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坤
家鄉(xiāng)人愛種瓠瓜,也愛吃瓠瓜。一到夏天,“夏日長,暑未央,食瓠瓜,味清爽”這句順口溜就在鄉(xiāng)人之間傳開了。
瓠瓜長于廣闊的農(nóng)村大地,它也與淳樸的鄉(xiāng)人一樣從不挑剔,只要有土,它就蓬蓬勃勃地生長。它不要你施肥,也不要你除蟲,就那么恣意地長著。它張揚在陽光下,雞不啄,鴨不碰,連牛吃草都要繞過它。每年清明前后,姥姥就會在房前屋后的瓦礫堆或者黃土坎上整出一兩塊巴掌大的宕來,栽上瓠瓜。澆一兩遍水,搭個支架,種養(yǎng)工作就完成了。要不了多少時間,架子上層層疊疊的就滿是叫囂著的瓠瓜葉兒了。它們擠擠挨挨,遮天蔽日,夸張地宣示著自己的存在。這時,光禿禿有些礙眼的架子不再那么突兀,似乎也有了綠意盈盈的生命。
瓠瓜如果種的稍微早些,不用長在蔬菜大棚里,在自然條件下晚春四月時即可結(jié)果。剛結(jié)的瓠瓜淡青色,花紋也是淡青色,能看清尾部扎手的細毛,個頭還沒有長大,皮薄,肉嫩,可以和內(nèi)瓤一起下鍋,內(nèi)瓤的子實才成型,也可以吃下去。這時節(jié)的瓠瓜,新鮮,稀罕,等到瓠瓜大量出產(chǎn),夏天就來了。說不上頓頓吃,隔三差五,餐桌上就會有瓠瓜。瓠瓜還經(jīng)放,洋芋長芽,白菜爛幫子,可瓠瓜不長霉斑,不生蟲。摸上去,表面滑滑的,涼涼的。要說吃厭了瓠瓜,在我沒有,但也不是特別喜歡吃。只是覺得,吃瓠瓜,口舌能接受,腸胃也是舒服的。周作人寫吃食時談及瓠瓜:“夏天吃飯有一碗瓠子湯,倒是很素凈而也鮮美可口的?!睔q月漸長,衣衫暖,菜蔬香,這口味恰應景了夏日的“清爽”。
如果瓠瓜結(jié)得實在太多,送給親戚鄰居也吃不完,那也沒關系。這時就任意讓瓠瓜長吧。進入秋天,瓠瓜更多了,體型也變大了。只是老了,清炒,得削皮。這時的許多人家,都在晾瓠瓜干。把瓠瓜切成細條,晾在鐵絲上,或者就散落在篩子里,在太陽底下曬,被風吹,十天八天,就能收了。有的人手巧,一個瓠瓜就切出一根瓠瓜條,長長的,晾曬時在空里綰出好多個半圓。瓠瓜曬干了,收縮了,有些發(fā)黑,皺巴巴的,還有些柔韌,幾乎不含水分了,能保存很長時間。瓠瓜干可以往湯里放一點,可以做炒肉的配菜,如果燉肉,多放些,更好吃。瓠瓜干吃著有嚼勁,瓠瓜的味道沒有散失,由于吸收了湯汁,還豐富出了別種風味。
瓠瓜又叫瓠子或葫蘆瓜,在我國的種植與食用都有悠久的歷史,它是葫蘆科,一年生,以幼嫩的瓠果供食用。鮮為人知的是,遠在母系氏族社會之母體崇拜時期,瓠瓜更像是一種圖騰,具有天然的崇高感。《詩經(jīng)》中有十多個篇章言及瓠瓜,或是祭祖,“是剝是菹,獻之皇祖”;或以敬老,“幡幡瓠葉,采之烹之”;或為愛情,“共牢而食,合巹而酳”。不僅如此,彝族語言中的“先祖”和“葫蘆”就是一個單詞:阿普。道家則稱他們的仙境為“壺(瓠)天”。
瓠瓜有良好的藥用價值,中醫(yī)認為它有“利水;清熱;止渴;除煩”的功效,主治水腫腹脹、煩熱口渴、瘡毒等疾病。我們食用的瓠瓜都是甜瓠瓜,但是正如自然界會開玩笑,瓠瓜有時也會苦。南北朝博物學家陶弘景最早描述了這一現(xiàn)象,“今瓠忽有苦者,如膽不可食?!痹凇侗静菥V目》的菜部,也有“苦瓠”的記載:“瓠瓤、瓠子苦、寒、有毒,可入藥。”苦瓠瓜從外觀上看,跟甜瓠瓜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只是肉質(zhì)發(fā)苦,所以我們在食用之前,可以挖一小塊瓠瓜肉用舌尖嘗一下,如果有苦味則不能食用,否則會引起食物中毒。