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正中
老家大院前有幾棵杏樹,粗大高壯,它們分屬于大院里的幾戶人家。
杏樹長在水田邊,每當(dāng)杏子開始泛黃的時候,我們便背著竹簍去田邊割豬草。我們一邊在田埂上認(rèn)真地尋找豬草,一邊偷偷地望一眼樹上的杏子,有的泛紅,有的泛黃,掛滿了枝頭。有時,一陣輕風(fēng)吹過,掀開稀疏的葉片,滿樹的杏子就全都露了出來,我們幾個小饞貓便開始吞咽口水。
樹很高,不容易爬上去,就算艱難地爬上去了,恐怕還沒來得及摘,就被鄰居發(fā)現(xiàn)了。鄰里鄉(xiāng)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萬一被看見多不好??钢窀腿ゴ蛐幼右残胁煌ā钢窀统訕渥呔鸵呀?jīng)暴露了“內(nèi)心的秘密”。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趁人不注意,撿個小泥塊,猛地向杏樹高處砸去。正在我們得意地望著被砸的樹枝,看有沒有杏子掉落的時候,泥塊落進水田的聲音把我們嚇得飛也似的逃走了。
之后的好幾天我們都不敢再去杏樹下,每天放學(xué)后從杏樹旁的大道經(jīng)過時,那金黃色的杏子和空氣中飄著的淡淡的杏香總在不經(jīng)意間刺激著我們,誘惑著我們。
又過了幾天,我們再次背著竹簍去杏樹下割豬草,想著總有熟透的杏子掉落下來。我們假裝尋找豬草,沿著樹下來回搜尋了幾遍,沒有!一個也沒有!我們繼續(xù)沿著田埂尋找,有眼尖的小伙伴突然大叫起來:“這里有一個?!蔽覀冄曂ィ?,水田里的秧苗間還真有掉落的杏子??磥?,杏子真的熟了。我們來不及放下背簍,挽起褲腳,紛紛走到水田里,在秧苗間用手不斷摸索著,一遍又一遍,生怕有遺漏的地方。直到每個人手里都有了杏子,才高高興興地割豬草去。
我沒有吃撿到的杏子,而是把它放在衣兜里帶回了家,反復(fù)把玩,就是舍不得吃。
之后的日子里,每天放學(xué)回家,我們都會先到杏樹下,挽起褲腳,到水田里仔細(xì)搜索一遍,然后捧著摸到的幾個杏子開開心心地回家去。
有一天放學(xué)回來,我們像往常一樣,歡快地跑到樹下,卻發(fā)現(xiàn)杏樹下的地上和水田里到處都是落葉——主人家摘杏了。我們心有不甘地望著杏樹,平日里滿樹的杏子都不見了,只剩高高的枝頭上的那幾顆沒熟透的杏子。
有不甘心的小伙伴到水田里仔仔細(xì)細(xì)地搜尋,卻一無所獲,水田里干干凈凈的,一個杏子也沒有。
以后的日子里,我們只能望著高枝上的那幾顆杏子解癮。直到有一天,我們發(fā)現(xiàn)幾只小鳥正在枝頭上啄食杏子,這才明白,那幾顆杏子也不再屬于我們了,這才怏怏不樂地走開。
離開老家許多年了,杏子的馨香卻一直縈繞在我的記憶里,日久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