發(fā)生了意外，她竟被鄰居養(yǎng)的大黑狗咬傷。雖然接種了狂犬疫苗，可她精神壓力巨大，最后家人同意她做了引產(chǎn)手術。為此，她把女鄰居告上了法庭，要求損害賠償……

一、再次懷孕謹小慎微過度敏感同事不堪其擾

2017年9月的一天，鄭州市某策劃公司員工嚴陣以待，準備接受客戶最后一次審稿，這個大單幾乎承攬了公司半年的業(yè)務量，公司上下非常重視，經(jīng)過沒日沒夜的艱苦奮戰(zhàn)，堪稱完美的定稿終于放在了會議桌上。

客戶如約而至，一邊翻看策劃文案，一邊點頭，從神情來看，這樁大單應該沒跑了?？删驮谶@個時候，客戶突然眉頭緊皺，將策劃書遞給主管經(jīng)理，大聲說：“你們就這么干活呀，還讓我們怎么信任你們？！”

客戶的突然翻臉讓所有人一頭霧水，主管經(jīng)理接過策劃案，本想打個圓場，可眼前的一幕讓他也目瞪口呆：只見彩色策劃文案中間夾雜了幾頁黑白打印稿紙，內容竟然是妊娠期孕婦須知！

經(jīng)理揚著那幾頁“孕婦妊娠期須知”鐵青著臉質問道：“怎么回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都把目光集中到辦公室秘書于娜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于娜今年32歲，大學一畢業(yè)就來了這家公司，也算是老員工了，這些年，于娜結婚、工作按部就班，唯獨一件事情不如人意，那就是幾年前意外流產(chǎn)，之后備孕多年，肚子卻始終不見動靜，沒想到上天眷顧，終于再次懷了孕。

好不容易再次懷孕，讓于娜變得非常敏感，經(jīng)常上網(wǎng)瀏覽各種孕媽網(wǎng)站和微信群，一有什么不適，就找網(wǎng)友支招，網(wǎng)絡上人多口雜，原本正常的妊娠反應，竟被說得兇險無比。有的網(wǎng)友說，電腦輻射、汽車尾氣，甚至是大氣污染都可能對胎兒造成威脅，這讓于娜悔不當初，她恨自己當初怎么那么不小心，以致于讓第一個寶寶流了產(chǎn)。

一天，公司新來的小姑娘趁午休染起了指甲，坐在鄰桌的于娜聞到了指甲油的味道，驚慌地跳起來，對著小姑娘就是一頓呵斥。于娜平時待人和氣，突然發(fā)火把大家嚇了一跳，她黑著臉打開了辦公室所有的窗戶通風，撲面而來的冷風把午睡的同事們凍得睡意全無。

見于娜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小心，幾個生過孩子的同事都勸她放松，別太當回事兒，該干嘛干嘛，可于娜覺得自己身體情況特殊，姐妹們的經(jīng)驗之談根本不適合自己，于是，她就一門心思地在網(wǎng)上跟其他孕媽們溝通交流。

于娜的謹小慎微讓同事們也跟著緊張起來。一次，小組開會，會開到中午，鄰桌同事突然想起，于娜自從懷孕就特別容易餓，為了讓她一散會就吃上熱乎飯，同事提前將于娜的午飯放進微波爐加熱。散會后，已經(jīng)餓得饑腸轆轆的于娜看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十分感動，邊吃邊向同事道謝。同事笑著說：“就是把飯放進微波爐里加熱一下而已，舉手之勞，客氣啥！”

還沒等同事話音落地，于娜手里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只見她指著飯盒，面色鐵青地質問道：“什么？微波爐加熱，你怎么敢把我的飯放進微波爐里加熱？”同事被于娜質問得莫名其妙，只聽說過微波爐運轉的時候才能產(chǎn)生輻射，熱出來的飯能有什么問題呢？于娜生氣地說：“微波爐熱過的飯會吸收輻射的，孕婦怎么能吃被輻射過的飯菜呢？”

于娜看著同事半信半疑的眼神，想到已經(jīng)咽到肚子里的飯菜，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她一邊哭一邊懊惱地將飯盒砸在同事的腳前，飯菜濺了同事一身。辦公室里的氛圍瞬間尷尬了，于娜沒空顧忌同事錯愕的眼神，趕緊在孕媽群里詢問，有人告訴她吃得量少，應該不礙事，于娜緊繃的神經(jīng)才松弛下來。

這件事把同事們給嚇著了，再也沒有人自作主張給于娜幫忙了，并對她敬而遠之。為了寶寶，于娜也管不了別人了，每天只要一有時間她就上網(wǎng)搜索各種孕嬰知識，打印下來的資料積累了厚厚的一摞。

上司看懷孕后的于娜已經(jīng)無心工作，考慮到她之前也算勤勉盡責，公司也盡量地給予照顧，平時也不給她安排實質性的工作，只是讓她負責裝訂。就這么簡單的工作，沒想到心不在焉的于娜竟能把自己打印的孕嬰常識夾在了重要的策劃案里。

公司上下對于娜都有了不滿情緒，鑒于于娜是孕婦，領導便讓她提前休假，于娜也樂得清閑，當即收拾東西回家了。

二、狗吠擾人準媽媽與鄰居矛盾頻生

這天清早，于娜還沒起床，就聽到隔壁鄰居家里叮當亂響，她開門一看，一群搬運工正熱火朝天地搬家具，一問才知道鄰居將房子租了出去，今天是新租戶入住的日子。懷孕后的于娜神經(jīng)衰弱，加上懷孕帶來的身體不適，昨晚折騰到后半夜才睡著，這一大早被人吵醒，很是不悅。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女孩走上樓來，看樣子她就是新來的租客了，女孩一頭卷發(fā)，面帶笑容，全身上下洋溢著年輕的活力。于娜低頭看看自己，寬松的睡裙遮掩不住走形的身材，這種相形之下的自慚形穢，讓她對這個姑娘有著天然的排斥感，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姑娘手中竟牽著一條大黑狗！

女孩看著于娜，熱情地打招呼，說她叫許云麗，新搬來的，請多多關照。于娜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牽狗繩，不由后退了一步，“啪”一聲把門關上了，弄得姑娘十分尷尬。其實，于娜以前并不怕狗，只是再次懷孕后，她看了很多孕婦的禁忌，其中一條就是寵物身上可能有多種寄生蟲和傳染病，孕婦千萬不可飼養(yǎng)寵物，新搬來的鄰居竟牽來一條大狗，簡直成了于娜的心?。?/p>

這天夜里，于娜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直到天空泛白晨光初起才勉強有了睡意，就在她朦朦朧朧要睡過去的時候，樓梯間突然傳出一陣腳步聲，接著就是鑰匙的開門聲，還伴隨著狗叫聲，嘈雜的聲音響了半天才消停。噪音把于娜好不容易喚起的睡意又沖散了，而且接下來一連好幾天都是這樣。

這天清早，再次被吵醒的于娜不滿地推醒丈夫趙鵬，讓他去對門看看，提醒一下鄰居。趙鵬拗不過于娜，不好意思地敲響了鄰居家的門。一番溝通后他了解到，隔壁的許云麗在24小時便利店上夜班，每天清晨下班。因為自己孤身一人在這個城市生活，這才養(yǎng)了條狗給自己作伴，不料吵到了于娜的休息。

許云麗歉意地說，反正自己剛回家也睡不著，正好下樓遛個狗，也好讓于娜安靜地睡一會兒。趙鵬看著姑娘滿臉的倦容，心中很是過意不去，便以買早點為由，陪姑娘一起下樓了。

于娜在樓上看到丈夫和姑娘相伴而行的樣子，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想著自己好不容易才為這個家孕育了后代，如果這個時候被別的女人鳩占鵲巢，自己豈不得不償失，想到這里，她開始怨恨起了許云麗。

第二天清晨，當狗吠再次響起的時候，于娜按捺不住親自出馬了，她怒氣沖沖地敲開了許云麗的房門，厲聲警告她：“你趕緊把這條討厭的狗處理掉，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于娜的無理要求讓許云麗十分氣憤，兩個人在門口大吵了起來，趙鵬聽到了爭吵聲，從屋里走了出來，于娜滿心希望丈夫能給自己撐腰，沒想到丈夫先是向許云麗表達了歉意，接著試探地商議說：“小許，我老婆神經(jīng)衰弱，每天也就清晨能睡一陣，你看這樣好不好，以后我每個月給你六百塊錢，你在外面吃完早點再回家，之間錯開半個小時，互相行個方便！”

其實，上次與趙鵬見面，許云麗就看出來了，鄰居這個家，丈夫是寬厚大度的，妻子卻矯情小氣。許云麗是個直爽姑娘，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嬌滴滴的家庭主婦。她白了于娜一眼，笑著對趙鵬說：“原來嫂子神經(jīng)衰弱呀，那得早點兒去醫(yī)院看看，我就不跟孕婦計較了！不用給我錢，我晚半小時回家就行了?！?/p>

看許云麗話里話外都在擠兌自己，丈夫不但不發(fā)怒，還一個勁兒道謝，這讓于娜心里更是憋屈至極。郁郁寡歡地回到家中，無聊的她打電話給閨密訴苦，閨密勸她：“你別太作了，不管趙鵬對那小姑娘是真情還是假意，你現(xiàn)在這樣沖她大喊大叫的，不是故意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嗎？”

閨密的勸說讓于娜反思起自己的行為來，自打懷孕自己就成了甩手掌柜，還動不動給丈夫臉色看，長此下去，難免會影響夫妻感情。于娜決定好好收拾一下房間，再出去買點兒丈夫愛吃的菜，晚上做一桌好飯給丈夫道個歉。

然而，于娜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買菜的途中竟出了意外……

三、孩子夭折鄰居該不該背鍋？

在超市買完菜，于娜又買了幾樣丈夫愛吃的鹵肉，她一手拎著菜，一手護著肚子小心翼翼地往家走，剛走進樓梯口，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從樓梯上躥了下來，沒等于娜反應過來，許云麗的大黑狗就攔在了她的面前。狗顯然聞到了肉食的香味，探頭舔食袋子里的鹵肉，于娜尖叫了一聲，慌張地揮著手里的東西驅趕，她的尖叫聲刺激了大黑狗，大黑狗對著于娜的小腿就是一口，于娜的小腿立即滲出了血。

于娜坐倒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大喊救命，聽到于娜驚慌失措的叫喊聲，許云麗從樓上跑了下來，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由于她一時疏忽，沒關好門，沒想到大黑狗自己溜出來，竟然咬傷了于娜。許云麗趕緊火速將于娜送到醫(yī)院。

萬幸的是，于娜的傷口并不深，許云麗的大黑狗之前也打了所有的疫苗，應該沒什么風險，醫(yī)生為她處理了傷口，為了保險起見，建議于娜注射狂犬疫苗，于娜哭著說，打這個針會傷害到寶寶的，我不能打！

醫(yī)生耐心解釋狂犬疫苗是經(jīng)過滅活處理的，孕婦可以接種，對胎兒沒有影響，反而，如果不接種，一旦咬人的狗攜帶狂犬病毒，后果將不堪設想。聽醫(yī)生這么說，于娜只好同意接種了。

于娜在孕婦微信群里把自己的情況一說，群里頓時炸開了鍋，大家七嘴八舌地說：這下可壞了，孕婦打針是大忌，更何況是打狂犬疫苗！還有人說，誰也不敢保證，咬人的狗身上有沒有別的傳染病，真要是被傳染了，大人和孩子那可都完蛋了！

于娜本想求個安心，看著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越聽越害怕，甚至連做夢都夢見自己生出了一個畸形寶寶，于娜身體本來就弱，加上幾天茶飯不思，竟出現(xiàn)了流產(chǎn)先兆。她簡直要崩潰了，考慮到于娜的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全家人經(jīng)過艱難地抉擇，一致同意她放棄肚子里的寶寶，就這樣，于娜痛苦地接受了引產(chǎn)手術。

于娜恨透了許云麗，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結局完全是許云麗一手造成的，她必須為此承擔責任。出院后，她一紙訴狀將許云麗告上法庭，要求對方賠償她被狗咬傷、流產(chǎn)引發(fā)的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誤工費以及精神損害撫慰金等共計人民幣20萬元。

2018年3月初，鄭州市中原區(qū)法院開庭審理此案。法庭上，許云麗真誠地對于娜表達了歉意，許云麗認為，于娜被她的狗咬傷，作為飼養(yǎng)人，確實應當承擔一定的責任，但她認為，自家的狗只是用牙齒劃破了于娜的皮膚，沒有導致于娜流產(chǎn)，引產(chǎn)是于娜和家人決定的，并非是遵從醫(yī)囑，更不是自己家的狗咬傷造成的，在于娜引產(chǎn)這件事情上，自己沒有過錯，不應當承擔責任。

于娜的代理律師則認為，根據(jù)我國侵權責任法規(guī)定，只要是飼養(yǎng)的動物造成他人損害的，不管有沒有過錯，都要承擔責任，這是對動物飼養(yǎng)人和管理人一種嚴格責任的法律規(guī)定，沒有過錯也要承擔責任。因此，許云麗的抗辯理由不能完全成立。

法院經(jīng)過審理后認定，于娜選擇引產(chǎn)是并非遵循醫(yī)囑所做的必然選擇，因此不應當由許云麗承擔全部責任，但于娜作出該選擇，是出于對胎兒健康的考慮，具有一定的合理性，這種合理性與于娜被狗咬傷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lián)，于娜可以適當獲得賠償。經(jīng)過對證據(jù)的綜合分析認定，最終法院判決許云麗賠償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交通費、精神損害撫慰金等合計人民幣13000元。

編后：雖然索賠成功，但引產(chǎn)給于娜帶來的傷害和隱患卻遠沒有結束。懷孕本是人生一件大喜事，回顧于娜的整個孕期，她對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信息不加甄別，草木皆兵，使得自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對孕婦來說，適度的小心是必要的，但作為母親，帶給孩子的第一份禮物，應當是自己的果敢和理智，而不是一味地緊張和猜疑；而許云麗因為一時大意，沒有看管好自己的寵物，對于娜帶來了傷害，她忘記了飼養(yǎng)人對寵物的看管義務，也忘記了狗雖然是人類忠實的朋友，同時也是具有攻擊性的動物。而一時的疏忽大意，往往就是禍事的開端。

責編/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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